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7章
虞昭聽見蕭胤在皇後娘娘麵前抹黑她, 竟說她離宮出走,登時嬌聲反駁道:“我這是專程來向母後請教,怎麽就離宮出走了?”
蕭胤心知虞昭這是在狡辯, 他板著張俊臉問她:“那你如今請教完了,可以回東宮了麽?”
虞昭一聽說要回東宮,她嗓音立馬變低了瞬:“……還沒呢,你先回去吧。”
皇後聽這兩人一個在她身前、一個在她身後, 這般你來我往地說著,到現在也不知究竟發生何事,遂無奈道:“你們夫妻兩人在母後麵前打啞謎呢?都坐下來把事情說清楚了, 母後給你們評評理。”
話落,虞昭不禁勾唇一笑, 她就知道皇後娘娘公正聰慧, 來鳳桐宮是最明智的選擇。
此刻她連忙坐到離皇後娘娘最近的位子上, 開始大訴苦水,說了番那約法三章的事兒,隨即又解釋道:“……今日謝大人與我在錫雲茶館偶遇, 我尋思著侍女都在,這也不算私下見麵,也沒專程宴請, 更沒去他客棧, 總歸是不要緊的,哪知太子殿下這般氣勢洶洶地找到鳳桐宮來。”
皇後笑著看了眼蕭胤, 問道:“真有約法三章這事兒?”
蕭胤對此沉默不語,縱使有意掩飾, 可他臉上仍止不住帶了絲薄怒。
皇後見了忍俊不禁,倒是好久沒在太子臉上見到如此生動的神情, 她柔聲勸蕭胤道:“你這般板著臉,連母後都有些發怵。有話好好和太子妃說,心平氣和地把事情解決了,知道麽?”
虞昭此刻有皇後撐腰,她底氣十足,在一旁趁機幫腔道:“就是,好好的立什麽約法三章,我與謝大人偶遇一下還不成麽?”
皇後聽罷話鋒一轉,突地問了虞昭一句:“當真是偶遇?”
虞昭忙解釋道:“我事先不知謝大人在那兒。”
皇後莞爾一笑,轉而朝蕭胤溫和道:“好了,此事錯不在太子妃,你罰她也沒用,母後也不準你罰她。”
虞昭坐在皇後身邊,衝著太子得逞一笑,宛如三月裏最燦爛的桃花,豔麗奪目,令人挪不開目光。
蕭胤依舊板著臉,鳳眸劃過一絲涼意:“……”
不料下一瞬,皇後便款款起身道:“本宮還要去一趟內務府,便不留你們了,昭兒跟太子回東宮吧。”
虞昭雀躍歡欣不過一時,此刻宛如一盆冷水兜頭澆下。
眼見替自己撐腰的皇後娘娘徑直出了鳳桐宮,虞昭瞥了眼蕭胤冷沉的麵色,咬了咬唇,起身緩緩朝他走去。
蕭胤看向虞昭的目光逐漸變得幽深,但他此刻未置一詞,轉身大步流星地出了殿內,坐在輿轎內等著虞昭進來。
虞昭猶豫片刻,還是掀起了輿轎的簾子,料想有皇後娘娘那番話,蕭胤也不敢太過分。
不料她方才坐進去,便被男人捉住手腕,猛地一把往他懷內帶去。
虞昭愣了愣,隻來得及說了一個字:“你……”
蕭胤的大掌托在她腦袋後麵,另一隻手攔住她纖細的腰肢,薄唇吻在那肖想已久的溫軟之上,堵住她所有未盡之言。
等男人終於肯放開她,虞昭的麵容早已紅了個透徹。
她大口大口地喘著氣,心中羞憤難當,胸前的飽滿起起伏伏著,嬌斥道:“你!皇後娘娘明明有言在先,你不準罰我!”
