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6章 86
臨春臨上車前蔣以聲抱了她一下, 就像很多小情侶分開時那樣,抱著揉揉後腦勺,貼在耳邊說一些悄悄話。
不過蔣以聲沒說, 他偏頭用唇瓣貼了貼她的頭發。
“上車給我發信息, 下車也發。”
臨春疑惑道:“我們現在是什麽關係?”
“高中同學?”蔣以聲遲疑兩秒, “可以抱的那種。”
臨春氣得捶他:“你最好把這些年都交代一遍。”
“嗯,”蔣以聲又抱她一下,“回頭給你做個ppt匯報總結。”
到了時間檢票,進站口的長隊緩慢檢票進站。
蔣以聲看了一眼, 臨時起意:“不能明天走嗎?”
臨春有那麽一瞬間的動搖,但很快狠下心來:“不能。”
蔣以聲單手捧住她的臉,拇指擦過眼下, 略微失落:“哦。”
公共場合, 這種接觸對於臨春來說還是有點太超前了。
她往後躲了躲,摘掉蔣以聲的手:“很多人。”
蔣以聲放開她:“去吧。”
再閘機前刷了身份證進站, 因為進得稍微遲一些,身後已經沒什麽人了。
突然, 她停下腳步,轉身看向候車室,蔣以聲還站在那裏。人來人往的大廳中,他高挑的身形尤為顯眼, 像一棵挺拔的白楊, 就在那裏一直等著,見她回頭了,便抬手揮了揮。
酸澀從喉間上湧, 眼眶在那一瞬間紅了。
她好像所有感情都能慢個半拍,才意識到曾經哪個錯過的少年又重新站在了身邊。
眼淚掉下來的前一刻, 臨春轉身走進車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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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家時六點出頭,臨夏在家做好了晚飯。
臨冬剛結束中考,成績不錯,有意在家學點東西,問起臨春來沒完沒了。
期間蔣以聲的信息發來好幾條,臨春邊聽邊回複他:【已經到家了。】
“你聽我說話了嗎?”臨冬把眼睛直往她手機上瞅,“你在跟誰聊天?”
臨春把手機一收:“聽著呢。”
“還不給看!”臨冬起勁了,“有情況!”
臨春笑著躲進廚房,大姐還在盛最後的骨湯。
“三姐談戀愛了!”臨冬直接告狀,說完就跑。
臨夏當個樂子聽:“那不是挺好。”
臨春從櫥櫃裏拿出碗筷,打開電飯煲盛飯:“姐,蔣以聲回來了。”
臨夏手上動作一停,偏頭看向臨春:“什麽時候?”
“前幾天吧,”臨春語氣輕鬆,“我在北京遇著他了。”
臨夏頓了頓:“那你們…”
“我把我攢的錢都給他了。”
“……”
臨春端著兩碗飯,對臨夏笑出一嘴銀牙:“然後談戀愛了。”
對於臨春的戀愛,意料之外又情理之中。
臨夏隻是私下裏叮囑幾句,又給她轉了點錢,臨春沒要。
難得的休假,臨春閑不下來,她本想著出去找點家教之類的兼職,但因為任教時間太短而四處碰壁。
幾番周折下來也沒剩幾天,臨春買了大清早回桐紹的票,想去看看故人。
顧伯的書店還在開著,小院裏的花田紮起了遮陽布。
周圍開墾出好幾塊小菜園,裏麵的水果蔬菜鬱鬱蔥蔥,什麽都有。
孟雨柔摘了地裏唯一的寶貝西瓜來招待臨春,一刀切下去汁水四溢。
