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江湖

被當做無情的秀恩愛工具人, 氣得虞熠之狠狠給趙黎的傷感朋友圈點了個讚。

縱觀整個朋友圈,隻有趙黎過的不幸。

親手揭穿江舟的偽麵,告別初戀後,最近他的每一條動態都充滿了傷春悲秋。

知道還有人過得更不好, 虞熠之就放心了。

【虞熠之】:過兩天我哥要在酒會上, 公開一件大事, 不要告訴別人。

想了想,增補了一條[你懂得]表情包。

新品發布當然不會挑在酒會上,趙黎剛有些睡意, 看到這個頓時清醒了。

他是最早看出林津渡和虞諱間曖昧不清的局外人,瞬間聯想到什麽。

不會是真的在一起, 還要昭告天下的那種?

那場景, 想想就很炸裂。

趙黎連忙發給一個熟悉的狐朋狗友:重大消息, 切忌不外傳!

於是這一晚, 但凡和虞諱認識, 或者同林津渡扯上關係的人都沒有睡好。

反觀當事人。

秋夜涼爽, 林津渡睡得有滋有味。翌日一早,他準時被生物鍾叫醒,先給虞諱發了語音。

隔壁房間虞諱點開。

“咯咯咯。”標準版本的雞叫。

“……”

夜晚鶯啼,早晨打鳴, 對方的晨昏定位完全不同。

接下來的兩天, 林津渡一直悠閑自在,通常是上午翻閱一下藏書, 中午抽空和蘇嬙一起練瑜伽,傍晚和虞諱去湖邊散步。

對了, 還有和虞正初一起看晚間新聞。

綁架案鬧得沸沸揚揚,陸醫生被捕後, 這兩天案件有了新的進展。

警察去詢問了一趟綁匪家人,關於對方是否有看心理醫生的經曆,日常有沒有異常表現等。結果這家人轉頭便到處和人說自己兒子是無罪的,肯定是心理醫生做了什麽,不然警方不會過來問。

甚至連性騷擾的屎盆子,都試圖往陸醫生頭上扣。

反正一切都是賴催眠。

綁匪父母還去找了新聞記者,希望他們呼籲大眾還自己兒子一個公道。

案件本身就備受矚目,輿論發酵起來後,很快就有網友說,他有小道消息,確實有個心理醫生被捕。

陸醫生的不少資料很快被扒出。

【看上去是個好人,一直在免費提供心理谘詢,但我總覺得不對勁。】

【電影不都是這麽演的?天使背後是惡魔。】

【性騷擾就別洗了,我就在那家公司上班,這人平時手腳就不幹淨。】

……

大眾討論熱點,首先會往戲劇性的方向思考,更何況熱議對象是一個已經被批捕的人。

關於催眠,被傳得神乎其神。

【他不姓陸啊?這人是我高中同學,姓季。】

幾萬評論裏,有真有假,一些高讚評論裏,倒真有幾條有用的。有人說陸醫生早在栗城時就招過誌願者,參與催眠實驗。

“時間差不多了。”虞諱忽然出現,提醒了一聲。

酒會訂在今晚舉辦,現在已經陸續有賓客到來。

林津渡抓緊時間盡量把所有評論都看了,記下一些提供有用信息賬號,準備回頭轉發給老警員。

零碎的言論匯總,信息量也相當驚人。

他冷笑道:“多行不義,人生的這條路,陸醫生算是走到頭了。”

虞正初正好在這一層,聞言道:“很快就能聽到好消息。”

他看了下時間,說:“宴會快要開始,你們先去換衣服吧。”

禮服是昨天才送來的,林津渡穿著很合身,標準的燕尾服襯托得他像是童話書裏的小王子。

從房間裏走出來的一刹那,虞諱的讚美之語尚未說出,林津渡率先問:“拖著開叉的燕子尾巴,是不是更像鳥了?”

“……”

樓下已經熱鬧起來,兩人從樓梯走下去。

係統40:【多麽感人的一幕!】

【虞諱帶著他華麗的小鳥,從旋轉樓梯上走進城堡的舞池。】

林津渡:多麽創死人的藝術創作。

同行的一幕,引來不少矚目。

主要還是怨這旋轉樓梯太過偶像劇,上次虞熠之生日時也是從上麵走下來。

當時距離遠,看不太清表情,現在林津渡切實能體會到對方的尷尬。

與其說這場酒會是虞諱把林津渡帶到眾人麵前,倒不如說是長輩正式介紹。

“過來和你李叔叔打個招呼。”蘇嬙喊他們過來。

“李老,我大兒子虞諱,才回國不久,”蘇嬙又介紹林津渡:“這位是我兒子的戀人,林津渡。”

