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 暴露

林津渡此刻剛到西山不久, 下車時說:“不知道江舟這班上的怎麽樣。”

虞諱隻說了三個字:“不會好。”

林津渡定了定神,問:“上個班而已,真會哭嗎?”

江舟買水軍罵他,虞諱隔日打擊報複。不得不說, 這種感覺還挺舒服的。

虞諱頷首:“江舟一直被捧著順著, 根本沒有進職場的心理準備。”

他停了一下, 說出關鍵原因:“聽說環洋人事喜歡把難纏的員工全部分到一個組,好讓他們互相‘體諒’。”

既不禍害其他同事,也不影響工作效率。

林津渡謔了下:“江舟該不會就在這個組?”

虞諱不置可否。

沒有人會喜歡走後門的同事, 如果環洋老總又不重視,人事小小地為難一下很正常。

畫師有門卡,先他們一步到了別墅。

聽到敲門聲, 他立刻展示作品, 畫中半人半神獸造型的男子依舊作飛天狀,不過被焚燒的薄衫上麵多了蜉蝣的紋路。

“蜉蝣力弱,聚集亦可生輝。無數的蜉蝣之力全部在一刻燃燒,助他涅槃重生。”

畫師拉踩說:“這可比什麽中看不中用的鑽石好多了。”

林津渡:“……”

看得出來,現在工作不好幹, 都把設計者快逼成文學大師。

畫稿確實不錯。

今天再稍微完善一下,底稿就算徹底完成。

虞諱:“接下來就不需要他來了?”

“對。”

設計稿是按階段付費, 虞諱點了點頭,打電話讓助理打百分之八十的款。

林津渡站在一邊, 還在默默欣賞著畫中人的顏值。

猶抱琵琶是至高美學, 比照鏡子還好看!

虞諱給助理打完電話, 忽然說:“出去走走。”

林津渡看出他有話要說, 隻不過礙於畫師在場。於是配合地同對方去附近山下散步。

西山雖然偏僻, 勝在沒有過度開發, 原生態的環境細賞更具有看點。山中有狼的傳聞早就被排除,這原本是冉元青放出的流言,不想讓外人靠近這裏。

兩人行走間,虞諱開口說道:“我之後要去趟栗城。”

林津渡詫異:“去栗城?”

虞諱點頭,手自然地抓了下他的手腕,讓林津渡停下腳步。

“我的人差不多追溯到了七八年前,也沒有發現這位陸醫生有什麽大問題。”

這些隻是明麵上的,剩下那些刻意隱藏過的痕跡,哪怕再神通廣大,也很難翻出來。

虞諱要確定的是另一件事。

畫作投毒的事件曝光後,虞熠之曾整理出過一張關係圖,都是以往發生過摩擦的人。通過調查,已經可以排除陸醫生和他們存在交集的可能,那就要繼續往前推。

“或許結怨的不是熠之,是他父母。”

這是林津渡從未想過的角度:“上一輩的恩怨?”

排除其他選項,這個可能性確實很大。

他猶豫了一下,問:“虞熠之的父母,是怎麽去世的?”

係統關於男主的資料最為詳細,但在這方麵,詳細的點全放在男主和其收養家庭上。有關親生父母,隻用了雙亡二字一筆帶過。

“生父是車禍重傷不治,他的母親不久後勞累過度,從樓梯摔下殞命。”

虞諱緩緩道:“熠之原本的家庭尚算富裕,接連出事後,才起步的公司資金鏈斷裂,大部分財產都被拍賣抵債。”

林津渡皺眉,沒想到男主還有這樣一段悲慘往事。

虞諱:“熠之有個早就斷了聯係的舅舅,現在還住在栗城,我準備明天飛一趟那裏。”

如果要知曉往事,這是最好的突破口。

林津渡:“我也要去。”

不管是為了任務還是其他,搞清男主身上的謎團都是必要一環。

他有一個十分不好的猜想。

倘若男主父母真和陸醫生結過仇,依照那個變態極端的性格,這車禍是不是意外還不好說。

係統和他見解一樣。

【故事裏的車禍往往都不簡單。】

【比如要撞死你的那輛。】

林津渡嘴角一抽:“謝謝你勾起我沉痛的回憶。”

他差點就要躺在馬路上為原身買單。

虞諱似乎料到林津渡會有同行的要求:“正好我在那邊訂了套房。”

林津渡沉默了一下,那真是太正好了。

合著去了還是兩人一套房。

仿佛看穿他的想法,虞諱說:“總統套房。”

空間依舊充足,也符合他告白後說好的留充足空間思考。

林津渡微笑:“物理意義上的充足,怎麽能不叫充足呢?”

