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蕭宗延父母家和他自己家不在一個區, 那邊晴空萬裏,晚風溫柔,然而快到他家的時候烏雲肉眼可見, 不一會兒就電閃雷鳴,開始斷斷續續地滴雨。
誰也沒想到這些天的天氣預報都報的大晴天, 還能下雨。
之前下暴雨, 車上備的傘都用過了,濕噠噠的放在車上容易長蟲,老吳前兩天才把車上備的傘拿去露台曬了,因為數量眾多,收回來以後就沒來得及放回車裏。
這下可不好進門了。
蕭宗延的家是租地蓋的自建房, 當初為了圖清靜,方圓五裏都沒鄰居的那種。
又因為是租來的地皮,不好動土,沒修地下車庫。
地麵上有一大塊空地安了新能源的充電樁, 是專門停車的地方。
但是車開到這裏就不能往前走了,距離家門口還有很長的一段路程, 都是鵝卵石路和綠油油的草坪。
家大了就是怕下雨,沒傘寸步難行。
偏偏朱曼玥是個怕麻煩的急性子,不等想到解決問題的辦法就興高采烈地跳下了車:“這才多大的雨呀,淋濕就淋濕嘛, 回去洗個澡就好啦。時候不早了, 老吳你趕緊回家把飯吃了。這點兒路, 跑兩步不就到了。”
車上的兩個男人都沒反應過來,朱曼玥就用雙手遮著腦袋跑進了雨幕裏。
老吳擔憂地看著準備跟上去的蕭宗延, 提醒道:“先生,您忘了您一淋雨就發燒, 還是等我去附近超市買了傘再回去吧。或者我冒雨去家裏拿一把,我是糙人不怕淋雨。又或者,您叫朱小姐從家裏帶一把出來也行啊。”
要不是因為他這一淋雨就發燒的體質,那天去醫院接朱曼玥的時候他也不會專程帶兩把傘。
蕭宗延看了眼車外陰沉的天空,說道:“不用了,她今天難得高興。她沒打傘就回了家,見我半天沒回去,還是打了傘才回去的,該怪我端著架子不陪她了。”
“……”
這就是傳說中的色令智昏?
小姑娘不高興就不高興,她不高興的時候多著呢,哪有身子骨重要?
可他還想再勸時,蕭宗延已經毅然走進了雨幕裏。
老吳搖頭歎息。
這是何必呢。
外麵的雨看著不大,但稍走遠一點,身上就全淋濕了。
朱曼玥到家後捋了一把額前因浸濕黏在一起變成一根一根的碎發,隨後使勁打落身上附著的雨珠,但還是沒能阻止大部分雨珠滲進衣料裏,洇開了一大塊。
還好是夏天,不然很容易凍感冒。
蕭宗延呢?
朱曼玥一回頭,蕭宗延並沒有緊跟在她身後。
她探頭朝門外張望,也沒有看到蕭宗延的身影,不禁有些失望。
還說她金尊玉貴,和他不是同路人,他這不是比她更會享清福?
不管是對她沒感情的時候還是有感情的時候,都不願陪她一起淋雨,算什麽患難之交。
正當她胡思亂想時,蕭宗延神出鬼沒地出現在了她身後,脫下他的西裝外套團成一團,用沒濕的裏襯給她擦了擦濕漉漉的頭發。
“不是說回來就洗澡嗎?站在門口發什麽呆?”
朱曼玥倍覺驚喜,喜滋滋地看著他,嬌俏地說:“我這就要去洗了。你跑哪兒去了,怎麽這麽慢?”
蕭宗延打趣道:“老人家了,沒你跑得快。”
朱曼玥被他嗆聲,想起之前總是明裏暗裏嘲諷他老,實際上他也就比她大七歲,三十歲是正值壯年的年紀,雖稱不上風華正茂,但也絕不算老。
她之前氣急了罵他,經常性的攻擊他的年齡,現在仔細想來,的確是不尊重人的表現。
他不跟她計較,足見仁慈寬厚。
這會兒譏誚幾句,沒什麽大不了,反而讓她從話音裏聽出幾分豁達。
朱曼玥覺得自己大抵是病了。
看著他時竟有了“情人眼裏出西施”的感覺。
不僅覺得他容貌俊美,脾氣貌似也沒昨天她腹誹時形容的那麽大了。
她感覺照這個節奏發展,她可能真的會死心塌地的愛上他。
這麽明顯的跡象,讓她有了心跳如雷的預感。
朱曼玥收回目光,嬌羞而幼稚地說:“先到先得,我先回來的,不許跟我搶浴室,你去你主臥的浴室洗吧。”
蕭宗延淡淡“嗯”了一聲:“你快去洗吧,洗好了我幫你吹頭。”
這還是他第一次主動提出為她服務,不愧是去父母家見了王淑華一麵,受到了耳提麵命的教誨,知道疼人了。
朱曼玥麵紅耳赤,心裏卻隱隱期待。
他在為她吹頭發的時候,手離她是最近的,其次是臉,他能清晰地看到她白皙的後頸和嶙峋的鎖骨。
暖風會將她柔順的秀發吹起來,纏綿地勾住他的指尖。
剛洗完澡的乳香和沐浴露的清香會鑽進他的鼻間,搖晃他的心神。
他會為她動心嗎?
朱曼玥帶著遐思洗澡洗得心猿意馬,可事實卻和她想象中的相去甚遠。
蕭宗延給她吹頭發時不像是被她蠱惑了,更像是漫不經心,好幾次停留在一處很久,烤到她的頭皮燙出痛覺。
朱曼玥猛然回頭,正欲斥責他到底會不會吹,卻意料之外地看見他皺緊眉頭,一副難受極了的樣子。
指責的話一瞬間全部咽回肚子裏,她懵懂地看著他問:“你怎麽了?”
