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7章
侍衛冷汗涔涔道:“大殿下方才說, 他有一張方子能治好太子妃。”
此言一出,蕭胤不禁嗤笑一聲,若非虞昭就在身側, 他定是要出言嘲諷蕭林一番。
拖著一介殘廢之軀趕過來,蕭林自個兒的腿都沒好,竟敢說能治好昭昭?
外麵此時傳來一陣喧鬧聲,原來是薛寧見太子蕭胤似乎不肯放人, 便往前推著大皇子的輪椅,意圖強闖過來。
侍衛們紛紛上前阻攔,盡管兩人如今毫無任何威脅。
蕭胤望了眼不遠處的景象, 出乎意料的是,他此時冷聲道:“讓他們過來。”
侍衛們聽後便不再阻攔, 放了蕭林和薛寧二人暢通無阻地進來, 隨後垂首立於一旁。
蕭林麵色有些蒼白, 此刻坐在輪椅上,他微微仰頭望著蕭胤道:“可否借一步說話?”
話音方落,蕭胤卻是涼聲反問道:“孤憑什麽相信你?”
大皇子蕭林對此毫不意外, 他看了眼此時同樣坐在輪椅上的虞昭,淡聲道:“你不想她的腿好了?”
蕭胤擰眉看了眼大皇子片刻,最終還是應允下來, 轉身準備朝獵戶院內走去。
薛寧於是推著蕭林過去, 虞昭見幾人就要離開,事關自己雙腿的傷勢, 她連忙道:“我也要一起。”
蕭胤遂推著虞昭的輪椅,帶著大皇子夫婦兩人一同, 回了虞昭此前住的那間屋子。
此刻宛娘站在路旁,她微微側過臉, 悄聲朝自己的男人問道:“方才那侍衛在說什麽?我離得太遠了,沒聽清……他說什麽殿下?”
韓大頓時擰了擰眉,他方才也沒聽清,此刻對於宛娘的好奇有些不悅。韓大生怕宛娘知道得太多反而不利,於是沉聲道:“旁人的事,你要聽得那麽清楚做什麽!咱們快回自己屋裏!”
……
先前虞昭住的那間屋內,此刻隻剩下了四人,所有下人都被支了出去。
蕭胤站在虞昭身側,朝大皇子蕭林冷聲道:“你要說什麽,現在可以說了。”
蕭林聽後毫不廢話,他轉身見薛寧已然關好了門窗,遂掀開蓋在腿上的薄毯,隨後直接從輪椅上站了起來。
這一幕屬實是把坐在旁邊的虞昭給驚著了!
她沒想到蕭林竟是裝殘,一時不禁想起四皇子大婚那日,薛寧險些被那群紈絝子弟欺負時,蕭林都未曾暴露自己雙腿已好的事實。
虞昭不禁抬眸看了眼薛寧,見對方此刻眼底毫無驚訝之色,便知薛寧也早就知曉蕭林的腿好了。
想來也是,兩人畢竟是夫妻,那日不過是在忍辱負重,可他們究竟為何要這般?
蕭胤瞳孔一縮,旋即眼底很快閃過一抹殺意,他沒想到蕭林的腿壓根沒廢,而且看樣子對方還裝了許久,此人心機之深沉、心腸之歹毒,潛伏在身邊終究是個禍害,因此斷然不能久留。
他麵色驟然陰沉下來,鳳眸鋒利如刃:“你的腿是何時好的?”
蕭林就知道自己站起來後,蕭胤的第一個念頭是殺了自己,他嗓音微涼道:“你若此刻殺了我,隻怕太子妃的腿再無機會痊愈了。”
蕭胤嗤笑了聲,旋即大步上前嘲諷道:“你敢威脅孤?”
