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傅文鈺覺得, 應該是有人想害自己。
對方先是找了跟自己有仇的孫秀才,讓他提出這個‘賭約’,接著又給他們兩人安排了孫秀才擅長而他卻沒表現出擅長的愛情題材。
如果不是劉舉人也在,那孫秀才就能寫他最拿手的‘才子佳人’, 從而增加勝率。孫秀才若是勝利, 那自己就失敗了。
當然也可能沒有第三人,單純隻是孫秀才不甘心罷了。
至於寫下‘隻羨鴛鴦不羨仙’題材的謝舉人, 傅文鈺覺得以對方的地位, 應該不會是那個故意針對自己的人,這個題目隻是順手為之。畢竟如果身為柳州城內唯三的舉人之一想要對付自己,肯定會有更好的辦法。
不過估計要讓他們失望了。
隻要自己贏得賭局的勝利, 那麽所有的陰謀詭計都會反噬到對方身上。所以他隻需要保證自己能贏,其他什麽都不必做。
至於怎麽贏嘛……
傅文鈺可沒有忘記, 他前世的成名作就是一篇集合了真假千金、替身情人、跳崖、失憶、懷孕帶球跑、追妻火葬場等等元素的愛情小說。
所以沒寫不代表不會!
於是回到家後,傅文鈺便攤開紙張,開始構思。
他已經半年沒寫過話本了。
寫完《珍娘傳》後,傅文鈺先是忙著排戲,然後又忙著組建劇團,接著又到了《珍娘傳》話本開賣的時間, 等話本賣完又貓在家裏讀書。
或許是休息夠了的關係,他這一次文思如泉湧, 很快便想好了要寫什麽。‘隻羨鴛鴦不羨仙’這個主題,很明顯是關於愛情的。
因此這次的主角是一個女子。
而新話本的名稱就叫做《給你五千兩, 離開我兒子》, 這名稱非常簡單易懂, 人人都能理解。
……
白梅是一個鄉紳的女兒。
她已逝的父親是一位秀才,母親雖然體弱多病, 但也是一位受過良好教育的大家閨秀,所以兩人將獨女白梅教導成為了一位琴棋書畫樣樣精通的才女。
某一日,白梅在帶著丫鬟和車夫外出上香回來的途中,於路邊發現了一位身受重傷,奄奄一息的年輕男子。
“姑,姑娘,這裏有一個人!”
丫鬟嚇得臉色發白。
白梅也嚇了一跳,忙讓車夫下去看看是怎麽回事。
車夫很快就回來了,神情凝重地道:“姑娘,那人的頭被砸破了,流了滿地的血。若是再得不到救治,恐怕活不過一個時辰。”
白梅大驚,“什,什麽,那如何是好?”
車夫也很為難,猶豫著道:“姑娘,您得拿個主意。”他的意思是救還是不救,身為主人的白梅得拿出個章程來。
白梅也明白事情緊急,咬了咬牙道:“救!”
丫鬟頓時大驚,“姑娘!”
白梅雖然也嚇得臉色發白,但還是堅定地說,“菩薩說‘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我這次去上香,是為了給娘祈福,讓她的病情好轉的。”
“見死不救,菩薩必會怪罪。”
“那我娘的病豈不是永遠都好不了了?”
丫鬟和車夫想想也是這個道理,於是便將那名男子搬上了馬車。
回到白家後,白梅讓人給男子請了大夫,並撥了個機靈的小廝仔細照料,過幾日聽下人稟告說對方已經轉危為安,她頓時說了句‘太好了’。然後她又吩咐下去,讓那男子在白家養傷,等傷勢好轉後再讓他離開。
那名男子就是男主田玉泓。
他在赴京趕考的途中,不但被歹人搶去了行囊,還被砸破了腦袋。
幸運的是他命不該絕,遇到了上香回來的白梅。但不幸的是,好不容易醒來之後的他竟然失憶了,忘記了自己姓甚名誰。
“我,我是誰?”
“這是哪兒?你們,你們又是誰??”
照顧他的小廝困惑地摸了摸腦袋,“這位公子,這裏是白家啊。我們家姑娘上香回來的途中見你渾身是血地倒在路邊,於是便把你帶了回來。”
“大夫說你受傷頗重,得好好將養。”
“您真的不記得自己是誰了嗎?”
田玉泓仔細想了想,然後就頭疼地捂著腦袋,冷汗津津,“我,我是誰?我,我好像姓田,其他,其他我不記得了……”
被救回來的那個男子居然失憶了!
