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小朋友是誰?#
一條奇怪的熱搜, 在短短幾分鍾的時間內,迅速飆升到光耀論壇熱搜榜榜一。
不僅是光耀論壇界麵,就連微博也迅速創建了相關話題,僅僅一會兒, 這個詞條熱度就飆進前三。
而熱搜第一, 則是任從眠近日盛裝出席某品牌活動的一組生圖。
但凡稍微對光耀這款遊戲稍微有所了解的路人,大抵都聽說過“Ash”這個名字。
而與這個無價的ID所綁定的固有印象, 是屬於頂級玩家的寡言冷漠與生人勿近。
如此神級傳說般的存在, 竟在全國賽來臨的前夕,發出這麽一條偏向性明顯的、唯獨送給一人的祝福動態?
……玩家們簡直要好奇瘋了。
這個“小朋友”到底是誰?
到底是怎樣的關係,能讓Ash為他破了例?
而在臨城國際電競館的比賽現場,
電競選手們則對此一無所知。
景眠戴上耳麥。
他默默挨上電競椅背, 微涼的空氣擦過耳廓, 周遭一切變得回**清晰。
前幾次賽場與全國賽的規模無法比擬,景眠摩挲了一下指尖, 發現觸感冰涼,周圍的感官變得無法忽視,證明自己竟也在無可避免的緊張。
他突然想,
如果任先生就在台下就好了。
雖然自己永遠不會向先生提出這樣的請求。隻是, 僅是想象男人坐在不遠處的觀眾席, 身姿高大修長, 被對方專心注視著的視線所包繞, 就會湧上股難言的安全感。
各大平台多機位的直播拍攝,數字時間屏秒數閃動,幾位解說員麵對鏡頭, 一切調試準備就緒。
裁判宣布,比賽正式開始。
景眠眼睫微微斂下, 他輕吸了口氣,目光落在屏幕上,耳麥隱隱傳來窸窣的聲響,景眠感受到界麵正在轉變,很快,角色從黑暗中蘇醒。
他發現,自己所在的位置,是一座高塔。
俯身往下看時,高塔外正在下著灰色的霧雨,並且霧色濃重,不能看清全部的外景,唯有彌亮的燈火點點閃爍,代表著一個又一個望不到盡頭的燈塔。
【是燈塔圖!】
【最近新出的地圖?】
【對,就在上個月】
【一開局就是難度係數這麽高的圖,期待】
…
景眠在不久前刷過這張圖。
雖然難度係數高,但是設定很有創意。
這是由無數座高聳的燈塔組成的地圖,畫質晦暗,唯一的光源就是夜色和燈塔。
平日裏一片昏暗,隻有當玩家進入燈塔後才會自動點亮,雖然方便收集物資,但也會不可避免地向其他玩家暴露了自己的位置。
每座燈塔進入的玩家越多,那座燈塔就會愈發明亮。
尤其是有降落傘物資降落到某座燈塔後,會比其他燈塔發出更醒目的光亮,吸引著玩家前往。
在這地圖中,他們仿佛置身於一片黑寂森林,爭奪有限的獵物,消滅暴露位置的獵人,一邊尋找出路,一邊等待著光源亮起,確定下一個擊滅目標。
玩家本局的擊殺數越多,紅門就越會高概率在附近出現。
【我記得這圖的最高記錄保持者是Dawn,就在上次省級賽】
【嗚嗚,Dawn和Sheep什麽時候能再在一起打遊戲啊?很久沒看到他們合體了QAQ】
【我聽說,是Dawn追求過眠眠,然後被拒絕了,所以兩人才會鬧掰。】
【不僅如此,大家之所以叫眠眠這個名字,也是Dawn在某次直播裏說漏了嘴?】
【我不信,這種難度的地圖,Ash難道不該是記錄保持者嗎?】
【樓上,這個圖是新出的,Ash已經退遊五年了……】
【Ash不是不久前回歸了嗎?】
【對,據說好像是為了Sheep】
【有沒有一種可能,今天Ash祝福的小朋友,會不會就是眠眠啊?】
【樓上,也不是不可能?!】
【艸,不會吧】
【我直接磕暈】
【啊啊啊啊啊啊】
【雖然知道不是真的,但他們好好磕x張力好強QAQ哪位大佬給點糧吧】
景眠所在的位置是燈塔的第二層。
他迅速撿起身邊的S12K和彈藥,在敵人發現自己的燈塔亮起前快步離開這裏。
隻是,剛一動身。
景眠就聽到了樓下傳來的腳步聲。
景眠俯身,瞄準,在那人剛俯身撿起槍的一刹那,果斷選擇擊殺。
下一刻,係統發出提示:
【“ME.Sheep”使用S12K霰彈槍擊殺“TR.Let”!】
距離開局僅僅一分鍾,Sheep就完成了他的全國賽第一場首殺。
這無疑大大鼓舞了ME.的士氣。
景眠走出燈塔後,身後的光亮也隨之熄滅,燈塔外的森林霧氣濃重,走動時腳下會有輕微的水窪聲響,他們需要不停的搜塔,甚至尋找光亮的地方,隻有擊滅的敵人數越多,紅門才越可能出現在自己附近。
景眠走到一處光亮極強的燈塔前,遠遠瞥見敵方玩家開門進入,景眠舉起槍,緊跟其後的同時,推測這裏至少有兩名或以上的玩家。
隻是,他剛進入,就聽到一聲槍響,伴隨著係統緊隨而來的提示音:
【“ME.Mole”使用AWM擊殺“TR.Sign”!】
原來站在二樓的人正是岑弦!
