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林聽晚為了趕上文工團的報名，賣掉工作沒有留兩天，父親今天帶著她去買了明天中午離開的車票。
說到離開離別的感傷就冒出了頭，程華珍是最舍不得孩子的，她把不舍全部換成給女兒準備東西了。
林聽晚也是十分不舍，可是舞蹈是她的夢想，去文工團在這個時代就是她唯一的機會。
明天就要離開，今天林聽晚都在收拾東西，林聽雲幫著姐姐收拾要帶走的行李，一邊收拾一邊不舍的纏著林聽晚撒嬌，“三姐，你到了大哥那邊記得給我寫信好嗎？”
林聽晚點點頭，“好，等我到了立刻給你們打電話。”
“三姐，我好舍不得你啊。”感覺才剛和三姐變得親昵，結果三姐就要離開了。
林聽晚伸手拍拍小妹的肩膀說，“我也舍不你。”
這時候程華珍端著煎好的鍋盔進來見老幺黏著老三，嘮叨一句，“雲雲別鬧了，你三姐明天就要走了，看看還有什麽東西沒收拾好。”她說著又看了一眼裝的整整齊齊的行李問林聽晚，“晚晚那邊天冷，你大哥說冬天下雪封路出去買東西不方便，我下午再和你去一趟國營商店，你多買點雪花膏還有平時女孩子需要的東西，免得過去不方便。”
林聽晚還真有這個想法，她不僅是想給自己買點東西也想給爸媽還有弟弟妹妹們買點，這一趟去估計回來時間就沒那麽多了。
正好今天一家人都在家，下午一家人就浩浩****的往城裏的國營商店去。
出門的時候遇到職工樓的鄰居，張英看到林家一家人一起出門還以為是是回程華珍娘家，“華珍，這是回娘家？”
程華珍道，“不是，帶孩子們去買點東西。”
張英看著走遠的林家人又回頭同身旁的鄰居聊了起來，“華珍日子也太好了吧，前幾天我才遇見她帶著孩子們去扯布做新衣服，今天又去買東西。”她說著羨慕得很，放眼整個職工樓就程華珍身上穿的新衣服多，再看看自己，自從生了老五，已經兩年沒做過新衣服了。
身旁的人說，“是好啊，而且你知道吧，小晚還把廣播站的工作賣掉了。”
“啥？把工作賣掉了？那小晚不上班了？”
說話的人瑤瑤頭，“說是被部隊文工團選上了，要去部隊了。”
“天啦，這林聽晚也太厲害了吧。”
說去廣播站就去廣播站，本來就羨煞旁人了，結果那麽好的工作別人還看不上，直接要去部隊文工團了。
部隊文工團又與廠辦文工團不一樣，以後那也是穿軍裝的，說起來林家出兩個穿軍裝的，這種東西可是羨慕不來了。
“哎，啥時候我家孩子能這麽爭氣就好了。”幾人說著別人的孩子，又忍不住搖搖頭，別說穿軍裝，就廠裏招人也不斷縮少，而且為了響應上山下鄉的號召好多家的孩子都得安排下鄉。
“別說這麽爭氣，能在廠裏有個職位就不錯了。”
是啊，說起這事兒有人想到了明年下鄉指標已經下來了，職工樓這一次怕是好多家都要送孩子下鄉了。
“對了，你們聽說一樓孫嫂子的女兒嗎？”
“她女兒怎麽了？”
“她老大不是六六年下鄉的嗎？結果後來一直得不到回城的消息，就在去年嫁給了村裏的莊家漢子，今年生孩子又難產沒了。”
“啊？難怪孫嫂子前幾天病倒了，是因為這事兒吧。”
“對啊，可惜了她家老大啊，那個聰明又懂事的姑娘，當年還說能考上大學，誰知道趕上這事兒。”
幾人說著情緒莫名低落了，又更羨慕林家了，他家也是好幾個孩子，結果都不用下鄉，看看別人這命，真好啊。
不過大家都隻看到了林家的幸運卻也沒看到林知學好幾次命懸一線，掙來了滿身榮譽才能讓弟弟妹妹們生活無憂。
