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青山嫵媚（11）
又是一次早起, 程程因為生物鍾醒來之後看了看時間...主要是為了確定‘日期’。
確定過時間之後，她就翻身下床——練武成習慣了，有梯子不爬, 直接跳下去的。卸力卸得好, 這一跳都沒有一點聲音的。
刷牙洗臉之後，程程今天穿了一套運動服, 然後罩上一件灰色羽絨服就跑出去了。跑到操場上做早課，早課做完了卻沒有像平常一樣買了早飯回寢室吃，而是在食堂吃完才回寢室。
也沒有在寢室洗澡, 而是整理了一個裝著衣服和一些小東西的背包，這就又出去了。
程程打了個車, 出租車離目的地還有兩千米左右的時候, 她就讓出租車停了下來。付完錢下車, 緊了緊鞋帶，再把羽絨服塞進背包離，就跑了起來。氣息均勻、腳步輕盈, 身體慢慢發熱, 到了地點之後熱身也完成了。
程程的目的地是一家格鬥俱樂部, 就是羅子富所在的那一家。
程程通過羅子富慢慢發現這家格鬥俱樂部確實挺不錯的, 來這裏練其實比在學校附近的俱樂部練更周到, 至於說不在學校附近, 這也不是問題。打車到快到的時候，下車跑過來, 還能省了熱身的功夫呢！
進入俱樂部所在的寫字樓大廈, 程程按了十五樓的電梯。到了地方之後，俱樂部的前台、教練都非常熱情。程程做完登記，沒有立刻給她推薦套餐或者辦卡什麽的, 而是先推薦教練——就顯得不是那麽功利了。
雖然俱樂部也想多吸納會員，但這種高級俱樂部還是做的比較‘委婉’的。走的路線是先和顧客建立聯係，熟悉起來之後再談加會員什麽的，就顯得自然很多了，不會那麽容易讓人討厭。
程程這一次沒有點羅子富，而是在工作人員介紹了一些可選教練之後，選了另一位比羅子富更貴的...他的可溝通性沒有羅子富那麽強，但能力是比羅子富更出眾的。現在的程程的水準提高了，相應的陪練的水準當然也要相適應。
至於說可溝通性，程程是拿教練當陪練用，要什麽可溝通性？
程程在工作人員的堅持下，換了衣服的程程戴了保護關節的輕便護具，然後就和教練碰麵了。程程也沒有廢話，直接就說：“賈教練，我們就對練，我是練武術的，您陪我練這個就行了——真打可以嗎？”
“陪練比教練便宜吧？”賈教練皺了皺眉。一般教練不會多這個嘴，拿教練的錢，做陪練的事兒，那還省心了呢！但賈教練這個人有傲氣，脾氣不是很好...他要不是有真本事，在這家格鬥俱樂部真會混不下去！
在賈教練想來，程程就不是練武的樣子，就算看著有點兒氣勢，估計也是個花架子——一個女生找一個精通格鬥的男生練，還說要真打，這不是開玩笑，這是幹什麽？
他最煩這種學了點兒皮毛就充大頭的人了！要不是程程是個美女，他的態度還能更差一點兒。
程程不是很喜歡賈教練的態度，知道他和很多人一樣‘以貌取人’了。但她承認賈教練的技術，她是找人陪練的，還是‘技術’比較重要。
“賈教練的技術比較好，我認為，多付一點兒錢是值得的...所以，真打可以嗎？”程程語氣很平靜。
程程說的是真話，也是好話，就算賈教練心裏有點兒意見，這時候也擺不出來了。撇了撇嘴：“行吧，那咱們練練？熱身了嗎？”
“剛剛跑了兩千米吧...不過活動活動是要的，教練你也活動活動吧。”說著程程就去拉筋了。
賈教練抱著手臂看她拉筋，本來想糾正一下相關動作，算一個‘下馬威’，讓她明白自己和真正的專業人士之間的差距的。但看了半天，發現沒什麽可糾正的，人家的動作比自己還標準，一點兒壞習慣也沒有...也隻能從頭沉默到尾了。
程程拉筋快結束的時候，有熟客過來招呼：“老賈，運氣真不錯啊，教美女呢？”
他就是看到美女才過來的，這種格鬥俱樂部女顧客很少，但經常能看到身材不錯的美女顧客。然而程程的顏值，即使是在這些女顧客中也太超過了，運動服素顏的她，都可以看起來和別人不是一個畫風。
賈教練鼻子裏哼出一個‘嗯’來，他倒是沒有開口抱怨什麽。在俱樂部呆了半年多了，他也知道亂說話容易被投訴。
等程程拉筋完畢了，這人就和程程打招呼，想要交換個聯係方式什麽的。程程輕輕搖頭，沒有理他，而是和賈教練一起去旁邊場地對練了。
一個女客人走過來，笑了笑...她一向看不慣這家夥在俱樂部裏搭訕女生。‘嗬嗬’一聲：“你傻了吧，人家這種級別的美女每天搭訕要聯係方式的人太多了，就你這個長相，這點兒招數，沒希望的！”
雖然大家刻板印象裏美女總是不太聰明的樣子，但實際生活中美女多數更不容易被異性釣，因為她們‘見識’更多。
程程和賈教練對練，因為眼球效應，一些人自己不練了，都要過來看。
“老賈不是教練嗎？怎麽看著架勢是要練上了？我還以為是美女求指導呢...”
