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摸一下

實驗室裏的風雲人物之一洛嘉嘉,這兩天終於從美國開完會回來了。

洛嘉嘉是個做事風風火火每天妝容精致的女強人。她從喬納森剛成立實驗室的時候就跟著他了,一路從研究生跟到博後,從輩分和資曆來講,除了喬納森和謝以津外,她可以算是實驗室裏的大姐大。

所以他們幾個中國人私底下聚在一起的時候,都叫她一聲嘉嘉姐。

洛嘉嘉先是給他們分發了旅途中帶回來的禮物,然後就是愜意的交流時間。

郝七月:“嘉嘉姐你簡直不知道你走的這一陣子都錯過了什麽!讓我給你好好複盤一下,嗯……首先是艾米在生日派對上許願說今年想要個男朋友,當時她的眼珠子死死地黏在秦哥身上了!”

洛嘉嘉拍拍秦燦的肩:“不錯不錯,臭小子桃花還是該死的好,我記得上次不還有個俄羅斯交換來的凱瑟琳天天跟在你屁股後麵嗎?”

秦燦簡直百口莫辯:“那個真的隻是一直記不住儀器怎麽用,你們倆真的……差不多得了。”

郝五周:“對了姐,你到底是怎麽和謝前輩認識的啊?”

郝七月也反應過來:“哦對對對,當時我孤立無援孤苦伶仃地在茶水間裏遇到了劉勃,然後嘉嘉姐你在群裏說搬救兵,結果我等了半天一抬頭,看到了謝前輩,不過你別說,你還真別說……”

接下來五分鍾的內容秦燦都快能倒背如流了,因為這幾天郝七月已經無數次地向他複述了當時謝以津是如何風輕雲淡地出場,又是如何三言兩語就讓劉勃的臉在瞬間變成了菜色並在最後落荒而逃。

洛嘉嘉聽完哈哈大笑:“其實以劉勃在實驗室這兩年的產出來看,他這篇雖然不算頂尖,但也算是拿得出手了。隻不過在謝以津的眼裏,確實隻能算水刊一篇,但我沒想到他會直接點破。”

“我當時聽說你一個人和劉勃碰上了,怕他又惡心你,就發了個消息問謝以津能不能幫我去看一眼。”洛嘉嘉嘖嘖搖頭,“據我了解,劉勃的自尊心早已支離破碎,估計得有一陣子不會再惹你了。”

“你們倆是怎麽認識的呀?”郝七月拉著洛嘉嘉的胳膊,忍不住八卦道,“你竟然還有他的聯係方式,你們倆不會——”

洛嘉嘉:“您可打住,我倆其實一點都不熟,之前喬納森讓我倆申基金的時候加了個聯係方式,後來他主動找我幫了個忙而已。”

她的語氣突然變得神神秘秘:“你猜他叫我幫他幹什麽?”

郝七月:“課題來往嗎?也不對啊,他不是一直自己在做課題嗎?”

洛嘉嘉說:“錯啦,與科研無關,他叫我幫他代購一款毛絨玩偶。”

屋子裏的人都是一愣,就連寡言沉默的郝五周都忍不住問:“……玩偶?”

洛嘉嘉:“沒錯,我記得我還有圖片來著——看!”

洛嘉嘉將圖片給所有人展示了一圈,收獲了一眾驚訝的感歎聲。

唯獨坐在角落的秦燦神色微妙,今天話格外地少。

洛嘉嘉感到奇怪:“你小子今天怎麽這麽安靜?怎麽一點都不驚訝,不覺得這個答案非常具有反差感嗎?”

秦燦嘴角勉強動了一下:“是……挺意外的。”

郝七月盯著照片,睜大了眼睛:“哇!這家玩偶我知道,手感超軟超級好,就是價格太離譜了,我隻買得起他們家的小號捏捏樂掛飾。而且我沒記錯的話,他們家的玩偶都是超貴的定製款啊!”

洛嘉嘉:“我覺得鐵定是給對象買的,他當時選的還是個巨大的粉色垂耳兔,好幾千歐元呢,而且肯定還做了不少功課,買之前還特地叫我摸摸質感好不好。沒想到看著冷冷淡淡一個人,對自己心上人竟然這麽上心呢~”

郝七月喃喃:“哇,原來是有家室了啊。”

洛嘉嘉奇怪地看著秦燦:“秦燦你到底怎麽回事,心不在焉的,這麽勁爆的八卦都不愛聽?怎麽一點都不驚訝啊你?”

