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0章 回歸

“娛樂至死, 真相次之,而我……”林津渡從容說:“全身而退。”

那位前同事的熱搜錢怕是白花了,上一個這麽賠了夫人又折兵的還是江舟。

稍微休息了一會兒,林津渡去洗了個澡, 出來後倍感清爽。

虞諱正坐在沙發上看書, 聽到腳步聲, 抬起一隻手輕輕拍了拍旁邊。

林津渡自然坐在他身側,空氣中立刻充斥著淡淡沐浴乳的味道,他發梢還隱隱墜著水珠, 不著急睡覺的時候,林津渡一般懶得吹頭發。

虞諱隨手拿起他搭在頸側的毛巾, 動作輕緩地幫他擦了擦。

大概是因為長期住在同一屋簷下, 林津渡漸漸喪失了距離感, 但這不代表在低頭都能感覺到對方呼吸的空間裏, 他還能忽視。

太近了。

林津渡屏住呼吸。

等他再抬起頭的時候, 臉被憋紅了。

林津渡欲蓋彌彰地解釋:“洗澡缺氧。”

他還裝作不經意地玩手機, 給虞諱發過去一個表情包:吸氧.jpg。

虞諱認出這套表情包也是虞熠之推出的係列之一。

“花了我八個大洋。”林津渡說:“現在商城首頁上在發預告,這周還會再出一套[基嗶你]係列。”

虞熠之的經曆,完全可以用讓子彈飛來形容,可怕的不知道是槍林彈雨, 還是站在雨林中心的人居然硬挺了下來。

估計反派和當事人都挺絕望的。

多了些奇思妙想, 等擦完頭發時,林津渡已經漸漸忘了緊張。

虞諱忽然說:“後天我要出差一趟。”

林津渡:“好事啊。”

“……”

“……不, 我意思是,我是根會思考的蘆葦。”

多數情況下, 林津渡哪怕是瘋言瘋語,虞諱也能聽得明白。

每個人對待感情的方式不同, 林津渡是個絕對的理智規劃者。就像是在決定交往前,他曾借用虞諱不在的時間,理清思緒做決定。

如果還要更近一步,從精神伴侶發展到實質性關係,林津渡顯然也要在做一個思考假設。

比如設想每天醒來旁邊躺著另一個人,雙方共用一個衣櫃等的畫麵,思考陡然快進到這步,對他而言是不是太快。

還是說……都挺好?

虞諱摸了摸他柔軟的發頂:“有事隨時給我打電話。”

林津渡小學生式乖巧坐姿,點了點頭:“好。”

原計劃兩天後出差,結果那天機票售罄,隻能提前一天走。

這次去隻是參加一場會議,虞熠之也要同行,因為要坐國際航班,兩人很早出發。

虞諱特意沒讓林津渡一起跟著去機場,近期天氣變化,航班經常延誤,去了說不定還要幹等著。

當然,林津渡也沒閑下來。

大清早和虞諱話別後,他轉頭就去找管家。

“虞熠之不願意見陸醫生,但墳頭草的事情,總得有人告訴他。”

可惜現在筆錄全部補錄完,正式送審前,外人想要申請見麵的流程很難批複。

管家:“拿個喇叭站在門口喊。”

林津渡嘴角一抽。

認真的嗎?弄不好就要被抓去批評教育。

“我來喊。”管家淡淡哦了聲:“首先我沒結婚,其次我沒孩子。”

就算日後有,也不會考公。

林津渡:“……”

照這個標準,他斷子絕孫,更可以喊了。

想法歸想法,不可能實踐。

林津渡:“你也不希望,他們倆兄弟回來第一件事,就是去局子裏接我們出來吧。”

雙方對視一眼,最終乖乖提交申請。

陸醫生一直不肯定交代清楚全部細節,要求見虞熠之後才說。

“虞熠之要是不見,庭審的時候估計也見不著,會有代理人出席。”

林津渡認為還是有很大可能被批準,畢竟他們算是和男主關係比較密切的人,有機會套出陸醫生的話。

警察有自己體係的辦事原則,哪怕已經犯了死罪,也要盡可能落實其他每一項犯罪事實。

事情比想象中順利,一天後,兩人被叫去局裏。

“我們懷疑催眠案可能還有其他受害者。”

言下之意希望他們能問出完整的實驗誌願者名單,有些患者如果不進行心理幹預治療,很有可能會成為潛在的犯罪分子。

陸醫生被帶到審訊室。

乍一看斯文俊秀,但他的眼珠有些外凸,顯然處於一種極度暴躁的狀態。

真正的變態都有表演欲,陸醫生的這種欲望還很強烈,否則也不會在小眾論壇上發表隱喻日記。

如今在他即將落幕時,無人問津,這怎麽能忍。

“名單我可以給,但我要見他。”陸醫生直接提要求。

失敗的作品也是作品。

他要最後再看一眼,那張酷似自己念念不忘女人的臉。

管家:“你先提供名單,之後先生會過來。”

