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章
剛接回的小崽崽又被送回給康離。
暫留。
宋遂遠將崽交給康離時, 總覺著兩位醫者目光都帶著質疑,似乎在深思將小貓崽交給自己是否合適。
他並不在意這點質疑,隻是怕阿言得到小貓崽又因此失去而鬧小脾氣, 於是為小貓崽尋一看顧之人便迫在眉睫。
宋遂遠心底冒出的人選自然是隨墨,抱著懶得走路貓回了一趟府衙。
他今日本就盤算回來看看長姐, 如此順道將他接走。
暴雨過後,百姓皆忙於恢複生計,西街生意不溫不火。
“比前些年好多了, 自打知府大人上任,無論發生何事, 總有人第二天來吃酒。”
“知府大人是好官,知府夫人也是菩薩心腸。”
“是呐, 降雨第二日,知府夫人便開始親自施藥,我聽聞隔壁頌安府知府被……蕪州那邊官當官的無事, 卻也死了好多人。”
“蕪州的水患畢竟厲害些。”
“嘖, 你敢是不知有多少風寒過世的,幸虧咱有知府大人。”
“也是,話說回來,我瞧回元藥鋪仍在施藥。”
“哼, 那小子搭上了康神醫。”
“……”
大抵是生意不好做, 街上這般閑談的掌櫃的與老板不少。
“宋遂遠, 包子。”懷中的小白貓忽地道。
熱氣騰騰, 十裏飄香, 他饞了。
宋遂遠摸著他背部的毛發, 視線落在他抖擻的小耳朵上,凝住, 靈機一動。
“阿言自己去買。”他道,取出錢袋子裏雜七雜八,隻剩下一塊碎銀,“應當夠了。”
阿言看看錢袋子,抬頭,圓瞳不可置信:“喵?”
不可置信也不得不信。
“上回不是叼了錢袋子出來用午膳,今日應當也會吧。”宋遂遠表情無異樣,語氣淡淡的。
貓瞬間噤聲,叼著錢袋子輕巧地跳了出去,不想再聽宋遂遠接下來的話。
這人狡猾得很。
宋遂遠目送他出去,勾起唇角搖了搖頭。
小家夥何時能懂,何為此地無銀三百兩。
等候之時,他掀簾朝外望去,恰好得見領藥隊伍的末尾。
榮陸府未有歸一鎮的藥鋪,是康離在此坐陣,他挑選合作藥鋪的緣由又是為何。黃識玉顯然對康離有意,依他對康離的了解,對這些人應避之不及才是。
不多時,小白貓叼著油紙包跑回來,脖子上錢袋子已空。
宋遂遠取下錢袋子,微揚眉:“方才那塊碎銀包下所有包子都有餘,你才帶回三兩隻,被人欺負了?”
阿言甩甩腦袋:“不就是一塊碎銀,難不成指望貓貓盯著他數找的銅板?”
宋遂遠盯著敗家小貓,靜默片刻,幽幽出聲道:“阿言你如此行事,那我便要記賬了。”
“記賬?”圓瞳疑惑。
“小貓崽是阿言決定帶回來養,它的花銷自然記到阿言的頭上。”宋遂遠解釋道,一副精打細算的吝嗇模樣,“屆時我得將賬單寄給雲休世子討債。嗯,你浪費的銀子也記上,多要一些是一些。”
雲休世子本貓:“?”
阿言跳起來,怒聲指責:“做人怎能如此小氣!等小崽長大我要告訴他你不養他!大壞蛋!”
壞父親!全天下最小氣的父親!
“無所謂,銀子收回來便好。”
宋遂遠麵無波瀾,然而心底微微一動,小家夥這般表現,仿佛小貓崽是他之所任似的。
阿言怒火中燒,從宋遂遠膝上跳到了車廂另一端,後爪不小心將碰掉包子,油紙包在地上滾了兩轉。
氣鼓鼓的小白貓定睛一看,忽地迅速竄了出去。
宋遂遠忙道:“停車。”
掀開車簾,車夫恭敬:“公子有何吩咐?”
宋遂遠已看到不遠處包子鋪前的小身影,揮揮手淡聲道:“無事,等等罷。”
“是。”
這回小白貓帶回了所有包子,他自然拿不動,小販親自搬著送過來,隔著車窗聲音顫顫:“小的全都送來了,還有包好生的餛飩,得罪了得罪了。”
他以為貓重返是主人授意警告。
那日他買包子也去了另一處湊熱鬧,親耳聽到這位盛京來的少爺囂張放話。沒看到人臉,但是對通體雪白的小白貓印象深刻,自是猜到馬車上是誰。
阿言窩在馬車角落,語氣極衝:“小氣鬼宋遂遠,貓把包子都帶回來了,不許記包子的賬。”
記賬就記賬。
全都明算賬好了,等小崽長大,爹爹就把小崽帶回雁回城玩,爹爹一個人的小崽。
宋遂遠扶額,最終帶著半車包子回了府衙。
管家見此陣勢愣了愣。
“分下去吧。”宋遂遠道,不小心逗貓逗狠的後果,眼不見為淨。
這家包子鋪能開至西街,味道不賴。
“你分走了,不是貓浪費的。”阿言提醒一句,叼起自己的油紙包先跑了。
宋遂遠皺了下眉心,隨之輕笑步入府中。
長姐近日勞累尚在歇息,宋遂遠聽侍女言夫人明日會去康宅,告知自己要在康宅再住幾日,便回了院中,交代了侍衛幾件事情後,並未多留,隻把隨墨帶走。
阿言打量著隨墨,勉強跟宋遂遠好好說話:“他能照顧好小崽麽?”
隨墨下意識看向公子,等他翻譯。
宋遂遠淡聲:“讓你好好照顧小貓崽。”
阿言:“……哼!”
