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double bed
秦燦看到謝以津的瞳孔顫了一下,他像是被問住了。
與此同時,可能是他們換衣服的時間實在太久,門外傳來了那位英國老人的問詢聲:“您好,請問現在可以開始量身了嗎?”
他們如大夢初醒般地回過神來。
秦燦抿了抿嘴:“我……先去量身。”
後半程的兩人都有些心不在焉。
在店員的幫助下,秦燦量完了身,敲定了想要的西裝款式,並且約定了之後來取的時間。
謝以津站在一旁,靜靜地注視著他們的一舉一動。
回到試衣間後,秦燦換回了自己的常服,找出自己的錢包準備去結賬。
然而等他走出試衣間後,卻發現謝以津正在和那位英國老人在收銀的櫃台前攀談著。
謝以津手裏拿著預訂的票據,看樣子已經把賬提前結好了。
秦燦:“……!”
其實進店的那一刻起,秦燦就知道這身西裝注定價格不菲。
但他琢磨了一下,覺得這是人生中的第一次學術演講,也是科研路上重要的一個節點,稍微出一點血也是值得的。
“不行,太貴重了。”
秦燦急得就要直接上手去搶謝以津手中的票據,想要看看價格究竟是多少:“前輩你怎麽能趁我換衣服的時候偷偷結賬?我轉給你,你——”
謝以津將手背到身後,把票據塞到了口袋裏,根本不給秦燦碰到的機會。
“上次演出後我和你說過,我想送你一些東西,算是你這段時間幫我的回禮。”
謝以津說:“加上那晚你還幫我升級成了暴雨待遇,讓我在你的住處留了一晚,本來就給你添了很多麻煩。”
“現在想想,和當時那位演員小哥身上的背心相比,果然還是送正裝更得體一些。”
謝以津的目光落在秦燦的肩膀上,半晌後上移,落在秦燦的臉上:“也更適合你一點。”
“我——”秦燦喉結一動,“謝謝。”
“不用。”謝以津搖頭,“如果你可以收下的話,以後雨天相處的時候,我也可以心安理得一些。”
秦燦:“……”
走出西裝店的時候,已經是深夜。
倫敦夏日的夜晚總是有著微涼的風,街道上很安靜,謝以津在前,秦燦在後,他們沉默著走了一會兒。
片刻後,謝以津轉過了身,看向秦燦。
“至於你剛才問的,為什麽今天沒有下雨,我卻還是想要摸你。”
謝以津突然開口道:“我想可能是因為我們相處的時間太久,讓我產生了類似於我和玩偶之間那樣的依賴羈絆感。”
秦燦沒反應過來:“什,什麽——”
謝以津解釋道:“舉個例子,沒有下雨的時候,我依舊有在睡前和玩偶親近的習慣,相同的,剛才幫你係領帶時,我不自覺地就想要伸手觸摸你,應該也是一種類似的感覺。”
他停頓了一下:“當然,這確實不在我們約定好的雨天合作範疇內,讓你感到不太自在,抱歉。”
秦燦沒有想到謝以津還記得自己在更衣間裏提的這個問題,更沒預想到謝以津會突然和自己道歉。
謝以津的語氣很平靜,但秦燦總感覺哪裏怪怪的:“我……倒也不是感到不自在,隻是有的時候會被稍微嚇一跳,我現在其實已經習慣了,沒什麽。”
他看到謝以津點了點頭。
這次的行程喬納森給足了麵子,下了血本,批了筆十分可觀的經費,沒讓他們坐四五個小時的火車,而是直接包了機票錢。
會議周三開始,他們訂的是周二中午飛向愛丁堡的機票。
秦燦在周二早晨取到了那套半定製的西裝。
他在西裝外麵套了一層又一層的防塵袋,包裹得嚴嚴實實,唯恐壓出一絲褶皺,最後才小心翼翼地塞進了行李箱。
臨走時,秦燦檢查了水電門窗,拎著行李打開門後突然想到了什麽,腳步一頓,又走回了屋子裏。
秦燦走到了自己的書架前。
須臾後,秦燦喉結微微動了一下,抬起手,將書架中間的那隻中號小企鵝轉動了一下。
小企鵝的表情依舊是“/(//•/ω/•//)/”。
它的豆豆眼又黑又圓,有些羞赧地和秦燦對視。
從剛到家裏時的完全背對著外界,到後來露出半邊身子,再到這一刻,它終於得到機會,完整地將自己的臉麵向了外麵的世界。
秦燦的嘴角微微上揚。
飛機上,秦燦和謝以津對於接下來一周的行程進行了交流。
秦燦:“我看了眼天氣預報,愛丁堡周三周四是晴天,周五周六預計會有雨,比倫敦未來一周的都是雨的情況要好很多。”
謝以津點頭,展示了自己的電腦屏幕:“這是我為你製訂的行程計劃,周三周四是你的海報展出和演講,你可以全心全意地準備,我也會全程為你提供指導。”
“除了有雨的周五和周六,我會需要你幫我一下,”謝以津說,“剩下的時間,比如演講後的晚宴以及社交由你自己決定,我不會對你進行任何幹涉。”
秦燦聽著聽著,逐漸察覺到好像有哪裏不對:“等一下,那在這些我自行安排的時間裏……你打算幹什麽?”
