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難道鬱柏也曾經是微笑型抑鬱患者嗎?茶梨越看鬱柏的反應, 越覺得很可能就是這樣。
鬱柏自稱穿漫前是在家裏睡覺,無端穿進了諾亞城這個漫畫世界,已知鬱柏1.0是在車禍生死存亡的瞬間, 腦電波被撞出了軀殼。假如這是靈魂遊離於身體外的充必條件,好好睡覺的鬱柏, 怎麽會觸發穿漫的結果?
但如果以網紅事例為參照,鬱柏是不是也曾有過吞服泡騰片的自殺經曆?他親口對茶梨說過,穿漫前的一段時間他覺得很痛苦。
會不會是他輕生後生死彌留的一瞬間, 正好和1.0車禍發生的時間撞上,他才穿進了漫畫裏1.0的身體?
三維世界裏的事, 茶梨並不太想去深究,那是他觸碰不到的世界。
那麽現在對他來說, 最重要的問題就是——穿漫後的鬱柏,在他觸手可及之處的鬱柏,病症痊愈了嗎?
從醫生那裏出來,到電梯口, 茶梨和鬱柏都是心事重重的模樣。
茶梨親眼看過了網紅的遺書, 雖然不能感同身受, 但也確實能體會到那字裏行間的絕望和無助, 他很擔心鬱柏每天快樂的外表下, 也在隱藏這樣的情緒。可他這陣子通過調查本地精神疾病高發的奇怪現象,也了解到了部分相關的知識,包括抑鬱在內的心理和精神疾病, 千人千樣, 除了專業醫生和科學診斷, 病患並沒有絕對統一的外在表現。
而鬱柏明顯對這事抱著回避的態度,茶梨認為自己最好不要當麵戳穿他。他如果還在生病, 自己要怎麽幫他?起碼要先確認他是不是有病啊。
茶梨靈機一動,對鬱柏說:“你上去看看網紅,給他父母留個聯係方式,我就不去了,你也知道我不會和長輩說話。”
然而鬱柏也不太想上去,他做實習警員毫無內驅動力,隻是為了陪伴茶梨左右。
“去嘛去嘛,”茶梨試圖拋出誘人的條件,說,“等下我請客吃烤肉。”
誘到鬱柏的肯定不是烤肉,他按了電梯,上樓去看網紅的情況了。
電梯門一關上,茶梨馬上折返回去找醫生。
他開門見山地向醫生詢問:“假如有個人也得了微笑型抑鬱,可是他無意中換了一副新身體,那他能痊愈嗎?”
醫生頭頂問號:“什麽意思?我沒聽懂。”
茶梨解釋一番,總歸就是想了解,如果鬱柏真的曾經得過微笑型抑鬱,他現在的身體也已經不是那副病體,他的病是否能不藥而愈。
醫生聽得莫名其妙,但還是回答說:“理論上是可以的,這是一種大腦情感功能異常的病症,如果能換個大腦,就能有所緩解,從頭到腳地換一副新身體,治愈效果應該更好。”
茶梨點點頭,又問:“那平時和他相處,有什麽注意事項嗎?”
醫生道:“注意當事人的情緒變化,要保證睡眠,飲食清淡。”
茶梨一一記下,道:“好的好的。太感謝了。”
醫生欲言又止,最後還是提醒道:“警官,你要不要做個測試或檢查?我覺得你能提出這種問題,很可能有點妄想症……”
“沒有。”茶梨剛才就想到了借口,融梗了鬱柏本人的經曆,信口雌黃地瞎編道,“我寫了篇小說打算給科幻雜誌投稿,怕文章有bug。就這樣,拜拜。”
他來到停車場,和下來的鬱柏碰麵。
網紅已經醒了,情緒比較穩定,有他父母陪著,暫時也沒有什麽大問題。
“鬼門關走這一趟,”鬱柏狀若隨意地感慨了一句,“人的心態也會發生很大轉變,能漸漸好起來的。”
茶梨心道,這是有經驗啊!
