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章
兩人並未擁抱太長時間, 一是場麵所限,二是一旁的尺玉崽生起胖氣。
“玉不開心。”小奶音道,絲毫不受這委屈。
雲休噗嗤笑出聲, 從宋遂遠懷中出來,去抱一旁的小崽子, 端起來親親小臉蛋,故意曲解問道:“尺玉見到爹爹不開心?”
尺玉奶哼一聲:“不見到。”
才沒有見到。
雲休抱起他才發現這古怪的小裝扮,好奇問道:“這是新衣裳?”
尺玉聞言, 低下小腦袋,努力探出小胖手扒拉。
“方才沐浴本打算睡下了, 他想念你,鬧著要尋爹爹。”宋遂遠輕笑著解釋, 伸手稍微幫了幫小家夥。
“哇!”雲休再親親崽,“爹爹也想尺玉。”
“還有父親!”他緊接著打補丁。
宋遂遠彎了唇角,抬手揉了下他的腦袋, 桃花眼中感慨複雜。
雲休瘦了些, 側臉淩厲,下巴尖尖,盡管語氣如常玩鬧,但身上仍帶著尚未收斂的銳氣。在十九歲的年紀, 又是第一回 經曆上戰場殺人, 在這不曾相見的一月, 小狸奴完成了蛻變。
好比幼年期的溫軟徹底被成年的威風凜凜所覆蓋。
馬車返回。
雲休抱出隻著裏衣的尺玉崽, 埋在他的臉頰邊聞了聞:“爹爹每日都超想聞尺玉。”
他閉上了雙眸陶醉。
話音落, 尺玉頓時停下了裝模作樣要推開爹爹的小胖手, 努力伸直了脖頸,乖乖任吸。
沐浴啦, 香香噠~
宋遂遠一隻胳膊環在雲休身後,護著一大一小,聞言心底浮現心疼。
雲休以往未有聞小崽子的習慣,在戰場上迫切想聞崽的奶香,或許是因鼻中充斥了血腥味。
尺玉身上的奶香是最幹淨的味道。
宋遂遠微抿唇,手掌輕撫上他的背,隔著微涼的布料,一下又一下。
安靜片刻,然而古怪的是,除了馬蹄踢踏和馬車碾過的聲響,耳邊總是響起一些不尋常的動靜。
宋遂遠皺了下眉。
不等他內心劃過無數個暗算可能,一聲淒厲的貓叫響起。隨之雲休終於放過了尺玉,回味著鼻腔的奶香道:“雁回城的貓又在怕我了。”
“嗯?”宋遂遠一頓。
“我現下無法控製氣息,所有貓都會繞著我走。”雲休解釋道,“父親說是血脈壓製,爹爹偶爾也會有。”
宋遂遠明了,安下了心。
外頭動靜著實像野貓逃竄。
雲休低頭看懷中乖崽,掐著他的腋下舉起來,笑道:“你看我們尺玉就不怕。”
尺玉彎了下眼,奶乎乎:“不怕~”
尺玉何止不怕,小家夥一直黏著爹爹,直到府中。
雲休回到府上第一件事便是沐浴,以柚葉煮水,泡澡驅除邪氣。他昨日匆匆衝洗過,並不細致,故此先簡單地清潔之後才坐進了浴桶。
宋遂遠在浴桶旁放置了一把椅子,把尺玉提上去,道:“尺玉先陪爹爹,父親過會兒回來。”
旁人不許進寢屋,雲休的衣裳得他親自去取。
尺玉叉開腿端坐,小小一隻占不滿椅麵,他乖巧點頭:“陪爹爹~”
雲休滿眼溫情地看著崽笑,真可愛!
宋遂遠轉身離開。
尺玉搖了搖小腳丫,圓眼好奇:“爹爹水香香。”
不是習慣了的皂角味,尺玉第一次聞。
雲休道:“是啊,人類的習俗,洗香香驅邪。”
“驅、邪?”尺玉不懂。
雲休正想開口解釋,不過想了想,依他聽過的話本,他和尺玉崽兩隻小妖怪也是“邪”哦。
貓貓沉思。
“尺玉能洗香香呀?”小崽子又問,圓瞳靈動。
雲休想不出來,索性不想,回道:“自然可以,不過——尺玉?!”
不過尺玉洗香香過了。
話未說完,麵前撲來了一隻小崽子。看著是小,小人砸進來濺出去許多水花。雲休身手快於腦子,趕忙抱著崽讓他浮在水麵之上,浴桶對尺玉還是太深了。
尺玉在水中落了一圈,浮上來依舊笑眼燦爛,小短腿蹬了蹬:“陪爹爹。”
雲休:“……”
崽這麽可愛又聽話,自然寵著啦。
於是宋遂遠回來,便見雲休剝掉了尺玉身上的衣裳,一大一小挨在一塊。他挑了下眉,搭好衣裳點了點尺玉的小腦袋:“如此黏人。”
又看向雲休無奈:“眼下這要沐浴到何時?”
分明小別重聚。
雲休抿了抿唇,含糊道:“一會兒就好。”
尺玉在寬闊水中劃了劃,歡快相邀:“父親洗香香!”
一起洗香香!
但一起就不適合小崽子了。
宋遂遠垂眸,伸手探進水中,拍了拍崽光滑的小屁股:“尺玉已經香了,父親抱你出來。”
“不嘛不嘛。”尺玉說著,小胳膊小腿環住了爹爹的胳膊,才不要被抱走!
