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熱潮來襲（26）
幾天以後, 程程去參加劉宏導演新戲的試鏡。
劉宏導演的戲，試的還是女主角，但看看試鏡時的陣容，程程一眼看過去, 沒見到一個熟悉的麵孔。
再想想溫佩佩之前的解釋, 心下了然。
劉宏導演是大導, 但他的新戲情況還真有點兒特殊。首先, 這部新戲是武俠劇, 而且不是知名武俠小說改編的武俠劇...要知道，哪怕是武俠劇興盛的年代, 一部一部成為時代記憶的武俠劇, 一般也是有名氣的武俠小說改編的，不然市場就天生低一頭！
現在是武俠劇已經逐漸衰落的年代, 就更講究這些了, 沒有個‘IP’支撐, 不是更難吸引看客嗎？
當然，原創武俠劇也不是不行，有劉宏導演的名頭在, 這部劇依舊是大製作, 無非是A級，還是S級的差別。
這就是行內大人物的價值了, 他們是可以逆潮流來的。很多時候，正是他們逆潮流來, 和大流不同, 這才開拓出了新風口呢！
按理來說，劉宏導演整這麽個項目，主角就算和頂流無緣, 頂流之下還是有選擇餘地的。但偏偏劉宏導演為了獲得更大的自主權，條件開的很苛刻，投資拉的就少...沒錢想要拍好劇，那也可以，隻是每一分錢就得花在刀刃上了。
簡單來說，演員得少花錢，盡量把錢花在製作上。
本來就不是最頂尖的項目了，最大的招牌就是導演本人。而話說回來了，電視劇導演可不像電影導演，對演員的吸引力沒有那麽強的。眼下能開出的片酬還不高，演員很難為了劉宏導演自降片酬啊。
這樣一來，演員的選擇餘地一下就收窄了。
想來想去，劉宏導演就決定啟用新人，選那種既有靈氣，又肯吃苦，還便宜的新人。
圈子裏想著出頭的新人是很多的，所以有不少人都來碰運氣了。男主角和其他需要試鏡的角色現在都選出來了，重要角色裏就一個女主角沒出來。
要試鏡的演員在這邊等，劉宏導演和他的妻子，也是這一次項目的製片人郭曉琪，還有選角導演等一幹人，就在試鏡間那邊為今天的試鏡做準備。
“我說老劉，怎麽最後一輪還留了十幾個人選？行就行，不行就不行，這麽吊著人可不對。”郭曉琪站在座位後，一手拿著個保溫杯，另一手是一遝資料。
郭曉琪紮著個低馬尾，眉眼間很英氣，是個很幹練的女人。早年間她是武術學校的老師，導演拍戲來他們學校挑各路小配角，一下看中了她。她當時以‘打女’出道，還真拍了幾年戲。隻不過她長相在娛樂圈不出眾，而且一直沒有合適的機會，再加上誌不在此，很快就沒拍戲了，轉到了幕後，做做武術指導、現場導演什麽的。
再後來，她和劉宏認識，戀愛，結婚...婚後靠著自己的努力和劉宏的資源，轉做了製片人。這次劉宏的新項目，因為各方麵都要省錢，同時還不能差了質量，那就不能讓外人來了，隻能讓自己最信任的妻子來——劇組花錢其實是有很大彈性的，管賬的人就算不貪汙，手鬆一些，也能漏出去不知道多少！
讓郭曉琪來，那就等於是算自己的賬，那肯定是最合適的。換旁人，也不一定願意為了劉宏費那麽大的心，貼那麽多人情進去（有些時候想要省錢而又不損質，是要貼人情的）。
“不是我吊著人，是看著都差不多，就做不出決定來了。”劉宏是個很嚴厲的導演，他的嚴厲主要體現在對武打戲的要求上。他受早期武打片影響很大，喜歡那種紮實的打戲。
他認為剪輯、動作設計、替身等等，固然可以降低對演員的要求，可演員本身並不能放鬆！一旦演員本身差的太遠，攝影、導演就得花更多餘地去掩飾他們的不足，一點兩點還好，多了就是量變引起質變，劇的品質會受到傷害。
“按劉宏這個說法啊，不是都好，就是都看不上。”一旁說話的是攝影之一，和劉宏合作多年了，很了解老夥計的心思。
