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章
猶如春日乍雨、仲夏驚雷。
聞希執耳中轟鳴, 邵遇一句話便將他勾在原地。
和近一個月前的情形好似顛倒。
如今換做了邵遇神誌不清地在吻他頸側。
可他沒有反抗,單膝跪在床邊,緩緩伸出寬大的手, 將邵遇整個人緊緊箍進懷裏, 任他胡作非為。
邵遇渾身綿軟無力,但聞希執單手摟住他的腰, 完全足夠他毫不費力地懸掛在聞希執身上。
邵遇從來沒有經曆過這種事,加上他身體敏感,意誌力也不是多麽堅定,又經過這麽長時間的發酵, 他早失去了自控能力。
但他潛意識裏知道身邊的人是聞希執,而聞希執不會傷害他。
邵遇熱得發燙, 心中也焦躁得緊, 那種抓撓不到也無法紓解的感覺太過難捱,可聞希執身上卻像涼玉, 叫他不能放開。
邵遇本能尋求溫涼, 但脖頸那一小塊皮膚漸漸不能滿足他,他的手便不由自主地掀開聞希執的衣服下擺伸了進去,試圖去探索更廣闊的領域。
聞希執肌肉緊實、腹肌塊壘分明, 觸感很好。
可這還是不夠,邵遇額頭抵在聞希執肩胛,胸膛不住起伏, 眼睛水霧繚繞,臉蛋泛起潮紅, 微濕的頭發貼在臉上。
他嚶嚀出聲:“難受, 怎麽辦,嗚, 我好難受,你幫幫我。”
聞希執渾身僵硬,手臂上青筋顯現,顯然也在忍耐。
再開口時嗓音沙啞,他眸中翻湧著風暴,他按住邵遇在他身上遊走的手,壓著情緒問:“我是誰?”
邵遇沒想到會被阻止,他微微仰頭,嘴唇掃過聞希執的下巴,他著急地回:“聞希執,是聞希執。”
“對,聞希執。”他站直身子,同時一下將邵遇抱了起來,邵遇突然懸空,唯一的支點隻有他,他蠱惑著問,“隻有聞希執才能幫你,別人都不可以,是嗎?”
邵遇連抱住聞希執脖子的力氣都沒有,他暈暈沉沉,憑著本能回答:“……是。”
聞希執得到滿意回答,放開他的手,握住邵遇的大腿,將他整個人往上抱了抱,轉身往浴室走去,同時回複:“好,那就幫你。”
邵遇軟軟地任他抱著,聽到這裏,心中迷糊又放心,短暫地暈了過去。
但聞希執抱著人經過正對著床麵的電視櫃時,忽地目光一凝,他偏頭一看,發現櫃體角落隱蔽處竟藏有一個微型攝像頭。
聞希執眉眼一眯,眼底劃過一絲狠戾。
他一把暴力扯過攝像頭,扔在腳下踩了個稀碎。
隻是此時他有更重要的事更在乎的人,還沒空處理這些細枝末節的破事。
他將邵遇抱進浴室,環顧一圈,發現浴室裏並沒有那些惹人厭惡的窺視物之後,一邊欣賞邵遇脆弱精致的模樣,一邊將浴缸放滿了熱水。
邵遇上身隻穿了一件白襯衣,被水一潤,便貼在了身上,若隱若現地包裹著粉白的皮膚。
聞希執將邵遇拉過來抱在懷裏,微微低頭,指尖碰了碰他細膩泛粉的臉頰。
邵遇嘴唇色澤紅潤,微微張開,好像在邀請人一嚐甘甜,很難不讓心猿意馬。
聞希執的手指攀到他唇邊,情不自禁用力按了按。
許是他動作惡劣,加上突然進入溫暖的水域環境,邵遇迷迷蒙蒙地睜開了眼。
