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第二十二片瓜
安大人一把抓住安夫人的手, 眼神中滿是凶狠,“安悅兒才回安家多久,鬥大的字不識幾個, 她怎會知曉這麽多?又怎麽會查到這麽多事?”
安夫人被抓住並未露出絲毫的驚慌, 抬眸神色淡淡的看著麵前人, “老爺還真是對自己的女兒不了解,悅兒那位逝去的夫君是秀才, 她識字。”
安大人不是蠢貨,一開始他對安悅兒被找回來並未太苛刻, 看到安夫人痛苦, 看到她女兒成為農家女勞作二十多年, 他是開懷的,便是給一些無傷大雅的補償他無所謂。
可安夫人帶著安悅兒到親家母麵前,她們想做什麽?壞他語荷的親事?他不允許。
後麵每每安悅兒總是精準踩中他不喜的地方, 對安悅兒他也越發厭惡。
回憶種種。
“安悅兒是你故意找來算計我的,她是誰?你要混淆安家血脈, 你這個毒婦。”
安夫人拿繡帕一點點擦去安大人唇角的血跡, 慢條斯理道:“老爺, 悅兒就是你的孩子, 你與何青蓮的孩子, 你沒發現她與何青蓮其實很像嗎?將她眉型改成與何青蓮一樣的新月眉,那雙楚楚可憐的眼睛簡直一模一樣。”
安大人忽的鬆開安夫人,踉蹌退了兩步, 他自己都不知當初那孩子被抱去了何處, 想到安悅兒是她找回來的, “你什麽時候知道的?”
安大人的手捂過嘴,以至於抓過安夫人手臂衣服的地方留下了血指。
安夫人眼眸一閃而過嫌棄, “知道什麽?知道你們早在我們成婚前就勾搭在一起了?知道恒兒撞見你們醜事差些被害死,知道你們在謀劃□□的事?”
安大人眼中的驚恐比剛剛被皇上發配到禮部還要可怕。
“老爺似乎很詫異,是因為我知道這麽多居然從未說對嗎?”安夫人笑了笑,笑的格外溫柔,“老爺知曉的,大吵大鬧從不是我的性子,何青蓮是舅舅唯一的血脈了,我答應過母親不能讓舅舅家斷根。”
“二十多年了,你們看著我照顧荷兒,看著她嫁入長平侯府,背地裏該是高興的吧,既然這般高興為何不繼續?”安夫人說著,緩緩靠近安大人在他耳邊低聲道:“老爺,安穩日子不好過嗎?你要卷進事非裏去,皇上正值壯年,你便想著扶持他兒子,你活膩了,別拖著我的恒兒和荷兒啊。”
溫虞瞳孔微縮,怪不得皇上對安大人的懲罰那麽重,直接把一個重臣發配成閑臣,恐怕皇上是知道的。
安夫人彈了彈衣擺,“其實,隻要你們老實安分,我也不是不能容忍你們,你瞧,這二十多年多相安無事。”
“你容忍我們?毒婦,你知道我這些年麵對你是怎麽過來的嗎?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嗎?”安大人張嘴大吼,染血的齒看起來有些瘋癲。
“你恨我?”安夫人微微蹙眉,“為何?”
“為何?你可真是貴人多忘事啊,你不會忘了當年是如何羞辱我的吧?你是貴女,你高高在上,我是貧寒學子我就低賤,我最厭惡的就是你這副清高模樣,惡心。”
安大人想起當年進京趕考窮迫潦倒時遇上的兩個女子,轉眼都這麽多年過去了,“青蓮心地善良,若非她的幫助我也不會有今天,反倒是你,處處針對她,還羞辱我,在我心裏青蓮就如那仙子一般,而你不過是地上的泥。”
安夫人蔥白的手指捏著那沾了血的繡帕,手指輕輕一鬆,繡帕落在地上,抬眸看了眼安大人,眼神平靜又冷漠,“蠢貨。”
“不許用這種眼神看我。你清高,你再清高在我眼中也隻是一灘爛泥,爛泥。”安大人最討厭的就是安夫人這幅高高在上平靜無波的模樣,時刻在提醒他與她的區別,氣的他咆哮起來。
安悅兒被找回來的日子,看著安夫人臉上那清高的表情皸裂,看著她為安悅兒費盡心力,為了安悅兒低聲下四同他商量,那會兒她總算像個普通人了,他別提有多暢快,仿佛大仇得報一般,原來,原來……
安夫人沒有了同安大人說話的欲望,邁步離開,腳踩在那方繡帕上,走得決絕。
到門口時,安夫人頓住腳,背對安大人道:
“何青蓮十歲開始寄人籬下,每月月銀不過一兩銀子,她得多省吃儉用才連續給你送三個月的銀子,加起來得有近百兩吧。”
“怪我,當初怎麽就瞎了眼呢,還勸父親收你做弟子。”安夫人輕輕歎了口氣,邁步過來門檻。
因為黑框定義的是安夫人,故而大殿內的事便看不到了,不是溫虞操控的,加上太過震驚她也沒有換視角。
溫虞:“啊啊啊啊啊,我要為安夫人打Call,好帥好帥好帥。”
係統:【宿主冷靜冷靜。】
溫虞:“冷靜不下來,我決定,從今天開始安夫人就是我的偶像。”
溫虞這會兒正震驚於今日這一切都是安夫人的手筆。
她就說安悅兒拿出來的證據為何那麽齊全,甚至都猜測過安悅兒是不是重生的。
係統:【本係統不理解你們人類的想法,安夫人既然早就知道安大人和她表妹的事,為什麽不早揭穿?】
溫虞:“揭露自己丈夫和表妹有染是很光榮的事嗎?”