消息稟告給白梅後,她眉頭微皺,“怎麽會有這樣的事?趕緊再找個大夫來給他看看,再到外頭打聽一下,有沒有誰家丟了人。”
因為田玉泓是外地人,隻是在趕考途中路過本地,而且能證明身份的行囊也丟失了,所以白家的下人到處打聽,都沒有發現周圍誰家走失了人。
而請來的大夫則說田玉泓之所以失去記憶,是因為他被人砸中了腦袋,於是腦袋裏有淤血殘留未散。等淤血散去,他便能恢複記憶。所以為今之計還是得好好將養,切莫再受傷了,也不要使勁回想從前,免得受到刺激。
於是田玉泓便在白家住了下來。
當然,他也不是白住的。
因為等他傷勢好轉,能夠下床之後眾人便發現他頗有才華。不但能隨時吟詩作對,而且還能寫得一手好字,算術和文章也非常不錯。
他並不是一般人。
正巧此時的白家賬房因為年事已高,特地向白梅母女請辭,所以雙方商量過後,便將田玉泓聘做賬房,大家也稱呼其為‘田先生’。
白家是一戶簡單的人家,主人隻有白梅母女二人,下人也隻有七八個,事情並不多,所以田玉泓在白家的日子堪稱清閑。
他雖然急於找回自己的記憶,想要知道自己到底是誰,來自那裏,要去什麽地方辦什麽事,家裏還有什麽人,但每次一想便會頭疼欲裂。所以久而久之,他就按照大夫的吩咐放平心態,等到腦中淤血散盡的那一天。
於是日子就這樣過了下去。
這一天,田玉泓閑來無事,於是到花園中閑逛。
然後他便發現了園中僻靜之處,有一女子在幽幽哭泣,似乎心裏有很多苦悶,但又故意躲起來,不想被人發現一般。
田玉泓猶豫了一下,礙著男女大防還是沒有走上前去,隻是站在能聽到那女子聲音的地方,防止她出什麽意外。
有了第一次,很快便又有了第二次。
三次之後,田玉泓聽著那女子斷斷續續的哭訴,才知道對方的母親病重,她雖然日夜侍奉在床前,但也擔憂不已。內心壓抑的她不敢表露在母親的麵前,隻好趁著沒人的時候來這花園裏哭一哭,然後再自己安慰自己。
“定會好的。”
“母親一生積善行德,菩薩定會保佑她的。”
“若此次母親能度過難關,信女願意一生茹素,日日給菩薩上香。請菩薩大發慈悲救一救她,信女願減壽十年,不,二十年!”
“求菩薩保佑……”
聽到這樣的話,田玉泓心中一片柔軟,心中對那位未曾蒙麵的女子也憐惜了幾分。在他看來,如此孝順的女子,必定心地善良,是一個好姑娘。
然後某一天,他照例來到花園中的時候,卻未曾再聽到那女子的聲音。
田玉泓悵然若失。
從此以後,他便養成了時常去花園的習慣。
很快,事情迎來了轉機。
那一日,田玉泓照常在那個時間去了花園,然後又聽到了那如黃鶯一般清脆的嗓音高興地說道:“菩薩保佑,母親真的好起來了!”
“信女白梅,此生感激菩薩的大恩德。”
白梅,她是恩人白梅?
田玉泓震驚之下,不小心碰到了旁邊的花木,發出了一些響聲。
然後很快前方便有聲音響起,一個丫鬟探出頭來,嚴肅問道:“是誰?”
田玉泓緊張地整理了衣物,然後上前兩步道:“小生姓田,是家裏的賬房。不慎驚擾了姑娘,還望姑娘海涵。”
姓田,還是家裏的賬房。
從某棵大樹之後走出來的白梅主仆兩人很快便記了起來,丫鬟還嘴快地說道:“哦,原來是你啊,你的命還是姑娘救回來的呢,後來聽說你失憶,連自己是誰都不記得了。”
白梅微微皺眉,對丫鬟道:“桃香,不得無禮。”
她抬頭看向田玉泓,想像對方解釋點什麽,說桃香不是故意提起他失憶的事的,但卻看得對方呆愣愣地看著她,臉上更是一副失神的表情。
“……田公子?”
此時的田玉泓,隻覺眼前有百花盛開。
對麵的那位少女身著一身粉色長裙,雙眼靈動而狡黠,她臉上的笑容因為母親病情好轉而燦爛無比,直直地刺入了田玉泓的心中。她的頭上沒有什麽複雜的首飾,臉上也未施粉黛,但田玉泓卻覺得她比身後的那株盛開的桃花樹還要嬌豔。
噗通、噗通、噗通……
他聽到了自己急促的心跳聲。
跟愣住了的田玉泓相比,白梅沒有什麽異樣。
她此時全副心思都放在了生病的母親身上,見到田玉泓也隻是覺得對方能平安無事,實在是太好了,菩薩必是感受到了她的誠心。
至於田玉泓的失神表情,也隻被她單純地解讀為對方的腦袋還未完全好轉,於是在心裏暗暗提醒自己,得讓管家按時找大夫來給這位‘田公子’瞧瞧,好讓他早日恢複。
她並不知道,自己帶著丫鬟離去之後,田玉泓在原地呆站了許久。不僅如此,下午他還罕見地算錯了賬,夜裏回到屋內更是輾轉發側,久久無法入眠。
新話本的開頭就這樣結束了。
這是典型的‘救命恩人’+‘失憶’+‘一見鍾情’+‘才子佳人’劇情,當然這些還不夠,後續傅文鈺還會繼續往裏麵添加讀者們喜聞樂見的因素。
至於添加什麽,傅文鈺也已經想好了。
他繼續往下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