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章
蕭宗延的集團分公司遍布整個北京城, 除了總部的辦公室,他還有十幾個落腳點。
每個地方他都不會停留太久,可能上午還在海澱, 下午就在朝陽了。
今天是朱曼玥這個小拖油瓶在,他去哪兒都不太方便, 所以臨時改了行程, 把總部這邊該開的會議都集中開了。
朱曼玥發誓,她高中的時候都沒有這麽認真過,可是蕭宗延進進出出,張書婷時不時過來喊一聲“蕭總,開會”, 一直在挑戰她的專注度!
蕭宗延開第五個會的時候,朱曼玥終於頂不住了,把筆一撂,筆記本一推, 合上平板,滿辦公室溜達, 東戳戳,西摸摸,以至於有人敲門的時候嚇了她一跳。
“蕭總,我來找您簽離職表, 可以進來嗎?”
是聞靜漪的聲音。
聞靜漪見沒人應答, 還試探著推了推門。
好在蕭宗延的門上安的是智能鎖, 門一關自動上鎖,要刷蕭宗延的臉才可以解鎖, 也隻有他本人在辦公室裏的時候才會開著門。
朱曼玥不想讓聞靜漪以為她是攀上了蕭宗延這個靠山才有那麽足的底氣,頓時六神無主了起來。
幸虧聞靜漪沒什麽耐性, 見蕭宗延似乎不在辦公室就離開了。
朱曼玥鬆了口氣。
來的時候聽蕭宗延介紹自己是他的未婚妻,她還蠻受用的,有種心機得逞的快意。但是要是讓宿敵誤以為她是蕭宗延的附庸,那可比殺了她還難受。
她就是這麽貪心的一個人,尊榮她也要享,獨立的人格她也要有,不然就不是她朱曼玥了。
等等,剛才聞靜漪是來簽離職的?
她不是挺自豪自己能在蕭宗延的集團工作嗎?
怎麽才耀武揚威地炫耀完就要離職了?
沒過多久,辦公室的門又被敲響。
朱曼玥心下一驚,差點跳起來,不禁悻悻地想:這人怎麽陰魂不散啊。
“玥玥,在裏麵嗎?開下門好嗎?我是張書婷。”
原來不是聞靜漪,而是張書婷。
朱曼玥撫了撫胸口,走到門前給張書婷開了門。
等張書婷進來後,她又探頭朝外望了望。
張書婷笑著問:“看什麽呢?”
朱曼玥回頭看向張書婷:“蕭宗延呢?”
“蕭總還在開會,我先回來處理點事情。”張書婷手裏拿著的是聞靜漪想送進來沒送成的離職表,張書婷代為放在了蕭宗延的辦公桌上,
朱曼玥和她擦肩而過時看見了上麵碩大的“離職交接表”五個大字,忍不住問:“聞靜漪是為什麽要走哇?”
她心裏其實快要樂瘋了,麵上卻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死死按捺住內心的狂喜,可惜沒堅持多久嘴角的弧度就出賣了她。
“嗯……我看看。”張書婷看了一眼表上的申請理由,對朱曼玥念道,“因個人發展需要提出離職。”
朱曼玥撇撇嘴,不高興地說:“那就是說她是找到更好的下家才跳槽的咯,走的時候還順帶嫌棄了老東家一把。”
張書婷瞥了眼她鬱悶的小表情,忍俊不禁,改口道:“蕭總是個眼睛裏容不得沙子的人,她的所作所為不符合蕭總的要求和標準唄。”
朱曼玥立刻笑嘻嘻地說:“我就知道。”
她臉上的兩塊蘋果肌充滿了膠原蛋白,看起來豐盈又彈軟,讓人心生在她臉上捏一把的衝動。
張書婷笑意融融道:“我去工作了,你就在辦公室裏等蕭總一會兒吧,這是最後一個會了。”
“好嘞。”朱曼玥答應得爽快。
張書婷倏然想起蕭宗延給她布置的任務,溫柔地問起朱曼玥:“蕭總讓我給你們安排一頓大餐,有什麽特別想吃的嗎?”
朱曼玥現在已經吃慣了保姆做的菜,對保姆的手藝很滿意,但既然蕭宗延發話了,她總不好辜負他的心意,便在斟酌了一番後說:“我想吃法式鐵板燒。不要在這兒附近的餐廳,最好在蕭宗延家周邊。我明天還要上班,吃飯吃晚了我睡得也會很晚,明天就起不來床啦。”
張書婷挑了挑眉:“你打算吃幾個小時啊?”
