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鬱柏用了十幾秒才調整好心態,深呼吸,下了車,查看茶梨無視他以後是去了哪裏,又是去做什麽。

但院子裏空空****,鋪滿了金色的陽光,午休時間,分區警署院內十分安靜,隻有樹葉在沙沙作響。

鬱柏:“?”

他的視線逡巡了幾圈,剛剛他停車位置的斜後方是一排公用車位,那裏停著十幾輛巡邏警車,在警車夾縫中,鬱柏終於看到了茶梨……腦袋上支棱起來的呆毛。

茶梨的呆毛正在一搖一晃。

他本人屈膝蹲在一輛巡邏車的旁邊,手裏捏著什麽東西,目光不斷遊移,動作十分神秘。

“你在幹什麽?”忽然間,一個聲音在他耳邊輕聲問道。

“!”茶梨猛然一回頭,鬱柏的臉近在咫尺,駭得茶梨警官差點叫出聲來。

鬱柏不知何時來到了他身旁,就蹲在他旁邊,疑惑地看著被茶梨捏著手裏、已經捅進車門鎖的曲別針。

“一個警察,在偷一輛警車。”鬱柏迷茫地問道,“這是什麽操作?”

茶梨鎮定道:“什麽偷?警察的事,怎麽能叫偷?”

鬱柏好笑道:“那茶乙己,你來解釋一下,為什麽你在撬警車的鎖?”

茶梨信口開河道:“這就是我的巡邏車,我忘帶車鑰匙了,運用一些生活小妙招來開車門,不行嗎?”

鬱柏拆穿他道:“你有幾輛巡邏車?配給你的那輛,剛被我開回來,就停在那邊。”

“警官的事你少管。”茶梨做出凶惡臉,道,“車送到了就快走,不要妨礙我……”

他話沒說完,旁邊有兩名警員一邊聊天,一邊即將經過他們所在的地方。

茶梨凶惡到一半,急忙收住,並極力低頭縮肩,希望不要被注意到。

但他和鬱柏正麵對麵蹲在一起,他這一埋頭一縮肩,活像是立刻要鑽進鬱柏懷裏去。

鬱柏沒有動作,低垂下視線,雙眼臥蠶下方出現兩條短小的曲線,代表程度較輕的害羞。

茶梨此時哪裏顧得上觀察這些,隻試圖降低自己的存在感,別被同事發現他在監守自盜——

赫赫有名的銀質勳章獲得者茶梨警官!竟於光天化日之下,在分區警署院內,目無法紀膽大包天,試圖撬開一輛警車,還業務不精笨手笨腳,被同事當場抓了現行,轉瞬間風光不再,換上囚服站在黑白橫條紋背景牆前……留下一張身高一米八的純獄照。

茶梨被自己的幻想搞得異常緊張。

殊不知他的幻想畫麵以氣泡狀漂浮在自己的頭頂,被鬱柏一覽無遺。

近了近了,兩名警員走近了。

這兩位同事眼力好得很,不但看到了在警車夾縫裏的兩人,還目光如炬地認出了他倆是誰。

一名警員道:“茶梨警官?你們在這裏做什麽?”

茶梨頭頂黑線,背對著人家,胡扯道:“沒做什麽,玩呢!”

為了印證此話的真實性,他飛快直起身,伸手比了個剪刀,又以眼神示意鬱柏。

鬱柏:“……”

鬱柏出了個拳頭。

茶梨:“哈哈哈,你怎麽又贏了,你可真會玩啊。”

意思是兩人在玩剪刀石頭布。

問話那名警員:“……”

另一名警員曖昧地笑起來,低聲道:“不要問了,肯定是趁午休來約會嘛,走啦,別打擾人家。”

茶梨聽出了後一位是誰,就是剛剛在吃減脂餐的那位準新郎。

這下可真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

兩位警員走遠,茶梨一臉麻木地轉過身,繼續用曲別針開車鎖,捅幾下,再伸手拉拉車門,看看捅開了沒有。

“你到底在幹什麽?”鬱柏不忍直視地說道,“你這隨意的手法,根本撬不開的吧?”

