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9章 79
臨春的學業在克服了聽障後過分順利。
當然, 和她平時一頭紮進圖書館半夜才能爬出來的規律作息也有一定聯係。
大學四年幾近滿分的專業課考試讓她保研北大,這個曾經想都不敢想的學校,竟然也就這麽在七月份接到了錄取通知書。
很高興。
臨春約穆瀲卿出去, 這些天難得放鬆一會兒。
她在大四上半學期過了法考, 保研後的一年裏跟著導師私下接活, 大錢沒有小錢不斷,小金庫已經鼓鼓囊囊,已經到了不買點什麽說不過去的程度。
四年時間,足夠讓一個單薄的姑娘抽條生長到現在這個聰慧明豔的模樣。
不過她五官本就生得漂亮, 長大後少了幾分青澀,多了幾分明豔。白色短袖配闊腿牛仔褲,略微鬆弛的穿搭, 露出半截舒展的鎖骨和纖長的手臂。她瘦, 但又很健康,皮膚被太陽曬過, 白裏透著健康的粉色。
“有點兒曬,”穆瀲卿撐著傘還不嫌夠, “我們就近吃點吧。”
“醒,”臨春挽著穆瀲卿的胳膊,“我記得附近有家湘菜館還可以。”
她的口語已經流暢到絲毫聽不出與平常人有什麽區別,女孩兒紮著低馬尾, 大大方方露出耳後的人工耳蝸。
這些年在臨春身上改變最大的或許就是這股自信的勁頭, 好像沒什麽是她拿不準的東西。
兩人在一家湘菜館坐下,臨春能吃辣,率先點了幾個紅彤彤的菜式。
聊天總那幾個話題, 拋去學業除外,就剩家人、朋友, 和愛情。
“蔣以聲呢?”臨春喝了口水,“有消息嗎?”
大學前兩年,臨春還挺避諱這個名字,平時不怎麽問起,一旦需要提及,也是用個代詞勉強糊弄過去。
她和蔣以聲的聯係僅限於每年一次的明信片,寄件地址遍布全球各地,範圍廣闊到臨春懷疑蔣以聲是不是去野外探險。
但是隨著時間一年一年的逼近,“蔣以聲”這三個字似乎也不是那麽燙嘴,徐拓有一次喝完酒在街邊怒罵了蔣以聲兩個小時,膽大到把對方祖宗十八代都拖出來給問候了一邊。
也就是那一次,臨春大概給聽脫敏了,從此之後就敢直呼其名,沒一點虛的。
“又問又問,”穆瀲卿有被無語道,“不知道的還以為我是他媽。”
“這不是第五年了嘛,”臨春拿出手機,氣不打一處來,“徐拓天天不理我,他不會把我屏蔽了?”
“一天問八百遍,”穆瀲卿說,“他不是說了有消息就告訴你嗎?”
“我都不信他了,”臨春說,“他們哥倆好,指不定一起不告訴我。”
高三加上大學,足以證明蔣以聲是個記仇鬼。
五年時間,這人說不回來就不回來,跟人間蒸發似的,別說是徐拓穆瀲卿了,就連他親生爹媽都沒什麽消息。
臨春有時候也挺怕對方被國外的花花漸欲迷人眼,但躺**想了想,覺得應該不至於。
不都說得不到的才是最好的,蔣以聲應該也不會那麽沒追求。
飯吃到一半,手機有信息進來。
臨春放下筷子,竟然是梁闕的。
【在哪?】
臨春對著吃到一半的飯菜拍了張照:【幹飯。】
“誰啊?”穆瀲卿問。
臨春隨口回答:“梁闕。”
“哦,我還以為是你師兄。”
臨春抬了抬眼:“他回家了。”
新的環境,新的朋友圈。
雖然老朋友一直保持著聯係,但新朋友總會隨著時間源源不斷地湧進生活。
手機上,梁闕發來一個定位,是她的學校,沒說其他。
臨春撇撇嘴。
“咋了?”穆瀲卿八卦得很。
“他最近畢業旅行,現在遊我這兒了,”臨春飛快給梁闕回了信息,“昨天跟我打招呼的時候還說不一定,結果今天就到地方了,可真行。”
穆瀲卿笑了一聲:“指不定她昨天就到了。”
臨春停了一停,發現似乎有這種可能性。
“那你們聚?”穆瀲卿說,“我無所謂。”
“飯先吃完,”臨春關掉手機,“讓他等著。”
不同於高中的不冷不熱,大學後臨春和梁闕關係要更親近一些。
嚴格來說應該是大二時期,臨春被同學騷擾,鬧去警局,驚動了梁峻。梁闕不知道怎麽從他哥那裏聽到消息,直接買了車票過來,搶在所有人前麵到了地方把人打了一頓。
當時臨春完全沒有反應過來,整個人還處於“梁闕怎麽會過來找我”這種極度震驚中。
這就導致之後梁闕問什麽她說什麽,最後他指著一個男生問是不是這個人,臨春點了下頭。
梁闕二話不說掄起拳頭就揍。
臨春:“!”
