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章

文科學霸鬱柏, 一目三行地把茶梨給他的卷宗看完了。

“怎麽樣?”茶梨趁他看卷宗的時間,調整回了工作模式,此刻擺出資深前輩帶實習生的優雅姿態, 拈著杯子,靠在椅背上, 教父附體地說,“實習警員,有什麽看不懂的, 盡管來問我。”

鬱柏也是非常虛心求教的態度,道:“卷宗上有的, 我都能看懂。不過這卷宗是誰整理的?”

茶梨道:“怎麽了?”

鬱柏說:“很多地方也太潦草了,關鍵信息交代的都不夠明確。這名罪犯為什麽被抓到, 又為什麽被判刑,都寫的過於簡單。反而描述警官抓獲罪犯和上庭作證的場景,倒是非常詳盡,連負責案件的警官當天在法庭上穿了什麽顏色的鞋子都寫了, 這在卷宗裏是有什麽特殊意義嗎?”

茶梨坐直了身體, 把杯子放在旁邊, 身旁飄出一個寫著“尷尬”的氣球。

鬱柏裝作沒看出來, 接著說:“你看這段怎麽寫的, ‘隻見威武霸氣的警官站了起來,穿了他早上才熨好的製服,搭配擦得很幹淨的黑色皮鞋, 麵對辯方律師的胡說八道, 英勇的警官根本不怕, 正義地說道,壞律師, 你給我閉嘴吧!’……”

“不要念了!”茶梨完全忘了卷宗裏是這樣的內容,目瞪口呆,羞愧難當,雙手合十向鬱柏祈求道,“求求你不要念了,等下同事都聽到了……這東西是我整理的。”

“啊?”鬱柏吃驚的語氣,表情卻是笑著的,說,“原來是你整理的啊,那我再仔細拜讀一下,應該是我沒領會到其中深意。”

茶梨飛快地把卷宗一收,隨手一丟,道:“我們不要浪費時間了,辦案警官就是我,那次結案後我沒找到人能幫我寫,就自己瞎寫了糊弄事兒。不過你放心,案件詳情全都在我腦子裏,清楚地記得。你到底看懂了多少?我們直接來交流一下。”

卷宗裏本來該詳細描述的內容,應是那位酒吧老板,當初是如何犯罪,如何被判刑的細節與經過。

鬱柏道:“我看到說這老板被判了三個月,罪名是危害公共秩序,具體是什麽情況?他幹了什麽?”

三個月刑期,對應的事件,在諾亞城來說一定是很重的罪。

那家生產鹹粽子的企業,如此“罪大惡極”,也隻是被罰款,要求停產整頓,法人代表寫了道歉和聲明,保證再也不會偷偷生產和銷售鹹粽,僅此而已。

鬱柏想不出“危害公共秩序”會是什麽事件。

茶梨道:“說起來這事我就來氣,這老板被地鐵監控拍到,他連坐了四天地鐵,每天都坐在老弱病殘孕專座上!而且在其他乘客強烈的譴責目光裏,他都還牢牢地坐在那裏,毫不在乎,這個人真是人品太壞了。”

……就……這?鬱柏道:“是……是素質不高。那就是因為這樣,他就被判了刑嗎?”

茶梨道:“我還沒說完,後麵更嚴重了。地鐵把這種惡劣情況上報給了警署,警署就給他的市民卡界麵彈窗,給他開了罰單,警告他以後不可以再這樣,一次罰兩百,一共罰他八百塊。他在線上繳納了罰款,本來這事就完了,可你知道他又做了什麽?”

“什麽?”鬱柏配合地做出非常關心後續的表情,實則快笑死。

“他溢繳了兩百,警員打電話過去提醒他,”茶梨義憤填膺道,“他告訴警員說,他明天還要坐一次老弱病殘孕專座,這兩百是提前儲值。”

鬱柏:“……真無聊啊這哥們。”

茶梨道:“這種人肯定不能忍啊,我就親自接手去跟進了,看看這家夥到底哪根筋有問題。不查不知道,一查發現這個人,真是惡行累累!”

