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72
今年的廟會臨春原本沒打算去, 但是李瑤瑤喊上了蔣以聲,蔣以聲又叫來了徐拓,徐拓順便帶上臨冬, 大手拉小手幾乎快組成了一個旅行團。
臨冬從北京回來後就沒怎麽出去玩過, 一聽要趕廟會大晚上都睡不著覺。
臨春酌情考慮了一下, 決定還是跟著去。
不過礙於大姐一人在家不太合適,她和臨冬頂多傍晚時去玩一會兒,至於午夜上山祈福之類還是算了。
李瑤瑤說他們也沒那精力,主打的就是一個快速好友見麵會。
臨春當時還挺疑惑, 覺得李瑤瑤見他們也不至於這麽隆重。
結果真到了地方她才發現李瑤瑤不僅僅隻叫了他們幾個,還有一大幫子人。
穆瀲卿明顯成為了人群中的焦點,不少男生上去詢問聯係方式, 嚇得她直往徐拓後麵躲, 最後幹脆把手臂一挽,他倆裝成一對。
徐拓嘴角一抽, 被穆瀲卿整個架走。
臨冬跟在他們身後,走出兩步回頭不放心地看臨春一眼。
蔣以聲十分識相地往臨春身後邁出一步, 抬手對臨冬比了個ok,臨冬眼睛一彎,蹦躂著去找徐拓了。
臨春抬了抬頭,脖子轉半圈看到了身後的蔣以聲。
“幹嘛。”她含糊著說話。
蔣以聲低頭回答:“玩呀。”
兩人身高差了不少, 蔣以聲肩膀寬闊, 幾乎能將臨春包裹進懷裏。
這一聲低語像是從頭頂傳來,臨春下意識捂了下腦袋。
“玩呀~”李瑤瑤酸溜溜地說上一句,賊兮兮地跑開了。
蔣以聲瞥一眼她離開的背影, 很輕地笑了一下。
臨春理了理自己垂在肩上的長發,把臉偏向另一邊。
一個大團說散就散, 各自找到玩伴後就結伴溜達。
臨春莫名其妙就和蔣以聲組了隊,反應過來後才發現人都走沒了。
{就我們?}臨春左右看看,兩眼茫然。
蔣以聲抿著絲笑,隨著人群慢慢往前走:“不然呢?”
不然他為什麽會來。
臨春探了探身,去看他的嘴巴。
長發垂在身前,發梢隨著她的動作輕輕晃動:“忍麽?”
“嗯?”蔣以聲抬了下眉,但很快反應過來,“是‘什麽’。”
臨春認真重複:“忍麽。”
蔣以聲不耐其煩:“什麽。”
他們走過山下的小路,街邊的攤販。
套圈射擊撈金魚,都是一些鄉下小玩意兒。
不少大人領著自家小孩,走一路玩一路。
蔣以聲手癢也想去套個圈,被臨春扯著衣擺直搖頭。
塑料圈就那麽點大,壓根套不住什麽東西。
射擊用的玩具槍也被調整過,很難射中氣球。
這些玩意兒騙騙小孩圖一樂,像他們都這麽大了,實在沒必要把錢花在這些地方。
臨春一本正經和蔣以聲打著手語,眾目睽睽下說老板的壞話。
“你們玩不玩?”老板忍不住道,“不玩讓讓,別擋著我攤子。”
臨春脖子一縮,拉著蔣以聲的衣袖趕緊把人牽走。
蔣以聲笑得眼睛彎彎,在人群中順勢握住她的指尖。
她飛快地回了下頭,想抽回手指卻沒有成功。
耳尖紅成一片,很快染去了眉梢臉頰。蔣以聲快步追到她的身邊,手指交握於身側,他們的小臂隔著衣料貼在一起,在一片熱鬧間保持靜止。
長發被晚風吹起,露出小巧精致的耳朵。
她本來就白,耳廓薄薄那麽一片,透光似的,像塊溫軟的玉。
蔣以聲記得臨春以前都是紮著馬尾,把所有頭發一絲不苟全梳在後麵,隻留額前細碎的絨毛。
那時候的臨春跟朵向日葵似的,雖然是個小啞巴,但整天都有著用不完的精氣神。
