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章

虞昭不知蕭胤為何突然過來,此刻攏了攏身上披風,抬眸朝蕭胤問道:“殿下有何事?”

蕭胤一時未答,隻是向青玉吩咐道:“下去。”

青玉有些擔憂地看了眼虞昭,身為侍女自是不敢違抗太子的命令,她唯有離開寧華殿。

隨著殿門關上的聲響,蕭胤淡聲朝虞昭問道:“今日去了哪兒?”

虞昭坐於床榻,垂眸思忖了瞬。她料想自身行蹤必然瞞不過蕭胤,遂答道:“魏家酒樓。”

蕭胤又問:“見了誰?”

虞昭怔了怔,察覺到此刻殿內氣氛微妙,她五指瞬間收攏衣襟,反問道:“殿下是知道了什麽?”

蕭胤見虞昭避而不答,想起她答應四皇子的事情,他麵容不辨喜怒:“不必緊張,孤隻是問問。”

虞昭遲疑了瞬,她並不知蕭胤此番問自己話的用意,隻想著把眼下情形給應付過去,便含糊回道:“……見了一個朋友。”

此言一出,蕭胤鳳眸微斂,登時顯得淩厲了幾分。

對於太子妃和四皇子密謀之事,他既能知曉,便不是沒有應對之策。

如今虞昭並未說出實情,三番四次追問也是無益,他給過她解釋的機會,已被她自己放棄。

蕭胤於是不再多言,他從始至終麵無波瀾,此刻隻丟下一句:“你早些安置。”旋即便大步離開內室。

在他轉身之際,虞昭腦海中閃過一個念頭,她瞳孔一縮,飛快地思考著,莫非蕭胤已然知曉了實情?

否則他為何親自來寧華殿,隻為問她這一番話?

她咬了咬唇,隻覺這念頭過於駭人。若是他明明心裏清楚還過來問她,那便知方才自己是在撒謊。蕭胤之前還讓她離四皇子遠一些,如今她卻隱瞞了和四皇子見麵之事。

就算蕭胤不知曉實情,四皇子拿晗哥兒威脅她,單憑虞昭一人之力,壓根兒沒法保證幼弟的安危。

先前兩次夢境的征兆如此不祥,若今晚再不懇求蕭胤出手相救,日後便更難了。

思及此,虞昭顧不得她鞋襪還沒穿好,連忙下床就追了出去。

蕭胤方才走到院中,聽聞身後動靜,他頭也未回地向前走去,直到聽見虞昭的一聲驚呼:“啊!”

虞昭疾步自寧華殿走出,她一時未留意腳下門檻,竟是被絆了跤,此刻整個身子不受控製地摔在地上,疼得她幾乎要落下淚來。

初冬的地磚堅硬冰涼,毫無溫度可言,小石子劃破了她嬌嫩的手心,更要命的是右腳踝處一陣鑽心之痛襲來,似乎傷得不輕。

虞昭心想這下追不上蕭胤了,她費力撐著身子想從地上起來,疼痛感卻愈發明顯,似要將她的腳踝穿透。

就在此時,男人的聲音落在頭頂:“別動。”

虞昭愣愣地抬起頭,但見蕭胤冷峻的麵容出現在眼前,他不知何時折身回來,此刻將自己連同披風一把抱起。

她從未被男子這般抱在懷中,蕭胤胸膛熱燙的體溫傳向自己,昭示著對方是一個氣血方剛的男子。

虞昭頓時麵容泛紅,伸手推拒道:“你……放我下來!”

蕭胤瞥了眼虞昭暴露在外的雪白玉足,其中一隻腳踝高高腫起,他冷聲道:“不想落下病根,就別亂動!”

虞昭聽後嚇了一跳,她垂眸看了眼自己未穿鞋襪的腳,頓時又羞又怕。沒想到腳上傷勢如此嚴重,虞昭一時忘記了掙紮,生怕不慎便影響今後行走。

她想讓青玉去請太醫來給自己瞧瞧,蕭胤已然先一步吩咐院內侍女道:“還不去請太醫!”

旋即他將虞昭重新抱入內室,把她的身子輕輕放於床榻上。

虞昭忍著疼痛,就要將腳縮回錦被裏麵,冷不防那隻受傷的右足瞬間被蕭胤捉住,立時猶如定海神針一般,固定在原處動彈不得。

男人大掌的溫度灼熱,虞昭仿佛被燙到一般,麵容猶如煮熟的蝦子。

她蹙眉咬了咬唇道:“你放開!男女授受不親……啊!”

蕭胤沒理會虞昭,一手握住她腳心,另一邊指腹在她腳踝處輕輕按了按,她立即疼得喚了一聲。

虞昭美眸含怨地瞪著他,嬌軟的嗓音輕聲斥道:“你別亂碰,等太醫來了再說,難道你還會醫術不成?”

