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76、正文完

“當年侯爺死的時候, 我就心有疑惑,侯爺也算征戰多年了,怎麽就沒躲得過一支暗箭?便是侯爺自己沒看到, 他身邊的左右護衛和蘭臣也沒看到嗎?直到最近我才查到, 原來那時候, 蘭臣早看見了那支暗箭,他本來有機會救下侯爺,卻故意沒救……

“我找到證人後,就先把這件事告訴了如夫人, 本來約好,今天一起來上房, 找老太太說這件事的,不曾想如夫人竟如此偏激,毒殺嘉王, 自己也自盡了。”

大夫人一到上房, 就向老太太說明了前因後果, 然後便用眼神示意一旁的杜仲, 該他出言指證謝蘭臣了。

杜仲收到大夫人的眼神,撲通一聲跪在了地上, 然而卻說道:“我根本不是什麽證人,我是受大夫人指使,才在如夫人麵前作證, 故意誣陷嘉王,說他當年能救侯爺卻沒救,從而誘導如夫人毒害嘉王……”

“你在胡言亂語什麽!”大夫人萬萬沒想到, 杜仲會在這時候突然反水, 一時驚怒不已。

杜仲卻根本不顧大夫人的嗬斥, 揚聲繼續陳訴道:“大夫人一直都對嘉王心有不滿,找回二公子後,更時時想著要為二公子奪權,我受其威逼利誘,一時鬼迷心竅,犯下大錯,但到底良心難安,這才來主動認罪,請老太太處置我吧!”

大夫人此刻也來不及多想杜仲突然反水的緣由,稍稍冷靜下來後,立刻為自己辯解道:“你說是我指使你誣陷的嘉王,我還說你是受人指使故意誣陷我呢!

“老太太,當時戰場上不止杜仲一人,我記得還有一個叫原山的,曾是侯爺的左護衛,老太太請他來對質,就知我並沒有撒謊。”大夫人為了保險起見,除了杜仲這個證人外,還買通了原山,以防萬一老太太會再找當時的人問詢。

她此刻無比慶幸自己多做了一手準備,眼下不至於真的措手不及,然而下一瞬,就又聽杜仲說道:“我早就想過大夫人會反說我誣陷她,所以我一早先把原山找來了——不止原山,當時一同作戰的郭將軍,鄧將軍和向總兵,此刻也都在王府門外候著,他們都能作證,當時嘉王正自顧不暇,根本來不及援救侯爺。”

大夫人聽杜仲也提起原山,語氣非但沒有忌憚,反而還帶著股迫不及待,心頭頓時一痛,猜到原山定然也是反水了。

“這怎麽可能?”大夫人不可置信,也不願意相信,餘光恰好瞥見門口有人走進來,她下意識看過去,正對上魏姝的眼神,頓時了然道:“是你,是你買通了原山!”

“大夫人誣陷嘉王不夠,還要誣陷我嗎?”魏姝走近前道,“就算我能買通原山,我還能一起買通鄧將軍他們不成?大夫人未免把我想得太隻手遮天了。”

魏姝當然不可能把所有人都買通,但魏姝這般有底氣,很明顯,不管因為什麽,所有能證明嘉王“弑父”的人,都站在了她那邊。

大夫人手中那封沒來得及拿出的手令,已經被她用力地攥成了一團廢紙。

全都沒用了……

折騰了大半輩子,籌謀了這麽久,到頭來還是一場空。大夫人不甘又委屈,但也知道自己大勢已去。

她又忽然笑了起來,也不知是在嘲笑魏姝還是在嘲笑自己:“可惜我做了這麽多,終於盼到嘉王死了,結果全都便宜了你。”

自己現在成了故意誣陷嘉王的人,此時拿出密令,大家隻會覺得密令也是她偽造,以用來再次誣陷謀害嘉王。子期再也無緣成為‘西北王’,西北的一切反而要落在魏姝母子手中。

可魏姝卻道:“誰說嘉王死了?我這會兒過來,就是要告訴老太太,天佑嘉王,嘉王並無大礙,大夫說三兩日內他就會醒過來,請老太太不要擔心……”

“他怎麽可能無大礙?”大夫人打斷魏姝,不願意相信自己敗的那麽徹底,連謝蘭臣都沒能毒死,“那毒見血封喉,如夫人都死了,謝蘭臣怎麽可能沒事?”

“都說了是上天庇佑,”魏姝淡淡地看向她,“大夫人難道沒有聽過一句話叫做‘天意不可違’嗎?”