類似的介紹場景重複上演。

這一幕落在不遠處一位公子哥眼裏,撇了撇嘴:“真是讓人詫異。虞家竟也會把這麽上不了台麵的事情擺在人前。”

話音剛落,後麵傳來一道聲音:“你小子積點口德。”

年輕人回頭,看見是黃毛,頓時臉上多了幾分輕視。

誰不知道他父母那點事以前是被虞諱捅破,結果現在居然還能跪舔,也算是一種本事。

“哦,你才回國,難怪不知道。”

“讓我來羅列一下得罪他們人的下場。”黃毛知道對方在想什麽,淡定說:“冉元青最少是個無期,趙黎那心上人前兩天也被抓了,至於這兩天熱搜上的心理醫生,好像還給熠之做過心理輔導。”

年輕人第一反應是,虞熠之為什麽做心理輔導?

因為也是同性戀嗎?臥槽,誰做心理輔導把醫生送進去!

外人不了解內情,光靠腦補自然覺得可怕。說句不好聽的,世界上天天有人違法犯罪,為什麽偏偏是虞家人周圍的不法分子全部落網?

年輕人仔細觀察了一下周圍,發現公開出櫃的現場,居然沒有人私下議論。

他麵色變了變,改變態度:“既然大家尊重,那我也選擇尊重吧。”

人潮中心區域,李老微笑對著林津渡點頭。活到他這個年紀,很多事情早就看開了。

“我就欣賞年輕一輩的開明爽朗。”

李老和善地詢問:“怎麽認識的啊?”

按理說圈子不同,一般很難有深入發展的機會。

林津渡:“他弟弟介紹的。”

兩人會有進一步的接觸,全靠虞熠之牽線搭橋。

一瞬間,周圍落在虞熠之身上的視線有些怪異。

他幹笑一聲,強行找補:“當時他在我家幫忙,我看人不錯,就介紹給我哥。”

李老:“……”

這個開明程度,你們家領先人類一百年。

整場宴會異常順利,並沒有不長眼的人陰陽怪氣。

一件事經過十個人的嘴,就容易被傳得神乎其神。

林津渡接二連三送人進醫院的事情本來就在圈子裏廣為傳播,如今疊加虞諱喜送人進局子的傳言,他們在外人眼中就是心黑手辣夫夫。

祝福,鎖死——

這是所有人的心聲。

推杯換盞間,林津渡少不得要喝兩口酒,量不多,但他一向不勝酒力。

微醺狀態下,他扶著虞諱的胳膊保持平衡,在走到趙黎黃毛他們這裏時,因為是熟人,稍微放鬆了一些。

黃毛是活絡氣氛的高手,他看著林津渡:“這麽盛大的好日子,要不要說上兩句?”

比如提前欽點下一個要進醫院的人是誰。

本來隻是揶揄,不想林津渡酒勁上來,直接牽起虞諱的手。

他視線掃過眾人,鄭重說道:“各位——”

聲音吸引來一些賓客。

林津渡朗聲:“我即將為愛退出江湖!”

從此醫院將失去小夜鶯的傳說。

場麵過於尷尬,虞諱試圖以給他拿解酒藥為由,暫時脫離,奈何林津渡手牽得太死,根本沒有任何機會。

此話一出,滿堂皆寂。

話鋒一轉,林津渡補充道:“當然,我也隨時歡迎各位的挑戰,如果有……”

“好!”不知道是誰第一個喝彩,用掌聲打斷林津渡後麵的發言。

眾人跟著鼓掌。

再別說了,就這樣“從良”很好。

動靜嚇周圍人一跳,這下聚來的人越來越多,黃毛也被某人的發言驚到了:“走吧,讓我們載歌載舞。”

林津渡皺眉糾正:“這是酒會。”

不是舞會。

眾人沉默,好奇他是怎麽做到又醉又清醒的。

果然這種仙葩還是不要招惹比較好。

林津渡搖擺著要去找地方坐一下,緩解頭暈。

今天存在感非常低的趙黎忽然開口:“且慢。”

林津渡慢半拍地回過身,有事?

趙黎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盒子:“禮物,賀你退出江湖。”

自從收到虞熠之消息那天,他加錢讓人連夜趕工製作了這個。

事實證明沒有白準備,相當契合先前林津渡的發言。

黃毛見狀說:“對了,我也準備了禮物。”

“俺也一樣。”

“還有我。”

……

虞熠之過來取酒,嗬嗬一聲,看趙黎的眼神很有深意。

趙黎冷笑:“都一樣。”

就知道這些人守不住秘密,想來那晚上有不少人,和自己一樣處於不眠夜。

不少人都去取禮物。

林津渡先坐下,緩解醉酒帶來的頭暈。

過了一會兒,他被虞諱叫醒,一睜眼,嚇了一跳。

為什麽自己麵前這麽多排隊的?

