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會場的茶歇區擺滿了琳琅滿目的精致甜點和茶飲,朱曼玥端著餐盤拿著不鏽鋼夾認真挑選。
少女的背影玲瓏曼妙,天鵝頸白皙修長,兩條嫩白的手臂在軀體的遮擋下被襯得愈發纖細。
隻是她的身高在一眾衣香鬢影中並不突出,修身的旗袍穿在她身上,也就沒有風情萬種的成熟韻味,在身後靜靜觀察她的人還是能一眼窺出她的稚嫩。
“看什麽呢,這麽入神?”
蕭宗延聞言側過臉,見多年未見的友人不知何時站到了自己身邊,漫不經心地寒暄:“你怎麽也來了。”
“瞧你這話問的。”友人笑得肆意張揚,“你這尊大佛都出山了,還問我怎麽也來了。”
蕭宗延的目光仍停留在在茶歇區閑逛的朱曼玥身上,沒有要搭理他的樣子,顯得剛才的對話很敷衍。
友人見他明顯心不在焉,不由朝他目光所至的方向看去,當即了然:“哦,原來為佳人而來。你不是有婚約在身了嗎?這樣全神貫注地盯著別的女人看,朱家那個小祖宗要鬧翻天了吧。”
蕭宗延聞言覷向他,總算是回過了神:“你是拿她當笑話看?”
友人笑著申明:“就她那個脾氣我怎麽敢?我剛可不是在笑她,是在調侃你。**,你情我願,這是人之常情。父母之命,姻緣強牽,不是咱這個年代該發生的事兒。這事兒要是發生在別人身上,甭管我管不管得著,我都得啐這男方一口懦夫。但這事兒發生在你蕭宗延身上——”
他說到這裏,嘖嘖有聲地搖搖頭。
蕭宗延沒興趣聽他故弄玄虛:“有話就說。”
友人拿腔拿調地伸出手,興致勃勃地細說其中的門道:“優柔寡斷可不像你的作風。想退婚還不容易?以權位相逼,以危言相嚇,以形勢相迫,三者選一,三下五除二就能把這事兒了結了。我認識的你,可不是在乎聲名的人。這婚約如今還在,說明你打心眼裏認的。”
“分析得很好,下次不要再分析了。”
友人挑眉:“我哪兒說得不對?”
蕭宗延沉默良久,讓人辨不出語氣地說:“她對我有恩,我不能恩將仇報。”
友人玩味道:“姑且就當是你說的這樣了。”
蕭宗延見他這副斷然下定論的模樣,心覺好笑:“你好像比我更了解我自己。”
友人也不跟他客氣,將計就計接下了話茬:“沒辦法,旁觀者清,大家都明白的理兒。”
“那你也能看出我遲遲不履行婚約的原因?”蕭宗延不屑地笑了笑,拋開自己方才承認朱曼玥是他未婚妻的行為和做出的承諾,單純詢問友人的看法。
友人說得頭頭是道:“這我就不知道了。或許因為她在你心裏永遠比不上你手頭上在做的事,或許因為牽扯多方勢力更適合獨善其身,或許因為不符合你對婚姻的預期……我隻知道,她看起來很喜歡你,三不知什麽時候你就會為她動心。說不定,已經動心了。”
話音剛落,朱曼玥就端著盤子,手握鋼叉,興衝衝地朝蕭宗延跑來。
“蕭宗延!這個戚風蛋糕超好吃!慕斯蛋糕在我心中地位不保。你也嚐嚐!”
朱曼玥在茶歇區挑了多久就吃了多久,一頓操作猛如虎,跑過來時沾滿奶油的盤子上隻剩下一塊她奉為摯愛的戚風蛋糕了。
蕭宗延一個沒注意就讓她撲到了麵前,轉眼間叉了蛋糕的叉子就已經喂到他嘴邊了。
他毫無預兆地被她塞了一嘴,形象大損。
蕭宗延的好友之前是見過朱曼玥的,隻不過剛才朱曼玥背對著他們,他才沒認出來。這會兒人都懟臉了,再認不出來就說不過去了。
議論了半天的人閃現到自己麵前有多驚悚,隻有體會過的人才知道。蕭宗延的好友見狀一驚,後知後覺地掀起了唇角,心底生出一種被蕭宗延愚弄的感覺,不由脫口而出:“我早該猜到,就憑你是蕭宗延,全場有事業心的美女都該不請自來才對,能讓你這麽目不轉睛盯著的還能是誰。”
朱曼玥頓時凶巴巴地問:“崔昊庭,你什麽意思!內涵我是閑人?”
被點名的友人可沒蕭宗延那麽有耐心,熟知朱曼玥的性情,便徑直忽略她的存在,對蕭宗延揶揄道:“把人哄好了來我這桌坐,讓她自己坐小孩兒那桌。”
朱曼玥望著對方的背影霍霍磨牙,被蕭宗延抓著胳膊轉過身。
“在家對我直呼其名就算了,出來怎麽還這樣叫別人?”
