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9章 49、懸賞

魏姝留下其他人在渡亭安置, 再次把昭兒托付給徐子期,便和謝閔等人騎上換來的馬匹,匆匆往福王所在的鳳陽城而去, 一路馬不停蹄, 待趕到城門時, 天還未亮透,又等了一會兒,城門才開。

一行人進了城,打聽到福王府的所在, 又一路策馬而去,及至到了福王府的大門前, 魏姝直接叩開大門,出示自己隨身所帶的公主印信,不等通報, 便徑直而入, 卻與正披甲提劍往外走的福王撞了個對臉。

福王乍然看見魏姝, 先是愣了一下, 隨後立刻把手裏的劍丟給身後的跟隨,又一把拉過魏姝的手, 喜極而泣道:“乖侄女,你可嚇死你親二叔了!我才收到消息,說昨晚江上有水匪劫船, 動靜很大,我一聽人形容被劫的船隻樣式,便唯恐是你的船, 急得我早飯都顧不得吃, 這就要去救你, 好在你平安無恙。”

福王近五十的年歲,兩鬢已經斑白,身體卻依舊強健,隻是有些發福,身上的甲衣都快要遮不住他的將軍肚。

方才還提著劍殺氣騰騰的人,這會說哭,還真抹起眼淚來,邊哭還邊上下打量魏姝,用充滿希冀又小心翼翼的語氣又問道:“昨晚被劫的那艘船,不是乖侄女的吧?”

哪裏沒幾個惡霸匪徒的?如果昨晚被劫的不是魏姝,便不算十分大事,慢慢地捉拿那些水匪就是;但如果確實是魏姝的船被劫,神京那位必定會拿此事做文章,保不準要趁機揭掉他一層皮。

然而魏姝的回答卻戳破了他最後的一絲希望:“正是我的,我人雖然逃過一劫,但我的船和船上我的全部陪嫁,都被水匪劫走,他們還擄走了嘉王為質。”

福王頓時哭得更傷心了。

魏姝打斷他的哭聲道:“等今上問責的時候,二叔再哭也不遲。眼下還請二叔即刻發令,暫時封鎖漳州各處關卡和渡口,嚴查昨夜所有過路之人,以盡快追拿水匪,救回嘉王。”

“這是自然。”福王點頭,召來自己的長史,一抹眼淚,瞬間又變回魏姝第一眼見到他時的精明,對長史道,“取了我的印信,快去傳訊。”

長史依言而去,福王卻又轉頭提醒魏姝道:“乖侄女你也知道的,今上才一繼位,便下令消減各封地的屬官數量、以及親王準許豢養的私兵數目,我這兒人手著實不夠用,便是暫時封鎖漳州,確實能把水匪困在漳州,可漳州這麽大,便是水匪一時不能離開,隨便躲在哪個地方不出,等風頭過了再離開,我們也很難查出什麽。”

魏姝早想過此節,便說道:“眼下農忙已過,二叔恰好可以雇傭所有的青壯閑農,一齊幫忙搜查,搜查的人越多,水匪越無所遁形。同時,還請二叔昭告全漳州,但凡有找到水匪蹤跡,並幫我追回嘉王和嫁妝的,我會把被水匪劫走的一半財物,贈予對方。”

“能光明正大分走公主的一半陪嫁,確實很讓人動心,隻是這些到底是虛的,眼下不在公主手上。”福王為難道,“對普通百姓來說,還需要有現錢,才能指使得動他們開工。

“叔叔手裏倒是有幾個錢,但你要雇傭全郡的青壯閑農,此花銷絕非一筆小數目,叔叔便是把整個福王府抵出去,也撐不了幾日。要不乖侄女上道折子,請求皇上支援些錢財和人手?”

魏姝想也不想便拒絕道:“不用,我有錢。”水匪的事保不準便是皇上謀劃,此時請他插手,反而是給他機會,主動把水匪從漳州放走。

福王道:“叔叔知道你有錢,可不是都被水匪劫走了嗎?”

“我的錢不止那些被搶走的陪嫁。”魏姝道,“自我五歲有食邑起,這麽些年來,封地上交的稅銀,我一分未動過,一直由高大人在封地上為我保管,盡夠用了。”

豈止是夠用?簡直不知要富餘出多少倍來。

福王聞言,眼睛不受控製地亮了亮,流露出一絲豔羨。

說起魏姝的食邑,按例,大安公主的食邑僅有皇子的一半,最多不得超過三百戶。但魏姝五歲賜封食邑時,先皇直接加封到了三千戶,理由是別的皇帝親王都十幾、幾十個子女,而他卻僅有一個公主,按照子女們賜封食邑的總和算,隻加封三千戶還是少了。

宗室和百官都知他疼愛獨女,並沒人不識趣地阻攔。

隻是,先皇賜封魏姝三千食邑後,卻並沒就此停止,之後更是斷斷續以各種理由為魏姝加封,什麽“昨個兒天上突然有幾顆星星特別明亮,李道長說是吉兆,為崇寧公主加封食邑。”“崇寧公主孝心可嘉,朕心甚慰,為崇寧公主加封食邑。”“今年天災,千秋宴就不辦了,僅為崇寧公主加封食邑……”

