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章 熱潮來襲（14）
傍晚時候, 程程坐在化妝台前麵，化妝師正給她做頭發...‘艾米’這個角色，在生活中會扮演一個乖乖女, 頭發就是清湯掛麵的蘋果頭。但她作為一個樂隊少女，上台表演的時候是會化妝、弄頭發的。
劇中她的舞台發型有過四種，一種還是蘋果頭, 但就是比平常在學校裏的樣子要好很多——就像同一種發型，隨便剪的，和花大價錢請造型師做的, 效果不同一樣。
第二種是發尾會卷一點兒, 顯得特別嬌媚精致。第三種就是把頭發完全梳起來, 露出整張臉，因為程程的臉真的能打，清爽活力之外，這種還更精致了。
最後一種就是從發根卷起, 特別蓬鬆, 但又不是爆炸頭那種的卷發...亂糟糟的，是最樂隊er的一種，這種發型的時候程程都不會化妝，還會利用衣服的修飾，讓自己顯得更瘦。
這是劇中艾米低穀期的一種發型了，越是低穀，越不會缺乏力量。仿佛是人瘦的骨頭凸出而精力旺盛，就有了一種‘支撐感’，咯的人生疼。
今天是發尾要卷一點兒的那種，化妝師弄的時候，徐甜給她拿了一個燕麥粥、兩個煮的荷包蛋來。都是徐甜借用的劇組的地方, 用電煮杯自己做的。外麵餐館送的餐就算打著低卡的招牌，也不見得好，所以簡單應付的時候，徐甜會給程程準備吃的。
今天的戲緊，晚上還要上夜戲，徐甜特別給程程多加了一個荷包蛋。
程程吃了燕麥粥和一個荷包蛋，剩下那個沒動。想了想說：“好想吃糖水蛋啊...”
其實就是荷包蛋裏加點兒糖，不是什麽特別的美味，但是不能吃的時候就會很想念。現在這種又累又餓的時候，就特別想。
其實以程程每天的消耗量，吃個糖水蛋不算什麽，但她是不會開這個頭的。不隻是她不會開這個頭，對保持身材有覺悟的演員們都不會開這個頭。這裏放鬆一點，那裏放鬆一點...那還有什麽是抓緊的？
吃完之後化妝師就給化妝了，今晚有舞台戲，化的當然是舞台妝，會比較濃。
化妝師姐姐用手指在程程臉上點塗粉底液：“真是，程程你這個皮膚真的絕了...真省心啊......”
“平常護膚怎麽做的呢？”
這已經是程程經常聽到的問題了，回答起來也是駕輕就熟：“做好防曬，吃的清淡一點，睡眠要好。”
還有一點，就是她皮膚天生條件就比較好，不過這沒必要說。
“我還以為程程會有很多產品推薦呢...”程程舞台妝的重點是眼妝，今天要化一點小煙熏。塗完粉底液之後，化妝師就對她的眼周捯飭起來了。
“也有用的產品，但我覺得產品的作用隻有在做好防曬、內服、休息之後，才談得到說。相比起這三者提升後的巨大變化，產品的作用更像是錦上添花...有點像醫美，相比起價格昂貴，部分項目還有很大風險的醫美，還是先減重塑身比較好。”
一些醫美項目確實能讓人變漂亮，但很多人上限遠沒有到頂，不至於要用到外部手段。最簡單的，一些人是胖的（以正常的眼光來說），而一旦瘦下來，各方麵都會好很多呢。
如果隻是圖省事兒就去做醫美，結果可能會失望...醫美項目基本上沒有一勞永逸的，隔一段時間要再做不說，一些動刀動槍的項目說不定還有麻煩的‘維護’——絕對稱不上省事兒。
化妝師相比起普通人當然更了解‘變美’這件事的相關信息，就對程程的話很讚同：“...這樣聽起來，程程你真的不像圈子裏十幾歲的女生啊。對保持美貌有自己的看法，而且已經很成熟了呢。”
化妝師常接的就是劇組的活兒，所以真的接觸過一些女明星。其中當紅的有，十八線的也有，正當年輕的有，四十歲開外的也有。像是程程這種年紀小的，很多就容易急於折騰......