秦燦整個人早就成了一座雕塑。

他強製自己回過神來,硬著頭皮順著她說:“哈哈……怎麽會?我很驚訝,真的很意外呢,完全想不到他這種人會買這樣的東西呢。”

洛嘉嘉對他的反應感到非常滿意:“是吧是吧。”

茶水間的門外傳來動靜,他們抬起頭,剛好看到謝以津和喬納森並肩站在走廊裏聊著什麽。

秦燦:“……很少看到喬納森笑成這個樣子。”

洛嘉嘉:“正常啦,他前一陣幫喬納森申到了一大筆米,誰和錢袋子講話都會忍不住笑成一朵花啦。”

郝七月在旁邊蒼蠅搓手:“我要不要去和他道謝?可是我好害怕!所以我要不要去?可是我還是好害怕哦!”

門外謝以津和喬納森已經結束了對話。

喬納森轉頭向辦公室走去,所有人眼睜睜看著謝以津站在門口停頓了幾秒,低下頭看了眼手機,隨即抬起頭,轉過了身。

他身上有一種獨特的氣場,所以走進茶水間的瞬間,整間屋子都不由自主地跟著安靜了下來。

謝以津的目光在所有人身上滑過,最後落在了秦燦的臉上。

他對秦燦說:“你一直沒有回複我的微信。”

所有人:“……?”

秦燦頭皮一瞬間就麻了,半晌後艱難開口道:“……我,我沒看手機。”

謝以津點了點頭:“我預想到了這一點,所以決定直接過來找你,你現在有沒有空和我聊一聊?”

空氣驟然凝固。瞳孔地震的郝七月左看看右看看:“秦,秦哥你和謝前輩——”

謝以津看向秦燦,等待著他的答案。

秦燦大腦過載,又怕謝以津當著眾人的麵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話,隻能原地起立搶先一步回答:“那個……是的,我們要合作了!”

“合作一個新,新課題。”秦燦勉強定住心神,“隻不過現在還沒完全敲定細節,所以就還沒有和你們說。”

郝七月的下巴都快掉地上了:“什,什麽課題,我們和誰?”

謝以津鏡片後麵的那雙眼無聲地注視著秦燦,秦燦用眼神示意他趕緊附和自己。

良久後謝以津開口道:“是的。”

秦燦知道絕對不能讓這人在這裏多留哪怕一秒,於是一邊拽著謝以津往茶水間外麵走一邊對屋內的人胡言亂語:“那個什麽,我們現在打算再商量商量實驗細節和需要訂購的材料,到時候有了具體計劃再和你們說哈。”

秦燦拉著謝以津到了個完全沒人的窗邊。

他又回頭看了眼,確定周邊真的沒人後才終於安下心來,看向謝以津:“前輩,剛才屋子裏這麽多人,你能不能注意一下再開口,你這樣叫我怎麽接話?”

謝以津:“可是你一直沒有回複我的消息,我總感覺你好像要反悔。”

秦燦盯著謝以津的臉,說不出話。

其實回想起那天自己在影像室門口說的話,秦燦都懷疑自己是被下了降頭。

對他來說,接受這樣神奇的疾病的存在確實很難,可事實又真真切切地擺在自己麵前:雨下起來的一瞬間,謝以津就發起了燒。

秦燦萬萬沒想到,原來這人竟然真的隻是單純地……需要抱著自己。

謝以津已經和疾病共存了很長時間,他坦**直白,因為他早就習以為常。但在秦燦眼裏,他感覺謝以津的生活已經完全被疾病打亂了節奏,謝以津其實是被動地因為身體條件而無法正常社交。

當然課題也是一個原因,總之當時在影像室門口看著謝以津要走,他腦子一熱,最後竟然同意了:“我可以答應這個要求。”

此時此刻,盯著眼前的謝以津,秦燦開始質疑起了自己的選擇是否正確。

但他還是艱難開口道:“……誰說我要反悔了?”

謝以津盯著他,還是沒有說話。

秦燦受不了這樣的眼神,咳嗽了一聲:“真的,我不是出爾反爾的人,說過的話就不會反悔。”

其實這話秦燦說出來自己都有些心虛,因為就在幾天前,他還曾大聲地對謝以津說過“我是絕對不會答應你的”。

聽到“不會反悔”四個字,謝以津似乎這才放下心,點了點頭。

謝以津道:“我認為在這段關係開始前,我們需要將合約的內容明確下來,以免在未來產生不必要的糾紛。”

秦燦總覺得“關係”“合約”這兩個詞是怎麽聽怎麽別扭,但一時間又說不上來究竟有哪裏不對。

他猶豫道:“好,你說吧。”

他們在旁邊休息室的一張桌子前坐下,秦燦看著謝以津打開電腦文檔,敲下了題目“雨天課題互助計劃”。

“關於課題合作,我已經向喬納森大致了解了你現在手頭正在做的東西,並擬好了一個初始的提案發給了他。”謝以津說,“等他給出反饋之後,具體細節可以根據你的想法再進行修改,可以嗎?”