他的話沒有說透，但大家也聽得出來是後者，都看不上唄！
“劉導就是要求高，現在不是以前啦，以前年輕的打女多的是，現在新出來的女演員誰會立‘打女’的標簽？這不是能不能吃苦的問題，出了名的或許不願意再吃苦了，可那些沒出名的呢？關鍵還是打女不吃香了，沒什麽機會了。”
別看那麽多人說現在的武俠劇沒內味兒了...要按他們的話說，好像是武俠劇粉絲眾多，真的搞一個武打戲紮實的劇他們就會彈冠相慶，抬著這部劇大紅大紫一樣。其實全不是那麽回事兒，真要是那樣，資本會不動手？
真實情況是，武俠劇確實衰落了，正兒八經的武俠劇已經審美疲勞了，無法激起觀眾的興趣了。就是那些喊得凶，說自己喜歡武俠劇的，也很難說他們是真的喜歡，還是曾經喜歡，現在隻是在懷念。
大家很願意在一些戲裏看到漂亮的打鬥場麵，但那就是錦上添花！一部戲如果真的好，就是武打弱雞，大家笑話一回，卻不影響喜歡這戲。相反，一部戲不好，武打戲牛逼上天也沒用。
這種情況下，男明星還好，有動作戲麽。女明星的話...打女依舊有戲可拍，但屬於又累又沒名氣的工種，沒什麽意思了——這年頭依舊有打戲出名的女明星，但那不是打的漂亮，於是出名，而是她們的戲好人好出名了，順便她們還會打。
“不滿意有什麽辦法？就是這些人，總得選個合適的...這戲啊，女主角比男主角還重要，要我說，實在不行還是多花點兒錢找個更出名的演員。”郭曉琪把資料和保溫杯放桌上，自己也落座了。
“要是多花一點兒半點兒，效果不大，請不到多好的演員，反而這些演員沒有新人聽話、能吃苦。要是花大價錢，咱們有那個錢嗎？”說起這個事，劉宏也大有一種今不如昔之感。想當初武俠劇正紅的時候，他哪裏需要斤斤計較到這份上？
說要開戲，男女演員都是排著隊要演的！至於說片酬，那個時候片酬不能和現在比，但橫向對比，那個時候是算電視劇裏的頂薪了。
‘咱們有那個錢嗎’這個問題問的好，賬麵上是沒有的，但郭曉琪知道，隻要丈夫低一低頭，不講究那麽大自主權，那就有了。隻是那個話不能說，劉宏之所以要‘逆潮流’開這個項目，不就是心裏有個念想，還是想拍武俠劇，而且是自己心裏的武俠劇嗎？
真要低頭了，那就是和初衷相違背了。
又不鹹不淡談了幾句，今天的試鏡會就開始了，外頭等著的女演員們一個一個進來。經過前麵的篩選，這一輪已經沒有太差的了，每一個看著都有點兒樣子，但就像劉宏自己說的，都差不多！沒有一個看一眼就讓他覺得‘就是她了’。
程程排在中間靠後的位置，她進來的時候就有人低低讚歎了一聲。
因為劇是武俠劇，來試鏡的女演員都有被安排著試妝，程程也是梳著古裝辮發、穿著俠女裙衫來的。
程程之前拍的幾部戲都不是古裝劇...不過她古裝扮相是真的很美，真要說的話，可能比現代裝更驚豔。
現代審美是比古代多元化的，所以現代美人講究一個閃光點，隻要有那個一個閃光點，再加上服化道的修飾，一個美人就出來了。古裝美人則不同，可以沒有什麽閃光點，但不能有太明顯的缺陷。
這一點上，男女都是一樣的。
程程在一眾粉墨登場的現代美人中，當然也是大美女，但終究是各花入各眼。就像是一座花園其中的一朵，再漂亮也不能厚著臉皮說‘豔壓群芳’。但古裝就不同了，她這種幾乎沒有缺陷的長相真的很吃香。
教科書般的三停五眼、四高三低，還有鳳眼、長睫、櫻唇、雪白皮膚...以古裝來說，簡直秀的人頭皮發麻。
配合她的氣質，演古代殿堂級美女，說是美女，就是美女，一點兒不含糊。
“嗯...先試試戲，演茶棚喝茶那一場。”劉宏倒是沒有說太多，直接就開始試戲了。
程程調整著自己的表情......
