第12章 上藥
◎我夠不著,還是你幫我塗吧。◎
原來下午打鬥時,姬瑤的後背不知碰到了什麽地方,當時神經緊繃著,沒感覺到疼,回來換衣裳時這才發現身體有恙。
“怎麽辦,會不會留疤……”姬瑤纖長的眼睫一顫,淚珠粉彈,活脫脫變成了一個小可憐。
在宮裏她以奶作湯,各種駐顏玉容的珍品用著,將這具皮囊保養的滑嫩如酥,誰料一朝落難,小磕小碰不說,現在還弄了那麽大一塊傷痕。
想到冰肌玉骨將要冒出瑕疵,姬瑤身上疼,心裏更疼。
少頃,秦瑨在她的抽噎聲中清醒過來。
明明屋內光線很黯,那大片瑩白卻異常耀眼,他的目光隻敢局限在那處傷痕上,隨即遊離,看向別處,修長的手指捏住她的衣裳,迅速往上一提。
“隻是輕微擦傷,留不了疤,我去找找藥。”
說完,他逃也似的離開。
屋裏縈繞的皂角香味讓他呼吸發堵,明明已經習慣了,今日卻極其不自在。
外麵夜深人靜,村民早已入睡,還好沈霖那裏有一盒金瘡藥,是他去年趕考時外道的朋友送給他的,他一直舍不得用。
聽說女郎受傷,他沒有半分猶豫,直接把藥交了出去。
回到廂房,姬瑤已經穿好了外袍,腰間隨意係著一根布帶。
她坐在榻邊,接過秦瑨遞來的金瘡藥,放在鼻前嗅了嗅,立時拿的老遠,擰眉道:“這味道好難聞。”
“有的用就行了。”
秦瑨複又從她手裏接過藥盒,打開蓋子,修長的指尖在裏麵取了點藥膏,塗抹在自己手骨處的傷口上。
等了一會兒,無甚大礙,這才放心交予她。
開口時,他聲線輕柔,含著幾分憐憫:“你自己好好塗一下。”
姬瑤握著藥盒,為難的咬住唇瓣,反複思量,細聲開腔:“可這傷在背後上,我夠不著,還是你幫我塗吧。”
秦瑨一怔,俊臉上窘相頻生。
之前她軟硬兼施,非要靠著他睡,剛才公然退衣,他還沒來得及訓誡她,她竟還想他塗藥?
當真不懂男女有別?
他緊盯著她那張無辜的小臉,盡量穩著聲道:“夠不著就算了,這點小傷,不塗藥也會好。”
“這不是小傷。”姬瑤愈發委屈,“我從小到大都沒受過這樣的傷,弄不好是會留疤的,趕緊給我上藥。”
她認定的事,鮮少反悔,直接把藥往秦瑨手裏塞。
秦瑨後退一步,情緒再也繃不住,字字咬牙道:“你是萬金之軀,非要讓我看?不害臊?”
不害臊……
同樣的話,姬瑤好多年前就聽過。
秦瑨這人,就是學不乖,總能穩準的戳到她逆鱗。
“你放肆。”她桃腮帶怒,遽然站起來,如同一隻被點燃的炮竹,“以前你可是連單獨覲見的機會都沒有,別不識抬舉,現在要有三千太監宮女伺候著我,提鞋都輪不到你。”
如此貶低,不留情麵的碾壓著男人的尊嚴。
兩人麵對麵站著,離的很近,彼此的表情清晰可見。
秦瑨忿然盯著姬瑤,打不得,罵不得,一股火就這樣憋在心裏,讓他喘不上氣。
廂房沉寂幾息,氣氛如同彎弦,隨時都會崩斷。
“你別忘了,我受傷可都是因為你。我想留在廟裏,是你非要讓我去剿匪,結果東西沒弄到多少,傷倒是背回來一個。你不是說會把我安全帶回來嗎?怎麽讓我受傷了?”
姬瑤雙眉微蹙,咄咄逼人的架勢出來,惹得秦瑨愈發躁悶。
他盡力護著她了,但也難做到萬無一失。他以為她會體諒,可也隻是他以為。
秦瑨薄唇翕動,想要為自己分辨幾句,在看到姬瑤那雙泛紅的杏眼時,話卻堵在了喉嚨裏。那一抹抹緋色變成了倔強的刀刃,凶狠刺進他心裏。
在漫長的沉默中,姬瑤耐心盡失,“算了,上藥這事誰都能幹,你不願意,那我去找沈霖。”
她賭氣朝外走,可沒走幾步,腕子就被緊緊叩住,巨大的力道將她往回猛拉,她一踅身就貼上了秦瑨健碩的胸膛。
天昏地轉間,姬瑤緩慢抬眸,隻見秦瑨背著光,棱角分明的臉全部籠在暗影中,陰晴難辨,但瞳眸傳遞出來的視線卻讓她心慌,隱藏著恫嚇,冰冷的沒有溫度。
她呼吸變的紊亂,身前綿軟不停被他碾軋,莫名的感覺讓她有些難受,忍不住掙紮兩下。
奈何他箍緊了她纖弱的腰肢,她根本動彈不得。
強有力的壓製讓姬瑤心生懼意,雙手抵著秦瑨的心口,態度禁不住軟下來:“有話好好說,你弄疼我了……”
怯生生的模樣,仿佛剛才叫囂的不是她。
兩人的視線糅雜在一起,秦瑨深深呼吸,像是下定巨大的決心,“脫衣裳。”
沒有波瀾的三個字,印證了他的妥協。
待身上的禁錮解除後,姬瑤眨眨眼,立時喜笑顏開,“早這樣不就行了,非得讓我吵你兩句,何苦呢?”