“這是在……幹什麽?”

林津渡恍神,此刻他仿佛像是電影裏的黑道老大,一群小弟爭先恐後等著孝敬。

虞諱大致說明了一下。

最開始隻是一兩個人玩笑排隊,後來人有樣學樣。

這獨特的一幕旁人想不注意到都難,林津渡儼然成為整場酒會的焦點。

偏他本人醉醺醺的,沒有察覺到。

虞諱也沒有刻意提醒什麽,他對林津渡隻有一個要求:醉酒不要打鳴,其他都好說。

林津渡眯眼:“是我眼花了嗎?怎麽感覺他們手上的禮盒好像大小差不多。”

這倒不是看錯。

經他一提,排隊的人才意識到,還真的都是體積相近的盒子。

揶揄的心情收了收,黃毛:“該不會你們也……”

此刻趙黎的禮物早就呈上去,林津渡好奇下,當場拆封。

眼睛被反射的光芒刺了一下。

“好……”

好大一個盆。

還是屎黃色的。

像是看出了他的想法,不知道是誰咳嗽了一聲:“黃金。”

林津渡瞬間給看順眼了。

他戳了下虞諱:“快,報幕。”

虞諱好笑:“先前是由龍螣集團趙黎獻上的金盆子一個。”

林津渡擺手,下一個。

黃毛獻禮。

虞諱輕聲:“邱河獻上金盆子一個。”

聲音不大,遠處看熱鬧的人聽不清。

先前嘲諷過兩句的海歸男如何也不能理解,忍不住道:“他們就不覺得丟人?”

路過的人淡定說:“如果你有能力讓一群人陪著你耍,就算丟人,群眾也是喜聞樂見,還要爭相加入。”

“……”

“小天製藥金盆子一個。”

“李氏科技金盆子一個。”

後麵的都是以企業形式出現了,上麵還有logo。

李家的公子哥還專門和林津渡握了下手,“祝賀,年紀輕輕就金盆洗手了。”

以後他們到哪裏吃瓜看八卦啊!

不管有沒有錢,人對看熱鬧的心是一樣的,尤其是他們這些已經被金錢打動不了的冷酷心靈。

李家的公子哥悵然:“你嫁入豪門,是我們的損失。”

林津渡:“?”

酒精果然會腐蝕大腦,他現在連人話都聽不懂了。

當收到第二十個金盆的時候,不但身邊放不下,林津渡也抱不動了。他嫌棄地說道:“那個,我先沒力氣,麻煩各位快遞寄過去吧。寄虞諱那裏……”

林津渡考慮的十分周道:“不然我們明天回去,還要拉一車盆子。”

來得時候開的是小車,裝這麽多盆像什麽話?

所有的盆子暫時‘物歸原主。’

林津渡緩了會兒,頭終於不暈了,站起身認真叮囑:“記住,要寄加急的。”

黃毛小聲問趙黎:“趙哥,你說他是真醉還是假醉?”

“真的。”

連日買醉的趙黎一眼就能辨認出真假。

這次酒會參加的多是年輕人,虞諱一開始就無形中奠定了主基調。所以全場沒有那些交換名片拉人脈的賓客,氛圍以輕鬆為主。

酒會一直持續到淩晨一點,結束後的第二天,林津渡醒來揉著太陽穴,發誓說:“我再也不喝大了。”

頭疼得要死。

昨天加了不少好友。睡了一宿,林津渡早就忘了酒醉後的精彩發言。

早餐桌上,他翻著朋友圈說:“大家都在祝福我們誒。”

真是個和諧世道。

虞諱看他認真的讚揚感恩社會時,忍不住嘴角彎了彎,善意地沒有幫其做醉酒回顧。

虞熠之埋頭苦吃,假裝什麽都沒聽見。

蘇嬙憐惜地望著林津渡:“孩子,有些事你忘了不要緊。”

快遞員會幫你回顧的。

林津渡正依次給朋友圈點讚,沒有聽出蘇嬙的話中深意。

早飯後,蘇嬙和虞正初第一次沒有主動留他們,蘇嬙甚至說:“快點回去吧。”

早回去,才能早收到快遞。

昨天,這孩子可是欽點了同城特快。

林津渡一頭霧水地坐車離開,後方,虞熠之被甩了一臉車尾氣,搖頭道:“上一次這麽加急寄東西的,還是冉元青。”

路上,林津渡接到一通電話。

“請問是為愛洗手先生嗎?”

啥?

