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簡璐迅速拆開信封, 坐到一邊一目十行閱讀起來。
這信是三姐夫孟凡寫的,簡欣如今能寫能認的字兒不多,便讓丈夫代筆,信裏主要講了家裏的情況, 尤其是何家人和簡父簡華林的批.鬥結果。
原本, 當初何家人和簡華林被帶去公社, 公社幹部聽說這樣的封建思想肆虐, 封建毒瘤殘存很是憤怒,這不是明晃晃和上頭政策作對嗎?
當即就組織了批.鬥會,這批.鬥會也不是什麽人都能參加的,從德高望高的老人到優秀紅小兵,屬於是都派了代表來。一批.鬥就是一星期, 接下來又是思想改造教育,一通折騰下來,距離簡璐離開已經過去半個月了。
何家人和簡華林被批.鬥, 又上了一周多思想改造教育課後,前後腳被放出來。簡華林哪裏想得到, 自己進去一趟, 出來已經變了天,小女兒不僅和程錚定了親,人居然已經走了,C市和H市遠隔千裏,他兩條腿倒騰廢了也追不過去,差點氣得吐血。
而何家人在即將被放出來的檔口,卻突然被公安局給扣住了。
不知道哪兒來的消息, 何家當年在饑荒年偷公社糧食的事兒被人揭發。十年前,正是饑荒年歲, 村裏不少人餓死,吃觀音土啃樹皮苟活的不在少數。
當年公社剛成立不久,管轄不算太嚴,好不容易分撥到一批口糧準備給大夥兒分一分,第二天就發現被偷了。
當時大夥兒苦尋許久都沒見蹤影,就因為這,又餓壞一批人,甚至有人沒挨過去。
這回也不知道公安局從哪兒得來的消息,竟然有個年輕後生站出來說當年見到何家人鬼鬼祟祟去過糧倉,不過那時候他也怕,沒敢多說什麽。
在饑荒歲月偷大家的口糧是什麽概念?說是血海深仇也不過分,現在公社裏不少人家的親人都在那個時候餓死或是餓出一身病,現在見了何家人哪能不憤怒。
三姐夫在信裏寫的簡略,隻說大夥兒群情激奮,把何家人圍著揍了一頓,又鬧著要公社給說法,聽說這事兒已經上報公安局了。
大隊長和大家嘮嗑的時候提起,估摸何廣祥和江燕兩口子,以及當時也有份參與偷糧的何家老大老二都要蹲大牢去。
至於那時候年紀尚輕的老三老四老五,倒是沒出什麽事兒,就是那何家老五上了幾趟簡家,簡欣在這裏特意讓孟凡寫上自己的猜測,她懷疑何家老五想主動過繼到簡家去。
至於簡華林,因為何家又被抓回去一事兒,嚇得不輕,幸好他這些年確實沒犯過事兒,除了一心想用閨女換兒子,還沒成功外,其他方麵那叫一個根正苗紅。
簡璐被這信裏巨大的信息量震驚,沒想到何家又被抓了,不知道是哪個好心人把他們舉報了。至於最後,三姐提到的何家老五主動和簡華林搭上線,想去簡家生活,給他當兒子一事,簡璐倒是喜聞樂見。
簡華林要真同意了也不知道是福是禍,畢竟簡璐記得,原書裏寫過,何家老五是何家最大的白眼狼,連親爸親媽親哥哥們的死活都不管的,一有事兒就第一個跑,他能盡職盡責給簡華林養老送終?
怕不是想把簡家的家底掏空!
這下可倒好,互相折磨去吧!
看完信,簡璐心情大好,隻覺察到馮嫂子頻頻飄來的眼神,“嫂子,怎麽了?”
“璐璐妹子,你學習進步這麽快呀?”馮秀慧很是驚訝,聽說簡璐才上了掃盲班不到半個月,這都能看信了?還是那麽長一篇信!
糟糕!
簡璐險些忘記自己的文盲人設,她露出個靦腆笑容,裝作不好意思似的,“沒有,我就是連蒙帶猜看的,嫂子,你也知道,我這個年紀還認不了幾個字,也不好意思去問別人,有些丟臉的。”
“嗨,原來是這事兒啊,你怕什麽?嫂子還大字不識一個呢,我就不嫌丟臉,你要是不願意出去問那些文化人,你問墩子吧,墩子好歹上了學,多少能認幾個字兒,讓他教教你。”
簡璐:“...?”
這不好吧,她要認一個小屁孩兒當老師嗎?好像更丟人了!
墩子聽了媽媽的誇獎,驕傲地挺起胸膛,當老師是多麽神聖的事情啊,他驕傲他自豪!
“璐璐阿姨,那你跟我學吧,以後我認識一個字兒,你就認識一個字兒,我們是革命好夥伴,一起學習一起進步!”