“你吃醋啦。”朱曼玥將重心放在左腳,傾身探向他。
蕭宗延哪裏是要跟她說這個,沒脾氣地扶了她一把:“你現在是代表我的未婚妻。”
朱曼玥若有所悟地點頭,貌似乖巧地說:“我會盡快適應這個身份的。”
蕭宗延聽到這句話說不清心裏是什麽滋味,隻覺得心尖癢癢的,一時不知道怎麽接這話。
場內的工作人員適時過來解圍:“蕭先生,請您這邊就座,我們給您安排了專門的席位。”
蕭宗延立刻順階而下,帶著朱曼玥跟工作人員走了。
朱曼玥像隻小鳥兒一樣一蹦一跳地跟在他身邊,小聲耳語:“怎麽不聽崔昊庭的話讓我坐小孩兒那桌?”
她知道今天的峰會是什麽場合,會場內根本不可能出現小孩兒。
她就是不想當顯眼包。
——蕭宗延太耀眼了,坐在他身邊太有壓力了。肯定會有好多人來給他敬酒。
她吃飯的時候最討厭被人突如其來打斷了,來一個人她就得放下筷子,像剛才那樣聽蕭宗延說自己是他的未婚妻,附和著說幾句虛與委蛇的違心話。
人家都是衝蕭宗延來的,她隻是沾了他的光,愈發顯得她像蕭宗延的附屬品。
她說這話的本意是想讓蕭宗延允許她去別桌蹭吃蹭喝,不要將她看得這樣牢,沒想到她的話正好給怕她到處亂跑的蕭宗延提了個醒。
他一把握住了她的手,溫熱幹燥的大掌包裹住了她細膩柔嫩的手背,讓她怦然心動,且無處可逃。
於是她就此和他展開了一番較量。
整隻手怎麽甩都甩不脫他的桎梏,她便嚐試一根手指一根手指地掙脫。
可試了好幾次都是在最後一根手指從他掌心溜走前失敗。
最後把她惹急了,耍起賴來用另一隻手幫忙,引得蕭宗延側目。
“再鬧別人還以為我把你綁架了。”
朱曼玥終於放棄了,任他緊握著她的手,悻悻作罷,嘴裏幼稚地嘟囔道:“霸道。”
既來之,則安之。
承辦方為他們準備的晚宴是標準的國宴筵席,十個人圍桌而坐。
蕭宗延坐在主位上,朱曼玥緊鄰在他身側。
朱曼玥在經曆了幾輪彩虹屁的洗禮後,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別人看在蕭宗延的麵子上給予她的吹捧,習慣了一邊幹飯一邊回應他人的敬酒。
所以說地位太高也有煩惱,吃飯都會受到影響。
不過她應該是整張桌上幹飯幹得最努力的了……感覺大家都不是來吃飯的,都沒怎麽動筷子。
一開始她猜是蕭宗延席上,因此大家表現得十分拘謹。
後來她發現這些商人加在一起八百個心眼子,為了賺錢無拘無束,秒變社牛,大膽地用虔誠的口吻請蕭宗延答疑解惑,繼而瘋狂試探蕭宗延有無投資或合作的意向。
朱曼玥在一旁聽著,不禁同情蕭宗延沒有口福,打算用公勺給蕭宗延舀一碗肉沫雞蛋羹。
誰知服務員上菜的時候無意將公勺推至了圓桌中心,她手太短,默默夠了幾下都沒夠著。
正打算微微起身,延展一下指尖可觸碰到的範圍,蕭宗延長臂一探,不動聲色地撈過公勺遞給她。
分明上一秒他還在一絲不苟地和人家聊高深莫測的專業領域話題。
下一秒他又若無其事地無縫銜接了。
仿佛隻是舉手之勞,但憑借這個舉動,朱曼玥確信他一直在悄無聲息地關注她了。
三番五次在他那裏找存在感的她心頭似被澆了一層蜜,甜絲絲的,另她欣喜若狂。
峰會結束後,蕭宗延略顯疲憊。
但那群人仍然以敬仰之名窮追不舍,無形之中用道德給他施加了一道不容推拒的枷鎖。
若是他卻之不恭,難免惹人非議。
明麵上是他受萬人簇擁,實際上他隻要稍微怠慢了他們其中的一個,就會有人說他態度倨傲,不可一世,目中無人。
他本不是在乎名聲的人,卻因為她在身側有了軟肋,多了忌憚。
這便是他一直不肯兌現婚約的原因。
不是朱曼玥哪裏不好,也不是他們哪裏不般配。
而是因為他受人矚目,有太多有心之人企圖冠以他罪名,他不想連累她。
他盔甲堅硬,無懈可擊。
隻是終究敵不過她軟磨硬泡,從內部瓦解。
隻要他在她麵前曾有一刻心軟,他就不可能再全身而退。
然而當朱曼玥在車上幫他解開衣領,指背無意間撩過他的喉結,一股從未有過的燥熱轟然騰起。
他知道,他在劫難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