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第七十二片瓜
崔璟的書房內。
歐家來的人是位上了年歲的老者, 老者兩鬢白發蒼蒼,壽眉彎垂,鬆垮老態的眼皮半開半合。
看到來人溫虞麵露疑惑, 因南陽伯與祖母和離另娶白月光的緣故, 溫虞對歐家族裏那邊的人認識的不多。
小時候倒是記得幾個年輕的, 因為同歐月琴等人聯手算計過她,至於上了年歲的她還真是不認識。
畢竟祭祖什麽的也無需改了溫姓的溫父前去。
“阿虞可還記得我?我是你二爺爺, 小時候我還…見過你。”
溫虞衝著對方微微頷首,並未叫人。
她何時有個二爺爺了?她怎不知, 祖母也不在這裏, 她隻能眼神訊問崔璟叫她來作甚, 莫不是想讓她認親吧?
那崔璟今兒晚上也不用回屋睡了。
崔璟一看她神色就知她不清楚對方身份,解釋道:“歐大人的父親與南陽伯的父親是堂兄弟。”
這一解釋,溫虞了然, 對方自稱她二爺爺還真挑不出毛病來。
崔璟又道:“歐大人此番前來是替南陽伯做說客的,聽話口南陽伯當年年輕氣盛做了錯事, 如今老了想彌補, 彌留之際想感受一回兒孫滿堂闔家團圓的好事。”
溫虞抬眸看了眼那老者, 對方似乎沒料到崔璟將話說的這般直白又難聽, 滿是褶皺的臉皮扯動, 一張老臉盡是羞愧。
書房氣氛一時焦灼起來。
歐大人看了看這年輕的兩口子,也就今日他扯著南陽伯的名頭出現在侯府,若是往常在外遇上了崔璟, 便是官職上他在對方麵前就抬不起頭, 更別說對方還是皇上跟前紅人, 這若是他們歐家的女婿,那得多羨煞旁人。
來之前便打定了注意, 這會兒沒有退縮可言,硬著頭皮道:“血肉至親是割舍不掉的,打斷骨頭連著筋,不說一家人,可在外人眼中到底有血脈牽連,南陽伯也老了,他這些年也受了不少苦,彌留之際就想再見見你們。”
見小兩口臉上神色都沒有變一下,歐大人心裏沒底,卻又不能停了勸說的話,“上一輩的恩怨該交由他們上一輩處理,小輩不該被牽連其中。”
南陽伯當年那事放在歐家也一直遭人詬病,溫父年歲輕輕就做到了二品大官,再看南陽伯府以及歐家人,竟無一人爬上三品。
這些年南陽伯那幾個繼室生的兒子鬧的笑話不斷,每聽一次,都讓歐家人羞愧一次,也恨他一次。
然,事關歐家未來,錯事是南陽伯做的,但歐家族裏不得不出麵替他說情。
誰讓溫父官職高,兒子年輕有為,女兒還嫁的好。
再看看那繼室生的,會生又如何,沒一個能堪大任的,還成日的隻會內鬥沒有大局觀。
“這話聽著怪熟悉的。”
聽到對方說上一輩恩怨不該牽連小輩,溫虞垂眸冷笑,她可還記得一些小時候南陽伯府那些人是怎麽對她的。
好像有一次她高燒忘記些事,就是那群人害的,至今她都還不知他們做了什麽傷害她的事。
因為至此後,父親和母親便不怎麽去南陽伯府,記得小時候祖母還說她與南陽伯的恩怨不該牽連到他們晚輩,但後來溫家與伯府關係越來越僵硬也越來越生疏。
溫虞笑著開口:“想起來了,這話以前祖父常說,可惜南陽伯府的小輩卻從未聽從過。”
