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我很喜歡你

一時間,秦燦竟無法判斷出謝以津究竟是醉了還是沒醉。

說醉了吧,他又沒有大舌頭或者口齒不清的症狀,除了語速相較於平時略顯緩慢之外,話語中的邏輯依舊清晰,每句都直接問到了秦燦的心靈深處。

說沒醉吧,可他的皮膚肉眼可見的地方都透著粉意,不是下雨時那種病態的緋紅,眼底醞釀著一汪水,氣息之中也夾雜著酒精的氣味。

明明半個小時之前還好好的,半個小時後秦燦一回來,謝以津就直接硬邦邦地來了一句“合約結束”。

秦燦突然回想起了什麽。

秦燦拉著謝以津的胳膊,緊緊地盯著他的臉:“是郝七月她們和你說了什麽嗎?關於艾米的事情?”

謝以津並沒有正麵回答他的問題。

他別過了臉:“我們之前在製定條約時就約定好了,因為我們的互助計劃需要肢體上的親密接觸,所以性質比較特殊。”

“如果你有了任何私人感情方麵的發展,你必須要和我坦誠,我們需要立刻結束這段關係。”他補充道。

秦燦:“……”

當時謝以津提出這一項條約的時候,語氣隨意且輕描淡寫,秦燦根本就沒有放在心上,卻沒想到這人在大抵是醉酒了的情況下還記得如此清楚。

現在秦燦很確定,謝以津絕對是從那群人那裏聽了一些有關艾米和自己的傳言了。

“等等,你先等等。”

秦燦簡直是服了,歎息道:“前輩你想得實在是太遠了,我不管你從別人那裏聽到了什麽,總之我可以告訴你,根本不是他們說的那樣。”

謝以津安靜地看著他。

“首先,我不喜歡艾米,在未來也不可能——”

“秦哥!艾米說她總共定了兩個小時的保齡球場,現在時間差不多了,大家準備收拾收拾進入下一輪,要不要一起打個車啊?”

郝七月突然看見謝以津:“謝哥也在呢?你要不要也一起去啊?那家酒吧的酒要更頂一點。我們平時都很愛去呢!”

秦燦下意識地站起身,擋住自己身後的謝以津。

謝以津現在處於一個半醉半醒的混沌狀態,秦燦不確定他現在會不會說出什麽驚天地泣鬼神的,類似於之前“好大好軟”的這一類話。

總之絕對不能讓他們對上話就是了。

“那個,是這樣的。”

秦燦幹脆拉著郝七月洛嘉嘉幾個人到了角落裏:“我看你們謝哥已經有點醉了,所以你們先去下一輪,我先把他送回家去,時間夠的話我就回來找你們,時間不夠的話,咱就直接下周見了。”

郝七月伸長脖子看了一眼吧台前麵的謝以津,遺憾道:“啊,這樣啊,那我估計隔壁實驗室的好幾個妹妹都要失望死了。”

“你剛才不在,所以根本沒看到有多誇張。”

她神神秘秘地對秦燦說:“就是艾米的那些小姐妹,好多躍躍欲試想要和謝哥聊天,結果都被謝哥神秘清冷的氣場給震撼住了,最後愣是沒有一個人敢上前搭話。”

秦燦幹笑了一下。他心說那可不是什麽高冷,不過是被小兔子西瓜雞尾酒迷了眼罷了。

洛嘉嘉:“不過你一會兒要是不回來的話,還是去和喬安娜說聲再見吧,畢竟她下周就直接飛回利物浦的家了。”

秦燦一怔。

洛嘉嘉說的沒錯,今天的團建在某種意義上確實是自己和喬安娜最後一麵,對方算是他科研路上很重要的一位良師。

秦燦說:“行,我馬上就去。”

他猶豫了一下,又回頭看了眼謝以津,總還是放心不下,便叫他旁邊的服務員幫自己看著點人。

和喬安娜寒暄道別用了十幾分鍾的時間。

氣喘籲籲地跑回來後,看到謝以津人還在吧台前,秦燦鬆了口氣。

但定睛一看,秦燦的一顆心又懸了起來:因為離開時的謝以津還筆直地坐在吧台前,但此時此刻,他已經趴倒在吧台的桌麵上了。

他的脖頸修長白皙,發絲耷拉在額前,呼吸平穩,雙眼恬靜地合著,像是某種很乖的小動物。

站在他身旁的男服務員神色為難,猶豫著要不要叫醒他。

眼看著服務員的手就要在謝以津後背落下,秦燦及時一個箭步上前,阻止了他:“沒事,我來吧。”

他先是喊了一聲謝以津的名字,謝以津沒反應。

秦燦又提高了音量,在謝以津的耳邊喊了一聲:“前輩?”