劉宏新戲的女主角屬於是練武奇才加傻白甜的設定，相對的，男主角是一個不會武功，但頭腦智計出眾的角色，兩人這種設定是用來互補的。
程程對‘傻白甜’的設定沒什麽嫌棄的，雖然現在大家已經不太喜歡總惹事兒的智障女主角了（就程程上輩子的經驗，大家將會越來越不喜歡），但‘傻白甜’這個設定其實是沒有問題的，有問題的是演員。
演員要著重演的是‘甜’，而不是‘傻’。然而‘甜’太難拿捏了，‘傻’卻可以輕而易舉表現出來，於是觀眾看到了越來越多讓人懷疑是智障的女主角。
劇組這邊有給參加試鏡的女演員發大致的人物設定，以及幾場戲的劇本，程程用心準備了一番，在茶棚喝茶這場戲著重演出了女主角的機靈和天真——在程程的理解裏，女主角出身武林世家，是習武天才，但並不是老江湖，她甚至大字不識幾個，這是她天真和傻氣的原因。
但她不是智障，所以得到提醒，明白自己遇到‘黑店’後，她至少能照提示辦事。
程程這一場戲演下來，劉宏和其他幾個能做決定的人依舊沒說什麽。之後劉宏又讓程程演了一場，演完之後問她：“演過武打戲嗎？”
其實是白問，程程的簡曆上沒提，那肯定是沒有了。
程程說‘沒有’，劉宏就問她：“有基礎嗎？看資料上說會跳舞，練過長拳？”
跳舞是真的，一點兒也不虛，長拳也是真的...大一的時候體育課是必修課，大家都練排球等項目。大二的時候可以選修了，程程和班上大多數人都選的武術，無他，拍戲可能用得著。
但說實在的，體育選修課學的武術什麽成色，大家心裏都沒底。
程程算是學的很認真的，課上學，課下也用過功。每天練形體前還會練練基本功，打半套拳，但也就是這樣了...她並不覺得自己算是有基礎的。
導演讓程程一字馬，她就一字馬，讓程程控腿，她就控腿，跳起來也能高飄穩。隻可惜程程不是跳古典舞的，不然那動作可能會更合適，畢竟古典舞是現代複原出來的，一個重要的參照對象就是武術，兩者動作有很多相似的地方呢。
之後還打了一套長拳，不是哪個流派的長拳，而是競賽套路的那種...嗯，不愧是體育選修課......
程程的長拳基本也就是個花架子，但看得出來不是臨時學的，就算是花架子，也比一般的花架子強——對此劉宏導演依舊沒說什麽，直到程程出去。
“剛剛那個好！形象真好，戲也不錯。”郭曉琪首先說話了。程程的戲不說多好吧，但在同齡人中算是不錯的了，而且各方麵基本功紮實，沒有短板。就這種戲全程演下來，別的不說，至少挺舒服自然的，人物的重點也拿捏到了。
“而且也有演武戲的底子，學跳舞的就是這點好，肯吃苦的話演打戲是很容易的。”郭曉琪沒說的是，以當下的流行來說，底子是舞蹈的演員比底子是武術的演員其實還好些。如今武俠劇流行的不是硬橋硬馬的風格了，而是更飄逸、瀟灑的路數，這一點上更像舞蹈，而不是武術。
相比之下，有武術底子的演員演現代動作戲會更好。
“再看看吧，其實今天來的，多少都有演武戲的底子。”劉宏這話也是真話。之前都有過篩選了，留到這個時候的，舞蹈、武術，再不然戲曲，基本上都是有點兒底子的。
又過了兩個多小時，這邊試鏡會終於結束了，工作人員出來客氣地說：“這邊試鏡就結束了，各位老師可以回去等通知了...我們這邊還要開會研究討論，嗯，總之兩三天之內一定會給結果的......”
程程走出來，徐甜在外麵等著她。程程隨口問了一聲：“佩佩姐呢？”
現在溫佩佩隻有她一個藝人，當然不用像過去那樣隻管大麵上的事，具體的事就讓執行經紀人和助理去做。現在程程上課，溫佩佩就用自己的人脈給程程找機會，而程程要出動，她都是一起行動的。
之前她是和程程一起來的。
“佩佩姐說是有事...”