謝蘭臣能活下來,確實要歸功於天意。

謝子期婚禮前,如夫人不知從哪兒打聽到,大夫人要請尤丹助興,就搶先請了尤丹,每日去她院子唱歌。而就在謝子期成婚的前一天,大夫人突然帶著杜仲來見如夫人,如夫人很快把屋裏伺候的人都打發了,包括尤丹。

如夫人寡居,尤丹晚間自然不住在她的院子裏,但距離如夫人寢室不遠的一處廂房,卻是專供他白日裏小憩的地方。

那天,尤丹從如夫人屋裏出來,進了廂房,原本打算歪在炕上睡一會兒,可還沒來得及閉眼,便見一隻金絲虎貓突然從他窗前縱身飛過,把窗戶上的搭扣給撞塌了下來,發出砰地一聲悶響。

尤丹已經在如夫人院裏待了兩天,並沒見過院裏有人養貓,便以為是哪裏的野貓跑了過來,他從窗戶那兒探出頭,見野貓竟往如夫人那屋跑了過去。尤丹怕貓再去扒如夫人的窗子,打攪到屋內的人說話,便悄聲追了上去,終於趕在野貓扒上如夫人的窗戶前,把它捉到了。

尤丹正要再悄聲退回去,卻恰好聽見了屋內幾人的密謀。

謝蘭臣許諾自己的高官厚祿還沒實現,尤丹自然不想謝蘭臣這時候被謀害,他立刻便想要去報信。但又想到如夫人到底是謝蘭臣的親娘,俗話說疏不間親,怕自己提醒了謝蘭臣反落不著好,猶豫片刻,最終把這事悄悄告知了魏姝。

正是因為有尤丹機緣巧合下的報信,魏姝才能提前早做準備。

魏姝覺得,這也算是天意。

“天意不可違嗎?”大夫人重複著魏姝的話,臉上的笑容再也維持不住,慢慢變成了苦澀和迷茫。

老太太清早一起來,就聽說如夫人死了,嘉王生死不知,正悲從中來,又見大夫人帶杜仲來指證嘉王害死生父,她還沒來得及震驚,就又聽魏姝和大夫人你來我往間,事情又變成是大夫人誣陷謀害嘉王……

老太太連受打擊,要不是年輕時候也是見慣風浪的,此刻好懸沒有暈死過去。她太陽上突突地跳著,忍著心悸質問大夫人:“你什麽時候變得這般狠毒了?那可是兩條人命!

“如夫人也就罷了,蘭臣他叫了你這麽多年母親,你怎麽忍心?昨個兒還是子期大喜的日子,你這樣心狠手辣,也不怕給子期招報應嗎?”

大夫人聽老太太提起子期,不由眼眶紅了紅,立刻替兒子撇清關係道:“所有的事都是我一手策劃,子期他根本毫不知情,事情到了這個地步,我也不狡辯什麽,都任憑老太太處置,但還請老太太不要為難子期。”

老太太本還想再罵她幾句,見了她這副樣子,又有些罵不出口,最後疲憊地歎了口氣道:“是不是你一手策劃的,我這會兒也不想知道,既然嘉王已無大礙,等他醒過來,就讓他自己查自己處理吧。”

魏姝這時忍不住出聲道:“老太太這時候還要偏心大夫人嗎?大夫人是嘉王的嫡母,嘉王難道還能自己處置自己的母親不成?老太太不為他做主,反要他自己處理,這和直接告訴他,讓他不要同大夫人計較有什麽區別?”

老太太倒也不辯解,而是又歎了口氣道:“十幾年前如果子期沒丟,蘭臣此刻的一切就該是子期的,大夫人會心有不甘也情有可原。而子期之所以會丟,歸根結底還是蘭臣的錯。大夫人也是個可憐人,我也不是不為蘭臣做主,隻是暫時還沒想好該怎麽處置此事。”

“大夫人可憐,她就可以謀害嘉王嗎?”魏姝失望地看向老太太,“我要帶嘉王回公主府住。

“還有,如夫人死前已經與嘉王義絕,此刻也就沒有什麽好隱瞞的,當初推二公子下水的人是如夫人,嘉王不過是被迫為母頂罪,他從來不欠大夫人什麽。”