謝以津說:“睡覺。”
秦燦:“……?”
秦燦:“你打算一直睡覺?”
“幫助你準備演講是我的首要任務,至於其他不下雨的時間點,我可能會稍微逛一下海報展覽,並在酒店裏處理一下自己的數據。”
謝以津道:“不過領域內最近稍微有突破性的文章我都已經看過了,展覽裏應該也不會有什麽新穎的東西,其他人的演講我也不是很有興趣。”
“而且雨天和陰天會很困,所以我大部分時間應該會睡覺。”他說。
秦燦嘴巴張開了一下,卻發不出聲音。
其實秦燦一開始就知道,謝以津會選擇和自己前往愛丁堡,協助自己進行學術演講,隻是為了在雨天蹭自己這個人形抱枕罷了。
但是在這段對話發生前……秦燦確實還是有一些難以啟齒的期待在的。
愛丁堡是蘇格蘭一座古老優雅的城市,自然風景很好,沒雨的時候,他還在想他們說不定可以到附近的餐廳吃吃飯,或者去市區隨便逛逛。
但現在謝以津這麽一說,秦燦喉嚨裏像是哽了個東西,最後隻能勉強擠出來了個“行”字。
落地後,他們打車去了會場附近的酒店。
謝以津在酒店前台領了房卡:“走吧。”
秦燦:“啊?一個房間?”
謝以津:“嗯,會議場地附近就隻有這一個酒店,步行十分鍾就可以到會場,這次參會的人比較多,所以訂得比較滿。”
“是一間房,工作人員和我溝通時說,是有兩張床的房型。”他看向秦燦,“你可以接受嗎?”
秦燦:“可,可以啊。”
謝以津點頭,拿著房卡,拎起行李,走在了前麵。
秦燦總感覺那天從西裝店更衣室裏出來之後,謝以津似乎有些疏遠自己。
但不下雨的時候,謝以津對誰都是一副淡淡的樣子,所以秦燦感覺可能隻是自己的錯覺而已。
他們坐了電梯,找到了房間。謝以津將行李放在門口,用房卡刷開房門,先一步走進了屋子。
秦燦站在門口,拉著兩人的行李,正準備後腳跟著一起進門,謝以津卻突然原路返回,走出了屋子。
他同時把身後的門直接掩上了。
秦燦茫然:“怎麽了?”
謝以津沒說話,無聲地和秦燦對視。
秦燦看到謝以津沉思了一會兒,看了一眼身後的門牌號,又低頭看了眼手中的房卡,靜靜地沒有說話。
秦燦意識到了什麽:“不會是——”
謝以津突然問:“如果我的理解沒有出現錯誤的話,工作人員口中的double bed,不應該是指有兩張床的意思嗎?”
秦燦勉強保持著鎮定:“前輩,你有過住英國酒店的經曆嗎?”
謝以津:“我很少旅遊。”
秦燦“嗯”了一聲:“我不知道當時工作人員是怎麽和你說的,但是酒店在房型的表述方式上……double beds room和double bed room,代表著的是截然不同的兩個意思。”
謝以津:“……”
秦燦:“一個是雙床房,一個是代表‘有一張可以躺兩個人的大床’的房間,雖然聽起來很像,但後者本質上還是隻有一張床的。”
秦燦看到謝以津的眉頭微微蹙起。
半晌後,謝以津無聲地吐出一口氣,說:“抱歉,是我的疏忽,我去大堂問一下還有沒有多餘的房間。”
秦燦:“啊?”