眼見著Mole剛要下來,景眠卻忽然說:“別動。”
岑弦身影一頓:“?”
景眠微躬著身,舉槍。
他緩緩朝一個方向走去,腳步聲放的極輕。
下一秒,景眠果斷開槍,透過一扇朝室內開敞遮擋了空間的門砰砰射擊。
僅是三四下。
——門後躲藏的玩家還未來得及站起身,便應聲倒地,留下一地彈藥裝備。
原來身陷燈塔內的玩家無從察覺,可若是光覺敏感的玩家從外部看來,Mole所在的燈塔是要比尋常兩個人共處時還要明亮。
這說明燈塔內還有第三個人。
岑弦在二樓,證明樓上已經沒有任何障礙,那唯一可以躲藏的地點,便是光禿禿的、被冷風吹動的門房。
景眠便是瞄準了這點,在幾毫秒的判斷時間內,與其打草驚蛇,他選擇毫不猶豫地摁動了扳機。
果斷、冷靜,絕對敏銳的判斷力,再加上槍法準的如同冷血機器,這樣的選手,無論到哪裏都會是熱門焦點。
係統響起景眠二殺的提示音。
【帥死了啊啊啊】
【今天的Sheep簡直火力全開】
【大膽猜測一下,眠眠要是一直保持這個狀態,ME.說不定會成為今年全國賽的奪冠熱門。】
【不信。】
【癡心妄想組加一分】
第一局打得極其順手。
甚至在紅門出現的前一秒,Mole剛好擊殺了敵方最後一名成員,ME.戰隊幸存者足有三人,一瞬間便拉開差距。
等待鬼屋局上線前,ME.的幾個選手對視一笑。
“別驕傲。”
“嘿嘿。”
岑弦無語:“雖然穩了,但你能不能控製控製嘴角?”
紅毛說:“我控製不住啊。”
另一個隊友笑道:“眠眠今天立大功了。”
“隻要下局不團滅,基本勝局已定。”
在正式進入第二局遊戲前,工作人員分別指引選手們戴上全息眼鏡,進行功能調試,確認。
很快,景眠的視野陷入漆黑,並持續了一段時間。
景眠知道,進入全國賽後,鬼屋局所有儲備道具會全部作廢,影衛也是其中之一。
這也就意味著,
無論出現什麽緊急情況,Ash的影衛,將不會在任何時候出現。
雖然平日比賽中,影衛的喚醒需要達到一定特殊條件,也並非每局都有,甚至景眠依舊都會對Ash的突然降臨手足無措。
但如今,真正被宣告Ash不會出現時,一絲孤立無措的感覺卻悄悄滋生。
景眠睫毛微斂。
不對。
他向往Ash。
但他更向往和Ash並肩作戰。
如果這輩子都不會有那樣的機會,他寧願孤軍奮戰,也不希望自己依賴Ash。
他想和隊友一起舉起獎杯,看著金花散落。
兩分鍾後。
畫麵的光符開始跳躍轉變。
景眠感受到視野恢複,四周的聽覺逐漸清晰。
首先聽到的,是晦暗的草叢被夜風吹得微微拂動的聲音,夾雜著悠長的野獸長鳴。
交錯的葉子和樹枝構成了整片森林,顯得陰森而冷靜。
景眠微怔。
畫麵和聲音的熟悉感撲麵而來,他立刻想起,這張地圖的名字叫“紅鞋”。
這張算是新圖,就在幾個月前,他還在這個地圖裏和Greek隨機匹配偶遇,那時候他們還不熟悉,Greek還簡單和自己講了些後續的劇情和直線。
女兒在這片森林裏走失整整八天,警方發現了一隻小紅鞋,母親放心不下,與另外三人結伴前來尋找,分別是警察、村民,還有一位驅魔先生。
而在一個月後,主角(父親)收到了來自妻子的信,發現妻子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於是來到了這個地方,與同樣的三種職業結伴,前來尋找。