他身姿本就高大挺拔,此刻驟然靠近對方,足以讓人感到十足的壓迫。
蕭林麵容依舊淡然,隻是額前鬢發微微濕潤。
事實上他在大皇子府為避人耳目,即使是在自己房內,也鮮少會這般站著,大多數時候都是坐在輪椅上,此刻挺直著腰杆竟還有些不適。蕭林卻是一聲不吭,他咬牙強忍著,麵上甚至還帶了絲極淡的笑意:“不敢,但料想太子殿下為了太子妃,應當會答應我的條件。”
蕭胤冷聲問他:“你如今想做什麽,為自己沉冤昭雪?三弟已經被你害得丟了性命,你還想如何?”
虞昭聽著愣了愣,她沒想到三皇子的夭折另有緣由,難怪蕭胤一直對大皇子沒個好臉色。
猶記得聽宮人曾經說過,這位三皇子自幼天真純善,同為皇後娘娘嫡出,是眾皇子中與蕭胤血緣最親的胞弟。
蕭林微微垂眸,隻聽他沉默了瞬道:“我不想如何,蕭林自知罪孽深重,如今隻想與太子殿下聯手,對付四殿下及溫宰相的勢力,也算是了此殘生。”
蕭胤沉下臉色,此刻麵無表情地望向大皇子問道:“你為何要對付四皇子的勢力?”
蕭林對此卻並未直言,隻是道:“當事實水落石出的那一日,太子殿下便會明白。”
誠然,此刻蕭林所言無疑是極其誘人的,若他真有法子能治好虞昭的腿,那不管他開出任何條件,想來蕭胤都會答應下來。縱使兩人之間隔著血海深仇,可虞昭總不能一輩子坐輪椅,新仇舊賬之後再清算便是。
因此,蕭胤思忖片刻,便沉聲道:“孤可以答應你,但前提是你有法子治好太子妃。”
蕭林清朗如鬆的麵容上,此刻露出一抹毫不意外的笑容:“這是自然。”旋即他淡淡瞥了眼薛寧,又輕聲道,“不過,與太子殿下聯手僅是其一,蕭林還有第二個條件。”
說罷,蕭林身上著實不適難忍,遂坐回了輪椅上繼續道:“想來太子殿下也知曉,如今我與薛寧在大皇子府的日子可以說是舉步維艱,不知太子殿下可否高抬貴手……”
蕭胤冷睨了他一眼道:“大皇子府的吃穿用度,皆由父皇口諭定下,你以為孤能越過父皇?”
蕭林臉上並未出現絲毫失落之色,隻淡聲道:“你總有法子的。”
“此話另說,孤可不想在你身上費多大心思。”蕭胤不禁嗤笑一聲,“你還沒說,此前害死三弟,被父皇派人打了那麽多板子,彼時幾乎血肉模糊,後來你的雙腿是如何好起來的?”
蕭林聽後頓時以為蕭胤不肯答應他,明明對這位太子殿下而言,隻是舉手之勞罷了,何況大皇子府如今窮得都快揭不開鍋,連廚子都快請不起了。
他不禁看了眼身旁的薛寧,隻見妻子朝他搖了搖頭,示意蕭林別在乎這些小事繼續說下去,他隻得無奈一歎道:“我當年腿確實廢了,後來薛寧暗中替我遍尋名醫,機緣巧合之下才治好了雙腿。方子我都命人記下了,那位坊間名醫說是好不容易尋來的秘方,對治療腿傷具有奇效,你隻需找醫女給太子妃一試便知。”
說罷,蕭林自懷中取出一張方子,抬手遞給蕭胤。
蕭胤接過方子看了眼,不禁挑眉道:“東楚的針灸之法?”
