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7章
原主就讀的那所學堂, 叫做‘知行學堂’。
傅文鈺之前有些擔心那裏的夫子和同窗們會不會發現他跟原主的不同,但想到可以以‘家中遭遇了大變’來解釋,而且這中間還隔了一年多的時間,秀才試都舉行過一次了, 那些熟悉原主的人對他的印象應該已經淡了很多, 所以又把這種擔心放下了。
這天一早,他乘著牛車進城。
然後再步行來到了學堂門口, 按照記憶找到了以前夫子的屋子。
夫子姓陳, 也考取了秀才功名,人稱‘陳夫子’。
傅文鈺見到他後恭敬地行禮,然後奉上二十兩銀子的束脩, 接著再把自己的情況講述了一遍,希望能夠自由上學, 不用每天都來。
陳夫子見到他很高興,考較了幾句後道:“不錯,到底沒有落下功課。你父的事情老夫也知道了,實在是可惜。既然你不急著下場,那上完前兩個月後,便五日來一次吧。前麵這兩個月講的是本次的秀才試, 你還是要來聽一聽的。”
傅文鈺拱手,“多謝夫子。”
接著陳夫子便把他帶到了教室內, 介紹給了眾人。
傅文鈺眼睛一掃,發現這些人裏有幾位是原主熟悉的, 但有些卻很陌生, 以前並未見過。顯然是過去的一年裏學堂新收的學生。
至於原本班上的一些人, 已經不在這裏了,顯然是過去這段已經考取了秀才功名, 去了別的地方讀書,亦或者幹脆是轉學、退學了。畢竟城內除了‘知行學堂’之外,也還有兩三個學堂,每逢秀才試過後,幾個學堂間都會出現人員的流動。
……但這次新增得有點多啊。
傅文鈺望著那五六個陌生麵孔,暗暗想到。
陳夫子的課,講得挺好的。
最起碼一節課下來,傅文鈺覺得自己都聽懂了,並且還解開了他前陣子自己在家複習的時候記下的兩個疑惑,這頓時讓他覺得二十兩花得不虧。
而陳夫子一走,就有幾個人圍了上來。
“……你是文鈺?”
“是文鈺,剛才陳夫子不是說了嘛,他就是傅文鈺啊。”
“文鈺你變了許多啊。”
幾個舊同窗紛紛感歎,說許久未見他長高了也長胖了,而且給人的感覺也不一樣。要不是陳夫子把他帶來,在外麵估計不敢認。
何止是長高了和變胖了,就連芯子都換了呢。
傅文鈺暗暗腹誹。
他知道這些人隻是單純的感慨並沒有惡意,於是便道:“我這一年都住在村裏,吃好睡好,每天還會到處走動,所以才大變樣了。”
能過來打招呼的同窗都沒有什麽壞心思,所以也就沒人說起傅家守孝的不識趣話題。其中原主比較熟悉的,家裏有個米鋪的馮墨還高興地建議道:“不如中午我們幾個都不要回去了,就去對麵的麵館給文鈺接風如何?”
知行學堂的對麵是一家麵館,因為味道好、分量大,而且一碗素麵隻需要三文錢,加兩片肉也隻需要五文,一直很受學堂內的讀書人喜愛。
所以馮墨的建議很快被大家接受了。
等待麵端上來的功夫,傅文鈺好奇問道:“我怎麽覺得多了很多人?”
