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章 43、遊泳

謝夫人和呂老太太乘車回府的路上, 遠遠地望見一隊車馬從嘉王府方向駛來,往城外而去。

謝夫人當時並未留意,等回到府上, 聽到下人的稟告, 這才知道, 就在一刻鍾前,魏姝和謝蘭臣竟先一步出門,去了郊外的別院:

“王爺從宮裏回來,見府裏上下都在忙著收拾行李, 嫌家裏不夠安靜,便提出想去公主郊外的溫泉別院小住兩日, 公主也同意了,兩人便帶著小郡王出了城。

“王爺還說,可惜別院裏有溫泉, 濕氣太重, 夫人前頭病才好, 怕經不住那裏的濕氣, 便囑咐我們在家好生照顧夫人。”

謝夫人這才想起回來路上的那隊車馬,裏頭的人十有八九便是魏姝和謝蘭臣了。

好好的計劃, 突然缺了關鍵的一環,謝夫人忍氣問道:“王爺和公主可說了什麽時候回來?”

仆人搖了搖頭:“想是啟程的前一晚肯定會回來的。”

一旁的呂老夫人雖然可惜自己白跑了一趟,但她作為長輩, 晚輩離京,不來主動找她告別,反而讓她親自找來, 已是讓步, 總不能讓她再追到別院去。於是便說道:“既然不湊巧, 且等他們從別院回來再說吧。”

謝夫人雖然不願,但也不好再勸呂老夫人去別院,否則便顯得太過刻意了。她隻好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邀呂老夫人用過午飯再回。

呂老夫人推辭道:“人老了,胃口也不大,方才在留仙樓吃了些果子,眼下也吃不進別的東西了。”說罷,便告辭而去。

待送走呂老夫人,秋韻立刻悄聲問謝夫人道:“崇寧公主不在,眼下我們要怎麽辦?”

千算萬算,卻獨獨沒算到魏姝會先一步出了城,連秋韻都忍不住要讚歎一句,魏姝的運氣未免太好了些。

謝夫人沉著臉想了想,道:“魏姝跑了,不還有呂家嗎?仍舊照計劃辦就是了。”

*

而跑了的魏姝,此時正坐在出城的馬車上,看著一旁陪昭兒解九連環玩兒的謝蘭臣,忍不住問道:“王爺怎麽突然想去別院小住?”

他們離開嘉王府的時候,已經將近正午,謝蘭臣卻連在家吃過午飯都等不得,便是嫌家裏吵鬧,也實在太匆忙了些。

謝蘭臣一邊幫昭兒解九連環,一邊答道:“上次公主在別院流連忘返,我便想在臨走前,也體會一下公主的快樂。”

魏姝忽然想到自己上次買來的伶人,還在別院裏住著,便心虛道:“我最快樂的事,是和王爺待在一起。”

謝蘭臣笑而不語,繼續幫昭兒解九連環,昭兒偷偷把他已經解開過的圓環再次套上去,他也假裝沒看見,耐心十足地一遍遍解給他看。

魏姝在旁一邊想該怎麽料理那些伶人,一邊忍不住感慨,自從有了謝蘭臣,連奶娘都沒用武之地了。

一家人很快到了別院,時間已過正午,下人們立刻張羅出了一桌飯菜。才用完飯,謝閔又匆匆趕來,對謝蘭臣稟告道:“若是走水路,公主的家資太多,陪嫁的各種匠人、護衛、仆從等足有一百餘人,需得兩艘客船才能乘得下。出發的時間太緊,一兩日內怕是雇不到合適的船隻。”

大安水運通暢,乘船走水路,比車馬更便捷安全。尤其是行遠路,自然首選水路。

魏姝聞言便道:“我恰好有一艘寶船,長有十餘丈,闊二丈五尺,有三層艙室,近百個房間,一艘船應是可以把所有東西和人一並帶走的。”

說起這艘寶船,還是父皇在時,舅舅在工部下的船政司任職,為了討好魏姝,進獻的生辰禮。

隻是魏姝常年待在神京,這艘船也隻下過一次水,便一直閑置至今,沒想到還有派上用場的時候。

謝閔想象了一下魏姝形容的船隻有多大,忍不住又羨慕地看了謝蘭臣一眼:軟飯雖軟,但它真香啊。

謝蘭臣看向魏姝道:“那就暫借公主的寶船一用,作為報答,我教公主遊泳吧。”

*

魏姝確實不會遊泳。

別院裏有現成的溫泉池子,要學遊泳確實很方便,但魏姝以為謝蘭臣說教她遊泳,是在暗指什麽情趣,結果真的就隻是遊泳。甚至入水的時候,謝蘭臣都不許她脫衣服,說是正常人落水的時候,必然是衣衫完好的。

魏姝實在想不明白,自己一個公主,有什麽要會遊泳的必要,但奈何謝蘭臣教得很認真,前頭她也答應了,隻能硬著頭皮學下去,兩人在水裏折騰了一下午,魏姝終於能仰麵浮在水上了。

魏姝高興地正要和謝蘭臣分享喜悅,謝蘭臣已經就著她躺下的姿勢,在她唇邊親了一下,又扶起她道:“公主學得真快,今天就先學到這裏,公主的衣服都濕了,我為公主更衣。”

兩人幹淨的衣物就在不遠處,隻是一時半會兒卻用不上了,兩人在溫泉池裏胡天海地一回,魏姝才被謝蘭臣抱回寢室。

練習了一下午遊泳,魏姝徹底沒力氣了,晚飯都沒吃,便沉沉睡了過去,朦朦朧朧中,感覺有人為自己按揉小腿和手臂,她卻連動都懶得動,任由人擺弄。

複婚的第二天,魏姝毫不意外又起晚了。

魏姝洗漱的時候,一個老嬤嬤便特意近前來提醒魏姝道:“公主和王爺感情好,奴婢們都為公主開心,隻是公主也要多愛惜身子,不能再像昨天那樣一整個下午都……”

嬤嬤老臉微紅,掩飾地咳嗽了兩下,才又接著道:“凡事要有節製,方能長久。”

魏姝也不由臉紅起來,可哪裏有一整個下午?分明隻有一次……

魏姝心知是謝蘭臣教自己遊泳的時候被誤會了,當時伺候的人都在外頭,隻能聽到動靜,並不知裏頭真正發生了什麽,可魏姝又不好解釋,畢竟後頭真有一次……她隻能木著臉任由老嬤嬤數落。

待老嬤嬤離開,魏姝才問織雲:“怎麽不見王爺和昭兒?”