蕭宗延瞞著她說:“沒什麽,有點困了。”
朱曼玥雖然不會給人看病治療,但在醫院裏見到的患者沒一千個也有一百個,一眼就看出他病了,忙不迭伸手一摸。
他的額頭滾燙。
“你發燒了?”
他也沒淋多少雨啊。
“家裏有溫度計嗎?測一下。”
“不用了。”
朱曼玥當機立斷:“不用什麽啊不用,最討厭你們這種生著病不當回事,還拒絕治療的病人了。打電話叫你私人醫生來家裏吧。導致發燒的病理有很多,我推斷不出來是因為什麽。萬一不是感冒發燒呢?會越拖越嚴重的。”
蕭宗延淡定地收好吹風機,語氣如常地說:“睡一覺就沒事了。你要實在擔心我,家裏的醫療箱裏存了藥水。你不是正好學的護理?檢驗你業務水平的時候到了。”
突如其來的考試?
朱曼玥雖然覬覦他手上的靜脈血管很久了,但每次都是口嗨,正因為知道他不會給她紮,所以才肆無忌憚地把“夢中情管”當梗在玩。
她壓根就沒有實踐基礎,是隻膽小如鼠的菜雞,怎麽敢在他身上做實驗。
蕭宗延不知是有意的還是無意的,總之將她在車上不經意說的話耿耿於懷地記了下來:“不是怪別的男生給你紮,我不給你紮嗎?現在機會來了。”
“感謝你的信任哦,但是我還是沒膽量在你身上實操。”為了讓她的話聽起來更可信,她還提供了求證方式,“不信你問我同事,這到現在對我來說依然是道過不去的難關。”
“那就算了,不用管我。”蕭宗延沒強行要求她克服心理障礙,而是轉身離開。
朱曼玥終究是放心不下他,追上去,繞到他身前問:“醫療箱在哪?”
蕭宗延在昏暗處勾起唇角:“跟我來。”
作為一個資深藥罐,蕭宗延的醫療箱高級得不能再高級,說是頂配都不為過,所有儀器裝備都是專業級別的。
除了一般家庭都會配備的創可貼、消毒噴霧、紗布,還有血壓計、血糖儀,所有常見病的備用藥。
最關鍵的是,裏麵的藥劑沒有一樣是過期的,常換常新。
朱曼玥見狀評價道:“看得出來,你是真的怕死啊……”
蕭宗延眼神淩厲,暗含殺氣,看得她後背發涼。
好吧,能把命交到她手裏,也沒有那麽怕死了。
她不能辜負他的信任!
朱曼玥頓時打起十二分精神,從一大堆雜七雜八的藥品裝備中挑出需要用的,相當專業地按照老師教過的步驟和流程,不敢有絲毫懈怠。
她先是給蕭宗延測了一□□溫,隨後認真核對了輸液瓶上的藥品信息,將輸液管穿透瓶塞,找了根衣帽架當輸液架排氣。
接下來就是令她大氣不敢出的環節了。
朱曼玥小心翼翼地給蕭宗延綁上止血帶,貼心地問他:“疼嗎?”
蕭宗延搖頭。
朱曼玥用蘸了碘伏的棉簽在蕭宗延的手背上圈畫。
事實證明,好不好紮針跟膚色沒有太大關係。
蕭宗延的膚色比崔至洺的還要黑上一個色度,但手背上的青筋格外明顯,不會給她太大壓力。
朱曼玥深吸一口氣,一鼓作氣紮下去,看到血液回流後打開輸液器,用膠帶將刺進蕭宗延血管裏的針固定住,措置裕如地扯掉止血帶,調節好滴速。
竟然奇跡般地船到橋頭自然直了。
朱曼玥如釋重負,隨即感到前所未有的興奮和激動。
她看著發著燒目光卻依舊銳利的蕭宗延,舉起雙臂開心地說:“我成功了!我會紮針了!”
她得意洋洋地笑著說,“明天我就去科室廣而告之,再不會有人拿我不會給病人紮針說事了!”
蕭宗延欣慰地笑笑:“恭喜我們朱護士了。”
朱曼玥欣喜若狂,避開輸液的管線,一把抱住了他,就差往他臉上親一口了。
“我愛死你了蕭宗延!他們都是嘴上說說,你是真敢讓我上手做啊。”
蕭宗延笑意不減:“知道我的座右銘是什麽嗎?”
朱曼玥配合地問:“是什麽?”
蕭宗延用沒插針的那隻手寵溺地揉了揉她的頭,鏗鏘有力地說:“言必信,行必果。”
瞧把他牛的。
有了第一次,接下來的無數次就會順理成章接踵而至。
在沒在蕭宗延的鼓勵下邁出這步之前,朱曼玥打死也沒想到自己能成為他們科室的紮針專業戶。
一上午而已,她紮得已經越來越順手了。
一聽到有病人需要輸液她就積極踴躍地舉手報名:“我來我來!”
崔至洺笑著揶揄:“你別這麽激動,讓病人看見了還以為你為了業績盼著給醫院創收呢。”
李樂穎也覺得奇怪:“你不是昨天還不敢嗎?怎麽一晚上不見就打通任督二脈了?昨天晚上究竟發生了什麽?”
朱曼玥樂不可支,臉上**漾起甜蜜的笑容,神神秘秘地說:“那可能是有高人托夢,讓我脫胎換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