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66、尤丹
“你要我送昭兒去做質子?”
魏姝簡直不敢相信, 魏婧會說出這種可笑的話,她難道忘了,自己當初是為什麽才會和謝蘭臣複婚的嗎?
當初就是為了昭兒不留在神京為質, 她被逼無奈才和謝蘭臣複婚, 現在到了西北, 卻還要打昭兒的主意,真是天涯海角都不放過他們母子了!
魏婧當然沒忘記,魏姝是為什麽和謝蘭臣複婚的。她也知道自己此刻的請求,太過過分。可她還是不得不這麽做。
母後今天送來的那封信裏, 滿滿都是對她的指責和抱怨。
母後在信裏說,出現熒惑守心之後, 父皇的脾氣便一日比一日不好,並且時常疑神疑鬼,最近又遇上英王等人起兵, 父皇愈加暴躁了, 幾次斥責母後說, 當初提議把自己嫁來西北, 以為可以穩固大安和西北的關係,還能讓徐子期取謝蘭臣而代之, 可過去了這麽久,卻半點兒進展也沒有,責怪都是母後當初亂出主意。
月前, 魏婧一母同胞的親哥哥——二皇兄,又恰好辦壞了一樁差事,父皇更是連連斥責, 一次氣極, 甚至還對皇兄動了手。其他皇子見二皇兄被父皇厭惡, 便也紛紛跟著落井下石,以致二皇兄竟被父皇圈禁了起來。
母後在信裏說,父皇的心結還在西北,懲治二皇兄不過是為西北的事遷怒罷了。話裏話外都是在抱怨魏婧辦事不利,才會連累皇兄處境艱難。
隨後母後又在信裏寫道,眼下恰好有一個能彌補的機會:
父皇已經決定派人來西北,責問魏姝高霖造反的事。同時,不管高霖是不是受魏姝指使,父皇都要帶走昭兒,留京為質,以此牽製西北。
母後在信中千叮嚀萬囑咐,交代魏婧無論如何,一定要協助來人,順利帶走昭兒。
這是他皇兄眼下唯一能翻身的機會了。
可父皇和母後兩人,都把這件事想得太過簡單了,這樣強硬地派人來帶走昭兒做人質,無異是在逼西北也造反。
父皇會下這樣的命令,或許是被熒惑守心亂了心神,可怎麽連母後也沒了往日的精明,不知道這樣做隻會適得其反?
明明隻要再等等,她和大夫人已經商量好,隻要等到下個月,她和徐子期成親的時候,事情便會有轉機……
然而現在說什麽都晚了,父皇派來西北的人已經出發,不日便會到達西北,魏婧根本沒有時間再給母後回信聯係了。
她隻能趕在人到達西北之前,先勸魏姝答應送昭兒做質子。隻要魏姝能主動答應,事情便還有轉圜的餘地,如果不能……
魏婧深吸了口氣,看向麵前滿臉冷色的魏姝,繼續硬著頭皮繼續勸道:“我知道,因為靺鞨和親的事,姐姐對父皇心有怨懟,可是最後,父皇不是也準許姐姐和嘉王複婚了嗎?
“而且,姐姐現在有嘉王的愛護,甚至還在西北有了自己的公主府,連老太太都尊重姐姐,姐姐過得並不比在神京時候差,也該消氣了。”
要知道,魏姝如今擁有的,可都是自己上輩子心心念念求之不得的東西。
一開始,得知魏姝被老太太和大夫人趕出王府,魏婧心裏還隱隱同情她,覺得她比自己預想中更快受到謝家闔府厭棄,可魏婧萬萬沒想到,隻是過了一夜,才把魏姝趕走的老太太便突然改變主意,要給魏姝建一處公主府……
魏姝簡直不費吹灰之力,就贏得了自己想要的一切,這要魏婧如何不妒忌?她可是連在神京都沒能擁有自己的公主府。
魏婧繼續道:“我可以代母後向姐姐保證,等昭兒到了神京,一定會好好照顧保護他的。還請姐姐以大局為重,不說我們是大安的公主,便隻是個普通人,為了自己的母國故土,犧牲一些個人的利益又算的了什麽呢……”
魏姝勉強聽她說到現在,再也忍耐不住,打斷她道:“大安擔心西北進犯,難道西北就不擔心大安進犯嗎?大安有千料大船,想要進犯西北更加容易。為了雙方安定,互不侵犯,既然大安要昭兒做質子,禮尚往來,是不是也要把二皇子送來西北?”
二皇子是郭皇後唯一的兒子。
魏婧下意識便否定道:“中宮嫡子怎可為質?”