“我倒是覺得美女不是小白，看那精氣神，也是練過的吧。”
“怎麽可能，那個肌肉像是練過的？”程程當然有肌肉，她還有馬甲線呢！但在‘回檔’之前練的時間並不長，而且強度也不是那麽大，所以肌肉也不是長年累月玩格鬥、練武的人的樣子。
哪怕女生沒那麽容易長肌肉，也不是她那個樣子。
“肌肉還可以吧？雖然確實差了點意思。”
就在圍觀觀眾的吃瓜中，程程和賈教練交手了——程程非常靈巧地躲開了賈教練的一踢，讓開的一瞬間，左手架住賈教練右臂，右手一拳打出。這一拳打實了，但因為賈教練的量級和她差的比較多，隻是痛，而不能讓賈教練倒下。
此時程程腰馬用力，一記寸拳，直接讓賈教練後退三步半，踉蹌坐在地上。
全場安靜...真的挺誇張的......
“是不是真的啊？這是正麵對上吧？不是那種利用了技巧的動作，不是用自己的身體勢能對抗...我是說這就是一拳？開什麽玩笑！”這人說到後麵，都有些胡言亂語了。
之前跟程程搭訕的人也是莫名震驚：“這......有一說一，老賈那臭脾氣，也不能和人弄這個假吧。但要不是假的，這算怎麽回事兒？這個美女難道還真是什麽武林門派的高手啊？”
都21世紀第一個十年以後了，大家都知道那些東西都是假的了，至少傳聞中的神乎其神是肯定沒有的。
程程當然也沒有那麽神，剛剛那一擊的效果之所以那麽好，一個是超量的練習與各種危險的訓練方法，讓程程以一種奇跡般的速度和悟性，把握住了長拳和寸拳的‘發力’。四兩撥千斤之後，就是立木頂千斤，視覺效果拉滿。
另一個就是賈教練輕敵了...雖然程程強調了‘真打’，但麵對程程這樣看起來就很弱雞的對手，他怎麽可能真打？一方麵是不屑於真打，另一方麵是怕把人打壞了，到時候不隻是投訴，還要惹來別的麻煩。
等到賈教練滿臉通紅地站起來（被臊的），兩人再交手，他就完全認真了！他急切地想要挽回輸給一個‘弱女子’的臉麵。
這個時候再打，程程就不能像剛剛那樣輕鬆漂亮了。但即使是這樣，兩人也是有來有往的。直到程程體力支撐不住，才有叫停認輸。
之前那個女客人眼睛裏露出崇拜，再看看已經呆住了的搭訕男，笑著搖頭：“慶幸吧？幸虧人沒被你搭訕成功，這要是成功了，你把你以前騙姑娘的手段用在人小姐姐身上，人家能打爆你的狗頭。”
沒有了最開始一擊的驚人之後，後麵的拳來腳往反而顯得真實，能讓人看出程程的真實水準...而一個能和賈教練打的有來有往的女生，這樣的‘奇女子’，真的是一個能打搭訕男幾個了。
“嗬嗬、嗬嗬......”氣氛尷尬而活潑。
程程在俱樂部練了一個上午，午後在樓下一家輕食餐廳解決了午餐，然後就返回了學校。
洗了一個澡，換了一身衣服之後，直接去了毛裕民老師那裏上課。
照常上課，教了一會兒之後毛裕民就感慨：“有的時候真的不知道你是天分好，還是天分不好...學東西是真的慢，悟性也不足。但你現在的演技在同齡人裏已經算很好的了——還有，你怎麽突然就進步了？”
比上次來上課的時候，程程呈現出一種各方麵都有提升的感覺。就算是‘開竅’，也應該是一個方麵開竅，不應該呈現出這種基本功都好了一些的感覺的吧。
對此程程隻是微笑，而沒有解釋...在經曆過幾次回檔之後她就明白了，這個世界上多的是沒辦法解釋的事，別人覺得她身上有些‘不正常’的時候，也不是真的想要追根究底，更多隻是一種感慨。
這種時候她隻要微笑就能應付過去大半了。
“算了，你能進步也是好事，這麽努力沒有白費。”毛裕民才不需要一定要搞清楚程程進步的秘密呢！他過去在業內也見識過不少沒法解釋的事，比如一個特別好的演員，一部戲之後忽然就不會演戲了，之後的戲再也沒有之前的靈氣。又比如反過來，一個特別差的演員，忽然像是開竅了，奉獻出了令人拍案叫絕的演技......