因為正值中午放學的時候,剛剛一群人一起出來時,傅文鈺很明顯感覺到知行學堂多了很多學生,不但有年紀大的,還有年紀小的。一眼掃過去,竟有三成是生麵孔,再聯想到陳夫子班上不少的陌生人,應該是有什麽事情發生了。
“這我知道。”
父親是學堂內夫子的烏明康道:“我們這條街的‘向文學堂’租了孫家的宅子,但年初的時候孫家把宅子賣了,所以那些夫子和學生們無處可去。”
“因為兩家學堂都在一條街上,所以夫子們也都認識,他們那邊的夫子和我們這邊的夫子坐下來一合計,覺得不如合並到一起算了。”
“畢竟我們的地方也大。”
烏明康一攤手,“所以就是你現在看到的這樣了。”
“如今我們學堂教秀才班的夫子有兩個,一個是我們的陳夫子,還有一個是原本向文學堂的厲夫子。那位厲夫子挺嚴厲的,既嚴厲又古板,很多人受不了他,所以兩家學堂合並之後,他的有些學生就到我們班上來了。”
“因為這個緣故,他看陳夫子和我們都很不順眼,你見到他要小心,可別被他抓到錯處,不然他訓起人來是毫不留情的。”
其他幾人心有戚戚。
“對對對。”
“明康說得沒錯。”
“厲夫子的確看我們不順眼,文鈺你要小心。”
傅文鈺謝過他們的提點,不過他也沒放在心上。畢竟自己兩個月後就會變成五日才來一次的走讀生,跟那位‘厲夫子’應該是沒什麽交集的。
更讓他在意的是另一件事。
如果他沒有記錯的話,劉舉人的兒子劉昌淼之前讀的便是‘向文學堂’,如今向文學堂並入知行學堂,也就意味著他們是間接的同窗了。
可兩次他跟劉昌淼說的,都是自己叫‘周鈺’。
因為開元書坊那邊並沒有透露‘傅文鈺’是個十五六歲的少年,而之前擺攤的時候自己又做過偽裝,所以熟悉的陳夫子及馮墨等人,並不知道他就是那個寫話本的‘傅文鈺’。
可若是被劉昌淼發現自己的真名叫做傅文鈺,那麽對方很快就會聯想到他就是寫話本的那個‘傅文鈺’。畢竟第二次見麵的地點是柳州小報內,而他的第二個小號‘公羊先生’,已經寫了三篇《騙術集》了。
傅文鈺並不想寫話本的事被夫子和同窗們知曉,從而影響到他單純的學堂生活。
好在他擔心的這種情況沒有出現。
一連幾天,傅文鈺都早出晚歸,認真聽課。偶爾有閑暇的時候則拿出紙筆,寫趙雲飛是如何一路‘行俠仗義’,闖**江湖的。
在去陀山的路上,他打跑過人販子、製止過惡徒傷人,還擊敗了一位聽說他是‘雲霄劍’兒子後前來挑戰的年輕人,讓自己的‘重雲劍’初步打響了名氣。
‘江湖’是不一樣的。
描寫這段內容的時候,傅文鈺主打的就是一個‘快意恩仇’。什麽大碗喝酒、大塊吃肉;什麽誌趣相投便義結金蘭,以兄弟姐妹相稱;以及還有什麽嫉惡如仇、替天行道,總之那是一個很不一樣的世界。
當然危險也是有的,趙雲飛某一回便被人偷了行囊,氣得他狂追了三條街,但最終還是沒有抓到那個輕功非常好的人。
好在他還有盤纏放在懷裏,不至於連飯都吃不上。
但也因為這件事,趙雲飛深切地認識到了行走江湖的不易,後麵行事變得沉穩了許多,最終順利抵達了陀山。
而就在傅文鈺寫完趙雲飛抵達陀山的第二天,他偶遇了劉昌淼。
對方正有些心不在焉地站在學堂門口,而他的對麵則是一位四十餘歲的中年男子,正表情嚴肅地跟他說著什麽。
如果這時候出去,是一定會撞上他們二人的。但傅文鈺仔細思考後還是走了過去,因為既然同在一個學堂,那就沒有辦法完全避開。
而且他也正準備出去吃飯。
於是走進之後,傅文鈺就聽到那中年男子毫不客氣地說道:“……令尊三十二歲便考中了舉人,而令兄更進了一步,如今不過二十出頭,便也要參加鄉試了。而你讀書多年卻胸無點墨,連一篇像樣的文章都做不出來,這輩子還想考取功名?”
“怕是癡心妄想!”
傅文鈺:“……?”
這位恐怕就是‘厲夫子’了吧?
若他平日的風格便是如此,那可真是‘人如其名’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