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虞昭直視著蕭胤, 神色認真道:“如今孔嬤嬤已被捉,殿下不妨把東楚的那些人都撤回來。”
蕭胤表麵極力維持鎮定,“你此前不是說, 等徐太傅事成後,再把人撤回?”
實際上他耳根子卻紅了,幸虧夜裏殿內光線昏暗,這才沒叫虞昭發覺。他暗罵了聲自己沒出息, 被她輕輕一勾竟麵上發熱,簡直像個毛頭小子。
虞昭自是不敢說上回那封東楚的書信,她已和舅父對上暗語, 得知了計劃無礙,此時隻得模棱兩可地說了句:“不打緊的, 殿下的人撤走後, 晗哥兒定會去找舅父。”
“好。”蕭胤側過臉去, 不再看向虞昭,刻意控製嗓音平靜如常,“既然你幼弟蠱毒已解, 孤便讓魏旭告訴他這個消息,隨後所有人都撤離東楚。”
“如此甚好。”虞昭笑了笑,她小手解開蕭胤的腰帶, 頓時露出男人寬肩窄腰的身材。
此刻蕭胤身上隻著一襲白色軟綢寢衣, 其襟口微敞,隱約可見結實的塊狀肌理。
他身量高大, 虞昭眼前便是他寬闊的胸膛,她見了麵容亦微微泛紅, 一時氣氛無端有些曖昧。虞昭眉心一跳,不禁微搖了搖頭, 在心中默念自己隻是來給他量尺寸的。
旋即她取過一卷軟尺,在蕭胤身旁認真比劃著,動作規規矩矩,指尖並未碰到過他的寢衣分毫。
蕭胤卻有些受不了,偏偏此時那卷軟尺再次來到他腰間,他突地一把抓住虞昭的手。
虞昭微微一愣,她抬眸看向他,不明白好端端的,他這又是做什麽?
她試探著抽回手,不料男人卻捏得愈發之緊。
殿內此時光線昏暗,虞昭看不清男人麵上神情,隻得帶著幾分謹慎輕聲問道:“怎麽了?是我量得太緊,殿下身上不舒服麽?”
她以為是自己勒著太子,說罷,另一隻手悄悄鬆開軟尺些許。
蕭胤鳳眸沉沉地望著她,眼底翻滾著驚人的欲.望。
方才她問他怎麽了,他也不知,為何偏偏獨對她一人如此。興許在寧華殿院內初見她的那一刻開始,他便動心了,隻是未曾發覺。
所以她輕易撩撥幾下,便能引他上鉤。
良久後,蕭胤才鬆開她,嗓音低沉地說了句:“無礙,你繼續。”
虞昭眨了眨眼,美眸滿是疑惑地望著他:“真的?”
“嗯。”蕭胤應了聲,那張俊美的麵容平靜無波,此刻瞧著已然神色如常。
虞昭遂繼續在他身前比劃著,不時還繞到他身後。事實上她亦嗅到一絲危險的苗頭,手下動作加快了些。
蕭胤深吸了一口氣,他主要怕嚇到虞昭,又惹她哭,此時尚不能操之過急。
幼時圍獵時他便領悟了一個道理,若要做一名出色的獵手,必須要有具有異於常人的耐心,獵物才會乖乖自投羅網。
此時虞昭終於給他用軟尺量完,她眼見蕭胤並未有任何舉動,忍不住舒了口氣,走到一旁在紙上記下尺寸。
男人敏感部位,她沒敢碰,隻目測了下,應當大差不差。
虞昭在宣紙上落完最後一筆,遂輕聲道:“好了。”
蕭胤頷首,隨即自行動手穿上外袍,沒過幾時便收拾齊整。
此時紙上墨跡未幹,虞昭遂沒立即收起來,此時她百無聊賴之下說道:“除夕之前衣裳能做好,之後會派人送過來,殿下到時有興致便試試。”
蕭胤聽出虞昭的言下之意,他眉心一皺:“不如你親自過來一趟。”
她難得給自己做了衣裳,總得瞧瞧他穿上是何等模樣。
虞昭抬眸看向太子,笑了笑道:“我許久沒做繡活,難免手法生疏,給殿下做衣裳不過是一片心意罷了,殿下不會真要穿?”
蕭胤見她如此推辭,挑眉反問:“孤為何不穿?”
虞昭沒想到太子真想穿自己做的衣裳,她原本以為蕭胤見多識廣,定是看不上她的繡活,自己送去衣裳隻會被壓箱底罷了。
此時她笑著打岔道:“那我認真繡,爭取一回就做好。”
旋即她看紙上墨跡差不多幹了,便將其收入袖中:“夜色已深,殿下早些歇息吧。”隨即轉身離開了殿內。
蕭胤目光盯著虞昭窈窕嫋娜的背影,他擰了擰眉,無端有幾分不爽,仿佛瞬間從雲端墜入穀底一般。
……
東楚,承恩侯府內。
魏旭再次收到一隻飛鴿傳信,他拆開紙條一瞧,忍不住有些驚訝,沒料到這般快就要離開這兒。
他摸了摸鼻子,隨即去書房尋虞晗,發覺侯府小少爺依舊在刻苦念書。
虞晗今日氣色尚可,比前段日子身中蠱毒時要好上不少,臉蛋也圓潤了些許。此刻聽見腳步聲由遠及近,他抬頭一看,發覺是魏旭後登時展露了笑靨:“魏大哥,你找我?”