徐甜沒有說太多，但程程這個時候也反應過來了，溫佩佩是認識劉宏導演的，這個時候說不定是去打聽消息去了。甚至有可能是去使人情，一次把這個事情給定下來！
徐甜和程程下樓去取車，在停車場還等了溫佩佩一會兒，大約半個小時不到吧，溫佩佩就下來了。進車之後坐在後座，程程旁邊。
看了一眼後視鏡，徐甜發動了車子，溫佩佩對程程說：“總的來說劉導和曉琪還是很看好你的。”
徐甜其實不是和劉宏的關係好，而是和郭曉琪關係不錯。走夫人路線，她這才和劉宏交上朋友的。
“這次試鏡的演員，其實沒有特別出眾的，都不符合劉導的要求——要我說，他這個人也是想得太好，一切都在變，還當是過去？他想要的‘薛真真’得是二十年前的鄒於蘭那種，現在哪裏去找？”
‘薛真真’就是新戲的女主角。
鄒於蘭是老牌打女，如今已經四十出頭了。偶爾還會演打戲，但不多，更多是在各種亂七八糟的劇裏演著主角們的母親。
“相比之下，程程你算是留下印象比較深的，曉琪說你古裝扮相好，演打戲也會很好看。”試戲的時候有讓程程跟著武術指導做動作，看她的儀態、身形、學習能力怎麽樣，這方麵程程還是不會拉胯的。
哪怕‘薛真真’這個角色並沒有說要多美，但長得漂亮還是占便宜了...隻要設定不是醜女，大家肯定還是願意在大小熒屏上看到好看的人兒和好看的人兒們的。
溫佩佩沒有拿到準信，但她覺得也是八九不離十了。
程程對於這個結果也很滿意，不管怎麽說，又能有戲拍了，還是女主角...想到要拍戲，程程就覺得期待又開心。
“我覺得應該打聽哪裏有好的老師，做一些武術訓練...”程程已經想到了這裏。
“劉宏導演的武俠劇，肯定是有開拍前集訓的...嗯，不過你願意多學一點兒，那也是好事，我去打聽打聽哪個老師好吧。”溫佩佩想到了劉宏的作風，深覺程程要是出演劉宏的戲，就真有苦頭吃了。
不過今時不同往日，劉宏的規矩應該也沒有以前那麽嚴格了。不是他放棄自己的堅持了，而是大環境不配合了。
過去一部戲一拍拍半年多，事前還集訓兩個月，這在現在怎麽可能呢！哪怕劉宏導演用的演員都不會是那麽忙的，也不可能閑到扣腳，能陪他那麽玩兒啊！
程程都不可能，那麽搞她要一次性缺課八個月以上...那她的出勤率還能看嗎？要被學校開除了！
溫佩佩的‘海口’並沒有白誇，隻等了一天，程程這邊就收到信了，她試鏡成功，將要出演劉宏導演新戲，飾演女主角‘薛真真’。她最好就這兩天，去一趟劉宏導演的工作室，大家可以簽合同了。
溫佩佩也擔心事情有什麽變故，譬如有什麽人橫插一杠子什麽的，轉天就和程程一起簽約去了。
合同本身沒什麽好說的，都是演藝圈裏很常見的合同，沒有優厚的好條件，也沒有欺負程程是新人，搞什麽合同陷阱。兩邊針對一些細節又商量了一番（主要是溫佩佩需要程程的安全健康更有保障，所以要多一些補充條例），午飯前就最終簽訂合同了。
簽約之後，索性就約著吃個飯唄。飯桌上劉宏就問程程：“程小姐，我們現在也沒法像以前一樣長期集訓了，所以隻有一個開拍前的十天集訓。這個肯定是不夠的，所以我希望你能自己多學點兒東西，找個武術老師練練。”
程程一口答應下來，這本來就在她的計劃之中。
“還有，程小姐會騎馬嗎？”劉宏像是想到了什麽一樣，又問。
“會的。”程程曾經在回檔期間受過專業的馬術訓練，雖然練的不深就是了。等到離了回檔，她偶爾也會去騎馬玩兒，說起來她是會騎馬的那一撥。
劉宏又問了程程的程度，程程一一說了，他就說：“不夠，要是可以的話，程小姐可以再多練練。”
‘薛真真’這個角色的騎馬戲太多了，一些特別危險的可以用替身，但劉宏還是希望演員盡可能真身上陣，這樣拍出來的效果會好很多。
程程並沒有像別的演員一樣露出為難之色，答應的很痛快——年輕演員為難，不見得是怕累。主要是要求高的馬戲是很危險的，死人什麽的不說，至少殘疾、毀容，這是可能的。
對於一個演員來說，殘疾、毀容，都是致命打擊。
這不是危言聳聽，老一輩武打演員多的是因傷隱退的。現在的人看到那些過去的打星依舊活躍，那是因為隱退的就不能出頭，現在當然也就看不到他們的人，聽不到他們的消息了。
當然，有人覺得演員的片酬很高，拿這麽多錢就得辦這麽多事，這也算是職業風險之一了...但這是別人的想法，站在演員自己的角度，不會那麽想啊。
大多數時候一個職業的風險是迫不得已的，如果可以規避，大家都會盡力規避，隻有規避不了的才會認命。隻要不是有規定，說演員一定要自己演很危險的騎馬戲，不演就開除出這一行，就一定會有人回避。
見程程答應的這麽幹脆，劉宏都沒話說了，他不知道是這個女演員實誠，沒有被演藝圈現在的風氣感染。還是她就是口頭說說，嘴上是一套，行動是另一套——不管是哪種情況，他這時又能說什麽？
也隻能相信溫佩佩這個老熟人的眼光了，她看中這麽個新人‘投機’，視她為自己翻身的機會...總不能那麽不靠譜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