林津渡總覺得開頭兩個字聽著有些熟悉,試圖回憶。

“我姓林。”他說。

“好的,為愛洗手先生,後麵括號了一個林,應該就是您。”快遞小哥禮貌說:“有您的包裹到了,什麽時候方便,我給您送過去。”

正在開車的虞諱忽然說:“和他說半小時。”

林津渡遂沒有繼續探聽什麽東西,說了下時間後,那邊似乎也在趕時間,匆匆就掛了。

一路抱著微微期待的心情,在虞諱的加速行駛下,車子終於進了小區大門。

遠遠地,一個貨車正停在虞諱別墅門口。

兩名快遞員忙著卸貨。

黃毛他們顯然很注重禮物包裝,沒有用紙隨便一裹。和昨晚一樣湧現出無數的盒子,堆在大門口。

這麽多東西,林津渡乍一看還以為來得是搬家公司。

“什麽情況?”

他最近是網購了幾樣東西,但也沒這麽多。

虞諱委婉說:“昨晚宴會和你一起聊天賓客送來的。”

林津渡一時想不到具體的人:“哪一個?”

虞諱:“所有。”

虞諱帶著他走到快遞處,林津渡默默看著寄件人一欄,上麵就寫著所有人。

隨機掂了個重量,不是什麽危險物品。

有了觸發點後,記憶一點點恢複,林津渡隱約記得,昨晚黃毛好像有提到過他們一起定製了禮物給自己。

虞諱幫他把快遞搬回去。

林津渡迫不及待去找小刀開盲盒,學著係統說話:“rwkk。”

希望是驚喜,別是驚嚇。

虞諱站在一邊,給他做思想預熱:“是金的。”

林津渡手上的動作急切了些:“大金鏈子?”

“還要更金。”

笑容陡然擴大,下一秒一個碩大的金盆出現在眼前,底部還篆刻著[金盆洗手,退出江湖]八個大字。

林津渡整個人跟著愣了八秒。

拆了一個又一個,清一色全是盆子。

回過神後,他發現旁邊還有一本宣傳冊,立時打開一看:勤洗手,戴口罩,多通風 ,少聚集。

係統突然跳出來:【洗手=金盆,口罩=別被誤認成滿月組合,通風是應對人暈倒後的措施,少聚集提醒你以後別往人多的地方去,側麵暗示你殺傷力太大。】

【沒有一個字是多餘的,宿主在他們眼中堪稱人間殺器。】

“……”

“這是在教我做事嗎?”

林津渡主打一個不聽勸,就要跑江湖,就要出道,就要天天聚會。

這些盆,是對自己的侮辱,他義正嚴詞:“我要原路寄回去。”

虞諱頷首,隻是提醒了一句:“保守估計,一個盆價值百萬。”

林津渡默默又把剛放進紙箱的金盆撈了出來,連紙箱都沒有放過,全部展開收拾好準備賣廢紙。

他這人沒什麽別的優點,隻一條:聽人勸,吃飽飯。

“你說他們怎麽這麽舍得?”

虞諱:“大概以為我們不會辦婚禮,當份子錢隨的。”

其實昨天隻有二十多個人送,後來大家跟風,一麵也是有些討好之意,送了個盆。

對於這些富家子弟,開瓶酒都幾十萬,一個金盆實在不算什麽。

林津渡抬頭:“那我們會辦婚禮嗎?”

虞諱頷首:“當然。”

林津渡:“他們會再隨份子錢嗎?”

“當然。”

林津渡:“會不會太邪惡了些。”

虞諱:“就是要讓他們知道,雖然你人不在江湖,但江湖依然險惡。”

林津渡沉默了一下,再站起身時,兩個人都忍不住笑了。

“這些盆怎麽處理?”他犯起了難。

金子還是有儲藏價值的,林津渡查了下今天的金價,賣了也不劃算,何況終歸是別人的一點心意。

虞諱:“存銀行保險箱。”

當天下午,助理開著當初接送過滿月組合的大巴車過來拉他們和盆。

事事有回應,林津渡不忘拍了張照片,發朋友圈。

【林津渡】:感謝家人們送來的禮物。(嚇死個鳥.jpg)

原本隻有一個讚,不到一分鍾,瞬間上升到十幾個。

林津渡麵無表情預測,這一分鍾應該是他們私下傳閱通知的時間。當有錢配合無聊,果然能做出不少王炸的事情。

他對虞諱說:“記得提醒我,回頭把照片洗出來。”

下次去看江舟的時候給對方瞧瞧。

為了一塊區區百萬的名表露餡,看看自己,一個盆子比那什麽表值錢多了!

虞諱好笑地頷首。

到了銀行,填寫黃金實物保管協議時,助理不禁問:“哪裏來的這麽多……硬通貨?”

林津渡靦腆:“據說是慶賀我金盆洗手。”

還有一部分記憶沒想起來,是係統幫他補充的。

登記的業務員連續加了一個假期的班,現在魂不守舍,看了下金盆數量後,問:“你手存嗎?”

林津渡:“……不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