……
尺玉雖鬧騰,不過他確實已困,饒是再想與爹爹貼貼,再次沐浴後眼皮都無法控製地闔上了。
雲休為他整理好小衣裳,順了順淩亂的短頭發,仔仔細細蓋好小被子。
小貓愛小貓崽,自是想念。宋遂遠明白,隻作旁觀,等他穩妥安排好小崽子,清淺出聲道:“讓我抱一抱。”
雲休回身張開手臂,癟起了嘴巴:“我好想你。”
忽然安靜下來,他不知怎麽,有些難過。
宋遂遠輕嗯一聲,擁他入懷,被小貓四肢纏繞住,而他一手撫摸著他的背,一手護在他的腦後。兩人的身體十分契合,擁抱時密無縫隙。
骨節分明的手掌揉了揉雲休的腦袋,宋遂遠瞧了眼一旁的崽,就著擁抱的姿勢抱起他離開床邊。
隻有尺玉睡的床邊有一盞燈,宋遂遠朝著小隔間,邁進了黑暗,懷裏的人忽地笑了一聲。
宋遂遠望進黑暗中他發亮的雙眸:“嗯?怎麽了?”
發亮的雙眸消失不見。
雲休答:“我閉上眼睛了。”
是他們的秘密,是小咒語,宋遂遠半眯了下眼,喉結微動,腳下難得透出幾分亂,托著他走到床邊,一同摔到其上。
糾纏的吻隨之而來,溫熱柔軟的唇與堅硬的牙齒碰撞,呼吸共享。
宋遂遠迷離著雙眸親吻耳尖時,懷中人含糊道:“宋遂遠,我要在上麵。”
時至今日,宋遂遠自然不會誤解他的意思,不過也不像留香閣那晚一般,他坐起身,同時把雲休抱了起來,嗓音微啞,無限寵溺:“好。”
……
小別苦,故此夜長。
翌日清晨,尺玉自然是最早醒來,他念著爹爹,天未完全放亮便睜開了雙眼,一骨碌坐起來往身旁看去。
待他看到眼前一幕時,笨拙地揉了下眼睛,往前爬了幾步,從父親懷中拖過來爹爹:“呀~”
寶寶又比爹爹大啦!
宋遂遠晚睡,不易被吵醒,但前提是雲休在他懷中,故此忽地睜開了雙眼。
“父,爹爹!”尺玉發現啦,小手輕輕拍一拍白貓給父親看。
雲休變阿言,宋遂遠也錯過了,故此望著眼前這一幕茫然了一瞬,揉了下太陽穴坐起,視線在小崽子和小白貓之間打轉:“爹爹困,尺玉莫要打擾。”
“好哦。”尺玉聽話,歡快地拉過自己的小被子給貓爹爹蓋上。
他蓋得歪七八扭,不過十分嚴實。
宋遂遠旁觀著與昨晚幾乎無二的畫麵,忍不住又揉了揉太陽穴。
尺玉為自己拍小手,聰明道:“爹爹是寶寶,玉、大。”
宋遂遠:“……”
是很大的崽。
尺玉重新躺到了呼呼大睡的白貓身邊,認真道:“玉哄寶寶~”
小胖手搭在小被子規律地拍一拍,就像大人哄他一般。
困倦的宋遂遠手指上移,插進發絲間撐住了腦袋,目露無奈。
尺玉早起的清晨為何都這般不尋常?
尺玉“哄寶寶”,哄著哄著把自己這個真寶寶哄睡著。此時宋遂遠的困意已消解,長指揉了揉貓腦袋,為尺玉的圓肚皮搭了一塊方巾,下床去淨麵。
戰事止,事情卻並未結束,如今仍有盛京的信箋每日送來,他正好提前處理了正事,留下時間再陪兩人。
夯夷王被殺的消息尚未傳至盛京,忠義侯咬死不認有勾結。他們的確謹慎,口口相傳,不過鎮國公補全的名例已遞折子至盛京,驗證隻需些時日。
楊為清在盛京也查到了更多,例如賀家二房的長媳王氏,其商人娘家與鄧家所做之事無二,等等。
最後,最重要的是,近來盛京忽地起了流言,轟轟烈烈,關於宿山貓族長生之論……天子,此時舊疾複發。
撰信的康離明白又隱晦地提到了這一點。
宋遂遠放回信紙,眉眼間露出凝重。
若說他最不了解誰,上一世早逝的天子自然算作頭名。
周楚皇室的確對長生之談深惡痛絕,但如今患疾的天子呢?
遠在雁回城,多思無益,平添愁慮。
眼下也有一事,那便是雲休變貓變人似乎不大穩定,總是在睡夢中悄然轉換。
宋遂遠當即請來九溪。
“長途奔襲,不免勞累,潛意識知道現下安全了才會如此,休息幾日便好。”九溪把過脈道,“這幾日安生待在家中,補一補。”
此言一出,便是要喝爹爹親自配的藥膳……雲休變回了阿言,小爪子蓋住耳朵,不聽。
宋遂遠問九溪:“那是否在何種情況下,雲休會不會控製不住變成阿言?”
九溪思忖片刻:“精衰力竭。”
他解釋道:“貓形才是他本身,若是控製不住變回去,隻有一種可能,便是隻有變成才能貓緩過來。”
故此這才是上一世軍中流言的真相。
宋遂遠垂眸看著耍賴的小白貓,雲休莫名覺得他的視線變化,睜開的貓眼看過來。
四目相對,宋遂遠勾起下唇,掌下撫摸著小白貓:“好好休息。”
雲休歪頭:“?”
尺玉乖巧倚在大父懷中,這時拉了拉大父的衣角,仰頭道:“玉照顧爹爹。”
九溪被逗笑:“嗯,玉能幹。”
尺玉轉了轉圓瞳,望向不遠處的膳食,大聲宣布:“玉喂飯!”
“嗷!”
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