很驚訝,很刺激,很懵逼。
一群人上去拉架都無濟於事,臨春後知後覺反應過來,從後麵一把抱住了梁闕的腰,僅憑一人之力生生把這個暴怒中的男人給扯了出來。
雖然事後還賠錢賠錢該記過記過,但這一架在專業裏打出了點動靜。梁闕身材高挑長相出眾,沒幾個月就來學校裏混個臉熟,再加上臨春向來抵觸男生示好,不少人就把他當成臨春的“編外男友”,導致她接下來的兩年身邊都挺安靜。
即便事後當事人哭笑不得,解釋對方頂多算是自己哥哥,也沒人在意。
久而久之,她也懶得解釋。
臨春達到學校已經下午三點,梁闕抱著手臂,十分不滿:“我以為你說的是吃完晚飯。”
“三點多哪來的晚飯,”臨春明眸皓齒,笑出一嘴銀牙,“誰讓你突然過來,我都放了穆瀲卿鴿子。”
梁闕眼皮一掀:“那你去找她。”
“得了便宜還賣乖,”臨春瞪他一眼,“我隨時都能約她。”
北京能玩的地方他們幾乎都跑過一遍,需要預約的地方當天也不能去。
臨春回了趟寢室,補了下妝。同屋的室友回來,笑著問她是不是男朋友來了。
“都說了不是,”臨春輕輕拍她一下。
室友嘖嘖稱奇:“你們這曖昧期挺久啊!”
臨春無奈翻了個白眼:“算了,不跟你說。”
她踩著單鞋下去,梁闕在宿舍樓下等她。
臨春小跑著到他身邊,和平日裏小情侶下樓相見時的流程一模一樣。
但不是的,臨春在心裏歎一口氣。
梁闕應該也知道。
“我剛才看見你室友了。”梁闕邊走邊說。
臨春好奇:“你們打招呼了?”
“沒有,”梁闕麵無表情,“她看見我笑了。”
臨春無語:“那還不是以為你是我男朋友。”
梁闕冷笑一聲。
“我們關係太複雜了,都懶得解釋。”
梁闕偏了偏臉:“複雜?”
臨春在腦子裏算親屬關係圖:“你是我的…小叔子?還是單純的弟弟?”
梁闕嘴角一抽:“叫哥。”
臨春嘻嘻一笑。
兩人個平常一樣在學校周圍逛逛,到了飯點隨便找家路邊攤子吃飯。
聊天提及以後,臨春拿出她北大的校園卡:“以後參觀不需要排隊啦!”
梁闕訕笑:“你就為這?”
“當然不是。”臨春把卡收回。
雖然沒有繼續說著原因,但梁闕手上一頓,卻也知道。
“他回來了嗎?”
“沒有。”
“有消息嗎?”
“沒…”
“能回來嗎?”
“…別問了。”
梁闕:“他不回來你就這樣?”
臨春挫敗地戳著碗裏的麵條:“怎麽著就那樣吧。”
蔣以聲回不回來她這個大學不還是要上,研究生不還是要讀,寫不完的數據報告和案例評析,跑不完的流程和難對付的法院工作人員。
算了,想想都煩。
吃完麵,天色還早,臨春懶得走了,準備看部電影。
隻是出來碰巧遇見同門師兄,她有些驚訝,老遠就打招呼。
“師兄!你不是回家了嗎?”
“有點兒事,推遲了。”
紀宇清的視線掃過姑娘家身邊的男生,兩人視線相撞,彼此臉上都掛上丁點禮貌微笑:“又和哥哥出來玩?”
哥哥。
咬字挺重。
“去看電影,”臨春笑著說,“老板好不容易放我假,跑一天了都。”
“行,那你們去吧,”紀宇清也沒多什麽,隻是分開前又轉頭叮囑,“電影院冷氣一般比較足,注意別感冒了。”
“沒事兒,”臨春衝他揮揮手,“我賊抗凍。”
雙方分開後,沒走出幾步遠,梁闕回頭看了一眼:“還追你呢?”
“沒了,”臨春揉揉鼻子,“現在是好朋友。”
“好朋友,”梁闕冷哼一聲,“放屁。”
結束電影時已經是晚上,臨春手裏還端著半杯奶茶,梁闕送她回了學校。
“明天你就走嗎?”
“差不多。”
“什麽叫差不多?”
“看我室友。”
畢業旅行,得跟團走。
臨春點點頭,囑咐一句路上小心便進了寢室。
等電梯的空檔,她拿出挎包裏的手機,鎖屏顯示有好幾條未讀信息,半小時前,都是穆瀲卿發來的。
臨春和別人一起時沒有頻繁看手機的習慣,直到現在才把它點開。
“叮——”
電梯到站。
可臨春停在電梯前,一動不動。
【蔣以聲回來了,在徐拓那。】
【我過去估計要有一會兒,小區地址我先發你。】
【[位置]】
電梯門重新合上,臨春轉頭就走。
幾步之後,她甚至開始跑起來。
齊腰的長發被風帶起,在出門時不小心擦碰到了一個迎麵而來的女生。
“對不起。”臨春慌亂的道歉,頭也不回。
宿舍外,梁闕還沒走遠,他幾步追上臨春,拉住她的手臂:“怎麽了?”
“蔣、蔣以聲回來了。”她匆匆偏了下臉,說話含糊不清。
遊移不定的目光裏充斥著多變且複雜的情緒,震驚、慌張和明顯的迫不及待。
她急急忙忙地甩手,梁闕下意識鬆開,目送臨春直直地往學校大門跑去。
他很久沒見她有過這樣劇烈的情緒。
像是一瞬間回到了五年前。
那個卡著塑料發卡的女孩第一次曠課,忐忑不安地捏著一張機票,踩著時間趕去車站。
這一次,她應該會見到想見的人。
也是真的,不會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