邵遇其實看不太清,腦子也像被糊住,思維幾乎停滯。
可他在朦朧燈光下晃到聞希執麵如冠玉的臉,感受著兩人之間無縫相接的距離,他不僅毫無抗拒,胸口反而生出一種莫名的躁動。
他的潛意識告訴他,這才是能夠引誘他的模樣。
最終邵遇大腦聽從身體的指示,微微動身,帶得浴缸中水紋縱橫,泛起淋漓的聲響。
邵遇一仰頭,咬上了聞希執的喉結。
屬於男人的喉結。
聞希執似乎也沒料到他這個舉動,悶哼一聲,連指骨都連帶著發了抖。
而他知道此刻邵遇估計已經忍到了極限,近距離的接觸最能直觀地感受他的反應。
於是聞希執也不再慢慢折磨他,一手捏住邵遇的手臂,另一隻手緩緩順著腰線探了下去。
衣冠楚楚,餘音靡靡。
……
第一次動**結束時,聞希執單手搭在浴缸邊,另一隻手隨意地搭在趴在他懷裏緩神的邵遇背上。
以邵遇現在的狀況,泡久了容易生病,於是他也沒管自己什麽情況,將邵遇打橫抱出浴缸。
扯過一塊毛巾搭在他頭上,又替他剝下濕透的衣服,換成浴袍。
若非擔心他著涼,聞希執的動作勢必還要慢上許多。
頭發吹幹後複又將人抱回**。
可邵遇的狀況似乎並沒有變得更好,經過熱水一泡,反而整個人都變粉了,隨之而來的,是更劇烈的反應。
他一沾床便蜷縮起來,後脖頸那塊骨頭凸出,襯出一股截然不同的伶仃味道。
而許是方才聞希執的手法開啟了邵遇的新領域。
總之他覺得那樣做會沒那麽難受。
再加之此刻他沒摸到人,便也不黏著找聞希執了,他緊閉的睫毛顫抖,攥緊被子的手指鬆開,鬼使神差地縮進了被子裏,一副準備自力更生的去勢。
聞希執將房間裏的空調溫度調高,大燈關閉,唯獨留了一盞昏黃的床頭燈,烘托出一室繾綣。
他掀開邵遇身上的被子,握住他細瘦的手腕,將人拉起來,在他耳邊輕聲詢問:“阿遇,不是說讓我幫你?”
聞希執溫柔地指責:“你怎麽說話不算數。”
邵遇卻像沒聽懂,想要掙開他。
最終聞希執扯來方才的浴巾,將邵遇的手腕捆住,又將幾個枕頭墊在他腰後,讓他可以舒服地半躺。
他側身覆在邵遇身上,距離很近,伸手刮了刮他的鼻梁,聲音裏氤氳著勸誘:“乖,換個方法幫你。”
說完緩緩退開,直退到了邵遇曲起的腿邊,聞希執笑了笑,毫無芥蒂地俯下身去。
邵遇倏然受了巨大刺激似的,揚起脖頸,眼裏透出懵懂的空茫。
……
這一場‘幫忙’費時曆久,邵遇最終耗盡力氣,從躁動歸於平靜,沉沉酣睡了過去。
邵遇一覺無夢,睡得極好,意識回籠時已不知今夕何夕。
他眼睛沒睜,手率先從被子底下伸了出來,想去枕頭底下摸手機。
但卻摸了個空,邵遇一翻身,想試試看另一邊有沒有,手一搭過去,不妨觸到了一片細膩緊致的皮膚。
與此同時,邵遇睜開了眼睛,入目便是聞希執無比優越的側臉。
再往下,則是他半敞的胸膛,看得出來,什麽都沒穿。
那一瞬間邵遇立刻從迷糊到清醒,大腦應激似的發出警報。
他十分驚恐地半抻起身子往後退開,然後更驚奇的發現,他居然也什麽都沒穿!