林聽晚本來去國營商店是想給爸媽還有弟弟妹妹買點東西，哪知道過去之後母親根本不讓她掏錢，反而給她挑了不少生活用品。
等回來的時候一家人手裏都提了不少的東西。
晚上林聽晚把自己的錢全部整理了一遍，加上賣工作的錢還有攢下的工資剛好九百整，在這個年代她絕對是個小富婆了，想著她去了那麽遠就想給父母留幾百，反正過去她選上文工團就有工資，也不用更多的錢。
程華珍看著女兒拿錢，立刻板著臉把錢推回去了，“你這孩子，爸媽還能要你的錢？”
“媽，這是女兒孝順您和爸的，以後我又不能時時在您和爸爸身邊盡孝……”林聽晚說著眼眶有些發澀，才感覺她已經完全融入了這個曾以為陌生的年代和這個充滿溫情的家。
程華珍伸手抓著女兒的手，細細的撫摸著，“隻要你們平安健康就是對爸媽最大的盡孝了，快把錢收回去，窮家富路，你一個女孩子出門在外，手裏一定要有足夠的錢財傍身。”
“可是……”
“別可是了，趕緊收好，你再這樣媽要生氣了。”程華珍佯裝生氣，不肯收女兒給的錢。
林聽晚見母親這樣也沒堅持，想著明天離開前偷偷放下就行了。
孩子在身邊的時候沒感覺，現在要走了，程華珍感覺有好多的話絮絮叨叨個不停，“晚晚，你去那邊一定要照顧好自己，別主動惹事兒，要是有人欺負你，你也別怕，有什麽事一定要同大哥大嫂說，別悶在心裏……”
林聽晚沒有打斷母親的叮囑，聽話的一一點頭應承著。
這一叮囑就到了晚上，臨到快睡覺程華珍才沒說了，林聽雲看著堆在角落的行李，又聽著母親的叮囑才察覺馬上就要和姐姐分開了，戀戀不舍的黏著自家姐姐癟癟嘴道，“三姐，怎麽辦啊？你都還沒走我就開始想你了。”
“怎麽還跟小孩兒一樣？”林聽晚坐過去順勢摟著妹妹，說起來她好似非常喜歡這個活潑可愛又單純的妹妹，她也很舍不得她呢。
“三姐不是說我還是小孩兒嗎？”林聽雲得寸進尺的哼著，隨即又翻身從自己枕頭底下掏出一雙厚實嶄新的手套塞到林聽晚懷裏，“三姐，這手套給你，聽說北方非常冷，以前大嫂回家說那邊冬天都零下二三十度了，你過去一定要戴好帽子手套，別給凍著了。”
林聽晚也有一副手套，是母親給她和小妹準備的，所以並沒有接林聽雲的手套說，“我有的，你冬天早晨上學冷，別把自己給凍著了，留著自己帶。”
林聽雲見三姐不要立刻就生氣了哼了一聲，“你有和我給的不一樣，你要不收，我不認你這個三姐了。”
林聽晚見小妹突然來了脾氣趕緊說，“好好，我收著收著還不行嗎？”
說完又拿出來給弟弟妹妹準備的東西，給妹妹的是一盒雪花膏，冬天天冷，風又大，小妹也即將是大姑娘了，那麽漂亮的臉蛋也要好好保護才是，“以後早晨晚上洗完臉都弄一點來搽臉，免得寒風把臉吹裂了。”
平時林聽雲都不太注重這些，不過怎麽也是十四五歲的姑娘，肯定也是愛美的年紀了，捧著三姐送的雪花膏愛不釋手，“謝謝三姐。”
給弟弟的東西，林聽晚準備的則是一條線絨圍巾。
父母留下的則是信封裏裝好的三百塊，現在最大麵額就是十元的大團結，厚厚的一疊，林聽晚是壓在母親枕頭下的。
等程華珍發現的時候林聽晚已經坐上了開往北方的火車。
而駐地那邊，林知學本來都做好了準備要去接妹妹，結果臨時接到了緊急的任務，連戰早就盼著林聽晚過來的事情，得知林知學要出任務，立刻跳出來說，“老林，你就放心出任務，咱妹我親自去接。”
“你腿好了？能開車了？”林知學擰著眉看了一眼還有些瘸腿的連戰，就這樣他能放心讓連戰去接人嗎？
