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65、償命(已補全)

魏姝從謝蘭臣那兒聽說高霖造反, 下意識便搖頭道:“這不可能,前兩天,我還收到了高霖送給昭兒的生辰賀儀, 一並送來的, 還有二十幾個造船的工匠, 來送賀儀的人並無異常。他就算真要造反,為父皇複仇,也該先和我商量才是。”

謝蘭臣道:“大半個月前,高霖突然拿出一份李閑雲的證詞, 證詞上說,先皇是被今上忤逆, 活活氣死在行宮的。隨後,高霖又親自寫了篇檄文,聲討今上顛倒黑白, 謀朝篡位, 還意圖借水匪之手謀害先皇唯一的子息, 這才觸怒上天, 降下熒惑守心。檄文最後還說,不誅今上, 不足以慰先皇,亦不足以慰天。

“英王和裕王受檄文感召,很快便聯合高霖, 以‘代天罰逆’為旗號,起兵造反。真正起兵的是英王和裕王這對叔侄,高霖則在後方, 為兩人提供大量的金銀, 和兵器糧草。”

謝蘭臣邊說, 邊把自己收到的密信,遞給魏姝查看。

魏姝飛快地掃過薄薄的兩頁紙,神色漸漸變得不可置信,但又很快冷靜下來。

如果高霖手裏真的有李閑雲的證詞,這確實是他會做出來的事。

魏姝又回憶了一遍收到賀儀那天的情形,這才後知後覺發現異常:“上次在漳州,高霖的幹兒子來送錢,缺了最近兩年的稅銀,說是最近兩年礦上的稅收,尚未來得及全部兌換成金銀,待兌換完畢,便會送來。這次送賀儀,高霖的人又特意提了此事,說稅銀仍未清算好,還需要再等。”

魏姝現在最不缺的就是錢,便沒把此事放在心上。現在看來,這兩年的稅銀,怕不就是英王和裕王軍費的由來。

或許之前每年的稅收,也有被高霖給暗暗扣下的。畢竟封地的所有事宜,包括稅收的賬目,都是高霖一手經辦,他想要動手腳實在太容易了。

魏姝皺眉道:“他和張公公兩人,少時便陪伴在父皇左右,是父皇最寵信的心腹,我太信任他了。”

高霖是她的屬官,高霖謀反,她必然會受牽連,隻怕此刻皇叔對她的問責,已經在路上了。

謝蘭臣道:“還是先找李道長來問問吧。”李閑雲的那份證詞,可是這場起兵的關鍵。

魏姝也疑惑高霖手中的證詞是哪兒來的,之前李閑雲明明告訴自己,他也不清楚父皇到底為何猝死,怎麽到了高霖那兒,就變成父皇是被皇叔氣死的了。

高霖竟然敢公然拿出證詞,魏姝也不覺得會是偽造的。

謝蘭臣早在收到密信後,第一時間便讓謝閔抓來了李閑雲。就在魏姝思忖間,李閑雲已經被帶了進來。

李閑雲一聽說高霖造反了,當即便哭喪著臉,把高霖如何逼迫自己的事一一說了,然後又哭著想為自己求情,謝閔卻沒給他再開口的機會,很快便又把人拖了下去。

魏姝聽完李閑雲的話,多少猜到些高霖的心思,不由自嘲道:“高霖是覺得我不會為父皇複仇,所以才不和我商量,私自行事。”

謝蘭臣忽然問她:“公主想複仇嗎?”

魏姝當然想,如果她父皇真的是被皇叔害死的話。

之前在神京的時候,她沒有能力複仇,隻能先護住昭兒,離開那個是非之地。現在到了西北,她是有了借勢西北的機會,可她如果借謝蘭臣的手複仇,魏氏江山就會變成謝家的江山,她不知道父皇願不願意接受這樣的複仇……

尤其,父皇未必就是被皇叔害死的。

至於這次高霖造反,魏姝不會阻止,但也不會支持,最多把高霖從自己封地扣下的稅銀,當做是贈予他的罷了。

高霖性情偏執,不管父皇是怎麽死的,大約是一定要皇叔給父皇償命的。但裕王和英王,說是為父皇報仇,其實不過都是為了自己的私心罷了。魏姝自己和昭兒身份敏感,難保這兩人除掉皇叔後,不會也把自己和昭兒視作威脅,轉過頭來對付他們……

魏姝心裏有百般的顧慮,好一會兒沒有說話,謝蘭臣也不糾結非要一個答案,轉而又說起別的:“高霖手中尚有一半的證詞不曾公布,想來暫時並沒有拉公主下水的打算,不過終究也是個威脅。

“照公主所說,高霖一心要今上償命,如果英王和裕王能幫他達成所願還好,如若不能,難保他不會把我們也拖下水。也難怪高霖這次送賀儀,還附贈了二十幾個工匠,這是讓我們盡早造好船,做好籌備呢。”

建造一艘千料戰船,時間從三個月到三年不等。花費的時間不同,成品的好壞自然也不同。用三年造出的大船,可能三十年後依然可以下水使用,但趕工三個月造出來的,可能也就隻有短短三個月的壽命。

但顯然,高霖留給西北的時間並不多。

謝蘭臣說的,魏姝也想到了,她道:“我會盡快給皇叔上一道折子,言明高霖拖欠稅銀,恐有二心,請求皇叔幫我討要。我遠在西北,耳目閉塞,隻要趕在皇叔責問之前,遞出這道折子,便能證明高霖造反的事我並不知情。”

頓了頓,她又說:“王爺放心,我和昭兒不會連累你的。”

謝蘭臣聞言卻歎了口氣:“原來在公主心裏,我是那種會大難臨頭各自飛的丈夫嗎?”