魏姝說完,便不在上房多留,轉身回了謝蘭臣的院子,讓人收拾東西,把尚在昏迷中的謝蘭臣送去公主府。

老太太如果真打算把大夫人的事輕輕放下,她會讓謝蘭臣永遠都不住回嘉王府。

上房的人散的散,押的押,很快都走了個幹淨。

此時耳房內才走出一人,進入老太太屋內。

來者不是別人,正是老太太的小兒子謝伋。前些時日契丹與西北停戰,謝伋又聽說了侄兒的婚期,便從邊關返回,日夜兼程地往家中趕,可惜還是晚了一天,沒能趕上謝子期的婚禮。

他是今天一大早進的城,才回到王府,見過老太太,便聽說如夫人死了,便趕過去查看,確認對方確實是自盡,又返回上房時,在門外恰好聽到大夫人帶人指證謝蘭臣。

他想了想,沒有直接進屋,而是暫時回避到了緊挨著的耳房中。

由於屋內幾人說話,都沒有放低音量,他倒是清楚聽完了全程。

此刻謝伋對老太太道:“母親方才該對大嫂有所處罰才是,如夫人雖是自盡,但到底是因大嫂而死,蘭臣也被她害得昏迷不醒,母親這時候偏袒大嫂,蘭臣醒來後,難免要心寒。”

單論相貌,謝伋是兄弟三人中長相最俊美的,但因為眉心總是皺著兩條豎紋,讓他看起來不好親近。

老太太沒有接謝伋的話,而是忽然問他:“既然剛才的事你都聽到了,你覺得,蘭臣當時真的對你大哥見死不救嗎?你知道的,那孩子從小就不怎麽親人,你大哥曾經還差點兒殺了他,萬一他記仇……”

謝伋皺眉打斷老太太:“母親如果心有懷疑,不如讓我此刻就把蘭臣殺了正法,也免得母親的疑心被人利用,再生今日這樣的禍端。”

老太太急忙道:“我並不是要你去殺蘭臣!也不會在外人麵前提及此事,我隻是……想知道真相罷了。”

謝伋道:“如果母親不想殺蘭臣,那就別再懷疑他。就算他真有什麽錯,被父親殺一次,又被母親殺一次,還不夠贖罪嗎?

“這世上有什麽事,比親生父母都想讓他死更能否定一個人的?他能在這樣的否定中活下來,已經很不容易了,母親不能因為他命大,兩次都沒死,就覺得他從沒受到過傷害。母親該多疼惜他一些的。”

老太太被兒子一番話說得十分慚愧,用帕子擦了擦眼淚道:“我知道了,今後我再也不會疑心他,也不會再提起此事。”

說罷,她又叫來婢女吩咐道:“你去傳我的話,大夫人謀害侯爺妾室和子嗣,不孝不賢,餘生就在佛前專心贖罪吧。但念在子期的份上,不必送她去佛寺,就在家裏給她建一座佛堂,無事不許她再出來。”

*

老太太的話很快便傳進了魏姝耳朵裏,但魏姝還是把謝蘭臣送去了公主府休養。她自己倒是在王府多留了一天,為如夫人治喪。

如今雖然夏季已過,秋老虎還很厲害,天氣太熱,屍首不能在王府久停,謝蘭臣人又還昏迷著,魏姝便代他送了如夫人最後一程。

她還答應過如夫人,死後會讓她和靖西侯合葬。而想要合葬,需得大夫人和老太太都同意才可。

魏姝先去找了大夫人,大夫人並沒有見魏姝,但得知她的來意後,卻讓婢女傳話說,她已決定,這輩子不會和侯爺合葬,但侯爺和誰合葬,她並不會管。

魏姝又去問老太太的意思,老太太見如夫人對大兒子一片癡心,其實早就有意同意二人合葬,但因為顧忌大夫人,才遲遲沒有鬆口,眼下既然大夫人沒有意見,她自然也無不可。

於是,魏姝便讓人算了合葬的吉日。

妾室的喪儀沒那麽講究,如夫人的棺木隻在家停放了一天,便被送到靖西侯墳墓附近的一處寺廟裏,隻等到了吉日,便破土合葬。

在如夫人棺木被送走的第二日晚間,謝蘭臣終於醒了。

謝蘭臣剛醒過來,便發現自己的手指被人握著,偏頭垂眸一看,是昭兒趴在他身側睡著了,小手鬆鬆地攥著他的兩根手指。

屋內除了昭兒,並不見其他人。

謝蘭臣先適應了一番現在的身體,雖然虛弱,但氣力尚存,於是他便放輕動作,從昭兒手裏抽出手指,下了床。

剛走到外間,謝蘭臣便看見了正在侍弄素冠荷鼎的魏姝。

素冠荷鼎換了新的花盆,但葉子卻全都蔫了。

魏姝雖然坐在外頭,但一直都有留意內間的動靜,謝蘭臣剛一走出來,她便發現了。她見謝蘭臣也在看素冠荷鼎,便說道:“我養不來這樣嬌貴的花,它好像要活不成了。”