哪知道連戰也會打有準備的仗，忙說，“老林，你這就不知道了吧，我發小是運輸連的連長，到時候我讓他開車送我去接咱妹。”
是運輸連開車林知學也算放心了，剛要同意，顧律懷就從門外走了進來，因為冒著風雪還帶進了一屋子的寒氣。
他進屋沒有看連戰，倒是走到林知學身邊看似不在意的說，“妹妹什麽時候過來？”
“後天中午到市裏的火車站。”
顧律懷想了一下，“後天我去市裏物資部有點事，順便幫你把人接回來吧，現在運輸連也沒閑著，就別浪費那時間了。”
端方正直的顧律懷一開口，直接讓連戰沒了機會。
連戰：？？
“老顧，你這人太不厚道了吧，說好我去接咱妹妹的。”連戰等了這麽久的機會，沒想到顧律懷一來就給自己搶了，顧不得腿受傷立刻蹦了起來。
顧律懷則是語氣平淡的說，“運輸連這幾天都在儲備駐地的物資，你還特意讓他們跑一趟想被批評嗎？”
連戰有些賭氣道，“那我開車去。”
“你腿都還沒利索，現在外麵積雪多厚，你不要命還要拉上別人？”
林知學一聽立刻與顧律懷站在統一戰線，“律懷說的有道理，那就麻煩你了。”
顧律懷點點頭語氣依舊沒什麽起伏說，“沒事，順路的事情。”
連戰氣死了，不過看顧律懷平淡的又冷冷清清的樣子，好像就是個仙女站在他跟前也沒反應，隨即也放心了，不就當個司機而已，等妹妹到了好好表現就是了。
等安排好接妹妹的事情，林知學放心出任務了，離開前還不忘感謝顧律懷，又說：“對了，我回來時間還不定，家裏又有兩個調皮的孩子，要是我妹來有什麽需要的地方，侓懷你幫忙照應一下，回來請你喝酒。”
這種時候肯定少不了連戰，立刻蹦到林知學身邊，“放心吧，我絕對當親妹照顧。”
顧律懷也點頭，“放心吧，安心出你的任務。”
林知學知道顧律懷不是話多的人，但是有他這句話自然也放心了，隻是還沒得空問問他的情況，不過現在也不著急，等三妹先熟悉熟悉，既然他去幫忙接三妹，也可以等回來問問三妹的意思。
他疼愛妹妹，在這事兒上還是想以妹妹為主，要是妹妹不喜歡他就不提了，免得傷了兄弟情誼。
林知學難得心裏藏點事兒，也沒多想，伸手拍了怕顧律懷的肩膀，大有一種把妹妹托付給他的感覺。
連戰看著林知學離開，正要同顧律懷說話，結果顧律懷也轉身離開了。
“老顧，你幹啥去？”
顧律懷走了兩步才說話，“回團裏。”
連戰聽說他回團裏，也就沒跟上去，站在門口看著步入雪地的人轉頭去討好許燕了，“嫂子，你說今天要去司務處買點雞蛋和煤炭是吧，我這會兒去幫你搬回來吧。”
許燕得知三妹馬上要過來了，忙著給三妹收拾屋子，聽到連戰的聲音，又急急走出來，“麻煩你了，晚上在嫂子這裏吃飯，嫂子給你做麵疙瘩湯。”
許燕很喜歡熱情的連戰，這些年老林出任務，他和顧律懷沒少幫忙，家裏的一些重活都是離不開兩人。
顧律懷話不多，幫完就離開，連戰就跟家裏弟弟似的，話多人有熱情，許燕自然有點把他當親弟看待的意思。
連戰“誒”了一聲笑嘻嘻的道，“謝謝嫂子，都是一家人，別客氣。”
許燕還以為他這是也把自己當姐，樂嗬嗬的點頭。
連戰一看許燕這態度，感覺立刻不一樣了，瞬間充滿了幹勁兒，拿上麻繩口袋就往司務處跑。
顧律懷離開之後徑直去了運輸連，宋連長看到他過去還當他有任務，立刻敬了個軍禮問，“顧團長，是有什麽任務安排嗎？”
“後天你們是不是要去市裏物資部交物資申請報告？”
宋連長忙點頭，“對。”
“後天你把報告給我吧，我要去一趟市裏順便給你帶過去，天越來越冷，加緊配合後勤處那邊儲存駐地物資吧。”
