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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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麽了?”
明微搖頭, 一聲不響。
邵臣望向那幾個神色嚴峻的男女,緩步上前。
王煜心虛地喊了聲“小叔”,他沒搭理。
徐遙的話像鞭子劈頭蓋臉甩過來, 將林皓淳抽得認知崩塌,已然語無倫次:“你就為了一個陌生女人跟我吵?你憑什麽用還沒發生的事情給我定罪……”
“昨天晚上,我就洗個澡的功夫, 你都能和大胸妹撩騷。今早她給我發聊天截圖,還問我是不是A罩杯, 滿足不了你的癖好……”
林皓淳臉色慘白:“那個賤貨, 我他媽根本沒把她放在眼裏,她居然敢給你發信息?我他媽又沒上過她!”
徐遙冷若寒冰:“如果你覺得赤身**滾在**才算出軌,那麽你先前已經犯過兩次了。至少兩次。”
“你不要翻舊賬, 以前的事情你說過已經原諒我,我也保證過會改的!”
“你不會。”徐遙一字一句:“低劣的基因決定了你的濫情和齷齪,婚前背叛成性的人怎麽可能被婚姻改造?我真的太蠢, 竟然還想為了孩子給你機會。”
“……什麽孩子?你懷孕了?”
“對,但我已經決定打掉。”
林皓淳雙腿虛軟,跪下來抱著她的腰:“你怎麽能這樣對我……”
徐遙冷豔俯視:“手拿開, 我嫌髒。”
他不動,徐遙便一把推開:“以後再也不用忍受你這個巨嬰和你那幫垃圾朋友,你們抱在一起爛死吧。”
她轉過身, 目光落向明微,略點點頭,然後大步離開。
林皓淳跪坐在原地失魂落魄。王煜和另外兩個男的攙他起來,正要離開, 卻聽見一個低沉的聲音:“站住。”
他們抬起頭。
邵臣麵色清冷,先問明微:“他剛才騷擾你了嗎?”
明微不語, 隻是嫌惡地別開臉。
邵臣了然,把手機交給她,柔聲道:“你先回去,我一會兒就來。”
明微遲疑片刻,沒作聲,照著他的話獨自離開。
回到房間,她立刻換衣服,然後收拾行李。
收完沒多久,邵臣進院子,見她坐在樹下的躺椅裏,旅行包擱在桌上,他一個字也沒問,上前摸了摸她的腦袋。
“等我換衣服。”
明微看見他右手骨節通紅,心髒猛跳了兩下,低聲應著:“嗯。”
邵臣給王豐年發信息交代兩句,帶明微提前退房走了。
王豐年一家子不明所以,把王煜喊回來詢問:“是不是你又得罪了他,所以他才突然走的?”
王煜喊冤:“不關我事啊,他剛才把我朋友打了,可能沒心思再度假了吧。”
“邵臣跟人打架?怎麽可能?無緣無故的幹嘛突然動手?”
王煜也不敢一五一十交代,支支吾吾說個大概。他媽媽早有預料般點頭:“為了那個漂亮姑娘打人,對吧?我就納悶呢,邵臣平時多穩重,從來不和誰起爭執,現在居然因為一個女孩變得那麽暴躁。所以說長得漂亮有什麽用,隻會惹事,害人害己。”
王煜見王豐年的神色滿是困惑和擔憂,忍不住偷偷追問:“爸,小叔為什麽一直不結婚?先前我媽和奶奶都想給他介紹對象,你為什麽總是阻攔反對?”
王豐年歎氣:“他不喜歡麻煩,讓我推掉……再說也不想耽誤別人。”
“什麽叫耽誤?談戀愛結婚不是很正常嗎?”
王豐年心下焦躁,走來走去,回頭見兒子緊跟不舍,糾結再三,終究鬆口,把邵臣患癌的事情告訴了他。
王煜聽完大驚:“肺癌晚期……那他……你怎麽不早說?”
“邵臣自尊心很強,不希望被當成病人看待,他想平平靜靜地過正常生活……你說那個女孩子是你高中同學?她為人怎麽樣?”
王煜滿心混亂:“反正經常有男的為她發瘋。”
王豐年搖頭輕歎:“那我找時間和邵臣聊一聊,看他是怎麽想的。”
王煜腦中驚濤駭浪,無數疑惑湧現,強烈的衝動帶來焦灼,無法思考,他覺得自己必須做點兒什麽,否則可能活活憋死。
——
邵臣送明微回家。
到紫山珺庭,她說:“你陪我上去。”
“好。”似乎無論她開口提什麽要求,他都不會拒絕。
明微低著頭悶聲進電梯。她心裏對這個住所已經沒有留戀,進屋後找出行李箱,慢慢收拾一些衣物和日用品,塞得滿滿當當。
邵臣看著她,低聲笑了笑:“你這是準備和我私奔嗎?”
明微把黑糖裝進貓箱,問:“你介意養貓嗎?”
