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9章
兩個男人眼神不善, 目光之間的火花閃電令人望而生畏。
朱曼玥的膽子還是大的,靜默兩秒,鼓起勇氣, 一股腦兒說出剛才就想說的話:“你們兄弟倆慢慢聊,我就不打擾二位聊天了。”
說著也不管嚴永誠什麽反應, 以百米衝刺的速度逃之夭夭。
昨天朱曼玥在蕭宗延麵前還一副大義凜然的模樣。
見了嚴永誠一麵後立刻改了主意。
什麽恒心毅力都沒有命重要!
她還想多活兩年呢。
這個班上不了一點。
朱曼玥心裏這麽想的, 馬上就到護士長的辦公室提了離職。
護士長感到十分驚訝:“為什麽要辭職啊?你不是幹得挺好的嗎?”
但是轉念一想,又說道,“是因為昨天的事嗎?這裏有我的問題,是我沒有跟大家解釋清楚才引起了不必要的誤會。誤會解開了就好了,我跟你保證以後再不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了。嚴主任挺看好你的, 等他痊愈了,你還是跟著他。轉正手續這兩天就批完了,下個月你的工資就是正式工的薪酬水平了。”
朱曼玥吞吞吐吐地說:“嗯……護士長,我知道咱們醫院缺人, 好不容易被醫院培養出來了又要走,很對不起你們的耐心教導。但是現在這個情況, 我也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已經社會性死亡了,說不定還會有更恐怖的報社人來找我的麻煩。這件事對我造成的影響巨大,我已經沒有心思好好工作了,這樣也是對病人不負責任。”
護士長的年紀上了四十, 女兒也十幾歲了, 整個人散發著慈祥的母性光輝, 惋惜地說:“哎,這麽說來是醫院對不起你, 用人的時候沒有好好考察,招來了一個脾氣這麽暴躁的人, 真的是差點把你的職業生涯都毀了。那你辭職以後打算怎麽辦呢?”
護士長到現在都以為是醫院用人失察,沒有往始作俑者是被人買通了的方向想,也和警方一樣沒有細查。
朱曼玥也不知道說什麽。
她剛邁入社會就離了兩次職。
兩次離職都是因為卷入危險之中,和嚴永誠脫不了幹係。
她鬥也鬥不過,考慮到自己的安危,隻能靠躲來避禍。
朱曼玥很感謝護士長是真心實意的關心自己,一五一十地說:“我想專心考研,考個醫學的碩士,經過規培再投入工作。如果能碩博連讀就更好了,這樣出來以後也能有更好的發展。老實說,護士的上限太低,我覺得我還年輕,萬一衝到天花板上再後悔,可能會顧及到沉沒成本,將錯就錯,這樣難免會有遺憾。”
同是護理人,在交流感慨的時候,難免感同身受。
“好吧,那你好好學習,有機會我們再見麵。”
朱曼玥點點頭,沉吟片刻對護士長說:“我主要是跟著嚴老師,反正嚴老師也在休養身體,明天能不能不來上班了?我剛好工作了一個月零五天,這五天的工資我不要了。”
她說“這五天的工資我不要了”的時候天真稚氣,仿佛在說“我都不要五天的工資了,有什麽理由不放我走”。
護士長笑了笑,對她說道:“原則上是不可以的,起碼要提前一個月提出離職,走各種程序,但是你情況特殊,在醫院受了委屈,應該是要有人文關懷的。我今天幫你請示一下上麵的領導,看能不能通融通融。要是領導不批準,估計你還得等到招到下一個接手的人。”
朱曼玥明白職場上的門道,不與護士長爭辯,通情達理地說:“好,我等您消息。”
從護士長的辦公室出來,她長舒了一口氣,雙手合十抵在額前虔誠祈禱。
千萬讓她明天就不用上班了。
嚴永誠也太恐怖了。
要不是見到了嚴永誠本人,她都不知道人能可怕到什麽程度。
他說的每句話都能讓人從笑意裏感到一股令人渾身不適的惡寒,仿佛虛偽的表皮之下就是一具飽經腐蝕的骷髏。
他是從陰曹地府裏爬出來的惡鬼,目光陰森森的,沒有一絲陽氣。
嚴振青的骨架不大,人看著清瘦,但好歹是有些肉在的。
而嚴永誠的骨架和嚴振青相似,卻瘦骨嶙峋,從狹窄的顴骨到細瘦的腿,就像正常的肉都被人為剜掉了一樣。
和平日裏胡吃海塞,吃得肥頭大耳、大腹便便的土豪截然不同,卻也看不出身材管理的痕跡。
隻是手上戴著串佛珠,貌似信佛?
信佛真的不是因為殺孽太重,心虛不已嗎?