對上秦瑨冷朔的眼神,她也知自己得了便宜賣乖,索性閉上嘴巴,走回榻邊褪起衣縷。
速度極快,沒有任何顧忌,嚇得秦瑨連忙背過身去。
她為君,他為臣,不該有任何僭越。可眼下情況特殊,讓一個萍水相逢的人替君王上藥,無論如何都不安心。
“好了。”
女郎的聲音變的很飄渺,秦瑨踅身的時候,姬瑤已經趴在榻上,衣衫褪到腰處,露出大片雪白的脊背。
短暫的踟躕後,秦瑨放棄掙紮,默默走到榻邊,拉住她的衣衫往上蓋了蓋,盡量隻露出傷口,這才彎腰替她上藥,動作輕柔而仔細。
饒是努力摒除雜念,觸覺和嗅覺卻變的極其敏銳。
她身上的淡香放大了數倍,不停竄進他的鼻息,指尖的冰涼緩慢融化在她溫熱微凸的蝴蝶骨上,感觸難言,讓他全身的肌肉不爭氣地緊繃起來。
瞬息難熬,秦瑨腦袋空空,鬢角也堆積出薄汗。
他的手指在反複遊走中微微顫抖,耳廓更是染上一層濃鬱的緋紅,逐漸蔓延至脖頸。
直到塗完藥,秦瑨隻覺腰膝發酸,也不知是不是一個姿勢僵的。
“穿衣裳吧。”
他收好藥膏,等了一會卻沒聽到動靜,低頭輕瞥,這才發現姬瑤已經睡著了,那巴掌大的小臉意態酣然,睫毛微顫,乖巧可人。
不說話的時候,倒也算討人喜歡。
秦瑨薄唇邊傳出一聲冗長的歎息,替她拉好衣裳,拎來被衾將她蓋住。
還好睡著了。
他摸摸自己發燙的臉,暗自慶幸:倘若讓她看到自己的窘態,那張小嘴還不知要嘚吧嘚吧地說他什麽……
***
這晚秦瑨睡的並不安穩,前半夜在杌子上湊合,後半夜被姬瑤叫回榻上,腦中渾渾噩噩全是夢。
醒來時外麵天剛蒙蒙亮,他抽出被姬瑤壓住的手臂,躡手躡腳來到院中吹風。
夢中的光景極其荒唐,他和一個身嬌體軟的女人糾纏在一起,那張嫣紅的唇裏不停喚著“瑨郎”,讓人骨頭酥麻。
他想看清她的模樣,然而卻是徒勞,唯有發了瘋似的占有她……
秦瑨趕緊晃晃頭,打散腦中的豔色。
他不曾有過任何女人,對床笫之事亦不感興趣,不知為何突然就魔怔了。
就這樣,秦瑨在院裏一直站到天亮,直到夢境變的模糊,想不起細節,躁鬱的心方才恢複平靜。
用完早膳,秦瑨和姬瑤經過商量,決定今日就啟程。莫嶺村離事發之地太近,多待一天,危險就多一分。
在眾多地方官員裏,秦瑨挑選出一位接應之人,那就是通州刺史高遜。這人是他一手提拔起來的,性情仁厚,值得信任。他們隻需一路往西,趕往山南西道的通州就行了,屆時再由高遜派人將他們送到隴右。
巳時,劉昇興師動眾的送來了驢車。
客套話說了一番,秦瑨欣然收下,兩相權衡後放棄了那匹搶來的老馬,怕它走不了多遠就一命嗚呼了。
得知兩人要離開,村民們紛紛挽留,皆被他們婉言謝絕。
因著沒什麽家當,他們收拾的很快,包袱裏隻有搶來的錢財和村民送來的兩身換洗衣裳。
臨行前,劉玉芝站在人群中遙望秦瑨剛毅俊朗的臉,眼圈越來越紅。
她今日特意描著淡妝,穿上了最體麵的襦裙,本想邀請兩人到家中用飯,一展廚藝,誰曾想他們走的這麽急迫。
就這麽錯過了嗎?
她心有不甘,踟躕萬千,決定拚上一把。
借著秦瑨檢查驢車的空檔,劉玉芝悄悄湊到他身邊,臉上薄薄的麵皮染著一層粉澤,細聲道:“秦大哥,你……你可有婚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