謝以津終於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看向他,整個人的狀態都有點發蔫。

秦燦感覺他的臉比剛才更紅了,而且他始終沒有說話,已經不再是方才那種冷靜質問自己的狀態了。

秦燦感覺不對勁,低頭一看,發現謝以津的另一隻手在捂著胃,頓時心道不妙。

往他身後一看,才發現所有的小兔子西瓜雞尾酒,包括剛剛新上來的那一杯,一共五杯,每一杯都已經被謝以津喝到一滴不剩了。

秦燦差點一口氣沒提上來:“你,你怎麽全給喝了——”

他們實驗室的人經常一起喝酒,每個人醉的方式都不一樣,大發酒瘋又或者倒頭就睡,秦燦每種都見過不少。

但喝醉的謝以津是第一次見到,而且他醉的方式是其中最特殊的那一種,他……醉得很有層次感。

每一層的狀態都不一樣,層層遞進,一共三層,每層都有新體驗。

第一層,也就是方才冷靜質問自己和艾米關係的謝以津,雖然已經有了些許胡言亂語的前兆,但是當時他的意識還算清醒,至少與現實世界還存在著聯係。

目前是第二層,也就是沉默不語的發呆遊離狀態,像是暴風雨前的醞釀過程,為第三層爆發的大招做鋪墊。

秦燦試探性地問:“前輩,咱們要不回去吧,你現在還能站起來嗎?”

謝以津也不知道是聽清楚了還是沒聽清,安靜了片刻,緩慢地站了起來。

下一刻,秦燦看到他渾身無力地往前踉蹌了一下,眼看著就要往前麵栽倒,秦燦趕緊眼疾手快地把他拽進了自己懷裏——

身子軟得簡直像一攤泥了。

秦燦歎息:“你絕對不能再喝了,要回去嗎?”

謝以津不說話。

秦燦:“還……認得出我是誰嗎?”

還是不回複。

秦燦提高了音量:“要是一直不說話的話,我可就直接送你回家了啊?”

依舊是沉默。

秦燦吐出一口氣,確定這人已經是徹底的醉鬼,直接掏出手機打了車。

雖然聽起來有點怪,但秦燦確實記得謝以津家的住址,而且是精確到樓層和門牌號的那種。

主要是那個豪華地段的房子本來就很稀少,加上秦燦已經去過兩次,雖然秦燦沒想到第三次這麽快就來了。

三次體驗都很戲劇化,第一次是特大暴雨,第二次是秦燦胳膊受傷,第三次則是謝以津醉酒。

攙扶謝以津並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主要是謝以津本人走得實在是太慢。下了車後,秦燦都想幹脆像上次那樣直接把人公主抱著跑起來,但最後還是因為看到電梯裏有人,才打消了這樣的念頭。

好不容易走到了謝以津的家門口,秦燦伸出手,在懷裏人的褲子口袋裏摸索出了鑰匙。

秦燦:“前輩,我先把你鬆開一會兒哈,我開下門,你站穩一點。”

門開的一瞬間,一股力量突然壓在了秦燦的身上,是旁邊的謝以津站不穩,栽倒在了他的身上。

兩人踉踉蹌蹌一起往屋子裏麵摔。

屋內的燈還沒開,隻有樓道裏昏暗的燈光隱隱約約地透了進來,他們在一瞬間抱在一起,氣息交織。

空氣靜默了片刻,像是感受到了什麽,黑暗中的謝以津突然抬起手,將掌心覆蓋到了秦燦的胸上。

秦燦:“……?”

如果是個好心的女士送謝以津回來,第二天謝以津大概會直接在警察局裏醒過來吧。

這個時候的秦燦沒有意識到,謝以津已經進入三層醉酒模式中的第三層。

——時空錯亂胡言亂語階段。

謝以津靜靜地感受了幾秒手上的觸感,若有所思。

半晌後他抬起頭,語速有些緩慢,但同時又看起來很高興地和秦燦說:“哦,我好像想起來你是誰了.”

“好久不見。”他說。

秦燦:“……”

憑胸識人是吧?

“認出來就好。”秦燦一邊摸索著把屋子裏的燈打開,一邊說,“這樣,我扶你去你的臥室吧,你先躺會——”

然而此刻謝以津的思維完全處於自己的小世界中了。

他打斷了秦燦的話,很固執地繼續追問道:“你還記得我嗎?我之前抱過你一次的,你忘了我嗎?”

秦燦一時間有點想笑。

“當然記得。”他說,“而且你可抱過不止一次……好啦,你慢慢地跟著我走幾步,站穩一些哈。”

清醒時的謝以津本來就很特立獨行,喝醉後的更是一身反骨。

他簡直是處處和秦燦作對,不管秦燦怎麽拽,他都一動不動地站在原地,隻是盯著秦燦的臉看。

像是注意到了什麽,謝以津突然皺起眉,兩隻手扶住了秦燦的肩膀,一使勁,將秦燦一把推到了身後的牆上。

秦燦:“?”