“有何不可?”魏姝嘲諷道,“他是中宮嫡子,昭兒難道就不是我和王爺的嫡子?同樣都是大安的公主皇子,怎麽犧牲的是別人時,就理所應當,輪到你們自己,反不行了?”
魏婧被魏姝譏諷的目光,看得滿麵漲紅,好一會兒才訥訥道:“我沒有說不行……隻是二皇兄身份特殊,是父皇唯一的嫡子,父皇隻怕不會同意,不過可以換其他皇子來,我會替姐姐說的。”
“正是因為他是皇叔唯一的嫡子,才隻要他。”魏姝道,“這時候大安內憂外患,上還有熒惑守心的詛咒,換一個嫡子過來,西北和大安便會永結於好。讓我想想,應該至少有一半的可能,皇叔會同意吧。”
豈止有一半的可能?
二皇兄如今正受父皇厭棄,人都被圈禁了起來,若這時候西北真提起互換質子,永結於好,隻怕父皇連猶豫都不會有,立刻便會答應。
魏婧心下一片焦急,下意識喊了聲“姐姐”,正要再勸魏姝打消互換質子的念頭,魏姝卻不想再同她多費口舌,冷冷打斷她道:
“我不管讓昭兒去神京為質,是誰想出來的,如果是你、或郭皇後想出的,趁早打消,如果是皇叔的主意,那你和你母後,最好現在就勸皇叔收回成命。否則,我勢必要二皇子同樣來西北為質。”
魏姝說完,也不管魏婧作何反應,直接揚聲對門外道:“送客!”
“平寧公主,請吧。”兩個老媽媽很快走進來,半請半拽地把魏婧送了出去。
雖然趕走了魏婧,魏姝仍覺得心中不安,又叫來張公公囑咐道:“最近昭兒的奶娘恰好病了,府裏上下又為昭兒生辰宴的事忙碌不已,我怕底下的人會疏忽昭兒,這幾日,便由你和織雲便輪番看護昭兒,不要讓他離了你們的眼。”
*
另一邊,魏婧被兩個老媽媽一直送到府外,這才離去。
魏婧頭一次被人這麽不客氣地趕出門,心中羞憤的同時,又憂慮重重。
明空法師之前說過,隻有該死之人身死,一切才能回歸正常。可魏婧卻下不了手,也一直沒有找到機會。這一拖,就等來了英王等人起兵造反的消息。
大安深陷刀兵之亂,魏姝卻在這時候,忽然在西北有了自己的公主府,日子不輸在神京愜意,這般氣運,讓魏婧忍不住懷疑,是不是奪取的大安國運。
魏婧原本還想著,如果魏姝同意把昭兒送去神京,作為補償,自己往後就不再針對她了,卻沒想到魏姝這般固執……
除了憂心大安的國運,魏婧現在更加擔心二皇兄。
她必須趕在父皇派出的人來到西北之前,讓徐子期取謝蘭臣而代之,這樣,父皇就不會再憂慮西北,昭兒做不做質子也就無所謂了。
否則,二皇兄就該比大安先出事了。
魏婧沿著公主府門前的路,邊走邊想,還沒走出多遠,忽然聽見一陣歌聲,由遠及近傳來:
“……吾不識青天高黃地厚,唯見月寒日暖,來煎人壽,食熊則肥,食蛙則瘦……”(引自李賀《苦晝短》)
她下意識朝聲音傳來的方向望去,發現唱歌的人竟然是織雲。織雲大約剛在外頭辦完事,正回王府,看起來心情不錯,邊走邊唱。
唱的這首歌,魏婧也很耳熟。正是離開漳州的前一晚,尤丹在送別宴上唱過的。
魏婧腳步頓了一下,朝織雲走過去道:“織雲姑娘歌兒唱得真好。”
織雲方才隻顧著唱歌,倒是才看到魏婧,急忙行禮道:“我胡亂唱的,平寧公主謬讚了。”
“是你太謙虛了。”魏婧又誇讚道,“我記得尤丹也曾唱過這首歌,在我聽來,你和尤丹唱得也差不了多少了。”
“我哪敢和尤公子比?”織雲臉頰微紅,不知是被誇的不好意思,還是為別的不好意思。
魏婧眸光閃了閃,又忽然說道:“也是巧了,尤丹也來了西北,你可知道?”
織雲臉更紅了一些,點頭道:“方才在路上,恰好偶遇了尤公子。”
“原來是遇見了故人,我說你怎麽如此開心。”魏婧沒再多說什麽,朝織雲和顏悅色地笑笑,便讓開了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