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經他這一提醒,虞昭方才注意到蕭胤此刻衣裳半透的模樣,她連忙捂住眼,隨即用手摸索著自他身側繞了過去。

蕭胤適時側過身子,免得她撞上自己。

等虞昭終於走到蕭胤身後,她才敢睜開眼,低頭撿起之前掉落的宦官帽。

此刻她長發垂腰,若是再穿著這身宦官服走出去,隻怕整個東宮都會說她的閑話。

因此虞昭還是得把頭發挽起來,戴好宦官帽才能離開。

偏偏那身藏青色衣裳有些緊,原本是垂順的質地,此刻虞昭抬手挽發時,那盈盈不堪一握的纖腰曲線畢露,而她卻渾然不覺。

蕭胤無意間瞥到一眼,他微擰眉心,立即錯開視線。

虞昭整理好儀容,忙不迭推門跑了出去。

她一路不敢抬頭,終於回了寧華殿,隻覺仿佛自鬼門關走了一遭。

虞昭匆匆走入內室,便將身上的宦官裝束全部脫了下來,冷聲吩咐道:“全部給我燒了!”

青玉和葶花兩人大氣也不敢出,抱著衣服就出去了,正巧碰見孔嬤嬤從外麵走進來。

孔嬤嬤見此預感不妙,走到虞昭麵前問道:“發生何事?”

虞昭立即收拾好心緒,跌坐於床榻上,裝作一副極其委屈的模樣:“……我、我被太子殿下給趕出來了。”

說罷,她猶嫌不夠,抬起纖細的手臂,露出一截皓腕給孔嬤嬤瞧:“他還用力掐我!”

方才蕭胤捏著虞昭的手腕,用力將人按在了牆上,她通身肌膚本就嬌嫩無比,此刻那兒確有一道顯眼的紅印。

孔嬤嬤愣住,未料到虞昭的美色對那西祈太子毫無作用,她不禁詢問道:“當真如此?”

虞昭連忙點頭,隨即捂著臉哭道:“嬤嬤,這下我在東宮沒法見人了!”

孔嬤嬤見她嗓音嬌軟,哭得極其傷心委屈,連忙上前輕輕拍著她的背,出言安撫虞昭道:“不妨事不妨事,咱們還有下回呢,太子妃總能撥得雲開見月明。”

虞昭一聽這話,便知孔嬤嬤猶未死心,一時哭得愈發難過了。

孔嬤嬤卻是在心中想道,看來太子對虞昭很是不喜,這下事情就更難辦了。

……

等袁瑞再次回到長定殿時,天色已黑。

此前他已得知了太子妃的事兒,隨即按照太子的意思,將今日長定殿當值之人全部審問了遍。

袁瑞手捧一疊畫押按印的白麻紙,躬身呈給蕭胤:“殿下,此為涉事宮人的證詞。買通那兩名宦官之人,是太子妃身邊的孔嬤嬤,據老奴近日觀察,此人在寧華殿地位不低。”

蕭胤看完那些證詞,長指輕敲桌案,卻是一言不發。

袁瑞站得雙腿都有些發麻,忍不住恭聲開口道:“依老奴之見,應是太子妃此前授意了孔嬤嬤,否則料她也沒那個膽子,敢越過主子行事。”

蕭胤對此未置一詞,隻冷聲道:“派侍衛盯緊此人。至於那兩名宦官,當眾各打二十大板,逐出宮內。”

“這……”袁瑞聽後心中一驚,心想殿下命人大張旗鼓行刑,豈非打了太子妃的臉麵。如此一來,隻怕東宮上下都會知曉太子妃今日所為。

卻不料蕭胤頓了頓,又道:“今日之事,不準再有旁人知曉。”

袁瑞頓時明白了蕭胤的意思,這位太子妃的顏麵仍須維護,萬萬不可怠慢:“老奴遵命。”

說罷,蕭胤再未多言,起身又去了軍營。

……

翌日,長定殿兩名宦官被打二十大板的消息傳入寧華殿。

葶花打探了一上午消息,此時連忙趕回來,將她的所見所聞向虞昭稟報。

虞昭原本正在書案前提筆寫兩封家書,此時卻揚眉望向葶花:“此事當真?東宮無人知曉我昨日去過長定殿?”