近日太醫和醫女群策群力,不時商討解決太子妃腿傷之法,蕭胤有時在一旁也聽了些,如今他也算略通藥理。
蕭林頷首道:“西祈的大夫多數擅長食療、製藥,東楚那邊則擅長針灸,先前我的傷口深可見骨,後來雙腿也慢慢恢複了,想來這方子對太子妃定然有用。”
蕭胤將方子收了起來,隨即冷然看了眼蕭林道:“你走吧。”
蕭林聽後並未多言,他重新蓋好腿上的薄毯,待身上都偽裝完畢後,便讓薛寧推著他出去了。
臨走前,薛寧不忘朝虞昭微微頷首,算是兩人之間的寒暄。
蕭胤望了眼大皇子坐輪椅離去的背影,不禁擰了擰眉。
事實上蕭林為梅妃生前所出,若非當年他母妃親口認罪,蕭胤也不會相信是蕭林害死了三弟,還讓皇後娘娘再無法懷有身孕,徹底斷了嫡脈。
……
沒過幾時,蕭胤便命人請太醫進來,他將方子拿給太醫院院首等人,此刻直接詢問道:“這方子是否可行?”
張禦醫端詳了這張方子良久,隨即他讚不絕口道:“依微臣看值得一試,這方子的內容不僅有針灸,還輔之以食補,頗有些奧妙之處蘊含其中。”
太醫院院首沒好氣地看了眼張禦醫,對這老家夥第一個開口感到不悅。
蕭胤聽罷便即刻吩咐道:“那今日就著手開始試。”
於是乎這日晚膳後,醫女便帶著藥具過來,給虞昭行針灸之法。
雖說這法子在施針時有些疼,可虞昭為了雙腿能恢複,皆是一聲不吭地咬牙挺了過來。
今夜是針灸的第一晚,晚膳也按照那方子的食療烹飪,然而她的雙腿還沒多大反應,虞昭對此並未在意,料想也需要些時日才能恢複知覺。
翌日清晨,虞昭睜開美眸後,她見到床頭擺著的茶碗,抿了抿唇想取來喝些水潤潤嗓子,不料雙腿卻已然輕微地動彈了下。她一時又驚又喜,情急之下脫口而出,朝外麵喚太子的名字道:“蕭胤!”
蕭胤此時恰好就在屋外不遠處,聽聞屋內的聲響,他立即大步流星地推門而入。
男人走到虞昭床榻前,見她小臉滿是欣喜的模樣,不禁問道:“怎了?”
虞昭有些不敢置信,她連忙狠狠擰了把大腿,不料痛得她眼淚都快嗆了出來:“好疼……”
蕭胤頓時明白過來,昭昭這是恢複了雙腿的知覺,他忍不住輕笑一聲後在她床榻邊緣坐下,大掌替她揉著腿:“眼下可有感覺?”
虞昭用力點了點頭,旋即她發現蕭胤動作曖昧,意識到男人這是在占她便宜,連忙用小手拍開他的大掌。虞昭一時麵容微粉,低聲輕斥了句:“你別毛手毛腳的!”
蕭胤聽後覺得好笑,大掌輕捏了捏她的臉,毫不在意道:“你是孤的妻子,就算是毛手毛腳又怎了?”
虞昭明顯察覺到如今蕭胤終於也放鬆下來,此前他就宛如一張拉滿的弓那般,瞧著隨時都要處決了那些太醫和醫女,她在一旁看著都覺得心弦緊繃,幸虧自己這雙腿的傷勢終於迎來了轉機。
思及此,虞昭再也忍不住,落淚哽咽道:“如今我恢複了知覺……腿是不是能好了……”
蕭胤輕歎一聲,知曉昭昭這些日子經曆了太多,可謂一時之間大起大落,他將她攬在自己懷中,大掌輕撫她的後背道:“嗯,想來過陣子便能恢複了,等你傷勢恢複之後,咱們便回東宮。”
虞昭倚在蕭胤懷內,她輕輕點了點頭,抬起柔荑擦拭眼尾淚珠。
蕭胤此時取了塊巾子出來,在她麵容上輕點數下,旋即他俯身吻了下她的額頭:“孤替你高興,昭昭。”
虞昭覺得臉上有些癢,她眨了眨眼,不禁撲哧一聲笑了出來,旋即笑中帶了淚,虞昭仰頭望著蕭胤道:“這回也要多謝殿下了。”
若是沒有蕭胤無微不至的陪伴,以及這麽多人的悉心照料,這一關她當真挺不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