邵遇恍惚以為回到了初見聞希執那天晚上,就好像他倆將那晚上沒做的事終於續上了似的。
可邵遇僅僅卡頓一瞬,完全不像那次一樣不知道是什麽情況,這回他漸次清楚地回憶起了前情。
那些畫麵像幻燈片似的在他腦中回放,仿佛在爭先恐後地告訴他發生了什麽。
徐賀的離開、聞希執的到來、他纏著聞希執央求他給自己‘幫忙’……
邵遇愣怔在原地,眼前不斷閃過那些令人臉紅心跳的情景,越回憶越崩潰。
想到細節處,他更是立刻使勁搖頭,試圖把腦漿搖勻,手動給大腦打上馬賽克。
不能想,不敢想,不要想。
邵遇抱著被子,實在沒臉麵對。
可他剛生出逃跑的心思,還沒來得及動作,一旁躺著像個睡美人的聞希執緩緩睜開了眼。
邵遇動都不敢動。
是以聞希執一睜眼看見的便是邵遇僵硬地半坐在旁邊,滿目驚惶地望著他的模樣,見他看過來,還不受控製地抖了抖,然後立刻把被子拉得嚴嚴實實,隻露出一顆腦袋,就好像他是什麽洪水猛獸。
聞希執努力壓製住到嘴邊的笑意。
他圖的是經年日久,並非當下片刻歡愉,所以他‘幫忙’的時候忍住了,此刻也一樣。
聞希執跟著坐起身,被子隨之滑落,露出他抓痕斑駁的胸膛。
邵遇簡直不忍直視。
聞希執垂著頭沉默了一會兒,邵遇不知道他在想些什麽,片刻之後,他便見聞希執呼出一口氣,努力做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模樣,甚至還回頭對他露出一個柔和的笑容。
隻聽聞希執對那些事隻字未提,隻是問他:“您有沒有哪裏感到不適?”
沒有,很舒服,通體安泰,除了有點發軟。
不過這話邵遇不敢說,說了誰都明白,這些都是聞希執的功勞。
雖然聞希執已經很體貼,給了他一個順坡下驢的台階,可邵遇還是越看他臉便越燒得慌。
根本就不可能裝作無事發生好不好!
但邵遇也確實沒有做好那個心理準備去坦誠地提及這件事,情急之下,他隻能轉移話題:“你怎麽會來?”
話一出口,他才發現自己嗓子像個破鑼似的。
他以前得咽炎的時候都沒這麽離譜!
可他又不敢鬧出大動靜,否則這一切都在引導他們回憶那些引人遐想的場麵。
於是隻能默默努力清嗓,順便等待聞希執的回答。
但聞希執卻突然掀開被子,從床邊站了起來。
勁瘦的軀體一晃而過,邵遇趕緊捂住眼睛,好像生怕再看了什麽不該看的東西。
聞希執動靜很小,不知道在幹什麽。
沒一會兒他忽聽聞希執的聲音從床邊傳來:“喝點水吧。”
邵遇一愣,手指分開一條縫,他小心翼翼地從縫裏看出去,發現聞希執已經穿上了浴袍,手上正拿了一瓶開了蓋的礦泉水遞給他。
他真的好細心。
邵遇放下手,從被子裏伸出手臂去接,小聲地說:“謝謝。”
聞希執笑了笑算是應了,跟著才回答他方才那個問題:“在停車場碰見趙先生離開,他說您跟著就下來,可我等了一會兒您一直沒來,我便擅自上來找您了。”
原來聞希執送他來了之後真的沒有走。
邵遇第一反應便是這個。
緊接著便是一陣後怕和慶幸。
幸好聞希執沒走,也幸好他上來找了他。
邵遇此刻心緒有些混亂,便沒想到去問聞希執是怎麽找到這個房間的。
其實當時聞希執在趙西山走後,一開始倒沒察覺異常。
因為他知道邵遇不喝酒,那應該不會有什麽大事,況且趙西山離開時的表現也很正常。
所以聞希執隻坐在車裏,慣例茶裏茶氣地給邵遇發消息。
【您結束了嗎?】
【我沒有去轉轉,我在停車場等您。】
【我沒有催促您的意思,隻是擔心您叫車不方便。】