茶梨掰著指頭開始數這老板的罪行:“他亂占車位、在銀行插隊、坐火車外放短視頻、餐廳裏吃飯不尊重服務員、遛狗不牽繩還不撿狗屎……罄竹難書!真的,再發展下去,這人就沒救了,我把他的罪行整理上報,本來要頂格判半年的,不過他認罪態度挺好,最後法院酌情判決,數罪並罰,判他坐三個月的牢,出獄後再做三個月公益義工。”

鬱柏已經逐漸習慣了這裏警察與犯罪分子的畫風,道:“聽起來判得有點重,細想也確實活該。如果我們那裏警力豐富,監獄也夠大的話,類似這樣的人,我也非常建議他們都去坐坐牢。”

茶梨把卷宗本該有的內容講完了,左右看看,接下來的內容不好被同事們聽到,說:“我們出去吧。”

鬱柏也不問為什麽以及要去哪兒,說:“好啊。”

離開辦公室,兩個人一獨處,茶梨立時想起他倆已經是表白過的關係。

並肩下樓的台階上,他悄悄看了看鬱柏,鬱柏也從眼角正看他,於是兩個人互相逮到了對方偷看自己的證據。

但兩個人也沒有追究對方罪責的意圖,還雙雙竊喜。

“沒有別人了。”鬱柏道,“我們能不能……能不能……”

茶梨一瞬間想起昨晚在酒吧裏看到那些同性戀人親熱的畫麵,果斷道:“不能。”

鬱柏本來想牽他的手,但也並不執著,說:“好吧。我們去哪裏?”

茶梨說:“去旁邊那家咖啡館吧,先前我們去過的那家,很近。”

咖啡館裏,茶梨又喝到了那種特調咖啡。

當時鬱柏對咖啡師詳細說了兩分鍾具體要怎麽調製,差點想翻進去親自為茶梨做這一杯。

茶梨感覺自己完全不會談戀愛,又感覺鬱柏好會……準確地說,鬱柏有時候不會,有時候又很會,又會又不會的。

咖啡端上來,鬱柏自然地挨著茶梨,和他坐在桌子的同一邊。

茶梨喝好喝的咖啡,開始掉落小花朵,鬱柏成功地趁其不備,牽住了他的一隻手。

鬱柏也開始掉落小花朵。

茶梨道:“實習警員鬱柏,我現在把卷宗裏沒有的內容,向你進行一番說明。”

酒吧老板已經出獄重新做人了,之所以再次關注到他,涉及到一起秘密案件。

茶梨叮囑鬱柏道:“我接下來說的話,你絕對要保密,任何人都不要提起,我寧可被人懷疑生活作風,都沒有向任何人說過在查這個案子,署長都不知道的。”

鬱柏道:“我絕對會保密的,你放心。”

茶梨喝凝重地說道:“這個案子,涉及到在諾亞城裏已經被明令禁止、嚴格管製的一種精神藥品,它對人體的中樞神經會造成嚴重的損害,還具有較強的成癮性,這東西已經很久沒在諾亞城裏出現過了,四個月前,我無意中……”

“等等。”鬱柏十分震驚且疑惑地問道,“你說的是什麽精神藥品?”

茶梨道:“我知道你想問它叫什麽,但這種違禁品是說不出也寫不出來的,都會變成***,我真的說了啊,就是***……”

鬱柏理解道:“會自動變星號是嗎?”

茶梨道:“有時候會變成口口,比較隨機。這東西,說不出名字,但我可以給你描述一下,是一種白色粉末,可以注射,可以吸入,也可以口服,早年間我們打擊力度不夠大,地下市場還有這東西在流通,當時很多年輕人深受其害。”

“!”鬱柏越聽越吃驚,道,“不是,你們這裏……居然……不可能吧?怎麽會有***?”

果然他也說不出那個違禁詞。

怎麽這座桃花源一樣的諾亞城,背地裏偷偷“修正”少年兒童已經很離譜了,居然還有毒品啊!