朱曼玥靦腆地笑了笑:“我不是吃幾個小時,是點菜要點一個小時,我很挑食的。”
張書婷也笑,不以為意地說:“放心好了,你跟蕭總在一起還能挑食?十分鍾你們的菜就點齊了,包治選擇困難。”
朱曼玥回想起那天在家裏被押著吃花椰菜的場景,深以為然。
張書婷離開辦公室後,朱曼玥麵朝落地窗,慵懶地伸了個懶腰。
蕭宗延集團總部的大廈巍峨高聳,可以俯瞰到周圍樓宇的全貌。
此刻日暮西沉,大朵彤雲包裹了黃昏的落日,不遠處的金鱗漸次暈染,夕陽的餘暉不再炙烤行人,下班的白領和放學的學生肆無忌憚地穿過熹微的光束,電瓶車和自行車超越堵在高架上的汽車飛馳而過。
一天就這麽過去了。
要總結這一天的經曆也很簡單:遇見了這輩子最討厭的人卻依然很開心。
蕭宗延今天會議不斷,朱曼玥本想和昨天隨他赴宴一樣溜進會場旁觀,但她實在不喜歡開會時嚴肅凝重的氛圍。
前些天他們醫院開了個碰頭會,說的是實習生們一起見個麵,不算開會,可她到了會議室一看,一水兒的工作服白大褂,壓抑得她中途屢次意圖逃跑。
或許她一開始就該選個無拘無束的自由職業,偏就陰差陽錯地入了行。
醫院的規矩比蕭宗延立得還要多。
一想到明天就要繼續上班了,她頓時蔫成了霜打的茄子。
昨天她還挖苦過蕭宗延,果真是造化弄人,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蕭宗延開完五個會後,回到辦公室時精神狀態依然飽滿,井井有條地被朱曼玥弄亂的擺設和物件一一歸位,還順便檢查了一下她這一天的學習成果。
把辦公室恢複原樣後,蕭宗延帶著朱曼玥下班,準備前往張書婷幫他們預定的餐廳。
一出電梯又撞見前腳剛過門禁閘機的聞靜漪,朱曼玥猛地縮回電梯,後腦勺撞在正準備邁出電梯的蕭宗延胸口。
蕭宗延嘶了口氣。
她嗷了一聲。
在他們四目相對之時,電梯的門又自動合上了。
蕭宗延麵色不善地問:“你幹什麽?”
朱曼玥怯生生地望著他說:“看見一個特別討厭的人,不想給她眼神。”
蕭宗延當即了然,淡定地說道:“怕什麽,她過陣子就不在了。”
朱曼玥遲鈍地點了點頭,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驀地抬眼,驚訝地問:“你怎麽知道我說的是聞靜漪?”
就算聞靜漪離職要經過蕭宗延的批準,在他那裏也未必能對上號。
蕭宗延氣定神閑地說:“猜的。”
見朱曼玥是這種反應,他就知道張書婷安排妥當了,沒有讓小姑娘知道人是因為招惹了她被他趕走的。
朱曼玥正準備問他聞靜漪被招進來跟他有沒有關係,但轉念一想,她和聞靜漪的私怨蕭宗延怎麽可能知道。
蕭宗延和她從沒念過同一所學校,從不曾與他們家做過鄰居,朋友圈更沒有交集。
隻能說天意如此,巧得如此不可思議。
朱曼玥懷疑了一下,又自己打消了疑慮,衝著蕭宗延露出兩個又甜又淺的梨渦:“蕭宗延,我們還是挺默契的嘛,般配。”
蕭宗延趕緊彎腰摁下了電梯裏的開門鍵,不領情地說:“花言巧語。”
嗯?這個詞不是形容風流浪子的嗎?
由於設了門禁閘機和打卡係統,地下車庫和樓上沒通電梯,要到前台大堂出了正門,才能B棟通往停車場。
也就是從主體建築到B棟大樓的工夫,朱曼玥中途邁不開腳了,環著蕭宗延的胳膊,指著馬路對麵的奶茶店,死皮賴臉地暗示:“蕭宗延,我聞到奶茶的香味了。”
蕭宗延想收回自己的手,又怕強行用力害她摔跤:“好好說話。”
朱曼玥直抒胸臆:“我想喝奶茶!”
蕭宗延隻說了讓她好好說話,沒說隻要她好好說話就會給她買:“馬上就去吃正餐了,喝什麽奶茶?喝了還能吃得下嗎?”
“不矛盾啊。”朱曼玥恨不得跳起來反駁,“這家連鎖店的奶茶是我喝過的所有奶茶店裏糖分最低的,我的胃也超級大,絕對不會影響我吃正餐,我保證。”
“奶茶的含糖量再低能低到哪兒去。”蕭宗延都準備同意了,聽她這麽一說頓時想到了一堆弊病,毫不意外地打消了主意,好聲好氣地跟她商量,“等到了餐廳,你想喝什麽隨你點。或者不喝奶茶,喝點鮮榨果汁?”
朱曼玥不管不顧:“我就要喝奶茶!沒有奶茶我將失去今日份的快樂。奶茶是我的天,我的地,吊著我的命。這麽跟你說吧,如果你和奶茶同時掉進水裏,我肯定先救奶茶。”
原本她可憐兮兮地說一下,自己已經很久沒喝奶茶了,就今天嘴饞想喝一口,蕭宗延有百分之九十的可能會一時心軟,滿足她的心願,可她像這樣直言他還沒一杯奶茶重要,蕭宗延的火氣登時冒了三丈高,沉聲問她:“今天這杯奶茶你是非喝不可嗎?”