織雲回說兩人去外頭騎馬去了。

父子倆這一去,直到快晌午了才回,昭兒渾身上下的衣兜裏裝滿了各種野花和野果,一回來,便興奮地全都送給了魏姝,看得出來,在外頭玩得很開心。

廚房已經準備好了飯菜,三人用過午飯,玩累了的昭兒,飯吃到一半便昏昏欲睡,魏姝剛讓奶娘把昭兒抱下去,就又聽謝蘭臣說:“剛好昭兒睡了,公主下午可以繼續同我學遊泳了。”

魏姝哪裏肯,她可不想再被嬤嬤說教,正尋思該怎麽拒絕好,忽聽外頭有人報:“呂老太君來了。”

魏姝也顧不得之前和呂老太君之間的齟齬,立刻對通傳的人說:“先帶老夫人去花廳,我即刻趕過去。”

說罷,匆匆對謝蘭臣說了句:“今天怕是不能學遊泳了。”便趕去了花廳。

花廳裏,呂老夫人一見到魏姝,便大哭道:“公主,救救你舅舅吧!”

魏姝微微皺眉,讓人攙老夫人入座,道:“總得先告訴我是怎麽一回事。”

呂老夫人這才擦擦眼淚,先把昨天留仙樓撞見平寧公主的事說了,又道:“也不知是哪個缺德的,昨個兒把平寧公主在留仙樓說的話傳了出去,今天一早,禦史聞風而奏,事情頓時便在城裏傳開了,平寧公主名聲盡毀不說,竟還連累了你舅舅!

“也不知又是打哪兒傳出來的閑話,說把平寧公主的事傳出去的是我。我便是心眼再壞,也不至於憑白毀了人家女孩兒一輩子,可郭皇後卻信以為真,恰好你舅舅最近任期滿了,正等吏部重新調派,安排職務。今天有個和你舅舅相好的同僚,偷偷來家裏傳信兒,說是吏部要派你舅舅去益州百濮縣做知縣。

“那裏是什麽地方?窮山惡水刁民,樣樣都占全了,更邪門的是,那裏的每一任知縣都死在了任上。這不是明擺著要你舅舅的命嗎?”

大安不禁言路,不以言論罪,更不以言殺人,因此之前坊間才會有那麽多議論魏姝的話。但雖然表麵上不能以言殺人,私下裏動用手段整治卻輕而易舉。

吏部尚書是郭家的人,此舉明顯是郭皇後授意。

呂老太太聲淚俱下:“我就這麽一個兒子,你也就這麽一個舅舅,你就替我進宮向皇後說個情,另給你舅舅派個地方吧,便是罷了他的官也好。平寧公主的事真不是我傳出去的。”

總歸是自己的親舅舅,若真是冤枉的,魏姝不可能不管。並且,聽呂老太太所說,若昨天不是自己及時出了城,此刻被郭皇後針對的人還不一定是誰呢。

魏姝道:“總要讓我先查清楚真相,才好替舅舅說情,別人都說事情是外祖母傳出去的,我說不是,郭皇後也不會信。”

可魏姝再有兩天就要離京,呂老夫人哪裏等得,更怕她到時候一走了之,自己更沒了指望,便又急道:“我知道之前我勸你和親,你心裏怨我,可我都是受郭皇後逼迫。你便是怨我,也不該怨你舅舅,事後你舅舅還說過我糊塗……你舅舅他是疼你的,他還讓我把這個交給你,說不管你幫不幫他,總能用得著。”

呂老夫人遞過來一本冊子,魏姝隻看了一眼,便立刻對一旁的織雲使了個眼色,讓她帶下人們出去。

待屋內隻剩下呂老太太和魏姝兩人,魏姝才重新打開那本冊子翻看。

她手裏的是一本船樣,各種客船、寶船、運糧船、甚至還有千料的車船,都應有盡有。車船也就是戰船。

這樣的船樣在大安雖算不上機密,但也是每個船廠絕不私傳的東西,尤其大安明令禁止,更不允許傳到西北。

當初西北便是因為造不出大船,渡不過丹水,才會造反隻造了一半,止步西北,不能再往前。

此後大安便頒布律令,嚴禁造船工藝和工匠傳至西北。

“舅舅倒是大膽。”魏姝不用猜便知道,這本船樣是舅舅在船政司任職時偷偷弄來的,怕是想自己留著造船用。

呂老太太道:“你舅舅說了,不管你幫不幫他,這東西都送你,算是給你的添妝,但是他那兒還有十幾個造船的工匠,其中有幾個還建造過千料的大船,早除了工籍,查不出什麽,隻是那些人隻聽他的話,你要想要,得先救他。”

像是有了釀酒方子,未必就能釀造出好酒一樣,許多方子上沒寫的東西,靠的是師徒間的口口相傳,要想真正造出千料大船,隻有船樣遠遠不夠,還必須要有經驗豐富的老匠人。

魏姝本是用不到這些的,但西北卻用得到……

作者有話說:

來晚了來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