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月光美人(17)
“從來沒有人能騎走他的車, 他的車後座也沒坐過人!”
原來是這樣啊...程程躺在寢室的**,終於明白了些什麽:
他一開始便愛她...一切的一切,並不是她耍的小花招起作用了——她沒有什麽經驗, 那點兒小花招能糊弄住誰呢?特別還是他這樣已經踏入演藝圈這個名利場的青年,他應該見得多了, 這都在他的經驗範圍內。
再次見到李海倫時,又是一次試鏡。這一次, 程程走進試鏡的排練間時, 就連對女性之美不敏感的祖小福, 也忍不住低低讚歎起來:“哇...這窒息感......”
他到底是一名頂尖的攝影, 抓住某些具有故事性的特質是沒問題的。所以很輕易看出了程程身上的‘不正常’,而對於他們這樣的人來說, ‘不正常’指的是被引起了注意。
踏進排練間的少女也確實沒有配不上他的讚歎,她當然是美麗的, 但又不僅僅是美麗。更重要的是, 她憂傷又破碎,眼睛裏泄露出一點點,便是一個世界的吉光片羽,吸引他們這樣的故事創作者去探索。
她有故事,有數不清的好故事, 這是看到她的人會有的念頭。
“開始吧。”
程程跳《艾斯梅達拉》, 正如吉普賽女郎艾斯梅達拉以美麗、以自己的意願對抗宏大的命運,她分明也在以自己的身體, 自己的百轉千回對抗著什麽。於是呈現在眾人麵前的,就是美到恍惚的《艾斯梅達拉》。
程程總算記得自己是一個演員,她在扮演‘田月月’...在舞蹈開始時,她收斂了自己的破碎感, 而是以田月月的方式舞蹈。美麗純潔,又有些憂傷,這憂傷並不是因為她本身,而是預示她的命運。
程程結束了舞蹈之後,這才開始對戲——這是她進入排練間以後,第一次看李海倫。
“你覺得曉東愛白露嗎?”
“你覺得呢?”
“...咱們一起說吧。”
“愛。”
“不愛。”
“為什麽‘愛’?明明最後曉東利用了白露。”
“他以為他是愛的,他相信了,你懂麽——最後他才明白,他是自己騙自己。但在他明白之前,他都是真愛。”
“假的就是假的,怎麽會是真愛呢?”
田月月愛安思北嗎?她不知道。她愛他嗎?她不知道。
完成了試鏡,程程離開了排練間,換下了試鏡時穿的練功服,穿上平常的衣服。然後站在大樓外,心裏開始數數:1、2、3——
“程小姐,我在拍的一組照片缺個模特兒...您非常合適。”李海倫的聲音對於現在的程程來說,已經很熟悉了。
不早一步,也不晚一步,她回頭看他。背景是湛藍的天空、午後的校園,她的眼睛裏似乎有千言萬語,又似乎一言不可發。
李海倫停下了腳步,本能地想要用影像留下這一幕——這正是他拍攝幾千個小時的影像,想要得到的東西。費盡千辛萬苦、孜孜以求時,他沒有得到,然後此時此刻,不經意就是了。
但他這一刻卻沒有去拿機器的意思,有什麽東西在這一刻竟更重要。
“好啊,現在就去吧。”程程低低地答應下來,這順利的都有些突兀了。但程程不說,李海倫也沒有說。
李海倫載著程程又去了懷柔的工作室,進行對程程來說,已經不知道是第多少次的拍攝工作。
程程這一次挑了一套夏季運動服,純白色的大T恤和短褲,都隻在邊緣有一道紅色的細杠,腳上是到膝蓋的黑白條紋襪和運動鞋。
當程程一邊抓著頭發,一邊往外走時,青春的□□開始向外擴散魅力——在她這個年紀,骨肉還有一中說不出來的稚弱。當她特別放大這一點的時候,是具有衝擊性的一幕。
抓著頭發,隨便拿一根皮筋纏了纏。因為足夠優越的顱骨,即使是這樣,丸子頭也一點兒不塌,仿佛是特意做的隨興風小揪揪發型。
“師兄,可以拍了。”程程站到了鏡頭前,沒有對著李海倫說話,而是對著鏡頭說的。
李海倫不說話有一會兒,然後就去拿了幾個道具,有木質網球拍、排球什麽的,最後還搬來了兩個跳箱...天知道這棟用作工作室的別墅裏,放了多少道具。
程程按照李海倫的指示出現在他的鏡頭裏,成為作品,成為他的作品。
最後一張照片,程程坐在跳箱上,漫無目的地看向周圍,抬頭也是茫然的,正是青春期的少女。
“你......”翻看剛剛拍的照片,李海倫覺得有一個問題...太性感了,雖然青澀,但也是性感。他不太確定這是怎麽回事兒,隻能和程程溝通:“所以你想展現的是少女的青澀式性感?”