葶花連連點頭道:“奴婢向好幾個宮人試探了番,詢問那兩名宦官為何無緣無故被打,他們皆不知內情。”

青玉立即麵色一喜,立於虞昭身側解釋道:“若是宮人知曉您昨日去長定殿之事,定不會如此。看來是太子殿下命人隱瞞了消息。”

虞昭聽後擱下筆,總算是舒展了眉眼,心中仿佛巨石落地。

雖說她來西祈之前毫無期待,但看來這位平日裏高高在上的太子殿下,還知道維護她的顏麵。

不論他是出於何種考量,虞昭此時都十分感激他。

葶花欣喜道:“如今主子大可放心,也不用覺得抬不起頭了。”

虞昭莞爾一笑:“但願孔嬤嬤今後別給我出難題。”

隨即她將已然幹透的宣紙折好塞入信封中,交給青玉:“寄往東楚,一封給承恩侯府,一封給太傅府。”

這兩家分別是虞昭的娘家和外祖家。

“奴婢遵命。”青玉躬身應道,旋即走出了寧華殿。

虞昭走到寧華殿門口,望著青玉離開的方向,突地一陣悵惘襲上心頭。

護送她和親的將軍李越,昨日已經啟程返回東楚,隨行的還有不少東楚人。

而她因著去長定殿“伺候”太子沐浴,錯過了送別將軍一行的機會。

今後在這西祈,就真的隻有她自己了。

……

魏旭聽說蕭胤自東宮又回了軍營,便忍不住帶著美酒佳肴來探望他一番。

說是探望,其實他心裏更是好奇。太子殿下究竟何許人也,竟能對那位東楚第一美人如此不假辭色,連東宮都不去住了,專門駐紮在軍營,整日裏和那幫男人打打殺殺,有什麽意思?

他先去了演武場,料想蕭胤此刻應在跟人對練,不料聽士卒說太子如今在中軍帳內。

魏旭不禁挑眉,他知曉太子自幼習武便勤勉刻苦、異於常人。若無別的安排,蕭胤每日清晨和傍晚都會練武,少則半個時辰,多則一個時辰不止。如今這十年如一日的起居習慣竟被打破,魏旭頗為好奇個中緣由。

此刻他掀開簾子,見蕭胤手執一封書信,麵無表情地來回翻看。

魏旭見之覺得奇怪,他雖知曉蕭胤龍章鳳姿、能文能武,此刻卻仍舊忍不住揶揄道:“殿下手中拿的是何緊急軍情不成,怎此時不去練武?真真是荒廢了一身好本事,還叫我好找。”

蕭胤見到來人,壓下手中書信,置於身側的錦盒內,隨即語音寡淡道:“何事?”

魏旭揚起手中酒壺,笑道:“無事便不能來找你麽?”

蕭胤禁不住嗤笑一聲,旋即兩人並未用小巧的酒杯,而是直接用碗在中軍帳對飲起來。

酒過三巡,魏旭發覺今日的蕭胤似乎頗為安靜,隻知低頭飲酒,也不曾主動說些什麽。他止不住猜測紛紛,敏銳地嗅到了八卦的氣息。

突地,魏旭目光落在了那隻錦盒上,頓時心生一計,假意扶著額頭裝醉道:“殿下,今日我還帶了兩壺好酒,想與你暢飲一番。此刻酒正掛在我那匹烈馬的馬鞍上,旁人輕易近不得它,您可否親自去取來?”

蕭胤輕瞥一眼魏旭爛醉如泥的樣子,他並未多言,起身去取那兩壺酒。

聽聞帳外腳步聲走遠,魏旭連忙露出一抹得逞的笑意,起身往前一探,那隻錦盒便落入他懷中。

他連忙拆開細看,隻見裏麵躺著兩封家書,竟是不止一封。

其上的簪花小楷極其漂亮工整,一看便是女子字跡,而且是出自同一人之手。

“嘖。”魏旭就知道這錦盒裏頭裝的東西必定不凡。

此刻他腦中已經閃過許多個念頭,究竟是蕭胤不為人知的心上人,亦或是那位東宮太子妃的……

卻不料下一瞬,中軍帳的簾子再度被人掀起。

魏旭回過頭,隻見蕭胤頎長挺拔的身姿就在眼前,此刻正抱臂望著他。

“……”魏旭登時愣了半響,這才意識到蕭胤根本就沒走遠,說不定方才正透過簾子的縫隙,望著自己的一舉一動。他撓了撓頭,將那封書信重新裝回錦盒之中,還給蕭胤,嘴上依舊理直氣壯道,“我還以為這裏麵裝的是什麽寶貝,哪知隻是兩封家書。”

蕭胤卻沒接過,反而漫不經心道:“你既看了,便仔細讀讀。”

“這可是你說的。”魏旭說罷,當真開始讀那第一封女子寫的家書,直到他發現自己有些讀不懂,這才忍不住問道,“徐太傅是誰,徐府又是哪兒?眼下西祈可未曾有一位姓徐的太傅。”

蕭胤見魏旭那副不開竅的模樣,有些嫌棄地看了他一眼,索性直言道:“說的是東楚徐太傅。這兩封書信出自太子妃之手,方才被袁瑞派人截獲,送到了軍營。徐太傅應當是她的舅舅。”

魏旭禁不住挑眉笑道:“嗬,你這又是唱的哪出?這算不算人在軍營,心在東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