“希望如此。”茶梨謹慎地回答道。
鬱柏好像很快就把這事放在腦後,提醒道:“你說要請我吃飯。”
“走,去,請。”茶梨道。
他悄悄觀察著鬱柏的表情和動作,很直接地感受到鬱柏整體上應該是健康而快樂的。
稍稍放心的同時,他更能明白鬱柏自從穿到漫畫裏來一直都很開心的原因了,從前的生活,可能真的讓鬱柏很痛苦。
作為鬱柏的上司和戀人,治愈鬱柏的責任重於泰山,全都壓在了茶梨的肩上。
茶梨覺得這烤肉都不香了。
鬱柏很快也敏銳地察覺到了不對,茶梨對他的態度好像突然變得不太一樣了?一直在用一種非常柔軟的目光看著他。
吃烤肉的時候,茶梨自己沒吃幾口,不停地投喂他……這很不合理。
鬱柏試探性提出要求:“一身油煙味,等下吃完,可以就近去你家洗個澡,換件衣服嗎?”
“可以啊。”茶梨甚至說,“我來幫你把衣服洗淨烘幹。”
因為處理網紅的事耽擱了一段時間,吃完烤肉來到茶梨家,就已經臨近了傍晚。
茶梨給衝過澡的鬱柏找了身自己的居家服,短袖短褲,他穿是寬鬆版,鬱柏穿起來是合身版。
“我把你衣服洗了哦,”茶梨去洗澡前,告訴鬱柏道,“內外衣都洗了,在烘幹了。”
他也拿了換洗衣服去衝澡。
鬱柏這半天簡直受寵若驚,飄飄然起來,背著手在茶梨家裏四處看了一圈,這行為真的很像一隻巡視領地的大型犬。
茶梨的家,鬱柏已經比較熟悉了,一樓陳設還是那樣,整潔而清新。
樓下花園的鳶尾花在近傍晚時要閉合了,慵懶的姿態也很漂亮。
他複又上樓來,走廊,露台,兩間房,一間是茶梨的起居室,另一間總是關著門,鬱柏問過茶梨這房間做什麽用,茶梨說是書房,不過他不在家裏看書辦公,因而閑置了。
鬱柏在關著的書房門前站了站,轉去了走廊外的露台上,露台的采光和風景都很好,晴天時能看到不遠處的湖光山色,此時太陽已經西沉了大半個,隻露著半弧橘色。
茶梨出來時,看到鬱柏安靜地坐在露台上,天已入了暮色,夏夜初臨,明暗交錯的天光,鬱柏的身影看起來有點落寞。
他想起上一次,鬱柏也是這樣坐在露台上,眺望著遠方,神情略帶著點憂鬱。
平時鬱柏獨自待著時,會不會都是這樣?與茶梨在一起,他就總是在笑著,說話很動聽,偶爾會有點笨,大多數時候還是散發著聰敏的學霸魅力,對穿到新世界非但沒有畏懼,還很享受在這裏的每一天。
其實茶梨一直都不太能理解他的這種心態。
但如果……他是因為生了病,主動選擇拋棄舊生活,想要解放在三次元被壓抑的性取向,想要重新獲得失離的親情和家人,想要找到不會因誤會就棄他而去的團隊夥伴,更想要一段他從前沒有機會體會的真摯戀愛。
茶梨就能理解了,諾亞城給了他想要的一切。
茶梨這一通聯想解讀,威風聰敏的德牧警員也變成了被生活磋磨過的可憐狗狗。
鬱柏聽到動靜,回過頭,茶梨視角裏,他立著的狗耳一側出現了一點缺口,受過傷,愈合的缺口。
茶梨過去,伸手去揉亂他的頭發。
他也不躲,問:“你今天怎麽了?總覺得你好像對我特別好。”
“我平時對你是不是不好?”茶梨自我檢討道,“我是把我的職責放在第一位,有時可能有點忽略你的感受。對不起,我好像不是一個很好的男朋友。”
鬱柏笑起來,道:“過來,坐下好好檢討。”
他示意茶梨坐他腿上,茶梨便坐了,很喜歡以坐在他腿上的方式來表達和他的親熱,因為兩人確認實習戀愛關係後的第一次親密接觸,就是這樣的姿勢。
天空完全暗了下來,夏夜的星辰格外明亮,兩人依偎在一起,安靜地望著對方。
“我告訴你我心裏在想什麽,”茶梨道,“但你不能生氣。”
鬱柏道:“我肯定不會生你的氣。”
“我的責任是守護這個世界的安全和穩定。”茶梨十分愧疚地說道,“其實你對我表白的時候,我隻是想嚐試下和你戀愛,並沒有真的很愛你,我還想,如果世界末日真的會到來,那一天,我會不惜一切地去拯救世界,在責任和男人之間,我會選責任。”
鬱柏:“……”
茶梨道:“我今天改變了想法,你要聽聽嗎?”