蕭胤修長的指節抬起她尖尖下頷,涼聲反問:“這叫罰?夫妻間正常行事罷了。”
虞昭氣得別過臉去,此刻一點兒都不想搭理他。
……
禦書房。
皇後並未像她之前所說那般,去了一趟內務府,而是來這兒見了建文帝。
此刻她站在建文帝身側替他磨墨,還忍著笑意,把太子和太子妃定下的約法三章之事說了一遍。
建文帝正用禦筆批著折子,聽後也難掩笑容,可他思忖片刻,還是提醒皇後道:“太子妃是個聰明人,知曉她解決不了的事可以來鳳桐宮找你。然而這是他們夫妻分內該解決的事,朕與你少摻和為妙,無論幫哪一方,都會有失偏頗。太子雖說對她霸道了些,倒也不會真罰太子妃如何。”
“陛下此言有理。”皇後經他提醒,此刻微微點頭道,“今日太子妃躲到臣妾身後,臣妾一時見她可憐,說了不準太子懲罰她。”
“無妨。”建文帝對蕭胤的脾氣自是了解,他眉目舒展開來,失笑著搖了搖頭道,“太子定是看在你的麵子上,表麵答應罷了。”
“臣妾明白了。”皇後微微勾唇,隨即看了眼建文帝書桌上同樣堆積如山的奏折,忍不住關心地開口道,“陛下心係百姓,朝務如此繁忙,也得仔細自個兒的身子才是。”
建文帝聽後輕拍了下皇後的手背:“朕知道。”
說來他又想起一樁事,麵上隱隱帶了絲笑意,似是在等著瞧自家兒子的好戲:“這東楚使臣一來,太子明顯亂了方寸,也不知這通商條約草擬得如何了,別誤了朕給他的期限。”
皇後聽了倒是說道:“聽胤兒上回所言,似乎已在著手準備,他先委派了戶部尚書去和東楚使臣談。”
建文帝聽後淡淡應了聲:“太子辦事,朕還是較為放心的。”
……
是日清晨,蕭胤照例練武後淨了身,方才回到長定殿書房,便聽聞袁瑞向他稟報道:“啟稟殿下,戶部尚書周大人和東楚使臣謝大人一道來了東宮,非要吵著見您,老奴讓兩人此刻在崇興殿候著,您可要見見?”
蕭胤聽說謝承素竟跑到了東宮來,當真膽子不小,他鳳眸冷冷瞥了眼袁瑞,問道:“所為何事?”
袁瑞心知太子對謝承素來東宮定是不悅,可對方是出於公事,他自是不敢攔著人不讓進,這才出此下策。
此刻袁瑞滿臉堆笑,彎著腰恭聲說道:“前些日子,您讓周大人和謝大人商談兩國通商條約之事,不料兩人一連數日都沒談攏,遂隻能過來見您了。”
蕭胤聽後沉聲說了句:“把人帶進來。”
沒過幾時,戶部尚書周維海和謝承素一同入了長定殿書房。這周大人見了蕭胤冷峻的麵容,連忙拱手道:“微臣見過太子殿下。”
謝承素跟在周大人身邊一同見了禮,他麵容淡漠至極,行禮之舉亦是漫不經心。
蕭胤麵無波瀾地看著兩人,那股戰場上廝殺過的威壓如有實質,隻聽他言簡意賅地說了句:“坐。”
隨即便有一名小宦官端著茶盞上前,依次放在兩人身側的桌案上。
謝承素還不等兩盞茶上完,便淡然開口道:“謝某此行來東宮不為別的,隻為草擬通商條約一事。兩國通商曆來要發放公憑,商人持此公憑經官司校驗後,方可進入他國邊境。依照戶部周大人之意,公憑每年都隻發給特定的幾家商號。如此一成不變,兩國通商豈非成了一潭死水?”
說到這兒,謝承素斜睨了眼周大人,語中帶著絲輕嘲:“況且,這般行事極易造成中飽私囊,本該屬於國庫的錢,卻進了個別官員的口袋,這於民生、於兩國皆無益處。”
周大人沒料到謝承素如此牙尖嘴利,當著太子的麵直戳他的心窩子,他頓時漲紅了臉,氣得險些要跳腳:“謝大人慎言,微臣向來為官清廉,絕非貪財之人!”