宋建軍聽到顧律懷這麽說頓時十分感激，伸出手緊緊握住顧侓懷的手說，“顧團長實在太感謝了，咱們運輸連這幾天還真是人手不夠，感謝你了。”
顧律懷“嗯” 了一聲並沒多說隻約定好了後天早晨過來拿報告。
等他離開後宋建軍才同身邊的人把顧律懷誇了一遍又一遍，真是個大好人呢。
此時在車上的林聽晚已經進入了北方地界，此時天空飄著鵝毛大雪，窗外更是白茫茫的一片，不像南方色彩豐富，這邊入眼皆是一片白。
正當她托著下巴看著窗外發呆的時候火車又駛入了一個車站，這是進入北方之後第一個大站，站台早已經站滿了人，極端寒冷的天氣也阻擋不了大家的熱情似的，看到火車進站抱著孩子的，扛著行李的跟著火車在站台上跑著，想尋一個人最少的門口上車。
林聽晚看著下餃子似的人湧向即將要開門的火車，也起身把身邊的行李收拾了一下，把裝著錢還有貴重東西的小包貼身背好。
大哥擔心她一個人去那麽遠難熬，特意幫她定了臥鋪票，雖然還是比不上後世的條件，可現在的臥鋪不是想買就能買的。
所以她這一程臥鋪車廂裏人都不算多，白天她就把貼身背的包放在枕頭旁邊。
現在看著人多，她又把包背了起來，她是個比較謹慎的人，一個人獨自出門在外，更是十分小心，昨晚還出現了有人到臥鋪車廂偷東西的情況，她也就小心。
果不其然這一站人還真是不少，一窩蜂的湧上一堆人，連她們臥鋪車廂也一下就滿了。
甚至還有硬座票的乘客站在這裏，伺機想找人換座位。
不過一會兒乘務員來了熟練的把幾人趕回了她們原本的車廂，臥鋪車廂也就恢複了安靜。
等到第三天中午的時候火車終於進入了東市，顧律懷已經在車站等了兩個小時了，當火車緩緩進站的時候他的目光就在一節節車廂上巡視。
林聽晚也盯著窗外，想找尋來接自己的大哥，結果不經意間對上了一雙深邃幽靜的眸子，忽然心中一個詫異，竟然是他？
說起來林聽晚也見過一次顧律懷，就是她帶著弟弟妹妹打了馮建設那一次，她害怕掙脫了麻袋的馮建設發現是她和弟弟妹妹打的他，所以打完帶著她們跑的很快，可是才跑沒幾步，從岔路口就駛來一輛高大的軍用吉普車。
她以為車會開過去，特意領著弟弟妹妹站在旁邊，想等車過，沒想到那輛車一直沒過，還一直慢慢的跟在她們身後。
林聽晚一開始還以為是對方不熟悉路，結果走了一段就發現那輛車就是故意走在她們後麵的。
所以她回頭就看到了一臉清正帥氣的顧律懷。
她沒想到在遙遠的北國邊境，她竟然又看到了這個人。
林聽晚還在感慨這是多麽奇妙的緣分，一個陌生人竟然能在不同的地方遇見兩次，然後一道清冽肅然的聲音就在耳邊想起。
“林聽晚。”
她回頭男人已經站在她的床鋪旁邊，顧律懷沒有給林聽晚猜測的時間十分紳士的先介紹了自己，說明來意，林聽晚才知道大哥出任務了，所以委托他的戰友來接自己。
林聽晚並不是過於靦腆的人，聽到顧律懷的介紹按照現代的叫法說了一句，“謝謝顧同誌。”
顧律懷點頭的同時彎腰提上林聽晚的行李說，“走吧。”
林聽晚趕緊抱著自己的小包亦步亦趨的跟著，等下了車她第一次見這麽厚實的雪不免有些激動，連著用腳踩了好幾個腳印，動作有些可愛，顧律懷嘴角無聲的揚了揚，放緩了腳步與她並排而行。
而駐地林家連戰早早的就準備好了見麵禮等在了門口，打算給初次見麵的林聽晚一個好印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