歐大人訕訕一笑,“他到底是你祖父,又是長輩。”
聽到對方再次搬出對方是長輩,溫虞感覺再說下去便越發避不開這了,“歐大人無需多言,此事我要問了祖母拿主意,既然是長輩的恩怨,那便聽從長輩的話,祖母如何說我便如何做。”
一句聽從祖母的話,對方瞬間沒了話語。
溫虞說的過問祖母也非妄語,隻是還不等她回溫家,反倒是溫老夫人先派了人來。
來的人是溫老夫人身邊得臉的嬤嬤,見著溫虞便說了來意,“老夫人知曉歐家人來了侯府,便派了老奴來給小姐傳個話,姑爺和小姐若是得空,明兒便隨著一道去南陽伯府走一遭。”
“祖母可還好?沒有動怒吧?”溫虞有些擔心祖母,南陽伯一而再再而三的尋人走動,難免打擾到祖母修養身心。
嬤嬤搖了搖頭,“小姐放心,老夫人深知氣大傷身,不會為了那沒皮沒臉之人氣壞自己。不過老夫人說了,她與伯爺那些恩怨,她可以有怨有氣,但你們做小輩的不同,難免被外人詬病,去去也無妨。”
嬤嬤來傳了話便要回去了,溫虞讓寒柳拿了賞銀將人送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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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南陽伯府。
看著越來越近的伯府門庭,溫虞隻覺陌生,她有好幾年沒來過了。
溫父的官職是一步一步穩紮穩打爬上去的,再還未做到二品官之前,南陽伯府便是壓在他肩頭的一座山。
溫虞五歲之前不是在盛京長大的,她爹外放,她是在外出生的,後來五歲時,她爹升遷回了盛京,同長平侯做起了鄰居。
但同時,溫父回了盛京,與南陽伯府的恩怨也牽連出來,為了孝道,他不得不逢年過節帶著妻兒回伯府。
但總共也沒有回去幾次,反正後來就改成了讓下人去送禮。
南陽伯府的門房遠遠的看到溫家以及長平侯府的馬車,立刻有人回府稟報。
伯府門前負責迎人的並非歐月琴的爹,反而是幾位看起來年歲與溫父差不多大的中年男子,還與溫父稱兄道弟。
溫虞從溫母口中得知,那幾人是歐家宗族的人。
對方還帶了女眷,那些女眷笑吟吟迎上溫母等人。
這麽多年,再踏足南陽伯府,溫虞打心裏有些不舒服,心底沒來由的有些慌。
“沒事,我在。”
聽到聲音溫虞抬眸,正好對上崔璟低頭看她的目光。
他們是夫妻看對方很正常,可不知為何溫虞覺得他此時的目光讓她心悸微動,好似曾經見過。
一行人到了正廳,而在門口時,迎溫母的那些夫人卻領著女眷往偏廳去。
溫虞看了眼正廳方向,又看了眼崔璟,隨著女眷離開。
偏廳裏做主款待溫母等人的是族長夫人以及兒媳,倒是南陽伯夫人不見身影。
溫家人也沒有開口問,畢竟南陽伯夫人在場反而還尷尬些。
係統:【南陽伯府風水不好。】
溫虞:“你還會看風水?”
係統:【不會,就是覺得這裏風水不好,不宜托生。】
溫虞:“???”
