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46
臨春的信息沒被回複, 以為蔣以聲不樂意理她。
難過糾結了一個中午,也明白之前的事的確是自己不對。
她覺得用短信道歉太過輕浮,麵對麵說明會比較鄭重, 但沒想過對方壓根沒給她這麽個機會。
自己作死也怪不得別人。
有些灰心, 下午去學校時也蔫蔫的耷拉著腦袋。
結果從教室後門進去時意外發現那空了許久的座位上, 竟然坐了個人。
蔣以聲回來了。
臨春腳步一頓,莫名有些拘謹。
之前見不著心裏總惦記,現在見著了又有些不知所措。她硬著頭皮走去座位上坐下,斜眼看對方已經在草稿紙上寫下了近半頁的解題步驟。
臨春忍不住又往左邊看了看。
蔣以聲停了筆。
臨春:“……”
她尷尬地一縮頭, 抬手五指並攏舉於額頭,然後下移伸出小指,點了點胸口, 是對不起的意思。
她的掌心似乎還有未愈合的擦傷, 少女眼眸晶亮,是不忍拒絕的認真。
蔣以聲幽幽看她一眼, 沒做出任何反應。
就是中途斷了思路,半天才反應過來, 繼續寫自己的東西。
班裏同學來了大半,時不時會有目光落在教室後排一角。
臨春從桌洞裏拿出奧數的輔導用書,悶頭看了幾頁。
想想還是拿出草稿紙寫上話,等蔣以聲停筆的空檔, 連同之前回憶出來的初賽試卷一起推去了他的麵前。
【之前的事是我過分了, 對不起。但是省賽我們還是一組,我想問問你有關考試的事。】
蔣以聲動作稍停,看了片刻後抬手把那一張回憶版的試卷拿了過來。
臨春最初就是想來看看題目, 所以在考試時刻意記下了具體數字。每一題下麵都有對應的解題步驟,隻是後兩題隻有一半, 她沒全寫出來。
蔣以聲依舊沒說話,隻是大概瀏覽了臨春的解題思路,從後往前劃掉幾行,再接著她的步驟把題目完全解開。
臨春拿到修改後的試卷,比了個“謝謝”,自己悶頭琢磨去了。
還真就來問問題的。
蔣以聲氣結。
挺想揪著這小丫頭的耳朵問一句是不是沒良心,但對方摳著手指頭理思路,又沒忍心打擾。
徐拓幾小時前的忠告還在耳邊回**,有小脾氣的男人一般沒什麽好下場。
“……”
蔣以聲抿了抿唇,抬眼看過去。
臨春察覺到身側的目光,也悄咪咪轉了腦袋,做賊似的接住這道視線。
“……”
或許應該說些什麽。
可惜臨春是個小啞巴,嘴巴張張合合半天也沒禿嚕出一句話來。
她低頭拿過草稿本:【初賽試題我有兩道題沒做出來,想問問你。】
蔣以聲擰著眉,看看這句話,又看看臨春。
聊…題目?
上課鈴響,紀委維持紀律,他也懶得繼續糾結其他,隻是把麵前的草稿紙隨便一折夾進書裏。
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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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蔣以聲的相處不應該這麽平靜,最起碼在臨春的計劃裏,一點都不和平。
她想過道歉的一百零八種方式來應對蔣大少爺的怒火,卻未曾想對方格外淡定,甚至還能幫她解兩道奧賽題。
像是一點不在意的樣子。
其實她不僅要道歉,還要道謝。
如果不是蔣以聲滿分拉了她一把,肯定不能直接進省賽。
隻是對著當事人,臨春總覺得別扭。心裏想好的話都寫在紙上了,遞過去又怕蔣以聲懶得看,嫌麻煩。
啞巴交流真的很吃虧,表達個意思還得對方主動去接受。
人這種生物有時特別口不對心,分明不樂意看她寫的東西,卻又總在口頭上敷衍。
兩邊有了信息差,就容易產生誤會。
臨春也怕和蔣以聲產生誤會,更怕對方嫌棄她不會說話。
主要是嫌棄她不會說話。
事情煩糟糟地堆在腦子裏,無時不刻都在叫囂著一個事實——蔣以聲是個很特殊的存在。
說喜歡吧臨春有點羞於往上想。
蔣以聲成績好能帶她進省賽,長得帥家裏還有錢。
實力和經濟上的差異容易讓人聯想到物質方麵的需求,因此這份在意多了點不清不楚的目的。
臨春有時也懷疑自己,和蔣以聲認識不過幾個月怎麽就能扯上喜歡。
但是又一琢磨,一堆矮子冒出來個吳彥祖,任誰都想選他當將軍。
也不能怪她。
在邏輯上自圓其說,臨春覺得好像也沒之前那麽心虛。
而且這幾個月給蔣以聲塞情書遞紙條的小姑娘也不少,估計對方早就習慣了這種情況。
她懊惱地歎了口氣,蹲在書店門口給邊牧的狗碗加滿狗糧。
商場的兌換券在周末已經分發出去,但是生意卻意外的沒那麽火爆。
臨春在奶茶店也就上下學的時間忙活一陣子,到了晚上就跑來書店這邊打掃衛生。
顧伯最近很關注他的花田,整天就差把自己也給種地裏去。
臨春坐在休息區望窗外看了會兒,從口袋裏掏出試卷來,找了本草稿本開始寫解題步驟。