說著，化妝師還說起了一些八卦，談到自己給某個女明星化妝，發現她整過的事。沒有透露出名字，周圍其他人也就聽個熱鬧。
“其實有沒有動過，對公眾可以不肯定，也不否定——否定了是說謊，肯定了不僅會掉時尚資源，還會被黑。但對內，有什麽可隱瞞的呢？我們這些化妝的，都是要上手摸臉的...非要嘴硬，說自己沒動過，有什麽意思？”
程程記得隨著時間往後推，公眾對於整容會越來越寬容，幾年時間‘整容變美’輿論風向就變了...現在可以說是正好處在轉變期，所以大家說起整容，哪怕是業內人士，也是有點兒看不上的。
不動刀的醫美，或者稍微動一點兒的‘微調’還好，真正的塞假體、做內推、整下頜線等等，那真是處於鄙視鏈的底端了。
不過，即使是幾年以後，說是輿論向好，比起嘴硬不承認整容的，大家更喜歡能爽快說出自己整過的...其實真實情況也沒那麽簡單。
程程看了看鏡子裏議論紛紛的眾人，對著鏡子說：“其實可以理解，真的承認了，應該是一批人稱讚誠實爽快，另一批人黑‘整容怪’了。大家都隻能站在自己的角度看這個問題，自己覺得整容不算什麽，可以理解，誠實更可貴。”
“但還有一些人，還是很看重天然不天然的。如果不承認，猜測再多也是猜測，一旦承認了，這些人會怎麽說？”
這也是圈內每每對整容疑雲保持沉默的最大原因，不承認的時候說明星虛偽的特別多。而如果承認了，這些人是沒話說了，但對整容特別看不上的人就有話說了。
“程程你真的比同齡人成熟好多啊...”也才二十幾歲的化妝師姐姐消化完了程程這番話，忍不住感慨出聲。
這個時候想這些的人還不多，但隨著之後幾年眼球經濟越來越龐大，越來越多的流量完全是靠臉立足（很多靠臉立足的，其實本身臉還不怎麽樣，隻能說現代人審美是越來越多樣化了，這些人讓一小部分人覺得好看就夠吃了），這類討論越來越多，這方麵的思考就很常見了。
“女生總是比男生成熟的早吧？”江琛今天也在劇組，看著夏喻不一會兒就弄好了，笑了笑：“夏喻十幾歲的時候真的是——嗯，好像和現在也沒什麽差別，一直都是這樣，小孩子一樣。”
程程的妝麵已經弄好了，她站起身來看夏喻，側了側臉：“如果是夏喻哥的話，那不是應該的嗎？江哥，你得承認，我們的社會對天才都是格外寬容的，包括江哥你在內，是不是都對他格外包容，覺得他一直這樣也沒什麽呢？”
江琛平常抱怨歸抱怨，但讓夏喻性格上一直保持這樣，他也是出了一份力，出了一份大力的！
江琛不說話了，看向夏喻。夏喻看向程程，想了想：“如果要改變，也不是不可以，這需要一個好機會...你覺得我應該改變嗎？”
江琛心裏‘哦呼’了一聲，沒想到夏喻居然也有一把A上去的時候。他還以為圍觀小學生暗戀會更久一些呢，事實上，現在小學生都不會這麽含蓄了，現在的小學生可放得開了。
“不需要。”程程回答的很幹脆。之所以能這樣幹脆，是因為類似的問題她已經在回檔的過程中回答過了。
那些夏喻教她音樂的日日夜夜裏，他也曾經有過那麽一個瞬間，憑直覺行動。
程程如今已經稱得上真正的演員了，所以這個時候她能發揮演員的能力，滴水不漏。沒有人知道她的幹脆是數次練習之後的結果，隻當她確實是不解風情。
江琛簡直不敢看夏喻了，生怕從來沒受過挫的夏喻失落失望失掉方向——這對於普通人來說不算什麽，但對夏喻真的就是後果難以預測了。
然而夏喻卻沒怎麽反應，似乎剛剛他的話沒有別的意思，程程的回答也沒有別的意思。他就看著程程，過了一會兒自己先笑了起來。過了一會兒，程程去更衣室換衣服了，夏喻抓住了江琛：
“她好可愛！”
江琛：“你的腦子...”是不是該去醫院看看了。
想了一下，不能直接這麽說。江琛隻能改口：“假設你剛剛沒聽錯的話...人家剛剛是拒絕你了吧？”
“所以...那不是很有態度、很有精神嗎？”夏喻好像根本沒弄懂江琛的意思一樣：“拒絕不拒絕的，都沒關係吧？”
對於夏喻來說，自己是一個世界，自己以外是另一個世界，他已經習慣任何事都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了。就現在來說，喜歡當然也是自己一個人的事——他不是因為程程喜歡他，所以才反過來喜歡她的，當然也不會因為她的拒絕就不喜歡她了。
他很喜歡這種喜歡一個人的感覺，整個人真的好闊落！感覺像是飄起來了。
江琛：“我說......”