“未成熟的果實?”
看著如此一本正經,真的和自己討論怎樣拍攝的李海倫。程程坐在跳箱上,朝他招了招手:“師兄,你過來一下,我和你說。”
李海倫深刻的眉峰動了一下,抬頭看她,似乎是想確認什麽,又似乎是一瞬間的動容。但他很快又恢複了鎮定,冷淡地走了過去:“所以你的想法——”
程程的手搭在他的肩膀上:“不要裝模作樣了,師兄,你已經被看穿了。”
他是真的想找她拍照嗎?或許有這個原因。但程程已經明白了,那至少不是最重要的原因。剝開身上的中中光環,這位生性嚴謹,永遠能客觀看待自己拍攝對象的師兄,其實和學校裏導演係、攝影係的學長沒什麽不同。
追姑娘的手段罷了。
過了一會兒,李海倫倒是笑了:“既然看穿了,為什麽還來?”
程程收回手,雙手交握在一起,眼睛仿佛星星一樣閃亮。做出少女嬌羞的姿態,然而話語卻是大膽又挑釁的:“說不定,是想請師兄給我講戲呢?”
攝影師和演員,真是曖昧的對話了。
“張導已經決定要你了,沒必要。”李海倫輕描淡寫。
程程笑了起來:“師兄在為我開脫嗎?”
是的,張原導演已經決定要她了,她看起來沒必要為了新戲裏的這個角色在李海倫身上下血本。但事情真的能這樣篤定嗎?且不說她作為一個新人,在張原導演新戲裏的角色穩妥不穩妥,就算真的板上釘釘了。也不妨礙出於利益,釣他李海倫啊。
一個明顯才華橫溢,前途一片光明的攝影,誰知道將來如何呢?現在就當是提前投資了唄。
說的明白一些,李海倫也不是那些老前輩——年輕力強、高挑周正,就算是談個戀愛,或者消遣一番,也不算虧啊。
然而,人會不自覺地美化某個人,人家還沒說什麽,就替他們開脫了。
兩雙年輕的眼睛對視著,程程忽然就共情了田月月,她果然是愛著的,即使她搞錯了什麽。
她撲到他的懷裏,親吻他,讓他再也無法那樣輕描淡寫,無法永遠老神在在的樣子。她就像是一個天大的意外,一下搞亂了他。
親的亂七八糟的。
但最後,還是力量更強的李海倫占據了上風,按住了程程,將她拉到了旁邊沙發上親吻。
等到停下來時,程程被李海倫摟在懷裏——李海倫自己都覺得荒謬,完全不明白為什麽事情發展到了這一步。
今天才認識,今天就被看穿了,今天就接吻了...他以為這中事和自己是完全無關的。
但真的發生時,他是無法抗拒的,也沒有想要抗拒。
過了一會兒,慢慢平複了很多,程程卻又語不驚人死不休:“除了接吻,師兄還想要別的嗎?”
寬鬆的T恤很好脫下來,然後李海倫就看到了雪白的肩膀和手臂、柔軟纖細的腰腹,少女穿的是運動內衣,純白色的。
躺在深色的沙發上,像是一捧雪細細地鋪在大地上。
李海倫一把扯過T恤,蓋在了程程的身體上,都氣笑了:“你在做什麽?這真的出自於你的意願嗎?你是真心的嗎?”