陸醫生最擅長甄別人的謊言,但不知道是最近情緒失控,還是對方太擅長掩藏情緒,實在看不出什麽。

“我不接受順序調換,必須要先見到……”

管家打斷:“先生對你還存有一分感情。”

說著拿出一份墓地購買合同。

“早些時候,他就已經知道你和他父親的死有牽扯,但還是給你提前購置了墓地,想讓你入土為安。”

林津渡在旁邊,讚歎這份麵不改色扯謊的能力。

陸醫生怔住。

麵對殺父凶手,還想著安葬對方,好像是有些感人,但是怎麽感覺哪裏怪怪的?

可能因為要被安葬的是自己。

管家:“趁著先生還念舊情,不要討價還價。這樣不止能再見他一麵,以後你被擊斃了,他還會去經常拜祭你。”

短短半分鍾,林津渡從歎為觀止變成了高山仰止。

第一次見把墳頭割草,說得如此清新脫俗的!

他立刻舉手表態:“我也用後半生的幸福發誓,以我對虞熠之的了解,他一年要去好幾回。”

審訊室裏特別安靜。

陪同在一邊的警員表情精彩。這是已經默認犯人死刑嗎?

陸醫生更是沉默。他確實犯了死罪,清楚自己下場好不到哪裏去,對方也加倍實現了訴求。

可他不快樂。

比林津渡和管家來之前,還要不是滋味。

管家眉宇間閃過幾分不耐,收起購買合同就走,仿佛本身也很不想讓雙方碰麵,今天隻是過來傳個話。

“等等!”陸醫生突然開口叫住他。

第一次叫,管家沒有回頭。

硬生生叫了三次,他才重新坐下。

林津渡暗道如果江舟當初多和管家接觸一下,興許都用不了自己出場,他的那些小伎倆就會被拆穿。

這叫什麽,生薑還是老得辣。

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管家淡淡說:“我不老。”

林津渡頷首。

懂,你隻負責辣。

他默默把管家的備注改成[惹火小辣椒]。

有管家打頭陣控場,本身就處於被動位置的陸醫生終於交代出完整的誌願者名單。

“他居然前後招募了近三十人做過催眠實驗。”

還僅僅支付每位誌願者八百元。

林津渡總算知道江舟的吝嗇是從誰那裏學來的。

白天,審訊室也開著燈。

林津渡明顯感覺到警員在為接下來的工作量黑臉,催眠這種東西本身是帶有些玄學的,每個人的心理承受能力不同。

現在他們得去一一確定這些人的精神狀況,還要查一下過往有無犯罪史。

談話時間到了。

管家從外套胸前的口袋取出兩根細長的東西。警員下意識過去查看,最後確定是兩根草,一折就斷,也不可能當做鐵絲使用。

陸醫生下意識往隱喻上想,語氣譏諷:“你是想說我命如草芥?”

管家搖頭:“其實墳地是我買的。”

在場除了林津渡,所有人眼中都是一個問號。

“我的工資是先生發的,四舍五入,先生給你買的墓地。”

林津渡深深感歎:“大家都好會四舍五入。”

係統也是搞幾個億的四舍五入。

陸醫生現在的表情與其說憤怒,不如說是扭曲。

他隱約覺得被耍了,但又無法命中重點。

警員同樣納悶,沒有立刻請管家離開,而是任他把話說完。

管家解釋草的來源和用途,當他說到一半的時候,陸醫生成功被逼出發瘋文學。束縛的手腕重重砸著桌子,看人的眼神仿佛要把他們生吞活剝了。

“你會不得好死的,老東西!”

管家默默拿出身份證,展示出生日期。

林津渡覺得管家也挺冤枉的,一般人可能會因為長相被誤認為年紀大,管家是因為獨特的氣場。

不似虞諱那種強大的沉穩,他是一種穩如泰山的穩。

……天生帶點德高望重的滄桑氣質。

防止嫌疑人情緒失控,警員隻能請離兩位刺激源。

即將轉身步入光與暗的交接處時,後麵傳來惡毒的詛咒。

“你現在可以得償所願了,”陸醫生爆發出一陣狂笑,“林津渡,我死後哪怕不投生,也要變成惡鬼留在世間,看看你這樣的人最後是什麽下場!”

“惡毒如你,絕對不會比我好到哪裏去。”

林津渡:“……”

有病嗎?我招你惹你了?