後來做了耳蝸手術,長發便放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是心理作用,或者是戀愛濾鏡,現在的臨春更像是三四月盛開的迎春花,柔軟的花瓣裏也藏著堅韌,也終將隨著春風抽條生長。
燒烤攤上的炭火爆裂,火星隨風散進空氣中。
蔣以聲垂著視線,目光溫柔。可能是剛才臨春沒有拒絕的觸碰,讓他覺得所有的爭取和努力都足夠值得。
兩人又繞了一圈,最後停在一個娃娃攤前。
紅藍白三色彩條布上堆著零零散散的小娃娃引人注目,棚子裏更是堆放著幾個一米多高的大型娃娃,吸引了一眾女孩子的目光。
蔣以聲覺得那頭粉粉嫩嫩的豬很可愛,特別像上課時偷偷打盹的臨春。
他簡單閱讀了貼在棚子上的遊戲規則,當即就找了個凳子坐下。
“等著,”他一捋衣袖,“這個肯定行。”
攤主二話不說遞上了紙筆,臨春端過一個凳子坐在旁邊,看蔣以聲修長的手指握住鉛筆,在紙上寫下第一個數字。
這是一個沒什麽營養的娛樂項目,阿拉伯數字從1寫到500,不出錯就能抱走最大的娃娃。
“一,”臨春跟著念,“呀,撒,七,唔…”
蔣以聲手上放慢了速度:“進步挺快。”
“不…”臨春搖搖頭,又比劃道,{不標準。}
她還是有點自知之明的。
“平時就這麽練嗎?”蔣以聲停了筆,看著她問,“一二三四?”
臨春用手指抵住自己的喉嚨,感受聲帶震動:“一…呀…”
“二。”蔣以聲糾正她的發音。
“呀。”臨春努力學習。
蔣以聲樂了,拉過她的手腕放在自己的咽喉處:“二。”
臨春蜷著手指,停了幾秒才用指尖觸碰到那一小塊皮膚。少年的咽喉處有著不同於女生的凸起,出聲時的震動像過了電,連帶著後腦勺都陣陣發麻。
她的手腕還被握著,蔣以聲呼出的溫熱如滾水般過了手背。那一瞬間臨春大腦一片空白,心髒暫停一瞬後狂跳不止,隨著急促的呼吸一下一下撞擊肋骨,都有點疼。
臨春猛地收手,動作突兀到讓蔣以聲發覺自己僭越。
他撿起筆,片刻後又停下來:“我唐突了。”
臨春雙臂抱著膝蓋,無措地看向他。
少女濃稠的睫毛輕顫,如蝴蝶振翅,又像暈不開的墨,泡著那沉沉的目光,在蔣以聲的眸中掀起颶風,遮天蔽日。
剛停下來的心跳陡然又起,蔣以聲難得有一瞬的失神。他懵了一秒,眨了好幾下眼睛才反應過來。低頭看看自己麵前的紙張,半晌輕輕歎了口氣:“寫錯了。”
據攤主吐槽,這是他遇見過寫得最少一個就出錯的客人。
小年輕心浮氣躁,女朋友又在身邊,玩這個多半是要吃虧。
蔣以聲點頭讚同,再看看臨春:“你打擾我。”
臨春冒出一腦袋問號。
“這次認真了。”他決定再來一次。
人一旦上頭就會鬥誌滿滿,這次蔣以聲一氣嗬成,成功拿下了那頭粉嫩的豬。
臨春最初不是很想收下這個禮物,攤主隨即提出可以折現,蔣以聲覺得那也可行。
隻是折現的金額未免太低,臨春別別扭扭又扯扯他的衣擺,勉為其難地接受了。
其實娃娃挺好的,隻是有點太大了,抱著亂逛會顯得人腦子不好。
他們找了塊人少的地方,坐著等徐拓他們瘋好了回來。
城牆外的湖邊,水麵映著彩燈。
那頭豬被臨春抱著抱著,就去了蔣以聲的懷裏。
她雙手按在欄杆上,探身看水裏的魚。
蔣以聲也跟著她看,黑黢黢的,什麽也看不見。
“魚。”臨春說了一句。
“魚。”蔣以聲也跟上一句。
她像在逗一個牙牙學語的小孩,聽蔣以聲說完後齜牙一笑。
{不好聽。}臨春捂住自己的臉。
蔣以聲故意逗她:“我啊?”