下午回去後,林津渡立刻開始收拾行李。虞諱才是真正的雷厲風行,他所謂的之後去栗城,僅僅卡了半天時間,第二天就要走。

整理完畢後,林津渡想了下問:“要喊虞熠之一起去嗎?”

這個問題,虞諱曾認真考慮過,最後答案是否定的。

“先去確定有沒有問題吧。”虞諱搖頭:“他那個舅舅……”

若無必要,還是不要讓對方突然回憶起這段不愉快的血緣關係比較好。

林津渡暗忖,有這麽親的血緣關係卻被送往孤兒院,而且基本斷了聯係,中間多是有曲折。

·

第二天上午十點的飛機,八點助理坐著公司的車接他們。

林津渡看他也帶著行李:“你也一起?”

助理:“別忘了我的身份。”

林津渡秒回:“左膀?”

助理點頭,老板出行,大臂膀當然得跟上。

走貴賓通道很快,手續辦完,林津渡刷到管家在[誠實之星]裏發的消息。

【管家】:已經過去快一個月,第二屆茶話會還舉行嗎?

【林津渡】:再等兩天,我今天身體不適(小鳥臥倒.jpg)。

過了一會兒,虞熠之也回了。

【虞熠之】:公司加班。

飛機即將起飛,林津渡調到飛行模式,頭一歪,開始閉目養神。

這一覺睡得不算踏實,夢裏林津渡還操心著任務五怎麽還不開始。

耽擱這麽久,是反派拎不動刀了嗎?

“小辣雞們。”

正推著餐車來得空姐愣了下。

虞諱解釋:“他好夢裏罵人。”

“虞諱,開炮啊。”

正說著,旁邊傳來一道聲音。動作幅度太大,林津渡的眼罩都被蹭到了別處。

虞諱:“……”

最近事情過於密集,林津渡又夢到了江舟當社畜的好時光,夢話跳躍度很大。

今天頭等艙格外安靜,其他客人被他搞得一驚一乍。

虞諱不得不伸手捂住林津渡的嘴。

三個多小時後,飛機順利降落,林津渡被廣播音吵醒。反應了半秒,如果不是安全帶綁著,他估計會彈跳起來。

“你沒被綁架。”旁側傳來虞諱的聲音。

原來是被他捂嘴了。

林津渡用眼神傳遞困惑。

不用虞諱開口,係統已經先一步給出解釋。

【你這說夢話的毛病什麽時候能改?】

林津渡頓時明了原因。

他也很想,但這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何況也不算什麽壞習慣,虞諱作為幾次最大的受害者,從來沒有計較過。

【你確定他是受害,不是受益?】

係統用懷疑的口吻發問。

【還有這次是用手捂嘴,誰知道下次用什麽,嘴嗎?】

【以唇封口,真會玩。】

林津渡咬牙提醒:“……文明。”

栗城是全國文明城市,希望你也能共創精神建設。

·

出機場後,外麵天氣相當悶熱。作為一座以旅遊著稱的城市,隨處可見背包客。

助理:“這個季節臨時訂房不容易。”

林津渡:“好在你們訂得是最貴的一家酒店,所以人並不算多對嗎?”

助理詫異,套路被看穿了。

林津渡淡淡道:“上次去溫泉療養,你就是這樣做的。”

酒店提前派車過來接,距離機場大約有四十分鍾的路程。

抵達後眾人在涼爽的大廳做完登記,上電梯時,助理按的層數和他們不同。

林津渡幽怨問:“你想肢解你們老板嗎?”

助理裝身份證的手一抖,這話從何說起?

“那大臂膀為什麽要和我們分開住?”

總統套房住三個人綽綽有餘。

原來是因為這個。

助理解釋說:“是老板要自斷一臂。”

顧慮虞諱在場,剩下的話他用眨眼發射信號:“當一個男人有更合適的對象時,他會丟棄他左手,因為不用再開手動擋。”

“!”

叮。

十層到了。

助理拎行李出去,懂事地回頭說:“提前good night。”

在他眼中,老板和林津渡的關係已經是明朗化的。不然怎麽可能一直同吃同住到現在?

電梯門關上,狹小的空間隻剩下兩個人。

拜助理最後那一記意味深長的眼神所賜,尷尬的氣氛開始不斷膨脹。

林津渡抬頭餘光可以看見虞諱的側臉,低頭又能掃見對方的鞋尖。

林津渡反省:“物理上的空間充足也很重要。”

他不該嫌棄的。

話音落下,頭頂傳來一聲若有若無的笑聲。

·

來到栗城的第一個夜晚,並沒有如助理所說直接晚安。

放下行李吃完自助,虞諱就要去見這次來的目標人物。

助理還在替林津渡可惜:“栗城是有名的約會聖地,應該去看星星看月亮,而不是外出打野。”

虞諱過來時,他又立刻恢複職業精英的形象,匯報虞熠之舅舅的行蹤:“人在賭場。”

林津渡:“這也能查到?”