鬱柏配合地麵露期待,道:“超人是決定放棄責任,選男人了嗎?”
茶梨道:“那倒也沒有……但是我會猶豫一下。”
鬱柏難以置評,道:“……哦。”
“哦?你不開心嗎?是不是沒聽懂?”茶梨捏住他的臉,說,“我的意思是,我比以前更喜歡你了。”
鬱柏道:“你本來就有這麽喜歡我,又不是今天才如此。”
茶梨不服氣了,他認為今天之前根本沒這麽喜歡,鬱柏過於狂妄了。
“小子,你哪來的自信?”茶梨道,“我的優先級裏,諾亞城的秩序永遠是第一,你昨天還是第二位,今天才勉強排到……一點五。”
這下對鬱柏才真是意外之喜,道:“這還不值得自信?你的優先級裏,我前麵都沒別人了。第一次問你的時候,我還排在搭檔大哥後麵。”
“……”茶梨為了抬杠不自覺地說了真心話,悔恨道,“剛才不算,我重新說,你前麵人很多,搭檔,搭檔兒子,署長,署長太太,組長……嵐君,鴻議員……”
再讓他排下去,犯罪分子可能都要排進來了,毫無公信力的排行榜。
鬱柏叫停道:“我來告訴你,我心裏在想什麽,聽不聽?”
他知道茶梨通過觀察,發現了他在輕生網紅事件中的不尋常表現。
但兩人都決定了誰也不提起這件事,心照不宣地共同決定,讓三次元的歸三次元,二次元的歸二次元,兩者可以割裂,再無瓜葛。
“你在想什麽?”茶梨道。
“我來到這個世界,一定有冥冥中的原因。”鬱柏微微抬起視線,望著夜空中的萬千星辰,又低下頭,望著茶梨,說,“應該就是為了遇到你,我們可以談戀愛,可以組建家庭,無論貧窮富貴……總之我們要在一起。雖然我不是超人,但是我也會和你一起守護這個世界。”
茶梨認為這是側麵解答了自己的疑問,鬱柏喜歡這裏的新生活,也在慢慢和過去真正地告別。
他很滿意這個回答,勾了鬱柏的脖子,說:“那你現在可以吻超人了。”
鬱柏慢慢靠近他,兩人在星空下接了一個很長的吻。
這吻結束,鬱柏的眼神有點狼狽,他的反應很清晰,無論如何調整位置也根本無法遮掩。
茶梨察覺了,但他覺得很好,非但沒躲開,還故意碰了碰。
“……”鬱柏的眼神從狼狽變得惱怒起來。
“怎麽了?”茶梨理直氣壯道,“昨天聽的那節課,我如果沒有理解錯,這東西是屬於我的,我想怎麽碰就怎麽碰。”
鬱柏哭笑不得,敗下陣來,很多想法,又不太敢貿然實施。
茶梨等了一會兒,才道:“昨天那課你是不是沒聽懂?”
鬱柏:“?”
“要不要實踐一下?”茶梨說,“你不是做題家嗎?掌握了理論知識,需不需要做做題啊?”
鬱柏震驚得差點咬舌頭,道:“你、你知道你在說什麽嗎?”