明明這次探監,他從頭到尾連兩句話都沒說到。

快步走出審訊室,外麵一片光明,林津渡狠狠吸了口新鮮口氣:“我感同身受了。”

他終於明白虞熠之每次無辜中槍時的感覺。真就不管做什麽,都會被掃射到唄!

回去路上,林津渡坐在管家的車裏問:“你覺得我這種株連體質,還有救嗎?”

管家轉動方向盤專注開車,直到紅綠燈口,說:“二十一天可以養成一個習慣。”

與其改變,不如接受,習慣成自然。

“……”

·

回到別墅,林津渡第一時間泡澡。才見過陸醫生,得驅一下晦氣。

出來後他坐在虞諱常坐的沙發位置,旁邊還有隨時能取到的書和茶水。

“他可真行。”

林津渡無法想象虞諱從前回來時,就一個人在這麽大的房子裏,除了看書,就是喝茶運動。

“不無聊嗎?”

三十分鍾後,林津渡悠哉地煮茶打理花束。

“不用上班,有滋有味,我竟然會覺得無聊。”三十分鍾前的自己,可真賤呐。

人在空閑時,就容易作死。

林津渡看著頭頂奢華的燈柱,想起恐怖片裏也經常是這樣的場景,獨自看家,變態卻在不注意時悄悄藏了進來,之後是一場你追我殺的恐怖逃難。

那部片子叫什麽來著?林津渡用了半分鍾回憶,又用十分鍾找到片源,投屏到電視上看。

青天白日恐怖片,根本不帶怕的!

從頭看到尾,也就一個多小時,林津渡稍稍有些驚魂未定。正要關投屏的時候,窗外一聲驚雷,明明是午後,天卻急速暗下來。

別墅內突然黑了很多。

林津渡習慣性自言自語了幾句,沒有得到任何回應後,突然想起來係統這兩天回去述職了。

“完蛋,失策。”

莫非陸醫生的怨念詛咒生效了?

他從前是不怎麽怕黑的,但是出過一次車禍後,對那種突然降臨的黑暗會反射性不安。

林津渡試圖午睡,卻想起了懸疑片裏,利刃從屋頂伸下,把睡夢中人腦袋剪下來的畫麵,他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直到晚上,都沒有辦法心平氣和地入眠。

禍不單行,晚上十點。

別墅內突然一片漆黑,緊接著走廊的應急燈亮起。

躺在**的林津渡倏地睜開眼睛,先看了下業主群,已經有人在問為什麽沒電了。

過了幾分鍾,物業回應是電線燒了,正在叫人來搶修。

“陸醫生,江舟……”這盛景,終究如你們所願。

手機電量有限,林津渡根本不敢造作,正要熄屏,它突然在掌心震動。

-虞諱。

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林津渡心下安定了一些。

“喂。”

電話那頭沉默了一瞬,一針見血問:“你不會一個人住害怕?”

虞諱顯然捕捉到了林津渡聲線裏那一絲絲的顫抖。

“怎麽可能?”男人可悲的自尊心作祟,林津渡故作哈哈說:“上次你不在,我也好好的。”

虞諱:“我看到業主群裏說停電。”

林津渡:“沒事,有應急燈。”

雖然那冷白的光芒不如沒有。

再說下去得露餡了,他輕咳一聲:“趕緊休息吧。”

虞諱那邊的時間應該是淩晨。

“行,記得檢查一下門窗,”虞諱輕聲道,“晚安。”

林津渡:“晚安。”

快到零點的時候,林津渡還在**扭曲著翻滾。

手機響了。

打開一看,是蘇嬙專門在@他。

【蘇嬙】:小諱出差,一個人待在大別墅,可能有些嚇人,不然過來和我們一起住兩天?

【林津渡】:伯母,你看我像是怕的人嗎?(小鳥挺胸.jpg)

【蘇嬙】:可你今晚連反詐題都沒刷。

在此之前,哪怕是在寺廟誘捕陸醫生,或者去栗城,林津渡每天都會在十一點前刷完發詐app的任務。

今天,他居然斷簽了!

【林津渡】:……

【林津渡】:小區停電,我忘了。

【蘇嬙】:啊,原來是這樣。那早點睡吧,要是不想一個人待,隨時打電話,阿姨讓司機去接你。

【林津渡】:好。(愛心發射.jpg)

後半夜外麵下起傾盆大雨,快到天亮時林津渡才睡著,起來時天依舊陰得可怕。

“我得想個辦法轉移注意力。”

洗漱完,林津渡一邊煮他拿手的菌子湯,一邊有了主意。

·

H國。

會議要持續四五天,虞諱返程的機票卻訂在一周後。虞熠之也不急,索性和他定得同一天。

這天中午開完會,虞諱在等專車,準備去其他地方。虞熠之終於按捺不住好奇心,詢問他這些天早出晚歸,都在忙什麽。

恰好這時車來了。

虞諱:“上車說。”

車子開去鑽石切磨中心,虞熠之立刻明白了:“你要給林津渡打磨一顆鑽石?”