安夫人在盛京貴人圈裏名聲極好,像那誰家女兒及笄都喜歡請她去做正賓,這等好名聲可不是光靠嘴誇就能誇出來的。
從剛剛安家夫婦兩人對話可看出,若不是安大人作死,安夫人恐怕還不會設計這一出,畢竟這事鬧出來她名聲也會受損。
但安大人參與的事非同小可,安夫人說的對,皇上正值壯年,這多年都沒有將方貴妃扶正可見是沒那想法。
若是二皇子真的做出謀逆事,皇上會不會殺自己兒子暫且不知,但參與的其他人呢,天子動怒殺不了兒子還不能殺那些帶壞自己兒子的大臣?
隻能說,安夫人深謀遠慮,幹得漂亮。
溫虞:“格局啊,安夫人格局太大了,向她學習。”
係統:【宿主,你不正常。】
溫虞:“你才不正常,你一個非人類懂什麽。”
安語荷和安悅兒並未走遠,兩人就在殿外,看到安夫人出來忙上前。
安悅兒想伸手去攙扶安夫人,手伸到一半想到自己的身份又給縮了回來。
安夫人伸手握住她的手,另一手則握住安語荷的,聲音溫和道:“走吧,宮宴要開始了,莫去遲了。”
時寧郡主見溫虞一直盯著安夫人看,那小眼神特別怪異,“怎麽了?”
“啊,沒事。”溫虞搖頭,忍不住又看了一眼安夫人,安夫人若是男子,這等城府在朝堂怕是作為比安大人還要厲害吧。
宮宴擺在福康宮,溫母和溫家大嫂來的比較晚,倒是聽相熟的夫人說了安家的事,奈何皇上清場她們都不知後續。
這會兒眾人目光都落在安夫人和她身邊的兩女兒身上。
安家母女三人麵色如常,眾人瞧不出毛病來,開口問吧,安夫人說話又滴水不漏,隻道都是她女兒。
“娘,大嫂。”溫虞挽著溫母的手坐下。
溫母來給惠陽大長公主請安,隨後同時寧郡主閑談。
溫家大嫂給溫虞使眼色,不過這會兒在宮裏,有些話實在不便說,隻聊別的。
係統:【皇宮人這麽多,怎麽說的八卦還不如秋獵勁爆。】
係統:【沒意思好沒意思,一個二個仿佛沒長嘴一樣。】
溫虞想說她們都在用眼神交流,宮裏人多耳雜,誰還敢那麽隨意。
宮宴是皇上每年年末款待朝臣的一次宴會,到年尾了不會提及糟心事,故而都是誇讚,君臣共飲。
因不知崔璟能否趕回來,溫虞便挨著時寧郡主坐的,溫虞甚少來皇宮,記得小時候就來過一次,那會兒看到一群太監打人板子,嚇的後麵都不敢來,說來這還是第二次來皇宮。
溫虞知道皇宮不能亂走,但是,人有三急。
對時寧郡主說了這尷尬事,時寧郡主吩咐身旁的侍女帶溫虞去。
好在出恭的地方不遠,燈火通明一路走去景色倒是不錯。
溫虞折身回去時,在兩條交錯的走廊看到了離家二十來日的崔璟,還看到在他麵前站著一身披狐狸絨毛披風的女子。
幾乎是下意識的,溫虞避身往一根柱子後麵藏。
係統:【宿主,你這是要抓1奸嗎?】
溫虞:“閉嘴,別亂說話。”
她隻是下意識避了而已,誰還沒個好奇的時候了。
那女子站在崔璟麵前,手展開擋著崔璟。
“求崔大人讓小女子見見兄長,小女子的兄長是清白的。”
崔璟冷眼看著突然冒出來的女子,“讓開。”
那女子並未讓開,執著道:“崔大人,小女子兄長是被人冤枉的,鷹錦衛抓錯人了。”
“讓開。”
那女子聲音拔高了一些,“鷹錦衛不能沒有證據亂抓人,你們這是草菅人命。”
崔璟眉頭微蹙,“丟出去。”
身後的墨塵直接將那女子給拽走,那女子還想叫嚷忽的便沒了聲兒。
而崔璟徑直往福康宮走去。
原本還以為是什麽可看的戲,結果啥也不是。
交錯的走廊,拐彎之時麵前突然站了一人,溫虞差些撞上,誰知抬眸一看竟是崔璟。
瞬間明白他這是在這兒等她,怕是剛剛她藏起來他便知道了,“崔大人豔福不淺呢,剛回來便有美人兒找上。”
崔璟見她搓著手,也沒拿個暖手爐,解開披風給溫虞披上,手扶著她肩膀,“還能美人在懷。”
溫虞嗔了他一眼,“剛剛那姑娘是誰啊?能進了宮來都是官家小姐,你這把人丟出去,不好吧。”
“中書侍郎家的表小姐。”
這稱呼聽著好耳熟啊,“你這般粗魯的對待人家的親戚,不怕中書侍郎尋你麻煩?”