【我一個人也不知道去哪裏,您如果不累,等會兒我們可以一起去轉轉,好嗎?】
可他發了幾條,每條間隔時間也不短,但邵遇卻一直沒回他。
邵遇很少這樣,基本都是看到就回複。
於是聞希執便給邵遇打了一通電話,可是邵遇仍然沒接。
聞希執眉頭微蹙,漸漸品出了一絲不對勁。
他拿著手機下車往酒店裏走,卻沒想到剛進大堂便看見徐賀從電梯間出來,神色慌張異常。
但沒一會兒眉間又顯出懊惱,似乎想轉身重新進電梯上樓。
總之在原地糾結徘徊了好一會兒,看起來很是奇怪。
原本聞希執都快不記得他長什麽樣了,隻記得這人當年總愛模仿他,這個他倒不怎麽介意,便也完全沒放在眼裏。
還是之前邵遇同他提起過他一次,他刷到相關詞條時才又複習了一下他的臉。
是以此刻見到他才第一時間認了出來。
聞希執一邊繼續給邵遇打電話一邊往裏走。
可就在此時,熟悉的鈴聲居然從旁邊響了起來。
那是邵遇給他設置的專屬鈴聲。
聞希執眉目瞬間冷肅下來,偏頭一看,赫然發現邵遇的手機竟然會在徐賀手裏。
此前邵遇出於莫名其妙的安全觀念,給聞希執的備注不是名字,而是代號‘國際金融係西西同學’,看起來就像邵遇的某個校友。
是以徐賀此時也沒有察覺異常,隻煩躁地按掉來電鈴聲。
但下一刻,他手裏的手機卻被一股大力搶奪,連帶著被搶走的,還有手裏的房卡。
徐賀嚇了一跳,抬頭卻發現對方戴著帽子口罩,遮得嚴實,唯有身形看起來有些熟悉。
他一怔再回神時,對方卻已經進了電梯。
徐賀本就做賊心虛,那也不是他的手機,此刻哪裏還敢大聲嚷叫,便隻能眼睜睜地看著電梯門關上。
但隨之注意到的,卻還有對方帽簷下像毒蛇一樣絞纏著他的沉冷目光,好像他死期將近。
聞希執按照房卡上顯示的樓層找上去時,一進長廊便發現有一間房門口的花瓶倒地。
他便直直地跑了過去。
接下來發生的事兩人都心知肚明。
而聞希執見邵遇並沒有要和他提及徐賀的意思,正好,他也不想提,這件事他要自己去處理,於是同樣隱了過去。
他從一旁拿起邵遇的手機遞還給他,隻是說:“我在外麵撿到的,這是您的手機吧?”
邵遇沒想到這麽巧,手機找回免了他換新手機和新卡的麻煩,見狀終於露出了一個笑容,他趕緊接過:“謝謝,是我的。”
說完之後便沒了話題,空氣突然安靜。
邵遇眼睛四處亂瞟,看天花板看吊燈看窗簾,就是不看聞希執。
“您再休息一下吧。”聞希執默了一會兒才又開口,“我現在買兩套新衣服。”
邵遇:“!!!”
他忽然想起浴缸裏的那一幕幕。
他們倆原來的衣服,想必已經皺得像鹹菜一樣不能看了吧。
不過聞希執突然說這個,是想問他的尺碼嗎?
邵遇紅著耳朵,回道:“我穿均碼就行。”
聞希執看他一眼,那眼神卻顯得頗有深意,就好像他完全了解邵遇穿什麽尺碼一樣。
不過……用手臂丈量過,或許真的知道。
邵遇腦袋不住冒煙,默默地又縮回了被子裏,掩耳盜鈴雖然可恥,但是暫時有用。
不過被子裏有些悶得慌,邵遇許是太過勞累,悶著悶著居然又悶出了睡意。
好在沒一會兒客房門鈴響了起來,邵遇這才複又清醒。
他聽著服務生的‘您的商品’回神,緊接著聞希執關門走進來,將其中一個袋子遞給了他。
給他之後,聞希執不等邵遇為難,十分紳士
地轉身去了外間小客廳換衣服。
邵遇如釋重負,這才趕緊起身,抱著袋子一閃身進了浴室。
不看不知道,一看嚇一跳。
邵遇看著鏡子裏的自己,手臂上和腰腹間都是指印,他想起什麽,有所預感地低下頭,不出意外地發現腿間果然也有!