蕭胤鳳眸一挑,俊美無儔的麵容冷然望著她:“第一,夫妻之間沒有男女授受不親。第二,你傷勢嚴重,必須先正骨,等太醫過來便遲了。”

說罷,他再不管虞昭說什麽,在她腳踝處用力一推,力道恰到好處。

虞昭疼得眼尾落下淚珠,她還以為太子是故意要害她,此刻脫口而出道:“蕭胤!你……”

不料那一下疼痛之後,腳踝處便開始好受了些。

虞昭愣了一愣,低頭看了眼自己的腳踝,發現確實沒之前那般鑽心的疼了。隨即她意識到自己方才都說了什麽,居然對堂堂西祈太子直呼其名,虞昭不禁偏過頭去,不敢看蕭胤的臉色。

蕭胤挑眉看著她:“你方才叫孤什麽?”

虞昭閉了閉眼,縮著腦袋道:“沒、沒什麽……”

蕭胤瞧她那沒出息的樣,一時嗤笑了聲,倒是並未計較。

他順勢鬆開虞昭的右腳,她連忙飛快地縮回錦被中去,再不讓他窺見分毫雪色。

之後太醫來時,他用紗布將虞昭的手心包了起來,又為她仔細查看了腳上傷勢,隨即讚歎道:“好在此前腳上傷勢處理得當,今後隻需敷些膏藥外用,即可恢複如初,太子妃不必擔憂。”

虞昭在床榻上輕聲道:“多謝太醫。”

旋即她又瞥了眼蕭胤,待太醫開好膏藥走後,虞昭這才小聲朝他道:“……方才多虧了殿下。”

“無妨。”蕭胤此時起了身,準備離開寧華殿內室,不料衣袖再次被人輕輕扯住。

虞昭一雙水淩淩的美眸望著他,她輕抿菱唇,遲疑著開口道:“我有樁事想告訴你。”

蕭胤聽後頓了頓,最終他還是坐於她床榻邊上,算是給了虞昭第二次機會:“說吧。”

虞昭鬆開手,她生怕自己說得晚了,波及晗哥兒的安危,此刻連忙道:“……今日我去魏家酒樓,是因為發現東楚寄來的家書被人換成了藏頭信,上麵讓我十八日午時去那兒。我去了之後才發現裏麵坐著四皇子,他拿我家中幼弟虞晗的性命要挾我,想要得知殿下準備的萬壽節壽禮,還說在晗哥兒身邊布置了江湖殺手,隨時能取他性命,這才不得已答應下來。”

蕭胤見她此時終於說出實情,沉默片刻後淡聲道:“你手上那封信在何處?”

“在書房抽屜裏麵。”虞昭隨即讓外麵候著的青玉去取了那封假信過來,呈給蕭胤過目。

蕭胤先前並未親自閱看,此時看完信後隻是簡略說了句:“知曉了。”

虞昭見蕭胤態度不明,禁不住咬了唇道:“此前瞞著你是我不對,可我從未想過要動你為陛下準備的壽禮,求殿下看在咱們夫妻一場的份上,救救晗哥兒。”

蕭胤聽她此時搬出夫妻的名頭,他心知這不過是虞昭的擋箭牌,可她既然是太子妃,他就不得不管虞昭的事情。

此刻蕭胤放下那封信,冷聲道:“以後你若敢再這般瞞著孤,就算是十個虞晗出事,孤亦不會救。”

虞昭心裏頓時一陣後怕,她見蕭胤從始至終麵容淡定,便猜測他定是早就知道了消息。

好在如今蕭胤總算是答應了,或許晗哥兒那邊能有轉機。

此刻她連忙向蕭胤笑道:“多謝殿下願意出手!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蕭胤聽著虞昭張口就來的保證,隻覺其究竟是否為真還有待商榷,一時微微錯開視線,起身道:“若無其他事,你便早些睡吧,近日你瞧著麵容憔悴,別被母後給看見。”

虞昭此時倒是想起一事,便試探著朝他開口道:“殿下,先前那張地契……既如今殿下已知曉了我去魏家酒樓的真實意圖,能否將地契收回?”

蕭胤原本已經起身,此刻他冷了臉,突然傾身欺近虞昭道:“看來你是沒記住孤所言。”

虞昭怔了怔,與蕭胤這般近距離之下她有些不自在,腦袋禁不住往後靠去,卻碰到了床幔。她回想了一番此前自己所言,並未發現有何不妥,便訥訥問道:“……什麽?”

蕭胤見虞昭有些懵懵的模樣,他喉結滾了滾,難得伸手輕捏了捏她的下頷:“已經送你了,以後別再提起。”

虞昭一愣,隨即咬唇不語。

他居然會調戲她,這不符合他潔身自好的性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