四人分別對應景眠所在隊伍的隊友。
而敵方則像是對照組一樣,擁有同樣的陣容。
右上角早已彈出了本局任務,發出如同鐫刻般淡淡的透明光芒:
【主線任務:逃出生天(找到紅門)
支線任務:救出妻女】
岑弦抽到了“警察”,紅毛抽到“村民”,剩下的隊友抽了“驅魔先生”。
而景眠抽到的身份是“丈夫”。
聽說,此次全國賽的主辦方還在隨機匹配的地圖中,增加了令玩家們眼前一亮的劇情彩蛋。
景眠想,或許本局玩到最後,會有什麽意外反轉。
但眼下……
結伴而行的四個人,遇到了第一波怪物。
惡靈的勢頭很猛,不僅結伴攻擊,甚至很聰明地不專攻一人。很快,四人組便被衝散。
景眠用撿到的□□殺掉小怪後,才發現自己已經不知不覺來到了一處陌生的森林領域,四周樹葉的葉梢發黑,仿佛是濃墨重彩的一片區域。
景眠謹慎的朝著森林深處走去,周圍的景物並不陌生,果然就在不遠處,景眠發現了一個警察的屍體。
他被倒掛在一棵樹上,在景眠經過時猝不及防地垂落下來,左右擺動。
而就在屍體的上方,懸浮著“ME.Mole”的ID。
是岑弦。
這預示著岑弦已經在剛才的地方被淘汰。
玩家們一陣嘩然。
【Mole這麽快就淘汰了?】
【我送外賣都沒這麽快】
【最離譜的是,還是被小怪殺的】
【ME.不會真的要團滅吧?】
…
景眠微微眯起眼。
隨即滑動鼠標,翻出一把金絲匕首,給倒掛著的Mole一刀了結。
Greek曾經提過,如果在這個地圖遇到死去的隊友,不要貿然去舔包,已經在那之前手起刀落,讓隊友的血條徹底變成灰色。
因為那根本不是隊友。
那是主角的妻子所帶領的那批搜救女兒的隊伍,這是那批人的警察,早已死去了三天,負責迷惑玩家,但不是最終boss。
如果岑弦遇到了變成屍體的“自己”,若是沒有先一刀了結便去舔包,就會被成功抓住,被殺死,代替這具屍體稱為這棵樹上的吊死鬼。
而冒牌的“Mole”會在選手們即將到達紅門時發動攻擊,血條充足還好,若是處於劫後餘生的脆弱時機,很可能會被冒牌貨造成致命一擊。
隨後,景眠在警官腰包裏搜到了一把手槍,還有四顆子彈,利落地收入囊中,轉身離開。
【???】
【誰能和我解釋一下】
【切換視角,看看TR戰隊的Let就明白了,他因為不殺就舔包,結果中了圈套,直接被鬼怪冒充了村民身份。】
【這個地圖是真的細思極恐】
【還以為Sheep要翻車】
【劇透,小女孩才是最終Boss】
【眠眠不止一次玩過這圖呢,想看翻車的恐怕要失望了】
【劇透那個轟出去】
景眠知道那名失蹤的小女孩就是最終Boss。
而自己身為父親的角色,若想逃出生天,就必須在紅門出現前,親手殺死已經蛻變成怪物的女兒。
而在這個過程中,女孩會想盡一切辦法阻止父親的行動,比如哭喊著求爸爸,比如發出特殊的聲音吸引所有鬼怪,比如蛻變成怪物增強血條,變得又厚又難打。
景眠在通關的節點前,和隊友們成功匯合。
雖然這個時候已經隻剩下自己和岑弦兩人幸存。
兩人默契地互補彈藥,用醫療包補血,景眠接過殺死Boss所需的特異匕首,在熟悉的那座山林洞穴裏找到了紅衣小女孩,本局的最終Boss。
在察覺到玩家的攻擊傾向後,小女孩立刻發出了求饒的聲音。
“媽媽。”
“媽媽,你在哪兒?”