隨墨:“是!”
回到康宅,隨墨第一回 見小貓崽的反應比宋遂遠要大,眼裏發光,卻生怕呼吸能驚著小家夥似的:“公子,它長得與阿言好像,它比阿言還可愛。”
“喵喵。”阿言圍在崽身邊翹尾巴,讚賞地看向隨墨。
沒錯,你可以照顧小貓崽!
宋遂遠將阿言毫無芥蒂的反應收入眼底,懷疑的視線落在翻肚皮睡覺的小野貓身上。
小家夥似乎不喜歡趴著睡,總是翻著肚皮,現下不僅翻肚皮,小腦袋歪著像要貼小身子,四隻小爪子隨意垂下來。
小小身子,睡姿千奇百怪。
卻十分軟和人心。
“的確可愛。”
宋遂遠道,擰眉重新思索起阿言這份無來由的、全心全意的喜愛能是為何。
總不可能真是因為小貓崽與阿言長相相似。
而且,薄霧同樣好生奇怪,隨手撿一隻貓,便與阿言如此相像,見阿言喜愛貓崽直接拱手相讓。
真的是早起撿的麽。
依尋常新生貓的脆弱,沒有母貓在身邊護著,當真能活麽。
阿言給了宋遂遠一個傲嬌的眼神。
“小貓叫什麽名字?”隨墨問道。
宋遂遠一頓,與阿言對視一眼,兩人都未起此事。前者多少因為未上心,後者更是純粹想不到還有這回事。
隨墨見狀,有眼色地閉了嘴。
阿言嗷嗷:“你來起。”
雖然在生氣,但貓仍保有理智,宋遂遠念書多。
宋遂遠沉吟片刻,問他:“你對它有何期許?”
阿言轉頭瞧了瞧小小隻的崽,抬眼看宋遂遠頭頂道:“毛毛全部變成白色!”
不要小氣父親的這點黑啦,等我們崽變成人有全黑的頭發。
小叔叔說這層黑色有可能褪掉,宿山霧生下的兩隻小貓,一隻就完全褪成了白色。
“那便叫尺玉,如何?”宋遂遠道。
阿言轉轉眼珠,裝作思考一會兒,矜持同意:“尚可。”
內心狂喜:尺玉崽崽有姓名了!一定會變白!
尺玉出生第六日,宋遂遠帶著兩隻貓回府衙,太子回信前一日已被送至書房桌上。
太子言幼時偶然見過一本宿山貓族的前朝舊書,似乎與長生不老丹藥有關,回去再親自幫他找找。
剩下的便是雲休的蹤跡。
雲休乃鎮國公世子,細致的行蹤,即使是宋遂遠,太子也不可能傾盡告知,隻有廖廖幾句隻要用心查便能查得的。
這對宋遂遠也夠了。
雲世子頑劣,被鎮國公教訓,關在了家中讀書,他終於安分下來,已許久不曾出過門。
宋遂遠視線掃到末尾一字,合上了信紙,露出一個頭疼又無奈的笑。
禁足時跑出門玩算不得機密,鎮國公也未攔著此類消息離開西北,未寫於紙上意味著什麽。
太子殿下大抵忘了,幾年前自西北回來,端方威武的太子殿下能無所顧忌扮女裝上青樓,便是那位時常被禁足的世子教的。
雲休世子,自小到大從未如此乖過。
小白貓在這時跑了進來,少年音洪亮瀟灑:“宋遂遠,小尺玉餓了!”
尺玉在隨墨手中總是不安分不配合,羊奶喂不進嘴裏,最終喂奶這回事還是落在了宋遂遠手中。
阿言也有任務,負責晚上陪尺玉睡覺,白天在他醒來哄一哄他。
宋遂遠聞聲起身的同時,出聲與阿言道:“上回給我雲休世子寫信還是一月前,今日再寫一回如何?”
阿言抬起頭,圓瞳警惕:“你記賬了!”
“不是。”宋遂遠垂眸淺笑,“隻是我忽然想到,你離開西北兩月有餘,為何不想念雲休世子。”
阿言頓住:“……”
宋遂遠腳步不停,若有所思道:“雲休世子對你這般好,你都未念著他,屆時你回去西北,是不是也會將我忘在腦後。”
阿言跟在他身後齜牙咧嘴片刻:“……寫,今日就寫信。”
宋遂遠已行至寢屋門口,暫且放過阿言。他喂過尺玉,將小小隻的圓團子放回**。
尺玉今日醒來的時刻稍長了些,吃完飯未立即睡覺,被宋遂遠放下後張開小嘴巴叫。
似乎不滿被放下,探頭探腦想要尋找方才溫暖的大手。
阿言上床舔了下他的腦袋,對他的叫聲點評道:“崽,你真的好凶。”
小尺玉奶呼呼“啊”了一聲,原地不動裝乖。
床邊的宋遂遠見狀升起幾分好奇,問阿言:“尺玉能聽懂你的話?”
“能呀,尺玉很聰明。”阿言驕傲道,前爪摸了摸崽崽的小腦袋。
兩隻模樣相似的貓臥在一起,從上往下看,像極了貓媽媽在帶崽崽。
宋遂遠將這危險的想法趕出腦海,一手摸一隻貓:“不錯,你教教尺玉,讓他學會聽我說話。”
尺玉本來就會。
阿言正想炫耀時,忽地發現:“宋遂遠,你看他睜開眼睛了!”
小白貓低下頭湊近小貓崽去瞧,宋遂遠也俯身看過去。
這麽大的小貓崽的確該逐漸睜開眼睛了,但尺玉不同,他沒有逐漸的過程,直接睜開了又圓又亮的雙眸。
讓人不得不懷疑他偷偷練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