千言萬語在心頭，出口一句說不成——雖然江琛經常會覺得自己和夏喻不是一個世界的，他是真正的藝術家，而自己隻是一個俗人罷遼...但無法理解、大受震撼到今天這樣，也是少有的了。
“算了，你開心就好...我特麽再擔心你，我就是傻逼...”江琛的聲音很疲憊，默默走出去吹風去了。
過了一會兒，天黑了，夜戲開場了。夜戲分為兩部分，一個是舞台戲，如果舞台戲拍完還有餘力，就再拍點兒下舞台之後的戲。
舞台戲沒什麽可說的，不過是劇組眾人再看了一場專業級的演出罷遼...從第一場舞台戲開始，明明在別的劇組應該很難拍的戲，在《夏了夏天》劇組卻像是絲一般順滑。這合理嗎？這很合理！
看到夏喻和程程的表演後，大家就能相信他們真的是林星、艾米和小傑了。而如果是林星、艾米和小傑，那三個在青春歲月裏燃燒自己，以音樂表達一切的少年，做到這種程度，不是理所應當的嗎？
“雖然還沒有做出成品來，但總感覺會做出特別牛逼，特別經典的作品來...”私下不少工作人員也在議論這種親手打造一代經典的可能性了。
雖然說影響一個作品能否成就一代經典的因素有很多，不是說現在看著好就一定能好的，但到現在為止，他們是真的有那種隻可意會不可言傳的感覺了。
感覺來了。
有了這種感覺後，大家做事的時候就更用心了，往往願意投入額外的精力——什麽叫‘額外’，就是超過酬勞的勞動力。一方麵大家是真的喜歡，有成就感了，所以沒想著摸魚賺錢了。另一方麵，私心想著這部《夏了夏天》真成了一代經典，他們今後就能吃老本了。
真的打造出一代經典的團隊，今後確實能夠吃老本。回望過去十幾年，那些打造出一代經典的團隊就知道了...好好做，福氣在後頭呢！
“我就不同了，我沒有想那麽多的，我就是愛看劇，愛磕CP罷遼...為什麽拍完之後還要後續製作，後續製作之後還要審核...前前後後算起來至少也要年底才能上線了。”女燈光師現在已經是粉絲了。
一部劇拍攝完畢之後還有很多工作要做的，首先就是後期製作，剪輯是最基本的，需要配音的就配音，有的要做特效的更是工作量暴增...電視劇的後期時間就和拍攝一樣，說不太準，和劇的體量有關。
但不管怎麽說，《夏了夏天》一部二十集的青春片，後期製作是不可能太長的，最多就兩個月。
倒是審核，不會因為你體量大小不同而區別對待。
審核時間是20天到50天，主要是由提交日期決定，每月5日前提交的，廣電就能在本月25日之前處理完畢。每月5日後提交的，就得等下個月25日處理完畢了——審核沒有問題的，就能拿到發行許可，有問題的就不用提了，有的改改還有救，有的就隻能放棄了。每年那麽多劇拍了沒播，這也是原因之一。
拿到發行許可再然後，也不是說審核完畢直接就播放了...網劇不用像電視台播放那樣還得再經曆電視台內部審核，還得排檔期，《夏了夏天》更不會被壓著不播，但總得有個宣傳期什麽的。所以女燈光師才說，最早也要年底才能看到《夏了夏天》播放了。
順利拍完舞台戲，果然如導演預料的，今晚還有餘力...其實也是既然開始拍夜戲了，索性多拍一點兒，夜戲集中拍一拍，總的來說還更省事了。不過這也是拍戲效率高才行的，不然一場舞台戲完了，已經淩晨，甚至快天亮了，那還搞什麽？
舞台戲之後拍的是劇裏這次舞台之後的戲份，前後劇情連貫，對演員進狀態是比較友好的。
程程他們甚至不用重新做妝造，接著拍就行了。甚至於拍了這麽久，程程臉上有點兒脫妝了都不用管，因為像劇裏那樣半個晚上過去了，有一些脫妝也是正常的。
化妝師還問程程要不要補妝，因為補妝了好看...按照以往的經驗，很多演員相比起邏輯上的合理，更在意好不好看。別說是自然的脫妝了，就是早晨起床的鏡頭，在劇裏也是帶著美美的妝的。
“不用了...這樣挺好的...”程程拿了小鏡子照了照，覺得沒問題。
化妝師沒有勸，因為她其實也覺得沒問題，隻是擔心程程像她過去合作的演員一樣，有這方麵的要求。
過了一會兒，重新開始拍，場記打板，主角三人組出現在鏡頭裏。