而這些星星點點的痕跡便是在反複地提醒著邵遇幾個小時前發生了什麽。
邵遇頭一回覺得他自己這種易留痕體質簡直煩死了。
能不能忘掉啊!
最終邵遇坐在浴室裏冷靜了很久,才磨磨蹭蹭地穿好衣服。
等他出去時,聞希執已經在客廳等了許久。
見他出來,才站起身,問他:“您要不要去醫院檢查一下?”
冷靜無效,邵遇一見到他就心情複雜,即便聞希執已經做到了十分體麵,可他實在不知道該怎麽麵對。
於是邵遇低著頭躲閃開聞希執關懷的目光,隻低聲隨口應了一句:“不用。”
他自己的身體自己有數,聞希執倒也不逼迫他,點點頭應道:“那我們先回去吧。”
見邵遇沒有異議,他便進浴室將兩人的髒衣服裝進口袋,一並提走。
邵遇默默跟在他身後,心裏卻在想著,他今晚還是不回去了吧?否則回家之後低頭不見抬頭見,未免也太過窘迫。
兩人一道進了電梯。
直等電梯到了樓下大堂,邵遇卻都沒找到合適的時機開口。
許是注意到他情緒過於低落,聞希執想了想,竟主動開口提了自兩人醒來之後便一直默契略過的事:“您不用放在心上,沒什麽的。”
邵遇聞言一頓,但許是被戳中心事,一貫想得開的人心中竟倏地冒出了一股煩躁。
倒不是針對聞希執,隻是針對這件突如其來的麻煩事情。
邵遇不想把情緒帶給聞希執承受,但他知道這樣下去他恐怕會控製不住,於是趁機便道:“你先回去吧,我自己出去轉轉。”
此時已經將近夜裏十點,若是平常也就算了,但此刻聞希執顯然不放心他一個人,不禁便問:“您去哪兒?”
邵遇壓著脾氣往前走,盡量正常地回道:“鷺湖,我爸媽那兒,我順便回去看看他們。”
“明天再回不行嗎?”
邵遇搖頭,越走越快:“不行,你先回家吧,不用跟著我。”
邵遇心思不屬,差點撞到一個人,聞希執眼疾手快地拉住邵遇的手腕扯了一把。
待那人走遠後也沒放開,反而越發虔誠小心地握著。
邵遇一時也沒反應過來,隻莫名覺得聞希執今晚對他管得似乎有點寬。
偏偏此刻聞希執又好像看不懂眼色似的,繼續說:“那我送您過去可以嗎?”
這話不知怎的突然觸到了邵遇的點,真讓他有點惱了,語氣便不自覺重了一點:“聞希執,我都說了讓你先別跟著我,讓我靜靜行不行!”
他此言一出,聞希執果然沉默下來,片刻後才小心開口:“您……生我的氣了嗎?”
邵遇意識到自己態度不好,而他也見不得聞希執在他麵前如履薄冰的模樣,並且他知道今晚的事聞希執沒有一點錯,可他還是忍不住焦躁。
“不是,哎呀——”
這回他解釋的話沒說完,餘光卻突然注意到有人在看他們這邊,他下意識便住了嘴。
一偏頭,卻和站在大堂不遠處的裴翊對上了目光,裴翊扶著像是醉了酒的段星斂,正有些好奇地打量著他們,目光還落在了他和聞希執交錯的手腕間。
邵遇沒想到能在此處碰見他們,尤其他剛剛還做了壞事,於是陡然心虛,下意識便用力將手腕從聞希執的掌心撤了出來。
他這態度像極了急著撇清幹係,聞希執看著自己懸在半空沒有落點的手指,似乎有些沒有想到邵遇會這麽對他。
但邵遇卻不止如此,他一見到那兩人,立刻便舍下了他,朝他們跑了過去。
看見喝醉的那個沒站穩,邵遇還十分緊張地去另一邊攙扶。
幾人淺淺交流幾句,很快並肩往外走,徒留聞希執留在原地。
臨走之前,邵遇隻遠遠同他飛快說了一句:“我先走了!”