女眷所在的偏廳距離正廳不遠,隔了兩道屏風罷了,溫虞開了黑框。
正廳中全是男子,上首位坐著兩人,其中一人是南陽伯,另外一人看起來比南陽伯還老,頭發更是全白了,聽南陽伯喊他族長。
路上溫虞問過溫母,得知今日他們被邀請來南陽伯府是參與分家之事的,看樣子準備還齊全。
溫父帶著兒子、女婿進了正廳,落座後,對麵正好是南陽伯的四個兒子。
不知是否因生病的緣故,南陽伯看起來老了許多,病態叢生,不斷捂著嘴咳嗽,那架勢仿佛要將心肺都咳出來一般。
喝了口水潤潤嗓子,南陽伯看了眼正廳中的人,開口道:“人都來齊了,開始吧。”
“今日叫諸位來是為伯府分家一事,咳咳咳……諸位都知曉,伯府世子位懸缺多年,這些年南陽伯府乃至歐家都不濟事……”
溫虞看到南陽伯說歐家不濟事時抬眸看了眼溫父,那眼神似乎在意有所指。
係統:【南陽伯看你爹的眼神怎麽感覺又愛又恨。】
溫虞垂眉喝茶,許是覺得南陽伯府運勢不好,家中男兒官職低,是因為溫父的打壓吧。
說來南陽伯府這麽多年了,除去南陽伯官職在正四品,幾個兒子一個比一個差,再往下數跟溫虞大哥同輩的那些更是別提。
正廳。
“我不同意,他都不改姓憑什麽繼承伯府。”
“對,憑什麽。”
隔著兩道屏風,正廳那邊突然傳來幾道激烈的聲音,全是不滿南陽伯分家決定的,出聲的不是別人正是南陽伯與白月光生的四個兒子。
其實歐家宗族的人對於南陽伯分家的決定也麵露不滿,隻是沒有那四人那般義憤填膺,畢竟伯府的家產也分不到他們頭上。
而讓幾人這般反應劇烈,皆因南陽伯剛剛說的分家事宜,溫父乃伯府嫡長子,承襲伯府爵位,分得七層家業。
不改回歐姓是溫父自己提醒南陽伯說的,而南陽伯點頭應下了。
歐月琴的爹起身看著歐家族長,“族長,您老說句話,南陽伯府姓歐可不姓溫,有人不要祖姓那是他不孝,我們不可廢了規矩啊。”
“是啊,族長,祖訓不可忘。”
係統:【這是要動手撕了啊。】
係統:【南陽伯這幾個兒子也不算廢物啊,知道用祖訓壓人。】
係統:【宿主,你爹這世子當的還真是艱難,困難重重啊,要是南陽伯逼著你爹改姓怎麽辦?】
溫虞:“又不是我爹上趕著做他們伯府世子。”
正廳裏,南陽伯四個兒子還在一口一個祖訓壓人,越說感覺越是占理,也越發理直氣壯。
“從未聽說過分家還讓外姓人來掌權的,就沒這樣的道理。”
“可不,歐家又不是沒人了。”
南陽伯將茶杯重重放在桌上,發出聲響,“都閉嘴,我是一家之主,我說如何分家就如何分家,不服氣的可以選擇放棄自己那份家產,沒人求著你們要。”
南陽伯話音落,他那四個兒子臉全黑了,他們的目的是多分,結果自家親爹這般決絕想直接不分。
再看宗族的族長以及幾位德高望重的老者,發現他們神色淡淡,可見此事族長等人都是知道的。
分家事宜一一寫在契書上。
因為有黑框,溫虞能夠看清是如何分家的,雖然依照規矩她爹是嫡長子,又繼承伯府,故而分七成家業,可伯府好窮,那七成家業也並不多,公中可分的銀子、鋪子、良田也是少的可憐。
反觀剛剛叫囂溫父不改姓沒有資格繼承伯府的幾人,這會兒卻爽快的簽字,宛如丟了一個燙手山芋一般。
溫虞擔心有詐,可她爹神色淡淡的簽下字,她又不能衝過去阻止。
再看女眷這邊負責接待的族長夫人,溫虞感覺他們怕不是密謀了一個坑等她爹跳吧。
正廳分家事宜很快便有下人稟到偏廳來。
女眷這邊驚訝的大有人在,畢竟偌大的伯府家業卻隻有這些,實在讓人難以置信。
伯府備了飯食,男女分開入席,溫虞知曉南陽伯妾室孩子多,據說南陽伯同祖母和離後,不知怎得好似解鎖了生孩子技能一般,他那四個兒子也是學他。
一桌八人,不算出嫁的,嫡出的庶出的小姐便坐了三四桌,年齡最大的十四,最小的還在繈褓,更別提還有七歲以下的幾個男娃,而男子那邊還有。
因為實在是太多了,多的她們甚至沒有名字,依次按照排名喊,如十一姑娘、十二姑娘等等。
係統:【南陽伯府內裏有點複雜啊。】
溫虞:“這樣的你不是最喜歡嗎?人多口雜,處處都是瓜。”
係統:【比芝麻大不了多少的瓜,本係統可瞧不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