其實剛才有那麽一瞬間,秦燦都已經默認為這是謝以津安排好的,用來故意和自己增加肢體接觸機會的小手段了。
然而——
“你先住這屋,我再去開一間房。”謝以津直截了當地將房卡放到了秦燦的手裏,“稍等一下。”
秦燦:“不是——”
好陌生。
真的好陌生。
按理來說,哪怕房間真是謝以津不小心訂錯的,但就照他之前係個領帶手腳都不安分的曆史來看,秦燦以為他大概率也隻會和自己口頭拉扯一下,最後還是會將錯就錯,直接拎包入住的。
但今天的謝以津……矜持得簡直像是另外一個人。
然而謝以津沒有注意到秦燦臉上的表情,他轉過了身。
下一刻,謝以津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人拽住了。
他茫然地回過頭,秦燦臉上沒什麽表情,使出的力氣卻極大,竟然直接把他給拽進了屋子裏。
青年的聲音沉沉地在謝以津的耳邊響起:“剛才不是還和我說房間爆滿,現在下去問,有什麽意義嗎?”
謝以津的身子一僵。
“而且不論是演講修改,還是溝通彩排,我們這幾天都需要在一起。”
秦燦停頓了一下:“包括後麵一連幾天的雨,反正都是要在一張**解決的,住一間方便一點,不是嗎?”
謝以津沒有說話。
他盯著秦燦的臉看了一會兒,突然問:“你確定嗎?”
秦燦:“啊?”
謝以津輕聲道:“這一周的時間內,隻有兩天是有雨的,一間屋子,一張床,其他的時間內,你確定你真的不會感到不舒服?”
不舒服?
這突然鬧的是哪一出?
秦燦一時間感到又氣又想笑,但他突然明白過來了什麽:“等等,是不是因為那天更衣室裏,你以為我——”
謝以津沒有說話。
那天更衣室裏,秦燦的話讓謝以津意識到,哪怕天氣並不是雨天,哪怕意識並沒有因為天氣的影響變得失控,自己似乎……依舊有著想要親近秦燦的渴望。
這讓謝以津感到茫然。
盡管“玩偶依賴論”可以勉強給出一個合理的答案,但有些地方依舊有悖於最深層的邏輯,這讓謝以津感到不解。
秦燦是他的生活必需品沒錯,但現在似乎不僅僅是雨天必需,而是……
但秦燦眼中,自己很可能隻是一個患有特殊疾病、需要幫助的前輩。
當時更衣室裏,望著麵紅耳赤的青年,謝以津意識到,自己的一些行為舉動,似乎在無形之中給他帶來了很多煩惱。
在出發前,謝以津告誡自己,這次行程之中要收斂一些,卻沒想到一落地,就在酒店房間的事情上出了這樣的岔子。
秦燦盯著謝以津的臉,一時間也百口莫辯。
當時幹什麽非要去戳破他的那些小動作呢?
秦燦心底歎息道,早知道當時就讓他多摸幾下了,之前又不是沒摸過,又不會掉塊肉,不然現在也不會……
謝以津:“我可以先去下樓問一下大堂裏的——”
“首先,一場床也好一間房也好,一天也好一周也好,我不在意,也無所謂。”
秦燦直接打斷了謝以津的話。
他停頓了片刻,才聲音微啞地開口道:“因為我之前……和前輩你又不是沒在一張**睡過。”
謝以津的呼吸停滯一瞬。
“其次,關於其他的肢體接觸,我一直都心甘情願地幫你,那天我隻是……”
秦燦深吸了一口氣,實在是說不出“我隻是小學生心理作祟,被你摸太多次,想摸你的腰來報複你一下”的話。
“……總之,如果我對這些肢體接觸感到不舒服的話。”
他停頓了一下,深深地看了謝以津一眼,喉結微動,咬牙切齒地說:“我那天根本就不會讓你在我家過夜,不會滿足你那些越來越過分的需求,甚至從一開始就不會答應你的互助請求。”
“更不可能——”
喉嚨深處癢得不行,舌尖仿佛伴隨著心跳震動,心髒像是快要從中蹦出。
秦燦望著謝以津的臉,胸膛起伏,最終還是沒有將答案完整地說出口。
——更不可能在得到人生中第一個學術會議邀請時,感覺到的不是欣喜抑或是興奮,而是放心不下未來雨天時一個人的你了。
作者有話說:
小企鵝和大秦鵝:同時旋轉到了戀愛形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