“快一點,快點……”
“送我出去。”
……?
令所有玩家詫異的是,
小女孩並沒有用虛弱可憐的聲音乞求父親,相反,她支起身體,像是呼喚著什麽。
這大概就是主辦方對於這個地圖做出的調整彩蛋。
敏銳的玩家大概會意識到,沒有乞求父親,而是尋找母親,大概就意味著,母親也大概率會變異,接著攻擊幸存玩家。
這局的支線任務徹底撕毀,母女都無法逃出生天。
岑弦心裏暗罵了一句企劃。
美名其曰是劇情彩蛋,不如說結尾臨時加了個Boss,通關難度又高了一層。
Mole做出手勢,示意景眠進入洞穴深部,先讓他殺Boss,自己在後麵掩護。
“……”
誰知,景眠喉結微動,站在原地沒動。
岑弦:“?”
怎麽了?
他的視角上移,看向操縱遊戲角色的景眠,他正在以一個幾乎靜止的狀態,望著不遠處不斷發出呼喚聲音的小女孩。
可母親卻遲遲沒有出現。
Mole轉身,忽然聽到不遠處的腳步和角色哀嚎聲,推測小女孩的母親大概在趕來的路上,恰好在洞穴口,遇到了敵方的那兩名幸存玩家。
今天真是走運。
趁那兩個倒黴蛋被困住的時候,正好殺Boss,如果等到小女孩變成厚血怪就不好打了。
岑弦拿過彎刀,朝小女孩的方向走去。
似乎察覺到了危機和殺意,小女孩的麵龐染上了驚恐,聲音也在下一秒尖銳了起來:
—“媽媽!”
—“你在幹什麽?”
—“媽媽,快點!”
—“快點!!”
—“快點!!!”
…
…
“——媽媽!”
震耳欲聾的尾音穿入耳膜。
岑弦沒有猶豫,直接用彎刀攻擊。
小女孩的聲音,在這一刻戛然而止。
景眠眼中浮上怔愣。
下一秒。
心髒卻像條件反射般,濃烈而重重地一跳。
鏡頭之下,那雙眼眸中被燈火映照的瞳孔,正猛地驟縮。
景眠的身體不自覺後退了些許,挨上電競椅背。
蜷縮的指節捏的泛白。
熟悉的窒息感瞬間湧上了耳廓和鼻腔,景眠戴著耳麥,感知到台下人聲鼎沸,他指尖發涼地握緊鼠標。
……
不行。
冷靜下來。
冷靜下來。
這是全國賽。
至少不能在這個時候。
景眠,這可是全國賽!
喉嚨裏溢出了一絲聲音,景眠不確定自己好像低聲說了什麽,他大概是想找藥,可是摸索了一會兒才意識到,藥早已被他遺落在了家中。
要不要,要不要給任先生打個電話?
可是、他要怎麽做。
正茫然地思忖著,
下一瞬,方才那些喧囂與鼎沸聲竟陡然消失了。
“……”
取而代之,雙耳被灌入嗡鳴。
景眠滾咽了下幹澀的喉結,睫毛無措地顫動,環視四周。
身處平地,竟有無法壓抑的失重感席卷而來,明明他坐在電競椅上,身邊就是隊友,原本還在眼前那正式而隆重浩大的賽場,視野中的一切卻開始悄然模糊起來。
因為不斷有滾熱的淚水從眼眶溢出。
“哈………唔……呼……”
景眠聽到了自己粗重的呼吸聲,在黑色口罩覆蓋之下,顯得空**而綿長,帶著厚重的濕意。
再抬眼時,深林地圖和電競場館竟不知何時變成了龐大閃爍的車流。
景眠僵硬地夾雜在車流之中,無法前進,更不能後退,全是死路。
沒人知道在他身上發生了什麽。
但僅是幾秒,放在鼠標上的手心滲出冷汗,滑的握不住,景眠迷茫地看向四周,甚至開始忘記自己身處何地。
顫栗的瞳孔開始失焦。
唇齒間的呼吸,因恍惚而一點點窒息。
…
…
景眠驟然站起身來。
耳麥和全息眼鏡因為動作而滑落,砸在電競桌上,發出嘩啦的聲響。
引起了攝像機和場下所有人的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