魏姝當然希望他不是,反問道:“那王爺會永遠陪在我和昭兒身邊嗎?”

謝蘭臣仿佛被問住了,想了一下才說道:“將來的事,誰又說得準呢?但眼下——”

他緩緩把魏姝攬進懷裏,“我在公主身邊的時候,公主可以多依靠我一點的。還有,公主也該對西北多些信心,便是皇上真要問責什麽,西北也不懼的。”

*

魏姝當天便寫好了折子,讓人快馬加鞭送去神京。

至於李閑雲,魏姝倒不怪他背叛,人在生死之際,會畏懼很正常,魏姝不會因為這個苛責別人,可李閑雲卻不該事後隱瞞了她這麽久。若能早知道高霖手中有證詞,或許她現在就不會這般被動。

但鑒於李閑雲身份特殊,日後少不了還有要用到他的時候,謝蘭臣便把人帶走,單獨看管了起來。

接下來,魏姝能做的也就隻是靜觀其變,還有,為昭兒籌備生辰宴。

小孩子的生日本用不著大辦,但這是昭兒第一次在西北過生日,之前滿月周歲的時候,謝家都沒有人在場。老太太便差人來和魏姝商量,想在嘉王府辦昭兒的生辰宴,同時,也請族裏的人都來認認昭兒。

由於設立公主府的事,老太太並沒有過多為難,禮尚往來,魏姝便答應了老太太的要求。但徐子期和魏婧的婚事便在下一月,王府最近一直忙著婚禮事宜,魏姝怕忙中出錯,便分派了公主府的人,專門準備生辰宴的事。

說到徐子期,現在已經是“謝子期”了。徐子期認祖歸宗後,用回了原名謝贇,之前的名,則用做了字。

一晃又是幾天過去,在昭兒生辰宴的前一天,公主府裏突然來了位不速之客。

本該備嫁的魏婧,此刻卻出現在魏姝麵前,支開所有人,問魏姝道:“姐姐知道高霖謀反的事嗎?”

魏姝沒想到,自己還沒等到皇叔的問責,倒先等來了魏婧。

她臉上流露出一絲訝異,回道:“我早就知道高霖有二心,有一筆稅銀,他一直拖著不肯給我送來,前幾日我才寫了折子,請求皇叔派人幫我追討,沒想到他竟然先造反了,那豈不是用的我的錢?虧我父皇之前那麽信任他。”

魏姝又故意問道:“說起來,他是以什麽名義造反的?”

魏婧仔細打量魏姝的神色,沒發現什麽異常,便以為她真的不知道此事,心裏不由暗暗鬆了口氣。

但高霖造反的名義,涉及先皇,魏婧自然不敢直說,隻含混道:“我也不清楚。我今天收到母後送來的信,說我的嫁妝馬上就要送到西北了,母後在信裏提了幾句高霖造反的事,但說的並不詳細。我想到高霖是姐姐封地上的屬官,便來提醒姐姐一句,神京現在可是都在傳說,高霖是受姐姐指使呢?”

魏姝不以為意道:“神京的流言蜚語我也管不著,但皇叔應該不會信吧?之前洪廷假扮水匪,劫走我的嫁妝,也有不少人傳說,洪廷是受皇叔指使,我眼下這情況,可不是正和皇叔同病相憐,皇叔應該能體諒我的。”

魏婧被噎了一下,一時竟不知該怎麽接話。

要說父皇能體諒,那她今天就不該跑來公主府;可要說父皇不能體諒,就是在默認洪廷確實是父皇指使的……

魏婧說不過魏姝,索性也不再繞彎,直接說道:“姐姐,你我都是大安的公主,有魏氏江山在,才受了這麽多的福澤榮華,現在正是回饋的時候了。”

魏姝微微皺眉:“如果你說的回饋,是讓我寫信勸降高霖的話,我很樂意,但高霖會不會聽我的,就不得而知了。”

“不是高霖,”魏婧搖了搖頭,“高霖的事,我知道姐姐鞭長莫及,可這個時候,大安不止有內亂,更有外患。說句不好聽的,‘內亂’再亂,至少這天下還是魏氏的天下,可一旦‘外患’趁機進犯,保不準江山就要易姓了,我想便是先皇還在,也是不願意看到這樣的情形的。

“姐姐何其聰明,想必不用我多說也知道,如今對大安威脅最大的‘外患’,當屬西北。為了大安不會在這時候受西北侵襲,雪上加霜,也為了證明高霖確實不是受姐姐指使,請姐姐把昭兒送去神京吧。”

“你要我送昭兒去做質子?”

作者有話說:

補了一千多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