非要每一件事都搞清楚，這輩子就沒時間做別的了！
課繼續上，直到最後快要結束今天的課了，毛裕民才像是想起了什麽一樣，主動提起程程新戲的事：“你之前說新戲裏‘薛真真’那個角色演不好，現在怎麽樣了？”
程程笑了一下：“嗯...已經想到要怎麽演了，毛老師不用擔心了。”
發現程程還挺有自信的，毛裕民先是驚訝，然後就是放下心來的笑：“那個角色的感情線確實是有問題的，編劇和導演那麽搞也沒辦法，演員也不是神仙，能做的有限...不過你要是能想到辦法，用演技解決問題，那就最好了。”
不然真的去找編劇和導演商量改劇本，那絕對不是一件輕鬆的事。不說程程現在的咖位不夠資格做這種事，就是成名已久的大演員，輕易也不會嚐試這種事...有職業道德上的風險的。
大家平常就是做，也不是自己出麵，而是工作室出麵，事後泄露出去好甩鍋的。
說完之後毛裕民還有點兒好奇：“你打算怎麽演這個角色？”
程程想了想說：“老師和我對戲吧，靠說的沒辦法解釋的那麽清楚。”
毛裕民一想也覺得有意思，拿過了程程滿是筆記的劇本，又翻到了靠後的部分。找到了高複乾表白薛真真，薛真真回避他的那一場，他念高複乾的台詞，和程程搭戲。
高複乾的戲本身不難，至少對毛裕民來說非常簡單，而且這個時候隻是搭個戲而已——這讓毛裕民能很有餘裕地觀察程程的表現。
程程一開始的表現很‘普通’，傳達出來的是意外和回避，符合劇情設定裏不諳世事的少女，被突如其來的告白嚇到的感覺。就像是一隻鴕鳥，以為將頭埋在沙子裏，就天下太平了，是真正的‘掩耳盜鈴’。
然後程程的反應有了層次變化，傳達出微妙的‘害怕’、‘憂慮’甚至是‘痛苦’。以毛裕民的職業素養來說，他能判斷出這是喚醒了曾經不好回憶的表情。看到這一幕，很容易判斷出高複乾的表明心意，讓薛真真想起了不好的事，有了不好的感覺。
表情變化是很快的，但作為觀眾就是能在理智分析之前，感性的一麵先get到這種信息。
最後，程程的表情有一點點倔強，有一點點高興，又有一點點不知如何是好。
她這個時候就很有少女心了，自己喜歡的人恰好也喜歡自己，心裏是很甜的。但這是第一次經曆這種事，所以還有些忐忑，不知道該怎麽辦——這和劇裏的設定不同，薛真真不是完全沒有意識到自己也喜歡高複乾。
她是知道的，但本能好像有點兒回避這個，所以假裝不知道...然後連自己也有些相信了。
“不錯，表演很有層次...咱們再演一場哈。”結束了這一幕，毛裕民知道程程設定的薛真真和劇本裏的薛真真差別在哪裏了，但他不知道程程打算怎麽圓後麵那些事。
要是按照程程的設定，那也說不通啊...首先他就好奇，為什麽薛真真回害怕、憂慮，甚至痛苦。再然後，她既然對自己的感情不是那麽一無所知，那為什麽回避了高複乾？實錘了是在耍花槍？這可比劇本版的，更不符合薛真真的性格設定。
程程了解毛裕民好奇在哪裏，就選了一幕戲，翻到劇本那一頁：“老師，咱們對這一場戲。”
這一場戲是薛真真和高複乾他們遇到薛真真的未婚夫了。
新戲的劇情說起來有點兒明初版諜戰劇的意思，大概是說當時已經掃平南方大地，成為‘吳王’的朱元璋準備對北方用兵。在用兵之前派遣了一些人深入元大都，用於探聽情報什麽的。
表麵上是□□的‘韓鳳姐’，過去就是‘間者’，此次是派往元大都的人員之一。而他們這些人都是自己一個去的，除了少數人可以找人搭個夥兒，去元大都之後所需人手都得自己找。
‘韓鳳姐’在過去的江湖生涯中認識的人多，很快就定好了四個人選。
高複乾和薛真真都是其中之一。
薛真真他們在元大都的時候遇到未婚夫，是因為未婚夫家開大鏢局的，人家事押鏢來了元大都。由這裏會說明未婚夫是喜歡薛真真的，他曾經被薛真真打敗過，也發現了薛真真代替她弟弟的秘密，但他一直有保守這個秘密。