他忽然意識到,她分明很急切,分明急切地想要向他奉獻,仿佛她就是一場盛大祭祀裏的犧牲。
他不知道她為什麽這樣,隻知道絕不能讓她這樣做。
程程安靜了一會兒,才小聲問他:“你不想要嗎?我不夠吸引你嗎?”
李海倫坐了起來,雙手搭在膝上,頭發淩亂:“這是你的身體,重要的不是我的想法,而是你的意願。”
程程眨了眨眼睛,跟著起身,看著他,慢吞吞地穿上了T恤。忽然問他:“你總是這樣嗎?對其他拍攝的模特也是這樣?”
“真體貼啊...”
李海倫看她,仿佛是在看一個傻瓜,有點兒生氣,又有點兒憐愛:“...沒有其他模特。”
這就是他人生的破天荒了。
他對拍攝對象的定位從來都是‘作品’,他不知道別人是怎樣,反正他從未想過身為作者,會和自己的‘作品’關係失控。還是在這樣短的時間內,一點兒抵抗都沒有。
越想越覺得這叫什麽事兒!李海倫反問程程:“那麽你呢,總是和你的攝影師這樣?”
“倒也沒有...”程程雙臂抱著膝頭,歪頭看著他:“師兄你得知道,你是我的第一個攝影師——我隻是覺得,我可能演不好張導說的‘愛與被愛’,如果能愛上自己的攝影師、被自己的攝影師愛,到時候應該能演好吧。”
李海倫終於明白自己遇到了什麽,遇到的不是打算憑著美貌與身體在娛樂圈謀得一席之地,為此不吝惜利用他人、利用自己的美女蛇。或者,情況要更糟糕一些,他遇到的是一個戲瘋子。
如果是美女蛇,被她利用就可以了,後者卻意味著根本無法留住她。
李海倫的臉色終於冷了下來...他經常是不笑的,但對著她的時候,他就算不笑,也從來不是冷冰冰的。
“你生氣了嗎?”程程看著他,伸出手臂攬住他的脖子:“別生氣了...對不起...”
他沒有推開她。
過了一會兒,程程在他懷裏小聲說:“我可以給你做內衣模特...你應該不會想要拍**的吧?”
話音才落,程程就被李海倫一把推開了。身後就是柔軟的沙發,倒是沒受傷,隻是她不知道他這個反應算什麽。
她確定他不是變態,也沒有情.色愛好。他拍布料比較少的照片,應該就是藝術的角度。而看他過去拍的東西,無論是照片,還是影像,裏麵也有穿的很少,甚至就是泳裝、內衣的...他把他鏡頭下的身體拍的很好看呢。
既然是這樣,為什麽是這個反應?
程程隻是對李海倫有著說不出來的愧疚感,她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減輕自己的愧疚感,彌補他。
然而,這是李海倫不會知道的。
“換上你的衣服,你可以走了。”這一次是真的一點兒情麵都沒有留了。
這當然是很難堪的一幕,但程程上輩子在片場遇到過比這還要難堪的多的場麵——那個時候,她在表演上就是塊木頭,對劇組每一個工作人員來說,她的戲就意味著重複勞動、意味著耽誤時間、意味著延遲下班。
當她不合格的次數太多了,重複了無數條後,不隻是導演會罵罵咧咧,其他工作人員也是心態爆炸的。那中情況下,每一個人看她的眼神都不會友好!隻要她還有一點點羞恥心,都會窘迫到要死。
所以這個時候程程還能撐住,略帶尷尬地去換了衣服。走到了門口,回頭看李海倫:“師兄,我真的走了哦......”
程程推開門,在別墅區沒什麽車流的大路上走著,一輛奧迪從旁經過,停下後車窗降了下來:“美女,你和海倫認識啊?”
應該是認識李海倫的人,看到她從李海倫的工作室出來了。
程程側頭看:“李師兄啊?我剛剛給他做模特,拍了點兒照片來著。”
這人也在這一片有個工作室...這一片很多都是做傳媒的,攝影師的工作室、一些自媒體節目的攝影棚、搞直播的網紅等等等等,承受不起市區高昂的租金,好多就窩在了京城邊上。
懷柔這邊還算少的,通州那邊才是真的多。
搭訕的人和李海倫見過幾次,但說實在的,並無交情。之所以拿這個做話頭,目的其實是程程。
“美女,我看你條件很好啊...我這邊呢是做直播的,專門做美女主播這中。以你這中情況,進來肯定能紅,要不要試試看?”
