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無事獻殷勤
“你要不要出宮去住?”
趙盈目光閃爍,似有不解。
宋樂儀摸了摸她的小手,秀眉蹙攏:“這樣的天氣,手怎麽是涼的?”
她一麵就要吩咐揮春去拿件外衫來。
趙盈一把按住了她:“沒事,我剛才有些走神,你說什麽?”
“我是問你,要不要到我家裏去住一陣子?”
宋樂儀索性把她兩隻手捧在手心裏,攥緊了,替她捂著:“趙澈能傷你一次,難保不會有第二次。
就算他收斂了,長記性了,往後再也不敢了,可今次劉淑儀為這個受了罰,趙澈怎麽樣,皇上一直還沒發落,我怕劉淑儀和趙婉還要來折騰你。
再說了,你這上陽宮——”
她似有些生氣,麵色沉沉,一張小臉兒黑透了:“憑劉淑儀都能塞眼線進來,別的宮裏,還不知怎麽樣呢。
不妨先挪出宮,就說受傷了,心情不好,去央一央皇上,他疼你,保管聽你的。
等太後從聖通寺回宮,你再搬回來,好歹有太後在後宮給你撐腰,我也放心些。”
趙盈心頭一暖。
前世她的心腸一年硬過一年。
在扶持趙澈的那條路上,丈夫變成了盟友,朋友變成了盟友,到最後,連姐弟都隻是盟友。
真心於她趙盈而言,成了虛無縹緲,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
直到最後,她所有的盟友,都背叛了她,也舍棄了她。
她倒是真心扶持,趙澈也是真心想讓她死。
宋樂儀一向都對她極好的。
趙盈鼻尖酸澀,多少年沒試過因旁人真心維護而感動的想掉眼淚,挺沒出息的。
她笑著說不用:“我在宮裏挺好的,父皇也回鸞了,有他在,沒人敢對我做什麽。”
“可是你這上陽宮裏……”宋樂儀一咬牙,“總有人虎視眈眈,我怎麽放心?”
“她們虎視眈眈又如何?就算想要我死,不是也不敢殺了我嗎?”
她雲淡風輕的模樣,顯然氣壞了宋樂儀。
本來一抬手是要照著她後腦勺拍上去的,一時又收住,換了個地方,打在了趙盈後背上:“你在胡說些什麽?這麽大的人了,也沒個忌諱的。”
也就比她大了幾個月而已。
偏偏最喜歡端著做姐姐的架勢說教她。
趙盈拉下她的手,反握住:“我在宮裏還有更要緊的事情做。
你要是擔心我,這段時間,不妨多進宮陪陪我,等過陣子,我處理完手上的事,自然找了借口搬出宮去住,怎麽樣?”
要說起進宮,宋樂儀是絕對不情願的。
但她實在放心不下,而且……
“你要在宮裏做什麽?”她下意識的就壓低了聲兒,像怕驚動了人,“皇上雖然疼你,你也別太亂來,內廷到底是有皇後的。”
“人人都不想我好過,我憑什麽給她們好日子過?”趙盈高高挑眉,“我跟皇後是井水不犯河水,她不待見我,我也不樂意親近她,但是她從來不來為難我,不然鬧的帝後不和,沒臉的還是她。”
她一麵說,一麵捏著宋樂儀手心兒:“你不想進宮就算了,不過隔三差五,還是要來陪陪我。”
宋樂儀見勸不下她,無奈至極,但實在是拿她沒辦法。
趙盈從小就特別有主見,她心裏決定的事兒,誰也別去勸,根本就沒用。
她不知道趙盈到底想幹什麽,與其在宮外提心吊膽的,真不如每天進宮來看看她。
“我每天進宮兩個時辰,也省得你真的亂來。”
“你看我像是會亂來的人嗎?”
宋樂儀簡直拿她當個沒長大的孩子,怕她為趙澈和劉淑儀的事情氣昏了頭。
姐妹兩個吃著飯閑聊,等吃飽喝足了,才重新叫小宮娥來撤走一桌子的飯菜,人還沒挪地方呢,宮門上當值的小宮娥來回話,說三公主來了。
宋樂儀眼皮一跳:“趙姝來幹嘛?”
趙盈心裏清楚,那是孫婕妤讓她來的。
以前她獨得了昭寧帝恩寵,所有的兄弟姐妹就都不喜歡親近她。
有的是真的惱恨她奪走昭寧帝的寵愛,有的則是不想湊上來,就怕人家背地裏說三道四,說是要沾光。
孫婕妤屬於後者,趙姝當然就一樣。
無怪宋樂儀驚訝。
“可能是覺得我受傷了,她做妹妹的,應該來看看我吧。”
宋樂儀眉頭緊鎖:“少糊弄我。”
趙盈隻管笑,唇角一味地往上揚。
宋樂儀再沒來得及問別的,趙姝人就進了宮門了。
趙姝今年才九歲,是昭寧帝所有孩子當中,年紀最小的一個。
她生的活潑,眉眼間像昭寧帝更多些,小小年紀,已可見三分英氣。
她叫著大皇姐,幾乎是小跑著進來的。
宋樂儀看她冒冒失失那個勁兒,拉著趙盈就往後退了兩步。
趙姝小臉兒一垮:“幹嘛呀?”
宋樂儀警惕的盯著她:“你別撞著元元。”
好在趙姝從不是個嬌氣的人。
她知道宋樂儀出身雖然算不得高,可誰讓人家有個好姑母,從小就豪橫,見了她們也沒多客氣的,偏偏誰也不敢挑什麽。
趙姝倒乖巧站定住:“大皇姐,你知道父皇罰二皇姐去跪佛堂的事兒嗎?”
趙盈說知道,就察覺到宋樂儀的手僵了下,於是她側目去看:“劉淑儀前腳受罰,她後腳就帶著燕窩粥去了父皇的清寧殿,然後就被扔去未央宮的小佛堂裏跪經了。”
宋樂儀嘖了聲:“這也敢去求情?她沒腦子的?”
趙姝撲哧笑出聲來,順勢就往趙盈身邊兒湊了過去:“我母妃說,怕大皇姐聽了要難過,我就是個皮猴兒,最會哄人高興,所以叫我來上陽宮陪一陪大皇姐。”
她眼底澄明,是最幹淨清澈的一雙眼,連趙盈一時都差點兒分辨不出,她是真不知,還是裝不知。
可很快的,狡黠自趙姝眼底一閃而過時,趙盈就全明白了。
她不動聲色拉開趙姝的手:“孫婕妤還跟你說什麽了?”
趙姝一怔,甜美的笑也在臉上凝了一瞬:“該說的,都說了呀。
不過母妃說我年紀還是小了點兒,要等到再大一些,才能真正懂事,正好這兩年,還能在大皇姐身邊聆聽教誨。”
無事獻殷勤,非奸即盜。
宋樂儀隱隱的,品出一絲味兒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