“他不敢。”
宮宴無非吃喝以及那有才藝便上才藝的各家小姐秀,完事各回各家。
崔璟因出門二十來日,次日得了清閑在家。
一早上便聽到霜姐兒咯咯的笑聲,八個月大的孩子身子硬朗了許多,奶娘和丫鬟不敢對她拋高,她爹回來拋了一次便歡喜上,樂的合不攏嘴。
溫虞實在困極了沒能爬起來,等醒來時已經過了晌午,還好她不用每日晨昏醒定,不然起的這般晚,該遭人閑話了。
梳洗過後用了午食,寒柳進屋回稟說表小姐來了。
溫虞頓了頓,表小姐?
反應了一會兒才想起來府上之前來了位表小姐,因唐若秋來了侯府後特別安靜,也少串門兒,她都忘了府裏還有這麽號人,“快請進來。”
屋裏燒著炭火,丫鬟將唐若秋的大氅解開取下,露出裏麵水芙色的裙襖,唐若秋麵容屬於那種嬌弱的,給人一種身形單薄帶了些許病態的感覺。
“表妹快坐,這一路走來可冷著了,來,用手爐暖暖。”
唐若秋接過手爐,“多謝四表嫂,咳咳。”
唐若秋麵色有些過於白,還捂嘴咳嗽了兩聲,“抱歉四表嫂。”
見她憋著咳卻又忍不住,溫虞忙道:“寒柳,去溫一杯梨膏糖水來。”
係統:【宿主,你有沒有覺得侯府這位表妹跟安夫人的表妹很像啊,都柔柔弱弱的。】
係統:【你說侯府會不會也上演什麽表妹表哥禁1忌之戀?侯府可是有四位公子啊,要不咱們下個盤?】
溫虞:“……閉嘴。”
寒柳端著一杯梨膏糖水放在唐若秋麵前,唐若秋喝了梨膏糖水漸漸止了咳,“讓四表嫂費心了,之前聽聞四表嫂受涼便想來探望,奈何若秋身子骨不爭氣也病了些日子。”
溫虞含笑:“不礙事,一家人不在乎那些。”
她自己也沒有對唐若秋上心,竟是把這人都給忘了。
“若秋今日來打擾四表嫂,是想來給四表嫂送些剪紙,都是若秋閑來無事自己剪著玩的,還望四表嫂不要嫌棄。”
說著,唐若秋的丫鬟將一個扁平的四方盒子遞上前,那盒子大概有兩手掌攤開那麽大。
溫虞打開蓋子,入目是疊放整齊的剪紙,瞧樣子有好些,且花樣繁多,“好精湛的剪紙,表妹手可真巧。”
“若秋也就平日閑著無事隨意剪剪,四表嫂喜歡便好。”
崔璟進屋時溫虞同唐若秋正聊著她小時候家中過年的風俗,唐若秋生活的地方過年風俗與盛京這邊不一樣,倒也都有趣兒。
唐若秋見著崔璟微微愣神,忙起身見禮,“四表哥。”
溫虞記得這兩人似乎還沒見過,給崔璟介紹道:“這位是唐家表妹,之前給表妹接風洗塵時夫君不在府裏,故而沒有見過。”
崔璟看了眼唐若秋,“嗯。”
看著進入內屋的崔璟,溫虞抿了抿唇。
她該怎麽說呢?說崔璟就這性子還是他話少。
“四表嫂,若秋改日再來叨擾。”唐若秋很是識趣的提議告辭。
溫虞沒有挽留人,崔璟就在內屋,隔著一道牆她同唐若秋聊什麽都感覺不合適。
崔璟在家閑了一日,次日又忙的不見人。
唐若秋拿來的剪紙是真的好,還都是成雙成對的,貼在窗戶上也好看。
正看寒柳和暮煙往屋裏的窗戶上貼剪紙,門外伺候的丫鬟進屋稟道:“少夫人,門房來報說有一位稱自己是中書侍郎家的姑娘拜見少夫人。”
中書侍郎,溫虞這會兒可算是想起為何這名字耳熟了,係統八卦過。
係統:【中書侍郎家沒有女兒,宿主,是不是上次宮宴攔崔璟那女子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