“對啊。”朱曼玥直率地坦言,“你好囉嗦啊,還沒結婚呢就管東管西,如果跟你在一起連奶茶都喝不了,那我這個婚也不是非結不可。”
蕭宗延氣得青筋迭起,好不容易拉近的關係,因為朱曼玥無意間透露出的婚姻觀再度疏遠。
他每天的資產都在擴張,金錢對他而言不過是一串數字,物質對他而言也都沒有實感,他可以闊綽地為另一半一擲千金,接受不了一段完全沒有感情的婚姻。
他還以為她特別想結這個婚,才費勁心思撩動他的心弦,但是現在看來,她能說出“不是非結不可”這句話,就說明她對婚姻的態度極不負責。
他想到自己這兩天當真傾注了感情,朱曼玥卻似戲耍他一般,隻顧她自己高興。
就好像盡心竭力地唱了一台///獨角戲,一顆真心被她無情蹂///躪,錯付了深情。
明明他們期盼的結果都是她能夠高興,卻在中間的環節出了差錯,無法殊途同歸。
他不想跟她細算這兩天他付出了多少精力,反正是遠比朱曼玥隻是動動嘴皮子多的。
既然如此,那就繼續保持純粹的恩人與被救者的關係吧。
蕭宗延一言不發地陪她從天橋過到馬路對麵,心平氣和地給她買了心心念念的奶茶,還和她在一家環境上佳、情調和氛圍都堪稱旖旎的法式鐵板燒店品嚐了新鮮的M5和牛和昂貴的海鮮。
然而回家的路上,他連她的一根手指都沒有再碰過。
朱曼玥其實能感覺到蕭宗延生氣了。
從她喝了奶茶開始,蕭宗延就沒跟她說過兩句話,她興致勃勃地找他聊天他也愛答不理。
但她不就是喝了杯奶茶嗎?
別的女孩子也喝奶茶啊,憑什麽她成了他蕭宗延的未婚妻以後就要放棄自己喜歡的東西呢?
是,奶茶不健康,不是什麽好東西,他不讓她喝有一定的道理,可是他居然跟她講道理,不是應該她就是道理嗎?
她爸媽都沒有管過這些瑣碎的東西,他卻拿這些破道理限製她的自由,她連反抗一下都不可以嗎?
蕭宗延回到家以後就把自己關進了書房,一個小時都沒出來。
朱曼玥心不在焉地看了會兒電視劇,被裏麵歇斯底裏的尖叫和痛哭流涕的苦情戲吵得腦仁疼,躡手躡腳地來到書房門前,悄咪咪地推開了一條縫。
蕭宗延斯斯文文地戴著一副金框眼鏡,陷在柔軟的人體工學沙發裏,雙腿交疊,安安靜靜翻著書頁,看起來儒雅又禁欲。
朱曼玥很肯定,他一定已經注意到她來了,但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兀自捧著手裏厚厚的書閱讀。
她從門縫裏窺視了他一會兒,探頭擠進門縫裏,左顧右盼,目光盯準了一隻懸鷹的擺件,抬手把那隻鷹揮下來,製造出了好大的動靜。
再看蕭宗延,紋絲不動。
朱曼玥被他的反應拱起了火,闖進書房,三步並作兩步衝到他麵前,伸手奪他的眼鏡。
誰知蕭宗延提前做好了準備,眼疾手快地擋住了她的手。
朱曼玥跟他大戰好幾回合,到頭來卻以失敗告終,氣極之下扔了他的書。
蕭宗延終於抬起頭,聲色俱厲地說:“你鬧什麽。”
朱曼玥委屈地說:“明明是你對我冷暴力。”
蕭宗延麵沉如水:“我說的話你又不聽,我有說的必要?”
“我為什麽要聽你的話!”朱曼玥也很生氣,“你也就比我大六七歲,又不是我的長輩,我們之間是平等的好吧!你再把在公司對下屬那套帶回家裏,我就把房頂給掀了!”
蕭宗延垮下臉來:“你掀一個我看看?”
保姆已經下班了,勸架的人不在,場麵頓時失控了。
朱曼玥被他一激,理智全無,見什麽砸什麽。
桌上的台燈、玻璃杯,椅子上的抱枕,牆上的畫框……
無一幸免。
蕭宗延被徹底激怒,擼起袖子,扯鬆領帶。
一場追逐戰即將打響。
人逃跑的時候會下意識沿著熟悉的路線,朱曼玥見勢不妙一溜煙跑進了他的主臥,被他逼上了床。
蕭宗延一掌將她按在**,擒住她的雙手,扯下領帶,在她手腕上繞了幾圈後,打上了死結。
奈何朱曼玥骨架小,掙紮了幾下就掙脫了出來。
蕭宗延就勢握住她兩隻剛掙脫的手腕摁在了兩邊,兩個人的姿勢和構成的畫麵一下變得非常微妙。
朱曼玥臉一紅,屏住了呼吸。
蕭宗延也瞬間清醒。
兩人的目光交匯,碰撞出激烈的火花。
朱曼玥咽了咽口水,試探著問:“我們都冷靜一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