他說不介意。
明微來到他麵前,抬起下巴,麵色清冷高傲,通知他說:“你現在可以把我帶走了。”
邵臣瞳孔裏映著她孤注一擲的神態,像破碎的水晶重新粘貼起來,折射出絕豔頹靡的光。邵臣拉起她的手,親親手背。
其實她為什麽要從一個寬敞舒適的環境搬到舊城區不足四十平米的小破房子呢?這年頭還有為了愛情拋棄物質的事嗎?說出去都笑死個人。也許放在十年前、二十年前,會有人讚同理解,但現在隻會被嘲諷幼稚無腦。
沒錯,以前明微也這麽想,甚至更現實更冷漠。她試過學那些聰明人斷情絕愛專注搞錢,恣意、灑脫、通透,別人分明都很快樂,可她卻越來越像具空殼。
接著在某個夜裏她誠實麵對自己的心,問,明微,你究竟想要什麽?或者,不想要什麽?
人在世上每天戴著不同的麵具,即便與自己獨處也一樣。今天流行這種觀點,明天流行那種,像探照燈射來射去,人變成趨光的小飛蟲疲於奔命,被眼花繚亂的高級詞匯唬得暈頭轉向。
所以明微,你到底想要什麽?
她不清楚。隻知道自己不想要孤獨,不想要虛情假意,更不想活得像具空殼。
此時此刻,她想和邵臣相互陪伴,不讓對方孤單。
收拾完行李,下電梯時,她發現邵臣有些失神:“你在想什麽?”
“我好像拐跑了一個大閨女。”邵臣說:“要是我有女兒被這麽拐跑,一定打斷那個小子的腿。”
明微知道他和自己在一起始終被罪惡感包圍,幽靈般揮之不去。
“原來你喜歡女兒。”
“嗯?”轉折太突兀,邵臣愕然。
“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我是指作為父親的身份。”
邵臣被問住:“……我沒想過這個問題。”
“那就現在想。”
他不語。
明微笑起來:“我聽過一個故事,一對年輕夫婦非常相愛,結婚第二年妻子懷孕,丈夫因為執行救火任務受重傷,彌留之際囑咐妻子打掉小孩,免受拖累,後半生務必要過得幸福圓滿。妻子答應了。但在丈夫去世後,她仍然生下遺腹子,獨自撫養長大,而且始終沒有再婚……你信麽,世上還有這種女人,是不是覺得她很傻?”
邵臣臉色不太好:“她一定很辛苦,單親媽媽不是那麽容易做的,孩子生下來也沒法塞回去。”
“她一定很愛她丈夫。”
“可她丈夫也許更希望她活得輕鬆一些,放下過去,組建新的家庭。”
“但人家自己不那麽想呢。”
邵臣深呼吸,神情愈發地沉下去,明微見狀卻笑起來:“放心,我從來沒想過生孩子,不會成為單親媽媽的。”
他看著她,忍不住抬手摸摸那顆腦袋,臉色漸緩:“你自己還像個孩子。”
明微揚起嘴角譏誚:“知道自己剛才什麽表情嗎?痛苦個什麽勁兒,當我那麽純情,要為你生孩子?我瘋了麽?”
邵臣擰眉:“那你說那些話嚇我做什麽?好玩嗎?”
“還行。”
邵臣氣結。
電梯打開,明微把貓一並塞給他,自己兩手空空出來,大步走出小區,徑直坐上副駕。
邵臣把行李放在後備箱,貓放在後座。明微看著窗外不說話,他也默然開車。
回到那棟舊樓下,邵臣解開安全帶,這時卻聽明微開口:“我覺得自己好輕浮,自作主張主動倒貼,沒得到邀請就送上門搬過來,你是不是沒見過臉皮這麽厚的女人。”
邵臣胸膛重重地跳:“別這樣,我知道你什麽樣的人,不要貶低自己。”永遠不要。
“我的主動讓你有壓力嗎?”
他垂下眼簾:“沒有,我知道你想和我待在一起。”一分鍾都不願浪費,因為沒有時間可以浪費。
“那就收起你的憂慮,藏好它,就當演戲,讓我們像普通情侶那樣快快樂樂地在一起,別管以後,行嗎?你知道每次看見你猶豫退縮,我都得花更大的力氣才能往前一步。”她咬牙控訴。
邵臣屏住呼吸,心裏在說,你不知道我有多希望和你永遠永遠快快樂樂在一起。
他拉起明微的手,貼在唇邊輕吻:“對不起,別生氣了。”他想她今天經曆不少事情,應該很累:“回去給你做好吃的,想吃什麽?”
“吃你行麽?”
他笑:“我皮糙肉厚,不好啃。”
“你也知道自己不好啃?”明微哼笑了一聲。
邵臣將她拉近,親了親額角。
黃昏最後一絲餘暉斜灑窗台,明微住進了邵臣的家。她在臥室整理行李,將衣物擺進掉漆的小木櫃,和他的放在一起。
黑糖從貓箱出來,疑惑地打量新環境,這裏嗅嗅,那邊碰碰。
邵臣這個主人倒顯得有點無措,抬手摸了摸眉骨:“要不,明天我去另外租一套房子?”好一些的房子。
明微嫌他囉嗦,放下豪言:“你不用特意為我改變什麽,我喜歡這兒,也沒那麽嬌生慣養。”
邵臣不理解,左右四下看看:“你喜歡這兒……”
“對呀。”她說:“到處都有你的生活痕跡,而且外麵那棵苦楝樹也深得我心。”
邵臣覺得她有時候非常理想化,很多事情都考慮得比較簡單,隨心所欲。於是他也不講那些煩人的大道理,讓她自己慢慢體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