虞諱頷首,趙黎都給送了一顆林津渡粉鑽,他再大度也不至於無動於衷。

除了鑽石,他還要訂做別的東西。虞諱拿出一張圖稿,這是讓上次負責虛擬代言人的畫師一並設計的圖稿。

紙上有夜鶯的擺件和一枚戒指,擺件同林津渡以前贈送的盲盒手機鏈有幾分神似,不同的是,這隻夜鶯的兩隻眼睛是真的紅寶石。

戒指造型別致,相當生動漂亮。

虞熠之暗道戀愛果然能改變一個人,他哥居然也開始搞起這種禮物驚喜。

“你沒有對象,所以現在還不明白。”像是知道他在想什麽,虞諱輕聲說了一句。

很平常地在陳述事實,虞熠之卻忍不住摸了摸心窩子。

末了又想,擁有一個假死還想把自己搞腦殘的前任心上人,他已經打敗了全世界99.9%的同齡人。

下午,虞熠之順便參觀了一下打磨工廠,考慮公司推廣珠寶品牌的可能。

等他們再回去時,已經近十點。

天黑得一塌糊塗,酒店內依舊金碧輝煌。

出電梯門後,外麵有個油頭男摟著美女進房間,香水味可謂是鋪天蓋地。

對於這樣的場景,兩人早就見怪不怪,各自回到套房。

虞諱褪去外衫,正要去洗澡,突然收到了林津渡的消息。

【林津渡】:睡了嗎?要不要視頻一下?

虞諱重新係上襯衫紐扣。

他手機快沒電了,拿出筆記本電腦。

視頻連接成功的一瞬,虞諱怔了下。

那邊林津渡穿著他們第一次見麵時的猩紅色睡袍,衣服鬆鬆垮垮堆在身上,胸前幾乎一片‘赤誠’。

林津渡坐在桌前,單手托著下巴,長睫毛一眨:“你也很上道啊。”

這指得是虞諱的襯衫,平日一絲不苟的紐扣,今天上麵三粒都是開得。

虞諱沒解釋原因,呼吸微微一緊。

青年本身就擁有惑人的資本,稍加展示間,哪怕一個眼波流轉,都足夠動人。

他試圖思考林津渡“深夜奇襲”的原因。

實際林津渡是準備用滿腦子的黃色廢料,驅趕恐怖。

事實證明荷爾蒙的作用非常有效,比如先前看到個領帶,他會下意識思考勒死人的場景,但現在可以直接把它出花。

“舊夢重溫罷了。”林津渡飽滿的唇瓣動了動。

第一次線下酒樓麵基時,他曾扯過黑進虞諱電腦,是想裸聊好腳踏兩隻船。

謊話說多了,變成真實,那也是情有可原吧?

屏幕有灰,林津渡伸出細長的手指,輕輕擦邊。

虞諱喉結可疑的一動。

指尖進一步下滑,中間還輕觸了一下屏幕,像是在隔空戳戳。

火熱的氣氛一觸即發——

就在這時,門外突然傳來不小的響動,盡管隔音效果很好,仍舊可以感覺到有人在走廊大罵,似乎在爭執什麽。

這樣的低吼還不止一個。

虞諱正要去看看發生了什麽,看到兩分鍾前虞熠之發來的消息。

“怎麽了?”屏幕那頭,林津渡問。

虞諱有些詫異說:“隔壁在掃黃。”

“???”

什麽黃,掃到了異國他鄉的五星級酒店,看著還是總統套房。

林津渡正要開口,腦子突然一疼。

【主,我提前述職回來了!】

係統的主場,向來都是它嗶嗶個不停,林津渡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它便一通輸出。

【不合乎法的,都要收到適當的管控。】

【我剛剛接手世界意誌的數據,知道你痛恨反派們的所作所為,決定對所有的惡說不。】

係統故意賣關子,還拖長尾音——

【我特意加強了黃賭毒的建設管理!以往掃黃多是在普通酒店,這次不同,哈哈,主打一個眾生平等。】

【全世界隻要沒有合法化的國家,我都掃了下。驚不驚喜,意不意外,開不開心!】

係統喋喋不休說了一堆,中途換氣時,意識到林津渡一直在對著電腦發怔。

【對了,你在幹什麽呢?】它好奇問。

林津渡麵無表情:“你來之前,正要裸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