嚴永誠在嚴振青的病房裏一呆就是兩個小時。
其他人見朱曼玥回避了,陸陸續續也跟著散了,誰也不知道兄弟倆後來聊了些什麽,竟能聊兩個小時之久。
貌似並沒有發生爭執。
病房裏安安靜靜,整整兩個小時都沒有傳出怒吼和打鬥聲。
最後嚴永誠走的時候,渾身煞氣。
可架不住他頂級富豪的光環擺著那裏,好多人拍照相送,恨不得跪舔,美其名曰:也是和嚴永誠呼吸過同一片空氣的人了。
朱曼玥心驚膽戰的熬到嚴永誠走,終於鬆了一口氣,慶幸自己的小命暫時還在。
可惜護士長告訴了她一個噩耗:轉正的流程前天剛在嚴振青的促成下高效完成了,檔案存入了檔案室,意味著她已經是正經八百的正式員工了,有義務待到醫院招到接替她的人。
雖然勞動合同還沒簽,在法律上不作數,但為這事扯皮挺沒意思的。
萬一嚴振青擺平了嚴永誠,給她創造了安全的任職環境,她卻不管不顧鬧得這麽難堪,有損她的形象和別人對她的觀感。
昨天有蕭宗延在,她一點兒也不慌。
今天蕭宗延去處理他集團的事務了,她來醫院上班,和他分隔兩地,沒了底氣。
嚴振青雖然也很給力,但她從沒有把他當過倚仗,也就沒有依靠他的意識。
到了下班的點,她隻想早點回家。
蕭宗延從來沒有讓她失望過,說好不論多忙都會千裏迢迢準時趕來接她,就真的做到了。
朱曼玥見到他以後,整個人找到了惶恐之下急需的安全感。
她上車以後不顧車上空間狹小,非要坐在蕭宗延的腿上,惹得開車的老吳沒眼看,熟練地升起了隔板。
她嬌柔地縮在他懷裏,心驚膽戰地說:“我今天見到真的嚴永誠了,他嚇死我了。”
蕭宗延牽著她的手,上下打量了她一眼,沒見到她哪裏掛彩,但還是緊張地問:“他對你怎麽樣了嗎?”
朱曼玥驚慌失措地向他傾訴,語速都比平時快了幾分:“有嚴老師在,他沒把我怎麽樣。但是我很確定他今天是來找我的。他說的那些話,都是在有意無意地點我,逼我自己跳入他的圈套。他分明是在笑,可越笑我越慌。怎麽會有人笑得這麽可怕,我真心覺得他殺了我的心都有了。所以我今天跟護士長提辭職了,隻不過上麵的領導說我已經是正式員工了,要等到有人接班才能離職。”
蕭宗延已經習慣了她的反複無常,所以他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本事,用在她身上,恰好合適。
昨天還說“不辭就不辭”,今天朱曼玥辭了他又說:“辭了也好,免得顧頭難顧尾。呆在家裏你的人身安全更能得到保障,也更能沉下心來好好學習。”
嚴振青也是這麽說的,這樣一來她身邊就有兩個勸她辭職的人了,她辭職的決心基本上已經下了,不然就算她今天提了辭職,明天早上一上班也有可能又變卦了。
朱曼玥覺得奇怪:“我說我見到嚴永誠了,和他正麵交鋒了,你怎麽一點反應都沒有,沒有感到一絲危機迫近的緊迫感嗎?”
蕭宗延就笑:“你和他正麵交鋒?怎麽正麵交鋒的?你要是有膽量跟他正麵交鋒,就不會嚇成現在這副模樣了。”
嚇得魂不守舍的朱曼玥頓時覺得他太討厭了。
都什麽時候了他還有心情開玩笑?
朱曼玥悻悻道:“有本事取笑我,有本事你真刀真槍跟他幹一架啊。”
“已經交過手了,險勝。”蕭宗延說這話時透露出了一股他自己未曾察覺的驕傲,“你放心,他威脅不了你多久,馬上他就會捉襟見肘,自顧不暇了。”
真是好消息。
朱曼玥眼中一亮,雙手交握在胸前,臉上的神色好似雲開雨霽,豁然開朗,笑容滿麵地問他:“我可以淺淺期待一下即將到來的大動作嗎?”
蕭宗延一般不在一錘定音之前放話,但是現在為了讓朱曼玥安心,順便哄她高興,他笑著捏了捏她的臉:“你可以狠狠期待一下。”
朱曼玥情不自禁地在他臉上啾了一口,吹捧道:“老公你真棒!”
蕭宗延被她誇得興奮,心底的萌芽蠢蠢欲動,意味頗深地問:“既然這麽棒,是不是該有點獎勵?”
古來征戰都有祝酒狀行、擂鼓助威的鼓舞之法,朱曼玥心覺自己就算不能上陣殺敵,好歹也貢獻一份綿薄之力,於是鏗鏘有力地說:“獎勵就是做完我們之前沒做完的事。”
至於是什麽事,他們彼此心知肚明。
蕭宗延會心一笑:“那就必須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