‘小傑’背後背著一個軍鼓包，前麵是一個鑔片包（他們是小樂隊，不可能有演出就托運全套的樂器，就隻能自己人肉運輸樂器。吉他、貝斯還好，鼓手是真的虐，大多數時候隻能用主辦方提供的架子鼓。小傑有自己的堅持，一套鼓裏別的也就算了，軍鼓和鑔片一定要用自己的），吉他包和貝斯包也掛在他身上，讓他整個人都不好了。
‘小傑’的人設是表麵高冷，實際上成團以後卻是‘團欺’的這麽個角色——外表高冷，熟了之後就很好說話，清秀小酷哥一枚，還要兼任艾米和林星艱難期的心靈導師，等到他們走出艱難期之後深藏功與名。
這一方麵是‘小傑’有容易心軟的一麵，另一方麵和‘林星’、‘艾米’的屬性有關，林星是天然，艾米是傲嬌。遇上這兩個人，‘小傑’完全被克製了。
“我說你們......”‘小傑’想讓‘林星’和‘艾米’做個人，然而兩個人回頭看他，純純的眼神茫然。
夏喻，或者說‘林星’，難得露出了全部的眼睛，甚至額頭。因為他正背著崴了腳，走不了道的艾米。艾米在他背上的時候拿發圈把蓋住他眼睛的頭發全給紮了起來，她早看這個不順眼了。
‘林星’和夏喻一樣，是不太喜歡和人有眼神上的直接交流的，劉海很長，而且不喜歡別人碰他的劉海。
但在這個劇情裏，這三人在演出後，真正親密無間的劇情裏，程程扮演的艾米很自然的就這樣做了。這不是劇本裏有的內容，但夏喻沒覺得有問題，導演這邊也沒覺得有問題，相反，他覺得這處理的很好。
這也從側麵反應他們真的很親密了。
“算了......”‘小傑’沉默了一秒鍾，心軟了，就當什麽都沒發生過，將剩下半截話全給吃了。
昏黃的路燈燈光下，三個少男少女，影子拉得老長。其中一個少男全身‘重擔’，另一個男孩兒倒是隻背了一個女孩兒，但他看著就很瘦很沒力氣的樣子，讓人擔心。再加上一個受了傷，舞台妝脫了，頭發也由精致變得亂糟糟的女孩兒——都很狼狽。
然而在盛夏的熱潮裏，他們又一點兒不覺得糟糕。
鏡頭推近到程程的臉，這下可以更清楚地看到斑駁的粉底痕跡，有些糊了的眼線...以如今偶像劇的標準來說，這些細節簡直就是災難。但就是這些災難的細節，加在一起卻是完美。
皮膚的紋路、丘壑，脫掉的妝，配合‘艾米’有些倔強的樂隊er表情，以及此時此刻，忽然有些溫情的眼神，就合適到了極點。攝影師這一次也是配合久了，準確捕捉到了這一幕。
於是顧功成在監視器後麵就看到了‘艾米’像是捉弄一樣，雙手放在了‘林星’的眼睛上：“不用怕，往前走，對，是這個方向...你相信我，按我說的走就好了！”
這確實是劇本裏的原台詞，顧功成相信編劇在寫這一段的時候也沒有多想，隻當是塑造少男少女之間的羈絆，一個不算重要的小劇情罷了。
但看到這一幕，顧功成忽然想起了程程那一天說的，她把‘艾米’當成是夏喻的內心一麵來演，又把‘林星’當成是夏喻的表麵一麵。這個時候再看這一幕，就覺得皮膚有些發麻。
這一幕真的特別動人，一般人還說不上來為什麽動人，但知道程程表演的邏輯的顧功成知道...真是太有力量了。
過去顧功成是真沒接觸過演技到頂的那一小撮演員，畢竟他一直在偶像劇裏混嘛。他雖然也知道演技是非常厲害的東西，但知道、看到，和親身感受到真的不是一回事。他這一刻也不得不承認，大家都爭搶著要和頂級演員合作，真的是有原因的。
接觸過那些人以後，再看其他人的表演，那就是‘曾經滄海難為水’了。
這一場拍完之後，顧功成感覺自己力氣都被抽掉了不少。
程程從夏喻的背上下來：“我很重吧？我52公斤呢......”
其實最近拍戲很累，稍微瘦了一點點，但沒必要說，她還是取了整數。
夏喻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仿佛是懷著一個秘密一樣，咬著嘴唇笑——其實就這個劉海全掀上去，紮成小揪揪的樣子，是有點兒好笑的，於是程程看著他，慢慢也笑了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