助理笑而不語。

想起對方那軟件快裝不下的五千多好友,林津渡停止發問。

虞諱提醒說:“隻是他其中的一個賬號。”

五千是軟件的極限。

“……”

栗城不但是約會聖地,同樣也是全國少有合法設立賭場的地方。

為了方便出行,虞諱直接在當地租了一輛敞篷車。

林津渡抬頭就是穹頂,聯係助理說的話,腦海中不由閃過一句:怎麽不算看星星看月亮呢?

一路疾馳到皋河娛樂城外。

來這裏的普通人居多,頂級富豪多會去更加豪華的酒店場所。

助理把車停在陰影處,說:“我先進去看看情況,聽說他那舅舅不久前贏了一大筆錢。”

林津渡:“你的消息要更新了。”

助理:“嗯?”

林津渡眯了眯眼,望向幾乎被人從裏麵連拖帶拽趕出來的賭客。

燈牌照耀下,那名男子的輪廓異常清晰:四五十歲左右,都說外甥像舅,這人的容貌和虞熠之有著很明顯的相似之處。

來之前,林津渡在虞諱那裏簡單看過對方的資料。

虞熠之的舅舅姓白,白乘風,是個賭徒,靠著一張臉到處吃軟飯。

真人要比照片看著虛一些,濃重的黑眼眶彰顯著晝夜顛倒的作息。

眼下白乘風似乎又欠了一筆錢,被人不斷警告。

這實在不是一個好的問話對象,林津渡:“隻剩這一個親戚了嗎?”

回答的是助理:“和副總有關係的幾位老人已經去世,他姑姑一家也去了國外。正好對方現在缺錢,隻要給點錢,肯定會……”

虞諱打斷:“先回去吧。”

助理愣了下,但還是聽他的,原路返回。

車子掉頭時,虞諱視線掃了眼後視鏡,看著被指著鼻子罵的男人冷笑一聲。

“熠之家裏出事後,白乘風打著陪伴的名義,順走了他母親的不少首飾。”

林津渡恍然,難怪明明能用錢解決的事情,虞諱連一分都不願意出。

“我再想想其他辦法讓他開口。”虞諱微微閉目,仰頭靠在座椅上歇息,似乎在作考量。

……

天海市。

這個點,一向作息規律的管家本來應該睡了。

但他沒有。

每隔一段時間,管家便更新軟件裏的運動步數。

“還在動。”

不止林津渡的步數在漲,虞熠之的也是一樣。

虞熠之說要出差兩天,下午隨便帶了些東西出發。

如果是旅遊散心,不會這麽匆忙,沒有帶常用的筆記本電腦,說明也不是公務出差。

“他們在群裏說的話都不可信。”

管家得出結論後,看了下未來一周的天氣預報,提前勾畫出風和日麗的好日子,知道很快又要開始準備茶話會。

·

明月高懸。

今晚的月亮格外好看,林津渡忍不住站在停車場,多看了幾眼。

虞諱:“套房的露台更適合賞月。”

林津渡性格嚴謹:“搭配石榴汁看。”

隨時回想陸醫生的遭遇,快樂加倍。

他們開始往酒店正門走的時候,就在同一片月光下,接送車上跳下來一人。

關上車門,虞熠之背著雙肩包,一身酷炫的休閑裝,難得多了幾分少年感。

他的另一隻手上還拿著喝了半瓶的易拉罐。

虞熠之也被這月亮吸引,駐足片刻,下意識舉起易拉罐道:“舉杯邀明月,對影成……”

噠噠噠。

轉角傳來腳步聲,緊接著前方出現三個人:林津渡、虞諱、助理。

虞熠之:“……”

兩隻眼睛對上六隻眼睛,每一個人目中都存著猝不及防的驚訝。

林津渡回神後率先發聲:“你不是在加班?”

虞熠之摘下墨鏡冷笑,反問:“你不是不舒服?”

林津渡有感,再說下去,這個[誠實之星]群怕是要解散了。

虞熠之說:“難怪你朋友圈步數這麽多。”

見鬼的臥床!

從一開始他就知道這是在扯淡。

向來隻有林津渡把別人送去醫院,什麽時候見他病倒過。是以下飛機時,虞熠之和管家一樣,抽空心血**看了下運動步數,果然存有貓膩。

樹木簌簌,三伏天裏的夜風越吹越燥。

虞熠之還想要進行針對性大肆抨擊時,虞諱忽然問:“怎麽跑來栗城?”