臨春連忙搖頭,指指自己。
雖然帶了耳蝸也能聽見聲音,但她的發音依舊奇怪,不是一時半會兒能改過來的。
醫生的建議是多讀多講,臨春平日裏隻是在家和臨冬說說,也挺怕別人笑話她。
“不難聽。”蔣以聲沒有一點介意,“多說一說。”
臨春抿著唇,不自覺笑出來。
“笑。”蔣以聲也笑。
臨春學他的話:“叫!”
“錯了,是笑。”
臨春撇撇嘴,又小聲的“叫”了幾次,怎麽都改不過來,好像也還一樣。
蔣以聲靠在欄杆上,看著她捂住臉頰自言自語,忍不住喊她一聲:“臨春。”
臨春抬了頭。
和徐拓不一樣,蔣以聲喜歡連名帶姓地喊她。
少了份親昵多了點正式,就好像接下來要說什麽正式的話一樣,得有個隆重一點的開頭。
“生日禮物為什麽不要?”
臨春低頭思考兩秒,拿出手機。
【應該很貴重。】
“貴重就不要?”
臨春非常肯定地點點頭。
蔣以聲歎出一聲笑來,從口袋裏拿出一個巴掌大的紙袋。
紙袋很薄,軟得發皺,裏麵裝了一個稍硬的薄片,像是照片。
“剛洗的,”蔣以聲夾在兩指之間,左右晃晃,“分你一個。”
臨春垂眸定定看上幾秒,抬手把紙袋接過來。當即想拆,卻被蔣以聲打住了。
他似乎也有猶豫,但糾結半天,還是按下她的手背:“回家看吧。”
兩人在湖邊吹著夜風,等到和徐拓碰頭時已經接近十點。
幾人看見蔣以聲懷裏的豬都先發出一聲爆笑,最終“扛豬”這個艱巨的任務落在了臨冬的頭上。
“你們真行,”徐拓從後麵幫著托了一把,“她還沒豬高呢!”
蔣以聲笑著走過去搭了把手:“那倒也不至於。”
兩個男生走在前麵,穆瀲卿挽著臨春,把頭靠在她的肩上:“真羨慕你啊。”
臨春看著蔣以聲的背影,也歪歪腦袋,跟她貼貼:“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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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後,臨冬抱著豬在**打滾。
臨春坐在桌前,從口袋裏拿出蔣以聲給的照片。
之前趕廟會時她還挺好奇拍了什麽,可現在真要打開了,倒莫名生出點緊張。
“姐,”臨冬不知什麽時候竄到她的身後,“這是什麽?”
臨春嚇了一跳,趕緊把照片塞回口袋。
“咦…”臨冬撇撇嘴,“我不看就是了。”
臨夏洗漱回來,好奇問了一句:“什麽?”
臨春此地無銀三百兩地搖了搖頭,雙手揣兜趕緊出了裏屋。
去往常一樣,接水刷牙,洗臉泡腳。
臨春並膝坐在矮凳上,躬著身悄咪咪展開那張照片。
熱水蒸騰著水汽,把瑩白的腳趾燙得粉紅。
臨春手肘支在大腿上,左腳搓搓右腳,心口仿佛也被滾水燙了一般,滿漲發癢。
照片像素不高,定格在暮春的傍晚。
人群往來,燈光黯淡。少年一手握筆,躬身坐下,目光直直,正盯著她發呆。
黑發糊了一片,卻也能見發紅的耳尖。
那時的臨春隻記得自己心如鼓擂,可敲打肋骨的心跳,不僅隻她一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