向薛家提親，是他向父母求來的...他沒有想到，薛真真會這樣不滿意，直接離家出走了。
本來安排這個未婚夫出場，一個是一次任務需要幫手，就抓他幫忙了。另外一個，也是更重要的，是為了刺激高複乾——這種故事都是這樣的，總得有個工具人來刺激男女主，為他們的關係推進做貢獻。
高複乾和薛真真會因為這個未婚夫發生一場點到為止的對話，按照編劇的理解，這大概是在發糖？高複乾急了，而薛真真若有所悟。
但毛裕民給程程搭了這個戲後發現，完全一樣的對話與劇情，程程卻完全帶偏了這一幕的內核，人物動機都變了...將戲裏的人物動機弄錯，這當然是演員的失職，但這個時候程程這樣，卻是讓戲變好了。
高複乾對薛真真說‘他愛你’。
薛真真表現了相當程度的冷漠，隻是以一個‘哦’做回答。按照劇裏的設計，這個‘哦’，應該是薛真真懵懂且不知所措的表現。但程程卻表現的漠不關心，觀眾很容易意識到，她不在意一個人愛她。
然後，薛真真說起了自己小時候的事，說了她小時候學武的原因（這些東西之前側麵表現過，但這是第一次從薛真真的口中道出）。本來在劇情裏，這就是很平鋪直敘的一段，是為了引出她和未婚夫為什麽認識。
也是為了讓觀眾明白，為什麽未婚夫會愛上薛真真——薛真真不明白，但觀眾能get到。
程程在說這一幕的台詞的時候，卻不是平鋪直敘、懵懵懂懂的...她其實很失落，失落於所有人都不夠愛自己，但她又不能說恨誰，因為家人還是愛她的。隻是說，世事難求全，人心有偏，她恰好不是那麽被偏愛的一個。
薛真真的委屈明明白白，失落也清清楚楚，於是觀眾在她最後也無法釋然的話語裏明白了什麽。
她願意愛人，也擁有愛人的能力...但與之相反的是，她會逃避被愛。一開始是因為曾經的‘被愛’並沒有讓她開心圓滿，卻反而讓她受委屈了。再然後，她自己也漸漸認識到，愛的不確定，被愛是被別人掌控的，多少有無都是由別人決定的...這讓她不安了。
於是她開始報複性地忽視被愛。
表演非常神奇的地方就在這裏了，明明是很複雜的東西，但演員就是能用短暫而微妙的表演讓觀眾明白——很多時候，觀眾理性的部分還沒有分析出來，感性的部分已經接收到了。
不用刻意說出來，但就是有那個認知。
“很好啊...這真是個好思路，怎麽想到的？”毛裕民老師稱讚了一下。
“得到了一些人的幫助......”程程告別毛裕民老師的時候笑了笑，卻沒有更多的解釋了。
晚上睡覺時程程睡的很香，畢竟隨著對新戲的準備越來越充足，她需要發愁的事情都沒有了。唯一想的是，什麽時候能結束回檔。
然後再醒來，她就發現回檔結束，來到‘第二天’了。
第一反應是慶幸，慶幸自己昨天沒有做什麽‘奇怪的事’...說真的，這是她幾次回檔裏，第一次沒有預料的那麽準，所以留了點兒‘後遺症’，比如說她‘昨天’該上的課沒上。
但好歹這個問題還不算嚴重，她大概感覺到了自己快結束回檔了，最後好幾次回檔都沒有做什麽危險的事，更不會亂做事亂說話......
程程這一次做完早課回來，吃早飯的時候張宇希還在說：“真的好稀奇啊，昨天程程你居然逃課了...哈哈哈，老師問你是不是生病了，還是有急事...我和英子能怎麽說，隻能點頭啦！”
“不用解釋，老師就自動給你找好借口了，果然是‘好學生’才有的優待啊！”
“你昨天到底幹什麽去了？還好不是專業課，老師都比較好說話，看你平常表現好，都沒有記你缺課的。”
“最近在準備新戲，有點忙忘記了。”
雖然這個說辭有點兒不符合程程平常的認真仔細，但程程這樣說，張宇希和莫英子也不會覺得說哪裏不對。人又不是機器人，再仔細的人也有失誤的時候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