魏旭望著虞晗如今康健的模樣,隻覺我心甚慰,遂笑道:“太子那兒傳來消息,說是母蠱已除,你體內的子蠱應當也隻是一具屍體了,近日自會排出體外。”
虞晗逐字逐句認真地聽著,到後來了然一笑:“多謝魏大哥告訴我這個消息。”
魏旭點點頭,狀似隨意道:“嗯,接下來我得走了。”
話音方落,虞晗頓時紅了眼眶,他一言不發,隻是擱下手中狼毫,快步走到魏旭麵前,撲進他懷內不肯撒手。
魏旭早已蹲下身子抱住他,眼見虞晗難得幼稚的舉動,禁不住失笑道:“有緣咱們總會再見的。”
“一定會!”虞晗小聲而堅定道,他抹了把眼角淚珠,語氣誠懇道,“多謝魏大哥,此前有你這般護著我,晗哥兒再也不用擔驚受怕,都是一夜好夢。如今你要走,晗哥兒也不強留,我一定會牢記著魏大哥的恩情。”
“對了,魏大哥若是有空,代我向阿姐和太子殿下問個好。”
魏旭看著晗哥兒懂事乖巧的模樣,伸手摸了摸他的頭:“好,我答應你。將來等晗哥兒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咱們勢必要好好見麵切磋一番。”
……
魏旭一行人暗中離開後,虞晗便出了書房,命小廝帶著錢袋,去吩咐下人準備一輛馬車。
原本下人還有些為難,推說侯爺不讓小少爺隨意出門,可看見小廝手中沉甸甸的錢袋後,他頓時兩眼放光,又聽說小少爺是想去太傅府一趟,那人便忙不迭答應下來。
待侯府馬車來到太傅府,登時暢通無阻地入內。
此刻徐太傅端坐在堂內,眉目溫和慈藹,麵容有些清瘦,自從聖上下旨命虞昭和親後,其鬢間已然生出幾縷白發,如今反倒又多了些。
他望著眼前稚嫩的孩子,心中不禁思慮萬千。晗哥兒年紀尚小,連十歲也未滿,本該是享受歲月靜好的時候,未料到竟遭遇如此變故。
徐太傅不禁微微一歎,朝晗哥兒問道:“你當真考慮好了,不再留個幾日?”
虞晗雙眸定定望著徐太傅,語氣堅定道:“阿姐如今身在西祈,此前因為我的緣故,處境定是水深火熱。晗哥兒一刻也不想做她的包袱,我多留一天,阿姐身邊就多一分危險。”
他頂著一張頗為稚氣的臉,說出的話卻十分堅定。
徐太傅見此十分欣慰,麵上好不容易有了絲笑意,又很快消失無蹤,他思忖片刻後道:“好,那便依你,今晚就行事。”
晗哥兒欣喜道:“多謝舅父!您的大恩大德,晗哥兒沒齒難忘!”
隨即他連忙跪下,給徐太傅磕了幾個響頭。
徐太傅笑著說無妨,隨即抬手讓他退下。
待虞晗走後,徐太傅屏退了下人,伸手緊緊按著眉心,淚意自眼眶滑落,瞬間模糊了視線。
親妹妹留下的這對骨肉,他終究是一個也沒能護好。
……
當晚,承恩侯府小少爺虞晗居住的院子燃起大火,那火勢滔天、凶猛無比,幾乎將夜空染成一片赤紅。
“走水啦!走水啦,快來救人!”
府內小廝和仆婦們提著一桶桶水過來,試圖澆滅火勢,卻是於事無補,他們隻能眼睜睜地看著房梁倒下,整座院子最終燒得隻剩骨架。
翌日天亮後,有人挖出一具全身焦黑的幼童屍體,與晗哥兒的體形十分吻合。
……
“主子,東楚又來信了!”
葶花欣喜的聲音傳入寧華殿內,她人未至,聲先到,大老遠在院門口就開始稟報了。
虞昭此時正給蕭胤繡著衣裳的紋樣,此刻眼見葶花入了殿內,她連忙放下繡花針笑道:“快拆開瞧瞧。”
旋即,她又想到什麽,吩咐殿內侍女道:“你們都下去吧。”
“是。”侍女們連忙魚貫而出,隻留了青玉和葶花在虞昭身旁伺候。
虞昭拆開那封書信,依舊是逐字逐句讀著,待她看見舅父的字跡寫下“虞晗於夜半火場喪命,望太子妃節哀順變,今後一切安好”後,她心知這是事成的暗語,登時唇邊笑意怎麽也止不住,口中連連說道:“甚好,甚好!”
晗哥兒已被舅父轉移到安全之處,此前不過是演了出戲假死,隻為騙過東楚皇室罷了。
葶花亦很是激動:“這可真是樁大喜事!”
此刻青玉看著虞昭還沒繡完的繃子,忍不住笑道,“主子今兒要不歇會,明日再繡也不遲。”
虞昭笑了笑道:“這可不成,除夕馬上就要到了,我可是答應了殿下,要在這之前給他送過去。”
說罷她重新拾起那繃子:“你們也先出去吧,我一人待在殿內繡它就行,免得分神。”
青玉和葶花二人聽後連忙應是,隨即出了寧華殿。
虞昭長舒了一口氣,拿起繡花針在繃子上穿針引線,她一時高興,心想是給男子繡的衣裳紋樣,無意間就繡了片竹葉在上麵,待垂眸一看時卻是愣住。
竹葉紋是謝公子最愛的紋樣,她居然用給了太子。
虞昭幾乎想也未想,就把那竹葉的針腳挑掉了。
恢複原狀後,她想著衣裳的襟口處,用雲紋應當也合適,遂小心翼翼地蓋住了先前的痕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