茶梨又去揪他不存在的德牧耳朵,實際是抓到頭發輕輕扯了扯,用哄騙小孩的語氣說:“做做題,來,做做題。”
月光被灑進了房間裏,茶梨被按在他自己的枕頭上,有些感官上的反應在自己熟悉的環境裏確實會放大很多,昨天在鬱柏房間裏,鬱柏的反應就十分激烈,今天輪到茶梨的反應很大,在露台上他還叫囂,現在緊張得發抖,手也不知該放在哪裏,被動接受了鬱柏激烈的親吻。
鬱柏發現他在顫抖,覺得這反應很可愛,自己也有點害羞,低聲說:“你這樣,還說什麽不能接受我當top,其實你早就想給我做bottom了吧?”
茶梨反駁道:“沒有,沒想過。”
鬱柏又吻他,斷斷續續地問:“有沒有?有沒有?快說,有沒有?”
茶梨適應了這氛圍,感覺自己又行了,反擊起來,威脅道:“你再囉嗦,警官就把你打出去。”
鬱柏屬實是害羞極了,臉上兩團紅,頭頂冒熱氣,問道:“我……能不能看看你?”
茶梨說:“看哪裏?”
鬱柏:“……”
茶梨恍然明白道:“哦你看吧,我自己來還是你來?”
他洗過澡後換了身係扣子的睡衣。
鬱柏選擇自己來,這個時刻簡直像開盲盒,他緊張極了,非常擔心……萬一開出了聖光,那真不如去SPA。
希望這漫畫世界對母單到他這麽大歲數的男同別太殘忍,求求了。
在鬱柏緊張、茶梨疑惑的目光中——
沒有聖光!上下都沒有被打碼!是正常顯示的!
鬱柏感動極了,掛了兩行寬麵條淚,背後浮現巨大的OS:太!好!了!!!
茶梨低頭看了看自己,沒看明白是好在哪裏,迷惑地問:“你不長這樣嗎?”
“……”鬱柏沒再廢話,自己動手,豐衣足食。
茶梨看他果然不長這樣,頓時不敢動,忽然想起來昨天快進的一部分課程,說道:“教學視頻裏說的那些必備品,我家也沒有啊。”
鬱柏卻說:“有,我今天準備了,你不要管。”
茶梨說:“你什麽時候準備的?”
“別問了,這麽基礎的題。”鬱柏不屑一顧,他此時既緊張又興奮,滿腦子直奔去解壓軸大題,茶梨這學渣還偏要執著於去問最多隻能得三分的細碎知識點。
過了一會兒,茶梨看情況好像對自己不利,害怕地問:“你先別,我懷疑不是這樣,你這和殺我有什麽區別?你到底會不會啊?”
“就是這樣!”鬱柏言簡意賅地答了,他和茶梨這樣寫一個“解”字就開始閉眼瞎寫的學渣,顯然有著本質不同,他已按照事先演算過的步驟,漸入佳境,一步一步接近本題最大的難點,馬上就要突破性地接近最終答案,當機立斷地揮毫解了下去。
被解題步驟震撼到的學渣茶梨:“!!!”
窗邊開出了幾枝輕紗一樣的桃花,一忽而桃花瓣上有電流滋滋閃過,花瓣被電得陣陣亂顫,不少飛進了夜風裏,消散不見,許久後,花枝漸漸盛大,無數桃花從窗邊蔓開到屋頂,整棟房子在花海之中載浮載沉,末了,花瓣不約而同在怦然間一齊開放,化作光粉,星星點點,歸於靜謐的夜。
深夜十一點,鬱柏邁著六親不認的步伐回到家,進門後看到幾位執事們聚在吧台前喝酒聊天。
他徑自過去坐下,也不等執事們招呼,他給自己倒了杯酒,仰脖喝了,喉結滾動,烈酒入喉,讓他的身心都非常舒適。
他也不與眾人說話,拿捏出一種神秘感。
他在等,等這些平時最愛管閑事的執事們問他:
去哪兒了?
怎麽這麽晚才回來?
頸側怎麽還被人咬了一口?
快問,他這炫耀的心已經憋不住了,在線等挺急的,快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