好像同他分開是種解脫。
聞希執注意著邵遇同他們親密相處毫無間隙的背影,神色逐漸爬上陰翳。
可聞希執知道他們是此生不會分散的好朋友,如果進展順利,他以後也要認識他們,所以他即使嫉妒,也要克製。
但不良情緒總需要有個發泄的地方,聞希執可不是那種會讓自己憋屈壓抑的人。
於是他歪了歪頭,周身戾氣愈顯,提步往外走進夜色,撥出電話冷聲詢問:“徐賀現在在哪兒?三分鍾之內回複我,再幫我準備些‘禮物’。”
-
而那邊邵遇和裴翊將段星斂扶到車上之後,才得知裴翊他們今天晚上正好在這邊參加高中同學聚會。
他們聊了幾句其他的,原本邵遇以為以裴翊的性格不會多問什麽。
可誰知裴翊竟忽地語出驚人道:“聞希執是不是你以前喜歡的那個明星?”
邵遇猝然聽到聞希執的名字竟然從裴翊嘴裏蹦出來,嚇了一跳,過了半天才想起自己以前高中時經常在裴翊耳邊念叨,估計他忽然想起來了。
這事兒他否認不了,於是隻能支支吾吾回答:“是……”
緊接著他便迎來了裴翊如炬的探究目光。
邵遇有些懊惱地低下頭,小卷毛都耷拉下來。
上次在家就差點被裴翊撞見,這次又被碰到了,大概這就是天意吧。
好在裴翊顧忌著車裏還有代駕的司機,暫時沒有多問,也給了邵遇思考的時間。
邵遇知道今天瞞不過,總是要給裴翊一個解釋的。
原本他還能信誓旦旦地和裴翊說,他們就是簡單的偶像粉絲、頂多再加點單純的資助或者室友關係。
裴翊不像他那仨發小那麽難對付,聽過之後不會刨根究底。
更何況那本來也是事實。
可是今晚,他剛剛和聞希執做下了壞事,發展出了一些不太健康的走向。
簡而言之,現在要素齊全,他和聞希執幾乎坐實了包養關係。
邵遇一想到此處,滿臉欲哭無淚,事情怎麽會發展成這樣啊。
等司機將車開回南山庭,下車之後,即將分別之時,邵遇知道自己再鴕鳥不下去。
他看了看段星斂,還醉得不省人事,對他而言狀態良好,於是他一咬牙,直接一步到位,和裴翊說了實話。
“我、我包養了他。”
饒是裴翊都沒想到一向乖巧可愛的邵遇會突然放出這麽一個重磅消息,他扶著段星斂的手一重,不小心掐了他一下。
段星斂眼看著就要轉醒,邵遇嚇得不輕,十分緊張地看著他們。
好在裴翊領會到意思,及時捂住了段星斂的耳朵,他這才又繼續醉著。
邵遇稍稍放心,可他知道裴翊和他們仨一樣,總是寵著他向著他的,有什麽問題肯定會先找別人的原因。
但他並不想裴翊因此對聞希執有什麽意見,於是不禁央求道:“裴翊,其實他人特別純潔善良,我也沒被騙,你不用擔心我,而且我一開始真的隻是好心,但我也不知道事情怎麽就變成這樣了,反正你先幫我瞞一下,好不好?”
誰知裴翊聽到他這話竟詭異地沉默了一下,畢竟他見那人一看就不簡單的樣子。
可裴翊見邵遇可憐巴巴地望著他,也不忍心質疑,更何況大家都是成年人了,於是便點點頭,沒再多提,隻讓他保護好自己就行。
邵遇使勁點頭。
而裴翊一向一諾千金,他既然答應,即便是段星斂他也不會說。
邵遇想,還是等他處理好他和聞希執之間的關係,再自己告訴他們吧。
不然瞞久了也不是個事兒。
等裴翊和段星斂進電梯上樓之後,邵遇也出了地下停車場。
他在小區花園裏望了望他自己家的樓層,卻發現燈沒亮,聞希執怎麽還沒有回來?
