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東宮。

戚少麟進正殿時,太子正坐在案前批閱奏折。聖上龍體抱恙,政事上心有餘而力不足,一幹無關緊要的就都交由太子打理。

太子聽到稟報,揮手免了禮,將一份折子遞給他。

戚少麟打開,眼神掃過裏麵的內容後,擰眉問道:“放了?”

太子頷首:“昭王得知項家被抓的消息,特意上書請奏,說你無故關押平民。折子遞到了父皇眼前,他讓我處理。”

“無故?”戚少麟凝眸道:“單憑他是秦常鋒的餘黨這點便夠。”

太子無奈笑了笑:“皇叔不知從何得到當年的佐證,說當時正是項之耀暗中揭發秦常鋒的罪行,後擔心秦家遺黨報複,才到涇州隱姓埋名。”

秦常鋒被抄家一案已過去十年,戚少麟對個中細節並不十分了解,隻知道當時是有人告發他裏通外國,還從秦家搜出了與外邦往來的書信,最後定了他叛敵謀逆的大罪。

而抄家便是由他們戚家執行的。秦常鋒身為朝中大將,馳騁沙場多年,麾下忠心耿耿之人不少。許是受到部下護佑,他們最終也未能將他捉拿,一直到現在都沒有他的消息。

戚少麟原本以為找到秦玥,也能順藤摸瓜查出她父親的蹤跡。可從後種種看來,她並不知情,反倒是被人利用。

昭王這一出瞬時扭轉了項家的處境,一時將他們從罪將餘黨變為有功之人。戚少麟沉思片刻道:“昭王這般護著項家,當時秦常鋒敗露,恐怕也是他在背後推波助瀾。”

太子讚同地點點頭,隨後道:“隻是不知道他這麽做是為了什麽,項之耀有下落了嗎?”

在涇州時,項之耀出門去了延靖縣,他們隻抓住了他的家眷。此次秦玥等人被捕,也沒有他的身影。

戚少麟道:“在延靖縣隻抓到了謝家的人,但他一口咬定他們去那隻是采買藥材,隻得先關起來。項之耀不知所蹤。”

“你覺得他們去延靖縣是為何?”太子意味深長地問道。

“可大可小。若往小了說,沒準當真是購藥;往大了說,”戚少麟瞥了一眼門口的方向,“私挖礦石,冶煉鐵器。”

他說完鬆了鬆眉眼,半是玩笑道:“如若項之耀後背真靠的是昭王,那殿下可有得煩心了。”

太子亦是哈哈一笑,“皇叔忠心一片,怎會做那等大逆不道之事。”

兩人揭過此事不提,閑談幾句後太子又問:“那項家那些人你放是不放?”

事情已經到了這一步,不由得戚少麟不放人,太子這麽一問不過是打趣他。他順著太子的話道:“殿下都開口了,哪敢違背。”

他想了想又道:“兩天後放人,不過···秦玥要留下。”

太子聽了未置可否,而後聽他繼續道:“項家一直挾著秦玥,是要找什麽東西,不能讓她落入別人手中。”

這也是兩人一直費解未知的事,秦常鋒隻是個武將,能留下什麽東西讓人找了十年也不停手?如果項之耀真的是昭王的人,那麽想必這件東西也對昭王十分重要。

“由你決定。”

說了這麽一會兒話,太子撂下奏折,拉著戚少麟到偏殿歇息。

宮人將茶點端上桌後,他含笑問道:“子稀,如何?”

戚少麟垂眸覷了一眼桌上的糕點,賣相精致,瞧上去便知是禦膳房的手藝。隻可惜他不愛甜食,無多大食欲,端起茶盞品了一口道;“殿下不是不知我不愛這些。”

太子嘖了一聲:“我指的是人。”

他眼神移到候在門內的宮女身上,衝戚少麟抬了抬下巴。

戚少麟懂了他的意思,放下茶杯道:“殿下若要說這些,那這茶我可不喝了。”

太子笑道:“你既然現在還沒娶妻的心思,那納上幾門美妾總成的。我知道子稀你眼光高,尋常女子看不上眼,我宮裏有幾個還算是絕色,定不會叫你失望。”

“子稀福薄,殿下還是將人留在宮中吧。”

“哈哈,如此不重美色,未來的世子夫人才真是有福。”

***

秦玥在院中住了幾日都不見戚少麟的身影,問惜雲也隻是說世子忙碌,已經兩日沒回侯府了。

她雖然不能出房門,可衣食供應不缺,身上的傷也養的七七八八。可越是沒有動靜,她心裏越焦躁慌張。這是一種對未知的恐懼,像是懸在頸上的利劍,你不知它何時落下,便會時時刻刻提心吊膽。

終於在第三日的晚上,她沐浴後準備入睡時,惜雲敲響了房門。

“姑娘,世子有請。”

她短短幾字讓秦玥睡意全無。

秦玥穿戴整齊,打開房門問道:“他在哪兒?”