兩人之間的距離在瞬間縮短,謝以津仰起臉,像是在努力辨認秦燦的臉一樣:“我感覺,你變了,好像長得和上次不太一樣了。”

他一邊說著,又毫不猶豫地把手落在秦燦的腹肌上,捏了一把。

手勁可是一點不小,秦燦“噝”了一聲,還沒來得及說什麽,就看謝以津眉頭皺得更緊了。

“你的肚子,似乎沒有之前那麽圓了,現在要更好摸一些了。”

謝以津想了想,抬起頭看向秦燦的臉,喃喃道:“好像也長高了一點,眼睛……好像變得更棕了,嘴巴的形狀也變得不一樣了。”

秦燦:“啊?”

雲裏霧裏的一番話,秦燦隻以為謝以津醉得太嚴重了,便哭笑不得地順著他說:“好好好,我可能是有了點變化……咱們先進臥室好不好?”

然後秦燦的身子突然一僵。

——因為謝以津突然抬起手,親昵地摸了摸秦燦的頭發。

他手上的動作很溫柔,就像是在獎勵一個大型動物一樣,幫他順著頭頂毛發。

謝以津將臉湊到了秦燦的耳邊,輕聲開口道:“其實啊,不管你怎麽變,我都還是很喜歡你的。”

秦燦的眼睛驟然睜大。

他一刹那懷疑自己幻聽了,心跳漏了一拍,看向謝以津的臉,甚至震驚到有些結巴:“你說,你說什麽?”

他聽謝以津又重複了一遍:“我說,我很喜歡你。”

“喜歡”這兩字的分量明明應該是很重的,此刻從謝以津的口中輕柔地吐出來,像是一片飄著的小小雪花,落在秦燦的心頭,陷入他的心口,搔得他心髒發癢。

秦燦的手腳在瞬間變得冰涼,心不受控製地急速跳動起來:“你——”

“當時我也像現在這樣,抱著你,摸著你。”

謝以津回憶著,遲緩地停頓片刻,才繼續嘀咕道:“但是出於一些重要的原因,當時的我沒有辦法選擇你,讓你一個人在那裏留了下來。”

他喃喃地開口道:“對不起。”

秦燦茫然地盯著謝以津的臉,神色驟然一變。

他猛地意識到,從剛才的“好久不見”,到“你變了”,謝以津並不是在胡言亂語,而是在回憶著他的過往。

他不是在對秦燦說話,而是徹徹底底地把秦燦認成了另外一個人。

就連他的那句“我很喜歡你”……也是衝著另外一個人說的。

將謝以津的描述零零散散拚湊起來,會得出一些信息:這是一個和謝以津曾經溫存過的人,兩人後來出於一些原因不得不和對方分別,然而直到現在,謝以津也在因為他們當時的分別而感到惋惜。

是什麽人?

難道是謝以津在美國認識的人?難道他在美國科研的時候,也曾有過一個和自己的作用相似的,為他解決雨天煩惱的一個人?

一瞬間,秦燦的心口像是被一隻大手緊緊攥住,前所未有的酸澀籠罩在心頭,他的呼吸變得沉重。

思緒混亂間,他突然意識到,自己好像對謝以津並不了解,對他的過往也一點都不了解。

“謝以津,你看著我的臉。”秦燦看向謝以津,聲音沙啞,“你真的知道我是誰嗎?”

謝以津看著他,點頭。

秦燦心口的那把無名火越燒越旺,他胸膛起伏了一下,轉過身,把客廳裏所有的燈都打開,屋內一瞬間燈火通明。

然後他轉過身,拉起謝以津的兩隻手,一隻摸向自己的臉,一隻放到自己的胸口上:“你再摸一遍,再好好確定一下,我到底是誰。”

謝以津很聽話地摸了摸秦燦的臉,又捏了捏他的胸肌,確定了一下手感。

“嗯。”

他有些遲疑地開口道:“雖然存在著一些變化,而且上次我們見麵的時候,你並沒有穿衣服。”

“不過你身體的手感依舊很好,所以我想,我是不會記錯的。”他補充道。

秦燦又一次睜大了眼睛。

沒穿衣服?

謝以津和這個人,當時已經發展到能這樣坦誠相對的地步了嗎?怪不得能讓他直到現在都難以忘懷。

謝以津又自顧自地說道:“自從那天和你分別過後,我也經常會在夢裏想起你,我不會認錯的,你就是——”

真就念念不忘了是吧?秦燦的牙關不自覺地咬緊。

“謝以津,最後一次機會,你再好好看一眼。”

秦燦打斷了謝以津的話,壓抑住內心深處的怒火,深吸了一口氣:“你看清楚了,我根本不是你現在說著的那個人——”

下一刻,他聽到謝以津堅定地說:“你就是大企鵝啊。”

作者有話說:

前一秒的小秦:你給我摸,你給我好好摸,你給我摸明白了,我是我,我才不是別人的替代品!ヽ(#`Д´)ノ

下一秒的小秦:……O.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