臨春拍了張照片發給蔣以聲,那邊大概在忙,沒有回複。
趙老師有時會來這裏坐會兒,偶爾會和臨春撞見。
兩人聊聊現狀,以及未來的發展。
沒了師生的身份約束,趙老師會告訴臨春一些蔣以言的事。
成年人的世界裏愛情並不是全部,他要顧及他的家人和事業,她也不願委屈自己成為附庸。兩人分開隻有遺憾,沒有對錯。
晚飯吃得早,臨春還得趕最後一班車。
孟雨柔親自下廚,就用的他們下午剛摘的蔬果。
臨春剛盛上一碗飯,蔣以聲的視頻打了過來。
對方的麵容出現在屏幕上,她趕緊出了廚房,去書店的窗邊接聽。
“在哪?”蔣以聲問。
“回了桐紹,在顧伯這。”臨春動了動手機,讓他看到自己身後背景。
孟雨柔隔著一個房間喊她吃飯,臨春抬頭應了一聲,對蔣以聲道:“是阿姨。”
蔣以聲沒有過多情緒變化,隻是跟著催促她一句:“去吃飯吧。”
掛掉視頻,臨春在窗邊發了一小會兒呆。
蔣以聲和孟雨柔似乎還有心結未解,要是以前,這是他們母子間的事情,臨春沒什麽立場參與,但現在身份有了些微妙的轉變,或許…也可以參與一下。
回去的路上,臨春和蔣以聲提及了孟雨柔的事情。
她說的很委婉,隻是問他以後有時間要不要一起回來看看。
出乎意料的是,蔣以聲回複的很快:【可以。】
臨春想了想:【為了陪我嗎?】
蔣以聲:【是。】
他不隱瞞,絕對誠實。
為了臨春,而並非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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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份,臨春回了北京。
蔣以聲來車站接她,出口處一眼瞧見,衝她張開手臂。
周圍人潮湧動,臨春覺得不太合適,隻是她身後突然衝出個女生,扔了行李箱一個熊抱就給撲他男朋友懷裏了。
氣氛影響,她象征性地也去抱抱,以為意思意思也就行了,可當蔣以聲的氣息隨著一個擁抱覆過來時,臨春卻靜靜地站在那裏,乖乖地讓他抱了好一會兒。
“怎麽沒動靜?”蔣以聲鬆開一點,低頭看她,“傻了?”
“有點…”臨春推推他的胸口,再摸摸自己發燙的臉,“有點別扭。”
蔣以聲摘下臨春肩上的背包,順便簽住她的手:“那習慣習慣。”
“習慣什麽?”
“和男朋友正常相處。”
臨春第一次談戀愛,對男朋友這個頭銜有點陌生。
獨處時忍不住會想,思緒發散開來,對應的是蔣以聲的名字。
時不時低頭笑笑,快樂得沒有理由。
她的生活似乎和從前並沒有太大的區別,該幹的活逐日增加,該跑的路一點沒少。
隻是目前還沒開學,所有的一切都沒正式開工,臨春偶爾會偷個小懶,和蔣以聲出去逛逛周邊的景點。
不到一個星期,人基本到齊,大一級的師兄師姐們私下裏組織聚餐,一頓晚飯吃下來,所有人都放開了不少。
臨春因為保研的關係,早在一年前就和一些師姐熟絡,男生們在那邊端著酒杯稱兄道弟,女生們則在另一邊湊一起聊聊八卦。
其中一個和臨春住一層宿舍的學姐問她道:“聽說你剛來我們這兒就被追走了,哪個院的大才子?這不成法大公敵了?”
“沒沒沒,”臨春連忙壓住她的話茬,“不是我們學校的。”
“哪兒的?隔壁?”