煙草都沒有啊!居然有海L因?

“那……”鬱柏根本想不到居然會有販毒案,整個蒙了好幾秒,才道,“你怎麽無意中發現的?”

茶梨道:“純屬巧合了。”

搭檔是個廣交朋友的男人,在海關有個做稽查員的朋友,年齡相仿,沒事一起喝酒吃飯。

有天稽查員請搭檔去家裏吃飯,搭檔看茶梨無事可做,叫了他一起去,茶梨認識那稽查員,還看過他信息麵板,確認是個好人,技能是“超會做飯”,茶梨很想吃吃看,就跟著搭檔一起去蹭飯了。

不過茶梨不能這樣告訴鬱柏,而是說:“他們兩個人肯定是要喝酒的,我準備去幫我搭檔做代駕,就一起去了。”

鬱柏隱隱不爽,說:“你對你搭檔真不錯。”

茶梨聽出來了,謙虛道:“那肯定沒有你對你的執事們好。”

鬱柏:“……”

茶梨道:“不要打岔,還聽不聽了?”

“聽。”鬱柏道,“讓我先解釋了,我對那幾位執事從來沒有什麽非分之想。”

茶梨一秒豎起耳朵,道:“真的假的?他們長得都美若天仙,還會拉手風琴和小提琴呢。”

茶梨警官的頭頂上浮起一個檸檬。

“……”鬱柏當然明白這是什麽意思,開心地解釋道,“人家都有自己的生活,隻是鬱柏父母請他們過來上班而已。他們有兩對內部消化,正在熱戀,還有兩個已婚,剩下兩個,一個單戀我哥的特助,最後一個叫納西索斯,隻愛鏡子裏的他自己。”

茶梨的疑慮被打消,裝蒜地說:“讓你不要打岔,你扯出這麽多來。聽我接著跟你說。”

在飯桌上,他埋頭吃飯,稽查員做飯真的很好吃!

順便旁聽搭檔和稽查員一邊喝酒一邊聊天,稽查員說起前幾天,在一組入境物流箱的縫隙處,發現了白色粉末狀物質,懷疑是物流箱內部的內容物破損漏出,但物流箱是屬於一家有特殊資質的大型生物科技公司,報單上這批入境物流是一批畏光的藥品,標注了“不可接觸光線”,意思是不能打開。

稽查員和同事們就按照工作流程,從縫隙處對那些粉末取樣,拿去做下化驗,那組物流箱也暫時擱置在海關,等待結果出來才能放入境。

第二天,檢驗中心回信說,粉末是藥用滑石粉。生物科技公司派人來運走了物流箱。

“但是那稽查員大哥在酒桌上多喝了幾杯,”茶梨道,“一時忘形,說出了他頭一天取樣結束後,打了個噴嚏,把樣本噴沒了,怕被領導罵,隨手找了點滑石粉倒進取樣袋裏。”

鬱柏:“……”

茶梨道:“離開他家以後,我越想越不對。”

鬱柏道:“是很不對,怎麽能隨便找點東西替換取樣樣本?太不負責任了。”

“我是說,”茶梨嚴肅道,“我身為一個超能力者,過往的生活經驗告訴我,事出反常必有妖,我隻是去蹭一頓好吃的飯,無意中突然聽到這樣一件事,而且當時占據的篇幅至少也有十幾分鍾,雖然看起來是小事,但對於我一定是個指引。”

還真是有主角的自覺呢。

鬱柏道:“相當有道理。後來發生了什麽?”