聽著墩子一番慷慨激昂的發言,簡璐欲哭無淚,她現在真是降級得可怕!
——
今天晚飯,心情大好的簡璐炒的香辣蟹。
薑蔥蒜幹辣椒在鍋裏炒香,伴著鮮嫩的蟹肉出鍋,初嚐是滿嘴的鹹香味,刺激著味蕾,入口後便能品嚐到蟹肉的香嫩。吃慣了清蒸大閘蟹的原滋原味,偶爾嚐一口辣口的,直讓停不下筷子。
當晚的飯桌上,馮秀慧把這事兒告訴了辦公回來的男人,梁政委大口吃著飯菜,將蟹腳的肉嗦得幹幹淨淨,胃口大開,這才誇一句,“老程辦事,肯定沒問題啊。”
“老程?”馮秀慧端著飯碗,突然停下筷子,就連一旁的簡璐也朝梁政委看去,“這事兒和程團長有關係?”
“那可不。”
放下蟹殼,梁政委向桌上幾人講起前陣子的事兒,“老程特意問我當時發生什麽事兒了,尤其是簡璐妹子家裏那檔事兒,他打聽了何家的名字,還特意找上了你們紅旗縣公安局的隊長,那人是以前我們部隊退伍的戰友,那何家又被逮進去,肯定是老程托人找出來這家人的毛病了。”
“程團長倒是有心了,還琢磨著這事兒呢。”馮秀慧見桌上眾人吃完飯,麻溜收拾著碗筷去廚房,邊走邊誇程錚。
簡璐幫著馮嫂子收拾飯桌,心裏確實翻江倒海,沒想到程錚還悄摸做了這些事兒,半點風聲沒露。
不知怎地,她突然覺得這蟹肉有些甜,明明是辣味的香辣蟹,怎麽吃出甜口了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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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子匆匆過去兩天,簡璐又去沙灘便撿了些貝殼海螺,串了四串貝殼手鏈。
五顏六色的貝殼緊緊貼著,戴在手腕上童趣又漂亮。
就連墩子這個小男娃也要了一串,梁政委說這是女孩兒玩的,墩子還跟爸爸理論起來。
展示著自己手腕上的漂亮貝殼手鏈,輕輕晃動便能聽見嘩啦啦的碰撞聲,清脆悅耳。
“男孩兒為什麽不能玩兒啊?我們什麽遊戲都能玩兒,樓下朱叔叔家閨女也什麽都能玩兒!”
簡璐沒想到,墩子小小年紀還挺有想法,幫著附和,“墩子說得有道理,沒有什麽遊戲什麽玩具規定了隻能男孩兒玩或者女孩兒玩。”
“就是!”墩子衝他爸吐個舌頭,又跑下樓去了。
家屬樓裏軍屬多,孩子自然不少,一群差不多年紀的孩子正好能玩到一起,不是丟沙包就是捉迷藏,家屬樓裏四處都是孩子們的笑鬧聲。
簡璐呢,也沒閑著,聽梁政委說,程錚快回來了,她得把攻略計劃提上日程,先給人做件衣裳當禮物。
當然了,她想過,直接給程錚送衣裳,人興許不願意收下,畢竟他在原書的人設就是無情的,可是她有借口啊。
感謝他幫忙解決了何家人,多麽完美的理由,程錚同誌應該不會拒絕吧?!
念及此,簡璐直接去供銷社買了五尺布,虛心向馮秀慧請教怎麽做衣裳,怎麽使用縫紉機。又托梁政委幫忙打聽到了程錚以前在部隊量衣的尺寸。
她確實沒有自己做過衣裳,更沒用過七十年代的縫紉機,好在她還有審美!
“其實簡單得很,你年紀輕腦袋靈光,一會兒就學會了。”
馮秀慧用心教,簡璐確實一點就通,沒多會兒也掌握了基礎要領,緊趕慢趕,花了一天多時間做了一件白襯衫出來。
正欣賞著自己大作的簡璐發現,好像有些不對勁!
腰身縫線好像出了問題,哦豁,她第一次做,沒比劃好,給縫歪了。
至於肩頸線,還有些不對稱。
“哈哈哈都這樣,頭一回手生,你多練練就好了。”馮秀慧笑著安慰她,見她拆線準備重新縫左肩位置。
簡璐發覺自己腦子明白了,可是這雙手不聽使喚啊。
她和馮秀慧的技能點點得不一樣,馮秀慧天賦在做衣裳上,廚藝一般。簡璐呢,廚藝了得,做衣裳確實是個嬰兒級別的。
折騰一陣,新手簡璐有些沮喪,她確實還得再練練!