哢噠——茶梨把車門拉開了。

鬱柏:“……”

茶梨把曲別針折起來收好,不無驕傲地斜睨著鬱柏,說:“這世上就沒有我撬不開的鎖。”

鬱柏欲言又止,最後道:“好厲害,好厲害。”

被茶梨撬開的就是搭檔那晚巡邏時開的那輛,它和其他巡邏車並排停在一起,隔壁車輛停得很近,導致搭檔的車門不能完全打開,隻能打開有限的一條寬縫。

茶梨試了試,感覺勉強能擠進車裏去,對鬱柏道:“麻煩你幫我放下風,有人過來就提醒我一聲。”

鬱柏雖然不知道他到底幹什麽,無條件地答應道:“好。”

茶梨把右手臂伸進車裏,又把腦袋也擠了進去,伸長手朝中間後視鏡夠過去,想將安裝在鏡後的行車記錄儀拿下來,試了一試,距離不夠,他又努力把肩也朝車裏擠了進去……一番努力後,終於手指能夠到了,又一番努力後,順利地把行車記錄儀取了下來。

鬱柏一生沒幹過壞事,更沒在警局裏進行非法活動,當下也有點緊張,慢慢地於一排巡邏車的車頂露出頭頂和眼睛,仔細觀察周圍有沒有警察靠近,忽然感覺自己此時的行為好像一隻放哨的非洲狐獴,隨時準備為小夥伴茶梨預警。

這樣想著,他無意中瞥見了旁邊車輛的後視鏡……靠,自己還真長出狐獴耳朵來了!忙搖了下頭,耳朵才不見了。

啊,新知識get。看來漫畫世界裏不但會因心理活動出現表情變化,浮現OS框,還有可能會因為內心想法而出現形體變化。

“鬱柏,鬱柏?”茶梨在車裏叫他。

“哎。”鬱柏低頭隻看到他仍露在車門外的腰和腿,以為是詢問放風情況,道,“你同事們好像都去午休了,一個人都沒有。”

茶梨的聲音卻有些窘迫:“那正好,你來幫下忙,我……被卡住了。”

鬱柏俯下身來,朝車裏的茶梨一看,眼神頓時微妙起來。

茶梨上半身還在車裏,腰以下還在車外,車門隻能打開到那樣的程度,如他自己所說,卡住了。他剛剛已經努力試過但掙脫不出,不知道是氣的還是累的,又或者二者都有,滿臉通紅,求助地看向鬱柏,道:“你有什麽辦法嗎?”

鬱柏定了定神,費解道:“會退不出來嗎?那你是怎麽進去的?”

“是不是因為我太緊張,肌肉充血,導致我體型變大了?我也不確定。”茶梨道。

為了證明自己不是在開玩笑,茶梨又掙脫了一次給鬱柏看。

果然是被卡住了,腰和腿在車門外,腹直肌以上的部位被車門和門框卡著,確實出不來。

鬱柏親眼目睹了令人浮想聯翩的畫麵,道:“這……是平時穿衣服的緣故嗎?根本沒看出你有這麽大。”

茶梨道:“我現在也沒有不穿衣服!快幫忙想想辦法,再耽擱一會,等下被人抓到就麻煩了。”

鬱柏的臉有點紅,鎮定地想了想,建議道:“反正現在也沒有人,要不你直接進車裏去,把車從這車位上開走,再把車停到旁邊有空位、能打開門的車位上,就能暢通無阻地出來了。”

“有道理,不愧是狡猾的你。”茶梨放棄了胸肌掙脫計劃,又試著想整個鑽進車裏去。

可是當他的後腰豎脊肌擠進車門後,他的另一個部位又被卡住了,根本進不去。

再次目睹了同樣令人浮想聯翩的新畫麵,鬱柏的臉更紅了。

茶梨絕望地累倒在車座上,後腦勺飄出一個半透明的茶梨幽靈。

鬱柏忍了半天,悄悄伸手,把茶梨警官上衣下擺朝下扯了扯,遮住了露出來的半截腰。

“謝謝,我不冷。”茶梨瞥了他一眼,感到有點丟臉,道,“我完了,我要被抓現行了。你快走吧,讓我一個人獨自落網。”

鬱柏冷靜下來,提出了建議性意見,說:“你試試調整下角度呢?不要趴著,可以試試九十度側身。”