“請隨我來。”惜雲提著燈在前麵引路。

廊上院中皆掛有燈火,所以即使夜間行路也不吃力。秦玥跟在惜雲身後,走了一陣後才見她在一間屋外停下腳步,側身在一旁道:“世子就在裏麵。”

秦玥抬起眼眸打量了一眼緊閉的房門,從外看去,與她住的那間沒什麽不同。她心底微微詫異,難不成侯府裏的刑房都在建在普通屋子裏的?

惜雲推開房門,示意她進屋。

秦玥深吸一口氣,提起裙擺跨進了屋子。屋內燈火明亮,入眼可見的布置與她方才所想的全然不同,戚少麟竟不是要對她用刑。

這是一間寢屋,但從陳設裝飾上看,卻不像是戚少麟的臥房。她目光掃過,最後在榻上看到了那人。

戚少麟曲著右腿坐在榻上,手中把玩著一把匕首,見秦玥一直站在原地,開口道:“站在那兒做什麽?”

空****的屋裏隻有他們二人,明明他離自己還很遠,秦玥卻莫名覺得壓迫,連呼吸都不自覺加重了。她身形不動,聲音清冷道:“你為什麽把我關在這兒?”

“聽你的意思,還想繼續待在牢房?”

秦玥抿唇不語。

戚少麟也不著急,一臉玩味地端詳她,看她能沉得住氣到幾時。

兩人靜默對峙良久,最終還是秦玥先出聲:“戚少麟,你要抓的是我,與其他人無關,你···你放了他們。”

“怎麽會無關?”戚少麟站起身,緩緩朝她走去,“他們窩藏朝廷重犯,理應同罪。”

及至秦玥身前,他低下身在她耳旁道:“其罪當誅。”

溫熱的氣息噴灑在秦玥耳邊,引得她心中不適。她偏過頭,後退兩步拉開與他的距離,“他們不知道我的身份,不知者無罪。”

“哦。”戚少麟上揚了語調,“知不知道,待他們嚐過了獄中的十路刑罰,若還有命,暫且再說。”

如願以償地看到了秦玥臉上的慌亂,他頗為惋惜道:“不過你那個小丫鬟,可能熬不過了。”

秋嵐自小沒吃過什麽身體上的大苦,若還負傷受刑,那絕對是沒生路了。既然他今夜在此見她,那說明此事還有轉圜的餘地。即便是知道戚少麟下了陷阱等著她,秦玥也不得不心甘情願地往下跳了。

她開門見山道:“你要怎樣才肯放了他們?”

戚少麟手指摩挲著刀柄上的紋路,反問:“秦姑娘以為呢?”

秦玥扯起嘴角勉強笑道:“我現在一無所有,命也在你手上,你想要便拿去。”

她忽然看開了,若是能以她自己一條命換取其餘四人,那也值得。隻是沒能找到父親,終歸是一場遺憾。

“好啊。”戚少麟爽快答應,再次走到秦玥麵前。他手中的匕首鋒刃透著寒光,像是個從地獄來的勾魂使者。

秦玥沒再躲避,閉上眼斂住呼吸等他動手。

沁涼的刀鋒貼在她頸上,她本能地瑟縮一下,隨即鎮定心神,握緊雙手不再動作。

然而預想中的疼痛並沒有到來。冷硬的觸感先在她頸上停留一陣,隨後沿著肌膚一點點往下,最後停在了衣襟口。像是在尋找一個合適的位置再下手。

“你說你一無所有,這可不對。”戚少麟低沉的聲音驟然響起,匕首也變了方向,向下滑落到衣帶的位置,“你還有很多。”

他壓低了聲調:“阿姐。”

秦玥猛地睜開眼,撤開身子,蹙眉凝神道:“你什麽意思?”

適才她一直壓抑的胸腔猝然跳動不已,這聲獨有的稱呼仿佛比鋒利的刀口更讓人不寒而栗。

戚少麟收回拿匕首的姿勢,不再與她繞騰,直截了當道:“一次換一個人。”

秦玥一時沒理解他所說的“一次”是什麽意思,心中思索時,見戚少麟站直了身子,迎著她疑惑的目光一字一句道:“陪我一次換一個人,阿姐還要我細說嗎?”

秦玥眼底的恐懼霎時消散,取而代之的是至極的憤怒以及震驚。戚少麟心滿意足地品味著她的變化,看著她盛怒之極卻又生生忍下的神情,便覺得在外勞累搜查的那段日子都值了。

現在尚且如此,等真正將她掠奪占有後,那又會是怎樣一種感受?