看一眼旁邊的墩子,簡璐眨巴眨巴眼,“嫂子,不然我給墩子做一件?給程團長的難度有些大。”
“別!這多好的布啊,給他個皮小子太浪費了。”馮秀慧可惜那好布,小孩兒長得快,哪裏用做那麽多衣裳,再說了,布票特別珍貴,馮秀慧忙阻止她。
“別啊,墩子不嫌棄我做的衣裳就行。”畢竟小孩兒的要求沒那麽高,還方便她自由發揮!
墩子知道璐璐阿姨要給自己做衣裳,高興地原地蹦了蹦。
“謝謝璐璐阿姨!程叔叔太高太大個啦,他費布料,我小小一個,我不費布料的!”墩子覺得自己比程叔叔有優勢多了!
給程叔叔隻能做一件衣裳的布料,給自己能做一件短袖加一條短褲!
遠在海上的程錚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被一個小屁孩兒“比下去”了!甚至莫名其妙痛失了一件衣裳。
正當簡璐忙活著製衣大計時,樓下突然傳來吵架聲。
“嫂子,怎麽了?”簡璐似乎是聽到有人在罵兒媳婦兒,說什麽對婆婆不好的話。
放下衣裳,馮秀慧和簡璐忙在走廊去,站在三樓走廊探出腦袋往下看。
好家夥,原來是住在一樓的李營長老娘衛大娘和媳婦兒成荷花吵起來了,兩人誰也不讓誰,成荷花臉上掛著淚痕,看著是挺傷心的。
“李營長老娘脾氣暴,我就知道,她們早晚得鬧起來。”馮秀慧看一眼,覺得不出所料。
“真的啊?這是怎麽了?”簡璐對兩人印象都不深,隻記得李營長老娘那天背地裏說些不好聽的話,讓自己聽見了,至於李營長媳婦兒,看著是挺和善一人。
“之前兩人就不耐煩。”馮秀慧招呼著簡璐,下樓看看去,順便勸勸架,“主要是他老娘愛埋汰兒媳婦兒。”
墩子比自己媽還早到樓下,他一聽到樓下吵起來了,立馬蹬蹬蹬下樓,經過二樓時,順手薅上恒恒一塊兒下去。
兩個小家夥還挺有眼力見,站得遠些看熱鬧,以免自己被誤傷。
“我不過了!你兒子愛跟誰過跟誰過去!”
“成荷花,你好啊!在家裏對我不孝敬,現在還嚷著不過了,我們老李家什麽時候對不起你過?你真是有臉了!”
“是,你們家沒對不起我,可你成天埋汰我,管我這管我那,就是我晚一分鍾給你兒子舀飯你都有意見!”成荷花淚眼婆娑,心裏憋著氣,難受得緊,像是要把這幾年的苦悶全倒出來。
“你放屁你,你吃我兒子的穿我兒子的用我兒子的,你不該好好伺候他?我說你兩句你還有理了?”衛老太婆扯著尖利的嗓子,大聲叫嚷讓大夥兒都來看看,“你們說說,有這樣當人兒媳婦兒的嗎?我呸!”
“衛大娘,你跟你兒媳婦兒置什麽氣啊!”
“都是一家人,沒必要鬧得這麽難看。”
“李營長執行任務去了,這也不能回來發現媳婦兒不在了吧,大家消消氣啊。”
家屬樓眾人挨個勸。
成荷花一把推開眾人,雙目赤紅,“沒什麽好說的了,我忍夠了!這日子沒法過了。”
聽兒媳婦兒這麽不給麵兒,衛大娘更是三角眼一眯,臉上的精明刻薄像更顯,“那就別過了,我兒子可是營長,休了你還能找個城裏姑娘呢!到時候你可別哭著回來求我們!”
簡璐聽著這婆媳倆吵架,越聽越熟悉,這不是原書裏悲慘的配角一家嗎?
——
白色艦艇上,團長程錚剛帶領手下戰士執行任務,今天傍晚就能靠岸回到海島上。
去時,眾人嚴肅緊繃,回時,大夥兒心情放鬆不少。在海上待久了,腳踩在土地上都是一種幸福。
唯有一人,麵色不虞,頻頻走神。
“李年河,怎麽回事兒?”程錚看著手下的二營長,不失嚴肅地關切道。
自己手下的兵不管是思想工作生活出了問題,都得管。
“報告團長,沒事兒。”李年河撐著敬禮回答。
“我再問一遍,到底出了什麽事兒,你這次執行任務狀態不對,如果遇到什麽困難就說出來,這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每個戰友的命都和你息息相關!說,到底出了什麽事兒!”
李年河羞於啟齒,艱難開口,“報告團長,是我家裏的事。”
“家裏出什麽事了?”
“我娘和我媳婦兒隔三差五就過不了,我頭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