話音方落,便聽太子傳來一聲嗤笑,這戶部尚書的一番說辭,顯然難以讓人信服。
周大人正欲再解釋一番自身的清廉,是如何出淤泥而不染,不料太子並未給他開口的機會。
蕭胤那雙鳳眸卻並未看向他,而是冷冷望向謝承素道:“既然都談到了公憑的發放,想來謝大人對通商條約的草擬已然心中有數。”
“若太子願聞其詳,謝某此刻能全部寫下來。”謝承素聽後直言道,他此刻語氣和緩,仿佛先前沒為了虞昭之事質問過蕭胤一般。
蕭胤聽後示意了眼袁瑞,很快便有宦官端上了紙筆,放在謝承素身旁的桌案上。
謝承素也毫不含糊,將他心中構想的條約內容,在紙上行雲流水般地一路寫了下來。
周大人沒料到太子竟會聽謝承素的,兩人明明該情敵見麵、分外眼紅才是。
此刻他的處境頗為尷尬,可謂如坐針氈,有些不知所措。
蕭胤看了眼那戶部尚書,他心知對方是溫宰相的人,此刻淡聲道:“周大人若無別的事,便先下去吧。”
周大人擦拭了番額前汗珠,明明太子殿下並未說什麽,卻依舊壓迫感十足,讓人無端心生懼意。
他突然有一種心思皆被看穿之感,一時也不欲久留,忙道:“那微臣這便告退了。”
不多時,謝承素便在紙上寫好了他擬的通商條約,袁瑞上前接過,隨即呈給了自家殿下。
蕭胤快速翻了一遍,很快開口道:“貨物不分粗細,皆十五分抽一分上繳國庫,這稅太少了。”
謝承素聽後微擰了眉,繼續發揮他出口成章的本領道:“兩國方才恢複通商,若是強征賦稅,隻怕商人都不願千裏迢迢趕來,這條約也就名存實亡了。”
“你多慮了,商人重利,兩國通商明顯是塊肥肉,誰不想來分一杯羹?”蕭胤此刻繃著一張臉,堪稱毫無溫度,卻迅速地反駁道,“如今方才恢複通商,這公憑不宜發放過多,以免有人攪渾水。何況這抽分製在兩國互相之間都一樣,西祈受益,東楚同樣獲利。賦稅定得高些,西祈與東楚的國庫更為充盈,目前並無害處。”
謝承素聽後認真思考了瞬,沒料到他此行有備而來,有朝一日竟會被西祈太子給說服了。
他頓了頓,接連拋出兩個問題給蕭胤道:“那依太子之見,這賦稅該如何定?公憑又該發放給哪些商人?”
蕭胤不想跟謝承素廢話,直截了當地回答道:“公憑應由商賈向官府提出申請,家底豐厚者為佳,而非依據親疏遠近。至於貨物如何抽分,依照前朝舊製,細色十分抽一分,粗色十五分抽一分,你意下如何?”
謝承素聽至此,終於對蕭胤有所改觀,如此一來確實較為合理,他遂微微頷首道:“那便依照太子所言。”
蕭胤沉聲說道:“還有一事,孤希望條約中再加一項,兩國互相設立市舶司,專管此事。”
話音方落,謝承素便想起方才那位“正直清廉”的戶部尚書,兩國通商之事交給這樣的人,確實不太讓人放心。
他心知如此一來,太子也有機會安插自己的人,可比上不足比下有餘,謝承素遂答應下來:“好。”
“按照今日商定之事,你盡快擬個折子交給東宮,孤會稟報給陛下。”蕭胤眼看事情談妥,他突地皺了皺眉,絲毫不再掩飾對謝承素的厭惡,開始冷聲趕客道,“若無別的事,那便……”
恰在此時,外麵小宦官突然來傳話道:“啟稟殿下,太子妃過來了。”
此言一出,書房內兩個男人不約而同地朝門口看去,皆以為虞昭是來尋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