“也不是,他在國外念書。”
“怪不得啊,這些年一點動靜都沒有,我就說大學怎麽能不談戀愛呢,什麽時候帶給我們看看啊。”
臨春技術性應下:“有空一定。”
一個話題過去,她沒繼續參與。
盛了點湯,低頭一口一口喝著。
其實臨春很少和周圍人提及蔣以聲,一方麵是還沒到那麽熟,另一方麵是有點心虛,怕再失去。
這種相當矯情的想法被她死死壓在心底,可能是對方回來的太快太好,會讓人有些患得患失。
今天天黑得早,一頓飯都還沒吃完,外麵就下起了雨。
北京八月多雨,通常來得快走得也快,低壓低到一定程度,雨雲撐不住,就對著地麵狂轟亂炸一通。等個一時半會兒結束後,空氣裏充滿了水分,整個世界都清涼了起來。
蔣以聲是這時候過來接臨春的。
他撐著傘,微斜的傘麵遮擋住臉部輪廓,之餘一個路燈下挺拔的身影。
臨春隔著餐廳的落地窗,老遠就看見了他。可惜飯局還沒結束,擅自離席有些失了禮貌。蔣以聲也不催促,隻說外麵空氣很好,他在這站一會兒,等著也不算虧。
大概過了二十分鍾,有幾個師兄喝高了就開始吹牛,所有人陪他一起坐著,怎麽也停不下來。
臨春如坐針氈,幾次三番想要離開。
倒是蔣以聲勸她多吃點,要是她看得著急,自己就去附近找個咖啡店坐會兒。
這讓臨春想到了過去。
【我第二次來北京的時候,你帶我去的咖啡店。】
她記得裏麵的東西很貴,抵得上她好幾天的飯錢,蔣以聲騙她說咖啡買得多送蛋糕,結果她還真信了。
直到一年多以後,臨春重新去了那個地方,才發現那一小塊蛋糕貴得嚇人,也不可能促銷贈送。
蔣以聲的溫柔都很安靜,如果不特別留意或許都不會被察覺到。
臨春一直知道。
她擱下筷子,站起身:“師兄,你們慢慢喝,我有點事情得先離開,實在不好意思了。”
臨春不顧假意的挽留,還是堅持先走一步。
她起了個頭,又陸續有幾人也跟著一起。
餐館門口,臨春撐起傘,小跑到蔣以聲的身邊。
他很快收起自己那把傘,躬身鑽進臨春的傘下,十分自然地握住她的手。
“提前出來了?”
“嗯。”
“沒關係嗎?”
“勇於說不。”
兩人都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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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底,蔣以言的忌日。
臨春陪著蔣以聲去了趟墓地。
他們在下午四五點才去,蔣以聲不想遇見蔣臻,故意錯開的時間。
六點多,天還大亮著。
兩人祭奠完畢,走在陵園去往主路的人行道上。沒有車輛,非常安靜。
“知道顧伯的事後我挺生氣的,他不僅害了我媽,也害了我哥,強迫我媽生了我,壞事做盡。”
小時候不懂事,也沒閱曆,感情單一,不喜歡那就是恨。
對於自己的父親,蔣以聲一直覺得是恨的。
“我哥死了,我媽瘋了一樣想離開,我看他晚年淒涼,身邊就剩下我一個,本來以為會幸災樂禍好好笑話一場。”
可是,當蔣以聲看見蔣臻一夜白頭,憔悴潦倒,卻怎麽都高興不起來。
因為在那一刻,他發現他和蔣臻一樣,一無所有。
“我那時,以為你拒絕我。”
臨春握住了蔣以聲的手。
掌心貼合,十指相扣。
“對不起,”她輕聲說,“我那時候…太膽小了。”
“我知道,”蔣以聲也明白,“那時候我也很不成熟,家裏出了事,多少有點遷怒你。”
臨春眼眶有些發紅,轉身麵對麵停在蔣以聲身前。
她猶豫許久,最終還是開口:“你知道嗎?阿姨沒有生病,她知道我是臨春,也知道你是蔣以聲。在醫院裏的關心都是真的,不是把你當成以言哥哥,她可能就是有點兒無法麵對你,但是這些年,她一直都很想你。”
蔣以聲垂眸笑笑:“或許吧。”
他握住臨春的手,把人拉進懷裏抱住:“無所謂了。”
當初蔣以聲答應蔣臻出國,唯一的條件就是放孟雨柔離開。
為此他差點弄丟自己最寶貝的東西,相比之下,也不覺得有多虧欠。
他把臉埋進臨春的頸間:“你別離開就好。”
臨春圈住蔣以聲的腰:“我不會離開。”
晚間靜謐,之餘蟲鳴。
夏天的蘋果略有青澀,唇齒相接,水光瀲灩。
臨春胸口微微起伏,抿了下嘴唇,和蔣以聲抵住額頭。
她眨了下眼,能看見那雙漆黑的眸中印著她的影子。
“記得我第一次見你嗎?”臨春的手指點在蔣以聲的眼尾,“很漂亮,像狐狸。”
蔣以聲還記得那個盛夏,他頂著正午的太陽,在迷宮似的街道裏找了許久才找到那家書店。
有個小姑娘坐在門口,膝上擱著本書。風扇搖頭吹了一轉,書頁“呼啦啦”地翻。
邊牧叫了一聲,她醒了過來。
【正文完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