“戚少麟,帶你去涇州的是我,要你性命的也是我,項家其餘人並未苛待你。你恨我,大可直接一劍殺了我。”又何必想那麽多手段。

“你說得對。所以你若是應下了,我戚少麟言而有信,不會追究其他人,就連涇州項府中的一幹人等,都全部放了。”

秦玥久不言語,他等了片晌後淡笑道:“不愧是將門之後,有骨氣,那此事作罷。”

他轉身往門口走去,修長如玉的手剛搭上門閂時,身後的人開口了。

“此話當真?”秦玥的語氣隱忍含屈,卻又冷靜異常。

“當然。”戚少麟回首,“不過出了這道門可就不算數了。”

他指尖輕點著門上的紅漆,等了秦玥十下,後毫不猶豫地打開了門。

“四個人。”秦玥在他抬腳踏出房門前道:“我全要換。”

木門被重新關上,發出一聲悶響。秦玥聽到身後愈加靠近的腳步聲,漸漸鬆開了緊握的手:事到如今,人為刀俎,她又有什麽選擇的餘地。

戚少麟選了這間屋子見她,不就是將一切掌握在手中,隻怕是她不同意他也有的是辦法逼她就範。既然這樣,還不如為其他人謀一次生的機會。

戚少麟在她背後一步之餘站定,話音聽不出有什麽變化:“既是如此,那秦姑娘可要拿出些誠意,我不喜歡強人所難。”

秦玥無力地閉上雙眼,抬起手放在了腰間,解開腰帶褪去外衣。她猶豫著繼續時,聽到戚少麟在身後道:“轉過來。”

秦玥睜開眼,咬緊下唇依言轉身。她眼尾發紅,眼底更是泛著一層淚,若不是強撐著,應當早就掉了下來。

“繼續。”戚少麟沉聲道。

他看著秦玥白淨纖細的手指放在裏衣衣帶處,輕輕一拉,便拉開了他在無數個夢裏總扯不開的結。

原來竟是這樣簡單。

身上一鬆,初春的夜風便攜夾著寒意席卷渾身,秦玥眼前愈發模糊,入侵的寒冽讓她忘了手上的動作。戚少麟不再催促,而是用匕首挑開劃破,幫她完成了所剩下的事。

秦玥身上越來越涼,他卻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燥意。一股湧上大腦,驅散了他所有的理智;另一股則聚向下腹,凝積著無盡的衝動。

“噔”的一聲,匕首掉落在地上。

戚少麟臉上的沉著自持盡數消失,順從著自己的心意橫衝直撞。在溫軟的包圍中,他總算明白,為何當初那個傻子這般喜歡她,以至於消失後還將這些念頭殘留在他夢裏。

隻是傻子當初愛她怕她,不願傷她絲毫,他戚少麟不會。

秦玥的脊背在晃動中摩擦著茵褥,又一陣力道下,她伸手無意揪住了上方人雪白的裏衣,後再沒鬆手。

那滴淚最終還是掉了下來,落在了床間。

···

等所有傾泄結束,戚少麟抽身下床。覺察到衣擺被拉住,他目光懶散地回過頭。

秦玥趴在柔軟地床褥中,隻漏出半截痕跡斑駁的肩頭。她閉眼抵在繡枕上,濃密的睫毛洇著一層水跡,幾縷汗濕的青絲貼在麵上。

她聲音細若蚊呐:“還有一次。”

戚少麟微微挑眉,她方才都這般承受不住了,還記得次數。把她的手放回被中,他開口道:“先欠著。”

夜深人靜,守在門口的惜雲站得手腳冰涼後,才聽得屋門響動,世子爺神色饜足地從裏走出來。

“進去好好照看著。”

留下這一句,他邁著大步朝主院走去。

待他離去後,惜雲才抬起頭,活絡手腳後,準備進屋查看玥姑娘的情況。還未推門,另一頭亮起一團燈火,看清來人後,惜雲恭敬問好:“邱嬤嬤。”

邱嬤嬤年逾四十,是戚少麟生母的陪嫁丫鬟,也是從小看著他長大的。自從夫人去世後,她便留在院中照顧世子的飲食起居。戚少麟對她也有三分客氣,因此院中的丫鬟都敬她幾分。

邱嬤嬤點點頭,看了眼屋內問她:“世子呢?”

“世子剛出來了,約莫是去主院了。”

“那世子與裏麵那位姑娘?”

惜雲點點頭,方才屋裏雖說動靜不大,可溢出的隻言片語一聽便清楚發生了什麽。

戚少麟不重聲色,二十出頭的年紀了也不肯娶妻,院裏更是連個通房丫頭都沒。邱嬤嬤替亡故的主子操著心,現知曉他留了個姑娘在院中,一時鬆了一口氣。無論這姑娘來曆如何,配不配得上戚家門楣,總歸是能讓他動心思的。

她對惜雲吩咐道:“讓人準備些熱水,替姑娘好好洗一洗。”

“是。”

惜雲應道,正要離去,又被邱嬤嬤叫住。

“再讓膳房備一碗避子湯。”照府中的規矩,不管多上心寵愛,在正妻進門生子前,旁的是不可有孕的。

惜雲怔了怔,隨即意會,“我這就去。”

作者有話說:

男主不是人,大家要罵就罵他,別罵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