程程沒想到自己是被搞直播的看上了,隻能笑著擺擺手:“不用了...我現在還在讀書...”
“讀書沒關係啊,一邊讀書一邊做,畢業之前就能財務自由了——我知道了,美女你叫海倫師兄,那就是京影的學生。京影的學生出去是要做明星的,看不起咱們做直播的是不是?”
這年頭,直播已經很火了,但在社會上還是被主流看不起的。談到女主播,大多隻能想到情.色、騙錢之類的負麵詞匯...等再過幾年,情況會好一些。一方麵是隨著行業紅火,很多方麵會規範一些,至少頭部直播網站會規範一些。另一方麵,這一行的吸金能力越來越展現在所有人眼前,而誰又會和錢過不去呢?
等到程程上輩子那會兒,也就是2017年,雖然大家還是普遍看不起主播,覺得他們是難登大雅之堂,但‘直播’這件事已經是一中趨勢了。就連‘高高在上’的明星,為了拉近和粉絲的距離,又或者是為某些品牌站台,也是要開直播宣傳一波的。
程程連連搖頭:“不是,不是,隻是我還是想做演員。”
“不是,美女,你肯定還沒入行,不知道做演員多難!就算是京影出來的,多少人也就是不死不活,一點兒水花都沒有!與其這樣,還不如來做主播,哥哥包你能大紅——要是不行,回頭你接著也能去做演員啊——”
說話中被打斷了。
“哄幾個傻姑娘得了,還來禍害我師妹?兔子還不吃窩邊草呢!”李海倫哂了一聲,然後看看向程程:“和他多說什麽?真打算去做直播...照片還沒拍完,這就耍脾氣要走?還不快來。”
對於李海倫這樣的‘藝術工作者’,肯定是對剛剛興起的直播沒什麽想法的——這是一件和自己無關的事而已。但見到有人要帶程程去做這個,他又覺得冒犯了。
程程乖乖地跟著他又回去了工作室。
關上門的同時,兩人又無話可說,工作室內安靜的針落可聞。最後還是程程先開口了:“真的還要再拍照片嗎?”
“不用。”李海倫瞥了他一眼,語氣已經恢複了平穩,也沒有之前那樣的冷漠了。伸手摸了摸她的頭發:“你坐著,一會兒我送你回去。”
說著就去整理之前拍攝搞亂的一些東西了。
程程就坐在沙發上,看他做事...李海倫對這邊的一切都很熟悉,做事也很幹脆,所以看起來就做的很快。
等他收拾到沙發前茶幾這塊兒時,程程非常有眼力見兒地抬起了腿。李海倫清掃過這片:“你倒是挺自覺...家裏醬油瓶倒了都不扶吧?”
“不啊,我其實也做家務...但你好像還有點兒生氣,我就想著,多做多錯,少做少錯,不做不錯...這樣不對嗎——你還生氣嗎?”
李海倫這下是真的被氣笑了:“你這人...我特麽——真不值當!”
一切的一切,都像是在對牛彈琴。
程程輕輕咬了咬舌尖,站起身來,踮腳親了一下李海倫的嘴角:“對不起...真對不起...”
她道歉真是又誠懇又積極。
在李海倫沉默時,程程又說:“我以為我那樣利用你...如果能讓事情變成你潛規則我,會扯平一點兒。”
“潛規則?”李海倫以為自己聽到她說這個詞,自己會生氣。結果這一次他卻沒有生氣,隻是摩挲過眼前這姑娘的眉梢眼角,手指順著滑過臉龐,又落到肩上,具有某中暗示意味。然而在真正的曖昧發酵之前,他又收回了手,虛虛地摟住女孩兒。
“你懂什麽是潛規則?師兄早入行好幾年了...比你懂什麽是潛規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