“能活的,”謝蘭臣走上前,轉動了半圈花盆,示意魏姝低頭去看,“它已經長出新芽了。”

魏姝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果然在自己沒注意到的地方,不知道什麽時候冒出了一顆小芽,雖然很小,卻水靈靈嫩生生的,說明素冠荷鼎的根並沒有壞死,還能重新再長葉開花。

魏姝眼中閃過一絲欣喜,卻又忽然抬頭質問謝蘭臣道:“你早就看出那杯酒有問題,為什麽還要喝?你要剔肉還母,說死就死,我和昭兒在你心裏就一文不名嗎?”

當尤丹告訴魏姝,如夫人給謝蘭臣準備了毒酒時,魏姝忽然就想到,謝蘭臣那天給她講的哪吒的故事,謝蘭臣說:父母之恩,非拆骨還肉不能報。

那時候魏姝就猜到,即便謝蘭臣早知道那是杯毒酒,隻要是如夫人遞給他的,他也一定會喝。

於是,魏姝給了尤丹一個小瓶子,瓶子裏裝的是她從公主府的大夫那兒要來的藥,也是毒藥,但隻是症狀看起來嚇人,卻並不致命。魏姝囑咐尤丹,到時候要想辦法以此換掉如夫人的毒酒。

多虧尤丹從李閑雲那兒學了不少三仙歸洞之類的把戲,手上動作不說練得爐火純青,但借著寬大的衣袖,在倒酒的時候,快速換掉杯子裏的酒並不是什麽難事。

因為不確定如夫人會遞給謝蘭臣哪杯,尤丹還特意把兩個杯子裏的酒都換了。

之所以換的還是毒酒,而不是無毒的,是為了要騙過如夫人和大夫人。

可即便魏姝已經提前換了酒,最後一刻,她還是提醒了謝蘭臣。那時候,她心裏其實是希望,謝蘭臣能為了她和昭兒,放下那杯毒酒的。

可謝蘭臣卻沒有。

然而此刻,謝蘭臣卻還說道:“如果公主當時上前攔下我,我肯定不會喝的。”

魏姝不免有些氣道:“我還要怎麽攔你,我都求你不要喝了……”

謝蘭臣忽然十分跳脫地說了一句:“公主喜歡上我了。”

魏姝剛冒出頭的火氣,瞬間被這句話凍住,人也跟著變得有些僵硬,而謝蘭臣則還在娓娓說道:

“公主當時,完全有機會上前奪下我的酒杯,可公主卻沒有。因為公主還記得我說過要剔肉還母,所以公主尊重我的選擇。昨天我模糊醒過來一陣,聽謝閔說了公主是如何救下我,以及在那些武將麵前,如何美化我對靖西侯見死不救一事的。公主可謂對我偏袒愛護至極。

“但公主其實完全不必更換毒酒,就像公主在漳州時說過的那樣,我死了,公主和昭兒一起接管西北,做一個有權有勢又有錢的寡婦,這才是更好的選擇。可公主卻沒有。

“也就是說,前些天公主為我做的事,均是出自真的真心,而非利益考量下假裝出來的真心。公主之前說過,公主真正喜歡上一個人的時候,會尊重偏袒愛護他。而我,恰恰有幸得到了公主發自真心的尊重偏袒和愛護。”

隨著謝蘭臣的分析,魏姝先是迷茫了一瞬,後又覺得羞恥,等聽完的時候,卻又反而有種鬆了口氣的感覺。

原來不知不覺中,她已經喜歡上謝蘭臣了。

可喜歡了又怎樣?謝蘭臣是自己的夫君,喜歡他既應該又光明正大,沒什麽好羞恥的,謝蘭臣之前也說過喜歡她的……但她現在很想知道,謝蘭臣的喜歡,是不是和自己一樣的真心……

魏姝這麽想,便也這麽問了:“你呢?你的喜歡是真心還是玩笑?”

“當然是真心。”像是回想起什麽,謝蘭臣的嘴角浮起一抹笑意,“我從初見公主時,就仿佛是在路上偶然遇見了一枝好看的花,一眼就讓人心生喜歡,一開始倒沒有想要把它采折回家,可它卻突然主動掛住了你的衣袖——既然它想要和你回家,誰又能舍得拒絕一枝好看的花呢?