秦燦被他的效率所震驚,雖然他和謝以津探索的大方向相同,但新課題是在他們各自原本的領域上進行融合,他以為提案至少需要一周才能寫完。

秦燦:“可以,但是我對你原本的免疫領域了解得可能不夠深入,我可能會需要你對我進行特定的指導。”

謝以津:“可以。”

秦燦看到謝以津飛速地在鍵盤上敲擊著,聽到他說:“既然我們在課題方麵達成了一致,那麽我們現在可以聊更重要的事情了。”

“首先,你需要下載天氣預報,時刻關注天氣變化。”謝以津說,“當然在每個雨天的前一天,我也會提前對你進行提醒。”

秦燦感覺這人是做了十分周全的準備來的:“可以是可以,但倫敦這個天氣,每個雨天是不是有點……”

謝以津:“我是這樣想的,工作日的雨天,我會需要你的幫助,周六周日的雨天,你可以不用管我,我會自己解決,可以嗎?”

聽起來非常合理,秦燦卻警覺地抓住了漏洞:“等等,工作日,你指的是工作日裏的幾點到幾點?”

謝以津神情流露出一絲遺憾,似乎沒想到秦燦會這麽敏銳。

“工作日早八點到晚七點。”謝以津停頓了一下,又補充道,“暴雨的夜晚會大幅影響我第二天的狀態,所以工作日暴雨的夜晚需要你加班,也就是陪我過夜。”

“過夜”兩個字,燙得秦燦差點原地跳起來。

秦燦:“不行,普通的雨,工作時間隻能九到六,暴雨……暴雨到時候再另談。”

謝以津微微皺眉,盯著秦燦的臉看。

秦燦不為所動。

謝以津妥協地垂下眼,在電腦上刪改了些:“可以,工作日九點到六點。”

“那麽現在,我們來確定一下不同程度的雨需要對應什麽樣的措施吧。”

謝以津說:“就像之前約定好的那樣,中小雨的時候我們需要擁抱,大雨暴雨可能需要你——”

秦燦又聽出了不對:“你再等等,我怎麽記得之前你說的是小雨牽手,中雨擁抱?”

謝以津:“因為有的時候很難界定小雨和中雨的差別,所以我覺得都用擁抱解決會比較好。”

秦燦:“不行,以天氣預報的小雨中雨為準,小雨牽手,中雨擁抱,大雨暴雨另議。”

謝以津:“可是牽手的話,肢體接觸的麵積實在是太小了,這樣我還不如選擇我的等身玩偶。”

秦燦:“牽手不夠的話,可以抱著胳膊。”

“抱著胳膊也不夠。”

“夠,我胳膊上也有肉。”

“不夠。”

“夠。”

“不夠,你並不清楚——”

謝以津突然不說話了。

因為秦燦沒有繼續和他爭辯下去,而是用行動給出了自己的論據——他直接撩起了自己的衛衣袖子。

他先露出了自己的小臂,小臂線條清晰,薄薄的肌肉壯實有力,隱隱可以看到蜿蜒的青筋,已經足夠讓人移不開眼。

但秦燦沒有停下,而是繼續將袖子往上撩,直接撩到了大臂根部的位置。

他的大臂肌肉才是真的叫人完全移不開視線:沒了衣物的遮擋,健康而結實的肌肉毫無保留地展露出來,肱二頭肌和肱三頭肌線條流暢,堪稱完美,那是絕對的自律、年輕、力量和健康的象征。

秦燦揚起下巴,問道:“夠嗎?”

在其他人的眼中,秦燦一直都是個低調謙遜的人。他是混血,俊逸的容貌和突出的身高本身足夠引人注目,但秦燦做事從來都不會做得太滿,他不愛顯擺也從不嘚瑟,相處起來會給人一種非常舒服的感覺。

謝以津是秦燦遇到的第一個例外。

這人太特別了,正常社交這一套放他身上是不起作用的,秦燦感覺自己不真的露點什麽,謝以津是不會改變他的想法的。

其實此刻的秦燦也是在硬撐罷了。

這是他第一次主動和別人展示自己的肌肉,難免感到有點難言的尷尬羞恥,但還是硬著頭皮盯著謝以津,爭取不落下風。

謝以津的視線在秦燦撩起衣袖的那一刻就沒有移動過分毫。

沉吟片刻後,謝以津才緩緩開口道:“看起來應該可以。”

得到預想之中的回答,秦燦麵上不顯,但心中還是難免有些得意。

他低下頭,正準備把袖子捋下來,卻聽到謝以津又一次開了口——

“但是為了保險起見,我需要摸一下才能確定。”謝以津說。

作者有話說:

小謝:時刻保持搞科研的嚴謹態度來對待人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