麵對虞諱,虞熠之自然不敢向對林津渡那樣進行諷刺性反問。

他遲疑了一下,實話告知: “我來找白乘風。”

門口不時有人經過,看到林津渡的容貌時,不禁和滿月組合聯係起來。

已經不止一個過路人拿出手機拍照,助理提議:“不如進去再說?”

幾人走進酒店大堂。

虞熠之說起飛過來的具體原因:“我最近有幾分懷疑,想親自排查一下。”

他可以因為虧欠和過往的心動對江舟包容,但陸醫生用催眠套話林津渡這件事,打破了虞熠之的信任濾鏡。

當一個心理醫生濫用催眠時,至少說明了對方沒有職業操守。

這和虞熠之印象中的陸醫生完全不同。

他不由想起一年多以前,江舟舊宅被拆,是陸醫生提議最後去看一下拍照留念,自己由此才帶回來那些香薰蠟燭。

這次江舟回來後,虞熠之逐漸感覺移情療法雖確屬於一種治療手段,但以人為載體時,並不妥當。

虞熠之相信陸醫生沒有理由害他,除非……

從更早以前,對方就有厭惡自己的理由。

不知是抱著想要證明陸醫生清白,還是佐證某些疑慮的態度,虞熠之終歸是來到了栗城。

林津渡聽完這些前因後果,眼睛睜得像貓一樣大。

“不是……”

你現在變得這麽清醒了嗎?

這可讓白月光他們怎麽活。

虞熠之這些話主要是說給虞諱的,他辦理完入住手續,真心實意地叫了一聲:“哥。”

每次男主這麽真情實感地喊哥時,都會出一些幺蛾子,林津渡聞言不禁頭皮發麻。

“你們來這裏是……”虞熠之其實心中已然有些猜想。

虞諱:“和你一樣。”

虞熠之默了一下,意識到自己再次被排除在外。

進入電梯後,助理自覺站在最靠前的位置,到了十層,匆匆先撤離。

“其實不用特意瞞我。”虞熠之苦笑:“這麽多年過去,白乘風對我來講不過是個陌生人……”

林津渡繼續夾在兩兄弟間,聽著男主的自我剖析。

虞熠之已經不是第一次做這樣的勇敢發言。

可以總結為他已經是一隻成熟的海燕,讓暴風雨來得更猛烈些吧!

出了轎廂沒走幾步,虞熠之忽然停下腳步。

走廊鋪著厚重的紅色長毯,兩側古典壁燈的光芒照在他那張英俊堅毅的臉龐上:“不管最後發生什麽,我都能接受。”

虞熠之坦誠心跡:“所以不要再瞞我了,好嗎?”

他真的不想成為最後一個知道真相的人,而且那還是和自己有關的真相。

虞諱看著他,良久,緩緩吐出一個“好”字。

天色已晚,虞諱準備明早再細談和白乘風有關的一切,“早點休息吧。”

說完,他帶著林津渡回套間。

“好。”

豪華套間都在同一層,虞熠之把話說清後,長鬆了一口氣。

他拿出門卡,正要刷開對麵的房門,突然意識到什麽,手中的房卡“嘩”地一下掉落在地上。

虞熠之整個人如遭雷劈。

與此同時,剛剛進門的林津渡啊了一聲,暗道:“壞了!”

日常靠勞動借住在別墅勉強站得住腳,但沒道理自己外出後,還和虞諱進一間房。

連最受信賴的助理都是單獨住。

都怪平日同進同出太多,習慣成自然,一下放鬆了警惕。

林津渡小心翼翼扒在貓眼上,外麵,虞熠之還保持一個姿勢站在走廊,鞋旁邊是掉落的房卡。

半分鍾過去了,一分鍾過去了,三分鍾過去了……

虞熠之依舊一動不動。

後方,虞諱輕輕拎了下林津渡的衣領:“扒久了脖子不酸?”

林津渡直起腰:“他,他……”

指了指門,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

虞諱知道林津渡想要表達的意思,淡淡道:“說明我弟弟的心理承受能力,還是不夠強大。”

林津渡咽了下口水,好不容易重新張口:“他好像被驚到了。”

用驚嚇描述程度都輕了。

那一臉的驚悚,完全和看了恐怖片一樣。

虞諱平靜道:“是他不懂事了。”

一來就信口開河說什麽不要被蒙在鼓裏,結果才剛跳出來看到外麵的世界,就無法接受。

小孩子喜歡說大話的性格什麽時候才能改?

“……”

作者有話說:

日記:

今天沒有人寫日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