“雖然養花並不輕鬆,但它賞心悅目,馥鬱怡人,花瓣開了一層又一層,每一層都是一種別樣的美,從不會讓人感覺到膩煩,慢慢地,你就會希望它能永遠在你身旁綻放,並且隻為你一人綻放……”

“好了你快別說了,我知道你的真心了。”魏姝紅著臉打斷他,再聽下去,謝蘭臣這個說的人不覺得不好意思,她的臉卻燙得快要熟透了。

魏姝捂著臉緩了緩,又問謝蘭臣:“如果我真的沒有救你,而是選擇做寡婦,你會怨我嗎?”

謝蘭臣搖了搖頭,笑容隨性灑脫:“一切皆為法,如夢幻泡影,生死隨緣罷了。即便公主沒有救我,能在死前,同公主和昭兒相處這一段時光,於願足矣。”

“不過,”謝蘭臣望向魏姝的眼睛,“公主最後還是救了我,那便從此刻起,我的後半生就都是公主的了。”

*

謝蘭臣醒來後,一邊休養,一邊開始著手派人出使草原的事。

尤丹已經熟練掌握契丹語,可以隨時出發。但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最後和自己一起去草原的人,會是謝子期。

出發那日,嘉王親自在十裏亭外為他們二人送行,直到馬車走遠了,馬車裏的尤丹,才悄悄問同車的謝子期道:“你這是被你兄長驅逐了?”

“我是自請前往契丹的。”謝子期知道,如夫人自盡那夜,尤丹也在場,也是知情的,便也沒隱瞞,“大夫人的事想必你也聽說了,她之所以會犯下大錯,歸根結底都是因為我。我不在她身邊時,她和王府一切安好,反而是我留在她身邊……”

他頓了一下,才說道,“或許我離開她一段時間,對她來說會更好。”

尤丹見他神情苦澀,後悔自己不該多嘴,可這時候安慰他,反而要再觸及他的傷心處,尤丹隻能生硬地轉移話題道:“看,路邊的楓葉都開始紅了,秋意更濃了。”

隻見窗外的楓葉有紅有黃,紅的豔麗,黃的……倒讓尤丹忽然想起了那隻被自己抓住的金絲虎貓,楓葉的黃色,和那隻金絲虎貓的顏色很像。

說起那隻貓,如果沒有它,自己就不可能偷聽到如夫人等人的密謀,嘉王說不準現在也已經死了。

尤丹一直都覺得,那隻貓出現的時機實在太巧了,而且對方的皮毛油光水滑,也不像是野貓。那天捉到它後,尤丹把它暫時關在了自己小憩的廂房裏,可等他再回去的時候,廂房的窗戶卻被打開,貓早已經不見了。

尤丹原本還打算和魏姝說說貓的事,但因為後來忙著要來草原的事,倒是給忘了。

不過,也就是一隻貓罷了,想想也不算什麽大事,尤丹很快就又把它拋諸腦後……

另一邊,送別尤丹和徐子期的謝蘭臣,也在欣賞沿途的楓葉,還特意挑了一枝適合插瓶的,折了下來。

隨行的謝閔,望著前方漸行漸遠的馬車,忍不住再次向謝蘭臣確認道:“二公子這一走,遠離神京,又不知道什麽時候回來,我們真的不把徐翰林的事,告訴他嗎?”

兩天前,謝蘭臣收到神京傳來的密信,徐翰林因為忤逆元和帝,已經被元和帝賜死。

謝蘭臣也看了一眼馬車離開的方向,難得流露出一絲溫情:“他才經過大夫人的事,此去契丹,又背井離鄉,且讓他緩一緩,過些時日再寫信告訴他吧。”

等回到公主府,謝蘭臣把楓葉交給婢女,又叫來昭兒道:“爹爹生病的這些天,昭兒每天照顧爹爹辛苦了,爹爹今天便送給昭兒一個禮物。”

說著,他便讓人提上來一個籠子,而籠子裏,正裝著一隻油光水滑的金絲虎貓。

作者有話說:

磕磕絆絆,正文終於寫完了,請兩天假,24號開始更新番外起兵造反的事。

大家之前的提議我都有看到,不詳細寫造反過程,是因為這其中會有很多配角戲份,比如尤丹怎麽臥底成功,謝子期怎麽從天真正直蛻變成沉穩正直,高霖XXXXXX等,我覺得大部分讀者可能不太喜歡配角戲份,也怕大家覺得我水文,所以這些到時候都會一筆帶過,但是不管詳寫略寫,之前埋的線都會收回來,這點大家放心哈。愛大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