答案還是下午蔣以聲寫給她的,思路非常驚豔,簡直就站在臨春讀的十幾年書上扇她的臉。
不得不承認,有時候教育差距還是很大的,最起碼這種方法,臨春見都沒見過。
低頭寫完最後一行公式,餘光瞥見身側有光影微動。
她下意識地抬頭,蔣以聲已經走到桌邊,拉開凳子坐下。
沒一點避諱,就坐在臨春的身邊。
臨春立刻垂下目光,就連握著筆的指尖一並往手心裏蜷了蜷。
蔣以聲手上卷了一套卷子,隨手放在臨春麵前。
臨春湊過去一看,是打印出來的近年奧賽真題。
年份都很新,六道大題,題型和初賽的一樣。
“先寫前四道。”
蔣以聲的手指點在第四題上,又撕了臨春的一張草稿紙過來。
他甚至都沒帶筆,摸了兩下外套口袋,又去櫃台翻找。
臨春悶頭做題,沒管他。
蔣以聲也在寫題目,但半個多小時就寫完了。
他沒打擾臨春,伸手拿過桌上的英文原著,時不時翻過去一頁。
一小時多幾分鍾,臨春把四道題目演算完畢。
蔣以聲一手拄著側腮,另一隻手扽了扽紙張,老太太穿針眼似的,皺著眉一目十行地把步驟看完了。
都做對了,還挺牛。
蔣以聲抬眸,對上臨春亮晶晶的眼睛。
本來還想繼續有的“小脾氣”在胸膛打了個轉,被那流露出來的幹淨的期待給融成一團團暖意,心口憋了會兒,渾身都通暢。
蔣以聲把那張紙一折,打了下臨春的額頭。
臨春閉了閉眼,抬手把草稿紙摘下來。
她右手伸出拇指,向旁移動一下,眼睛看著蔣以聲,是在詢問。
{對嗎?}
一秒後,她似乎又明白對方大概不懂手語的意思,於是準備拿筆寫下來。
可蔣以聲卻也抬了手,五指收攏往下一抓,再重複了臨春剛才的動作。
{全對。}
臨春一愣,半天沒反應過來。
蔣以聲屈起食指,在她腦門上彈了個腦瓜崩。
他把圓珠筆的筆芯摁回去,剛才寫了半頁的草稿紙是剩下兩題的解題步驟。
留給臨春回家寫。
臨春珍而重之地把答案疊起來裝進口袋,蔣以聲把書本放回原處,起身離開。
十一月的月初,屋外新月如鉤。
臨春忙不迭地收拾好卷子,匆匆和顧伯打了招呼,小跑著衝出書店。
蔣以聲還在逗貓,再長巷裏慢悠悠地走著。
臨春的步子放慢些許,但也隻是一瞬。很快,她邁開腳步,追去了對方身邊。
{謝謝。}
她抿著唇,是很真誠的道謝。
蔣以聲微微勾唇,從口袋裏掏出一根棒棒糖來。
臨春接了過來。
橙子味的真知棒。
蔣以聲自己也有一個,幾下拆開包裝,嘴裏叼著。
他走得很慢很慢,拿出手機,輕點著屏幕。
臨春收到了一條信息。
【蔣以聲:數學底子不錯,以後想學這個嗎?】
臨春看完信息也,又看看蔣以聲。
兩個人並肩走路還發信息,有點兒微妙。
蔣以聲抬抬下巴,示意她這樣交流。
臨春點開輸入框,半天一個字沒寫出來。
她能想到最遠的“以後”,大概就隻是一年半之後的高考。
至於以後能學什麽,想學什麽,她甚至都沒有個具體的概念。
未來好像全部濃縮成一個六百來分的數字,而數字能給她換來什麽,不知道。
【臨春:學計算機。】
【蔣以聲:為什麽?】
【臨春:容易找工作。】
蔣以聲微微抬眉,和簷上的橘貓一起停在原地。
巷道悠長,青磚灰瓦把天空切割出狹長的一段。
臨春困在裏麵,隻知道月涼如水,看不見滿天繁星。
【蔣以聲:有想去的大學嗎?】
臨春低著頭,手機都快捧到她的臉跟前。
有是有,隻是對於她來說不是很好考。
【臨春:有,但是不一定考得上。】
【蔣以聲:哪個城市?】
臨春縮縮腦袋,把手機放下。
這些問題好像,有點兒超綱了。
她就算祖墳冒青煙也考不到到北京去,而蔣以聲競賽滿分的實力也不該留在這裏。
或許是她想多了,或許蔣以聲也就隻是問問。
但是這樣真的很容易讓人誤會,她現在好像已經誤會了。
握著的手機提醒有未讀信息,臨春卻裝進口袋,沒準備再繼續看。
她衝蔣以聲指指前方,示意自己先走一步。
可惜前腳剛邁出一步,後腳就被人揪住衣領。
蔣以聲抓小雞似的把臨春拎回自己麵前,豎著手機強迫她看屏幕。
【你跟梁闕怎麽回事?】
臨春直接把眼睛一閉,原地裝瞎。
蔣以聲差點沒給氣笑了。
“睜眼。”他輕拍了一下小姑娘的後腦勺。
臨春往回扯著自己的衣領,右眼眯縫出一條縫來,又趕緊閉上了。
兩人一個跑一個追,打打鬧鬧跑過一個菜市。
最後蔣以聲還是沒強過臨春,在她腦袋上摁了一下,放人跑開了。
臨春一路小跑回家,卷子捂在胸口。
完全無視屋裏正在寫作業的臨冬,一頭紮進自己的**。
發絲上似乎還殘留著分開時對方的體溫,臨春胡**了一下腦袋,感覺自己行為變態。
“怎麽啦?”臨冬八卦地湊過來。
手機又收到了新的信息,臨春鑽進被子裏,看著那一小片屏幕發出幽幽的光。
【蔣以聲:不許早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