茶梨開始艱難嚐試,在狹小的空間和狹窄的車門之間輾轉挪動。

鬱柏在旁邊臨場指揮:

“再側過來一些,你嚐試下,吸——氣,吸深一點。”

“哎不是讓你收腹,你被卡住和你的腹肌毫無關係。”

“……也不用嚐試扭腰了吧,你的腰才是最無辜的。”

“對,就是這樣吸氣,再側一點,一點點就好。”

“好好好,真不錯。”

“那個,你小心點,別被門框磨到。”

兩分鍾後,茶梨終於出來了,顧不得形象維護,坐在旁邊地上大喘氣,滿頭大汗,臉頰發紅,衣服也搞得皺皺巴巴。

鬱柏:“……”

茶梨打起精神,朝鬱柏展示他拿在手裏的行車記錄儀,對本次團夥作案的成果感到滿意,說:“多謝你啦,幸虧你在這裏,不然我被抓到的話,丟人倒是其次,耽誤去辦正經事就不妙了。”

鬱柏問道:“你偷偷撬車門,就為了拿這個?是要幹什麽?”

茶梨道:“還不確定有沒有用呢。”

鬱柏相當有眼力,看出他想站起來,便把手伸到他麵前。

茶梨便握著鬱柏的手,被他一拉,從地上起身,又順勢把行車記錄儀藏在外套下,掩人耳目地帶走。

“走。”茶梨重新恢複了警官英姿,道,“換個地方再說。”

兩人來到分區警署附近的一家咖啡館裏,茶梨找了個角落位子坐下,開始查看行車記錄儀裏的記錄畫麵。

鬱柏自覺地去前台點了兩杯咖啡。

茶梨在記錄儀裏翻找時間,找到了搭檔被捕前一晚的記錄,太好了,還沒有被刪除。暗地裏去刪改巡邏日誌的勢力,忽略了巡邏車有車載記錄這一點。

那晚記錄儀拍到的畫麵中,巡邏車勻速行駛在夜間的路上,搭檔還跟著音響裏的音樂哼唱歌曲。

緊接著,接線中心發來警情通報,說有居民報警聽到鄰居家小孩在哭。

搭檔回複了接線員:“我現在過去看看,準確地址再報一下。”

接線員報了地址。那是一棟較新的公寓,茶梨知道在哪。

他專注看記錄的時候,點單回來的鬱柏就在他對麵安靜地坐著,也沒有窺探記錄儀畫麵的舉動。

服務生過來上咖啡,茶梨暫停了播放。

“你究竟在查什麽?”等服務生走開,鬱柏才以不大的音量問道,“是你們警局裏有內鬼嗎?”

茶梨看他一眼,道:“為什麽你會這麽猜?”

鬱柏道:“不然你一個警察,為什麽要在警局裏做賊?”

茶梨陰森一笑,恐嚇道:“說不定內鬼就是我自己,你就沒懷疑過我才是大反派嗎?”

“不可能。”鬱柏像是聽到了好笑的話,說,“你哪兒像反派了?”

茶梨道:“反派臉上又不會寫字。”

鬱柏無所謂地說:“好啊,你是反派也行,反正你是哪一派我就站哪一派。”

茶梨指指點點道:“哇,你果然是個純種馬屁精,第一次見你我就看出來了。”

鬱柏做出不滿的樣子,道:“我剛剛才幫過你,這麽快就過河拆橋,這樣好嗎?”

“是不太好。”茶梨正色道,“我現在在秘密查案,沒有幫手,也不知道敵人是誰,有可能最後還沒有好結果。能得到你的仗義幫忙,不管你是出於什麽目的,現在我還是很感謝你的。”

鬱柏奇道:“我能出於什麽目的?為什麽你總是要給我扣陰謀家的帽子?”

“是嗎?”茶梨道,“你沒有任何目的和陰謀?”

氛圍突然間就變了。

兩人沉默對視。

鬱柏道:“你現在是又要審我了嗎?你已經審過我好幾次了。”

茶梨道:“不要廢話,警官問問題,你回答是或不是,明白嗎?”

鬱柏點了下頭,表情是不太開心。

茶梨不再多說,單刀直入地問道:“你穿漫的任務之一——是不是要攻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