加封到最後,魏姝的食邑從三千戶,直接變成了兩個上縣。

別看隻是兩個縣,人口卻比福王的一個郡都要多,而且,這兩縣均以礦脈豐富聞名,全國上下正挖掘的一百多處礦脈,僅此二縣,就占了二十幾處。其中尤以銅礦最豐,全國每年鑄造銅幣所用的銅,幾乎都出自魏姝的封地。

公主不同於親王,一般不親自治理封地,而是由朝廷下派屬官幫忙治理,但封地上的所有稅銀及其他雜稅,卻統歸公主所有。旁的稅暫且不提,單單礦稅,以十稅二,也就是說,近三十個礦脈每年的產出,十之其二都歸魏姝所有。十幾年的積累,可想是筆多大的數目。

因為魏姝平日裏衣食住行都極盡奢靡,福王還以為,這些錢一半被她揮霍去,剩下的則被她帶上了船,沒想到卻是不聲不響地藏在封地,怕是連嘉王都不知曉這筆錢的存在。

不過福王也能理解,西北對魏姝來說人生地不熟,嘉王能善待她還好,萬一夫君待她不好,這些錢至少還是個退路。

福王歎了一聲道:“都是叔叔瞎擔心,乖侄女什麽時候缺過錢花?”

為魏姝治理封地的屬官名叫高霖,原是先帝身邊的掌印太監,雖是個太監,卻頗有才幹,為人又忠心,因此才被先帝選中,為魏姝管理封地。魏姝把稅銀交給對方看管,倒也安全。

雖然魏姝看起來不大像是在騙人,但為了謹慎起見,福王還是又說道:“事不宜遲,要不現在就派人去取錢來?”

魏姝毫不遲疑地應下,讓人先準備筆墨,稍後便給高霖寫下親筆信,讓人憑信去取。

魏姝頓了頓,又對福王道:“不管那些水匪藏身何處,總歸是要吃喝拉撒的,既然要吃喝拉撒,便免不了會與普通人產生交集。

“除了之前說的,替我追回嘉王和陪嫁者,可得被劫走的一半陪嫁外,還要二叔另為我發布懸賞,征集水匪的線索,但凡線索可靠者,賞十金餅,事後若能成功抓捕到水匪,不拘最後有沒有找回嫁妝和嘉王,都會根據抓捕到的水匪人數,另行再賞。”

福王自然也是想幫魏姝追回嫁妝,救回嘉王,好將功補過的,眼下既然錢的事有了著落,自是積極應下,親自去擬懸賞的告示。

魏姝這邊在寫完給高霖的信後,把親筆信和身上的其他信物一並交給謝閔,讓他隨福王的人一起去取錢。隨後又請福王派人,把徐子期和昭兒等接來鳳陽城。

待船上的人全都來到鳳陽城後,魏姝又讓他們仔細回憶昨晚遇到的水匪的特征,雖然眾人當時都很驚慌,卻也留意到了不少醒目的特點:

“一個水匪左手手背上長了三顆痣,剛好連城一條線,他拔刀的時候我看見的。”

“當時站在我身側的水匪,左臂衣袖上不停有血漬滲出,左上臂應該是受了傷。”

“我當時根本不敢抬頭看水匪,隻低著頭,看見其中一個水匪的腳特別大,腿卻很短,瞧著個頭應該不高……”

魏姝讓人把這些一一記錄下來,並把謝蘭臣的畫像和靺鞨人的特征也加上,隨懸賞告示一起發往漳州各地。

很快,各地便收到懸賞的告示,加之官府突然大肆雇傭民夫,整個漳州瞬間轟動起來,連偏僻的鄉野間,都聽聞了崇寧公主被劫走嫁妝的事。眾人一邊驚歎水匪大膽,一邊忍不住為懸賞動心。

崇寧公主乃先皇獨女,陪嫁多到水匪敢冒著被誅族的風險去打劫,可想這筆陪嫁有多豐厚,而且,那些陪嫁多屬宮中禦供,是有錢也難買到的。因而一聽說幫崇寧公主追回嫁妝,便能分得一半,不少有能力的鄉紳豪富,紛紛開始集結護衛,主動參與搜捕。

而那些普通的百姓平民,不敢肖想能分得公主的嫁妝,但聽說隻用提供線索,便能得十個金餅。十個金餅約有百兩,也就是近一千兩的白銀。普通人家,一整年也花銷不了二十兩,那可是整整一千兩!

官府之前不是沒有下發過其他懸賞告示,賞錢也不少,但卻要求必須抓到人才能領賞。但由於被懸賞通緝的嫌犯,大多是窮凶極惡之人,普通人也隻能望洋興歎。

但魏姝的這條懸賞卻不用抓人,隻用提供線索,便是線索不對也不會受到處罰,那這筆錢豈不是跟白撿的一樣?而且,若抓捕成功,不論是抓到一個水匪還是十個,事後還會再賞,簡直是想都想不到的好事。

於是,在豐厚賞銀的激勵下,整個漳州人提起水匪,就像是妖怪見了唐僧肉,大人小孩都瞪大了眼,整日在街頭巷尾田間林中,四處閑逛,但凡瞧見個麵生的,立刻便悄悄跟上,觀察對方有無可疑之處,甚至連晚上做夢,有人都還在念叨水匪們的體貌特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