“還真被我發現了異常。”茶梨道,“我假裝成出口貿易公司的人,到海關去打探查詢了下,得知那天樣本送走以後,那組物流箱被滯留在海關等結果。生物科技公司的人,突然跑來說,天氣溫度高,他們擔心高價藥品損壞,要求對物流箱進行物理降溫,海關說可以幫他們放進冷庫裏,他們卻很客氣地說不需要那麽麻煩,然後用了高壓水槍,用冷水噴灑了物流箱半小時。”

鬱柏恍然道:“是為了把殘留在表麵的粉末衝刷掉。可是他們怎麽知道稽查員會打噴嚏把樣本損壞呢?真正的樣本被送過去,還是會暴露真相。”

茶梨道:“我也是這麽想的,所以我又在負責樣本的實驗室門口蹲點賣熱狗,有一個實習化驗員來買熱狗吃的時候,我偷偷拿了他的工卡,再穿上白大褂戴了口罩,刷實習化驗員的工卡混了進去。那裏的人都是搞科研的,防備心很低,我很順利就混進了機房監控室,在那裏有了更驚人的發現。”

他在實驗室的監控錄像裏,發現物流箱內容物“樣本”送來那一天,已經被稽查員替換的滑石粉,在送進化驗室之前,又被人偷天換日地替換了一次。從結果可知,是滑石粉換了滑石粉。

下手的人也穿著白大褂戴著口罩,和混進來看監控的茶梨,用了一模一樣的手段。

鬱柏看茶梨警官的目光漸漸變得不一樣了,警官好像並非整天在“玩”。

或者說,“玩”得很認真,很認真地做著警察工作。

“那又是怎麽確定是違禁品?”鬱柏道,“你又混進了那家生物科技公司嗎?”

茶梨道:“想來著,沒能混進去,那家公司防守好嚴密,一家企業,安保級別比警署都高。”

鬱柏吐槽道:“你們警署哪有什麽安保,哪天被偷家一點都不奇怪。”

“實習警員!”茶梨嚴正警告道,“是我們警署,你現在也算是警署的一員。”

鬱柏道:“好的,長官。”

茶梨接著道:“我沒能混進去,但是我運用一些辦法,找到了願意和警方合作的線人。”

線人是那家生物科技公司的高管之一。

茶梨沒有別的線索了,用了笨辦法,坐在公司門口,挨個翻進出員工的信息麵板,最終翻到了最合適的線人,對方是位五十歲的大叔,富有正義感的好人。

更重要的是,高管的實時狀態:正因為總裁從事非法活動而感到不安。

是位知情人!

茶梨尾隨他,到無人處,憑借個人魅力和正義的光芒!成功發展了高管大叔做自己的線人。

“線人告訴我,”茶梨抱起手臂,道,“這家公司的總裁,利用公司的特殊資質,通過公司的物流渠道,已經兩次很成功地從外麵把違禁品運進了諾亞城,就是我說的那種違禁品,名叫***的違禁品。”

鬱柏道:“明白。運進來以後,他們怎麽販售?”

茶梨道:“應該還沒有找到銷售路子,線人說海關暴露那次,把他們總裁搞成了驚弓之鳥,馬上把所有違禁品都藏了起來,幾個月裏都再沒有動靜,也沒人知道他把東西藏去了哪裏。直到上個月,線人才又提供了一次新線索給我,說總裁和那個酒吧老板在談生意,一家生物科技公司,和酒吧有什麽生意好談?很奇怪,對不對?”

鬱柏點頭道:“酒吧和夜店魚龍混雜,很容易成為那種東西的銷散點。”

茶梨後知後覺想起來問了:“你們那裏也有這種東西嗎?也是違禁品嗎?諾亞城外的很多地方,這玩意是合法的,對年輕人毒害很嚴重呢。”

鬱柏嚴肅道:“當然是違禁品,我們那裏打擊它的力度,地表最強。”

“那很好。”茶梨對此表示滿意,說,“你們三次元終於也有點正麵事跡了。”

這是真正的大案,是要去緝毒啊!

鬱柏的英雄情結都被燃起來了,問道:“任務是什麽?去跟蹤這酒吧老板嗎?我還沒有跟蹤過誰,你要好好教我了。”

茶梨道:“不,晚上,我先帶你去一個地方。”

“什麽地方?”鬱柏道。

“……”茶梨忽然意識到了什麽,語氣有點酸酸地說道,“一個你們男同性戀會很喜歡的地方。”

鬱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