邵遇掏出手機下意識想問問,也是此時才看見了聞希執先前給他發的幾條消息。
他看著看著,幾乎能夠想象到聞希執當時在酒店樓下等著自己的模樣。
邵遇不禁心想,他難道真的喜歡自己嗎?
所以他才願意替自己做那種事?
可一旦想到這個可能,酒店房間裏發生的那些事就顯得愈發難以釋懷了起來。
邵遇狠狠歎了口氣,將手機揣回兜裏,哭喪著臉出去打車回了鷺湖。
燕城繁華,即便臨近午夜也仍然霓虹如織。
邵遇頭靠在車窗上,有些出神地望著窗外。
連跑車呼嘯而過的聲音都沒能引起他的注意。
眼見那輛跑車越開越遠,暗色的車身像劃開黑夜的閃電。
隻是看這車的速度,能明顯感受到主人似乎並沒有擁有好心情。
車上,聞希執按著助理發來的地址,一路將跑車風馳電掣地開到了江邊的一個酒館。
他最後一個漂移,直接將車停在路邊,車身未穩,他便長腿一邁,已經開門下了車。
聞希執徑直走向目的地,他一進去,剛被打了招呼的領班便著急忙慌地跑出來迎接。
晃眼對上聞希執好似煞星的眼神嚇了一跳,即便對方戴著口罩,他也沒敢多看他的臉,隨即隻聽對方扔下一句:“除了徐賀,清場。”
之後聞希執便徑直走到了窗邊,在夜風中點染一支煙,卻沒抽,任它忽明忽滅地閃爍。
這家酒館是個高端消費場所,來的人多半都有點家底。
可十分鍾之前這家酒館的幕後老板親自打了電話給領班,讓他待會兒見到對方,無論是何要求,什麽都聽;聽完之後,什麽都別問,也什麽都別說。
語氣嚴肅,他便知道要來的是尊大佛。
是以此刻他絲毫不敢怠慢,發動所有員工一起給喝酒玩牌的客人賠禮道歉,但請他們離開的態度卻不容拒絕。
一陣喧嚷罵咧之後,酒館漸漸安靜了下來。
隻剩下窗邊的聞希執,以及外麵露台上買醉的徐賀。
聞希執掐滅煙頭拋進垃圾箱,單手插進口袋,一步一步悠閑地朝對方走了過去。
徐賀今天計劃失敗,原本就很不甘心,尤其他越想最後那個搶他手機的人越像聞希執,心中恨意便越發升騰。
可他無處發泄,隻能來這家常來的酒館喝酒。
“人都死了嗎,怎麽一點逼動靜都沒有!”徐賀把酒瓶隨意一甩,發瘋的模樣和尋常的清純人設大相徑庭。
也是此時,他忽然意識到這裏好像過分安靜了些。
他反應不太靈敏地一回頭,發現此處居然一個人都沒有了!
徐賀忽然毛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酒都醒了不少。
可他再定睛一看,正見一人朝他走了過來,身形和下午那人很像,衣著卻不同。
但對方不給他猜測的時間,抬手便將口罩摘了下來,露出一張徐賀夢寐以求卻始終模仿不像的臉。
是聞希執。
徐賀怔愣一瞬之後立刻笑開,連裝都不裝,前言不搭後語地胡亂開口:“聞希執,果然是你,你不是退圈了嗎,又複出幹什麽?日子過得太狼狽,到頭來發現還是娛樂圈好混?”
“嗬,你真是個掃把星,你一回來我就沒好事。”
這話並非徐賀瞎說,而是他深埋心底多年的隱恨。
當年大選,粉絲們就說他處處不如聞希執,是聞希執的贗品,分明最開始受到關注的人是他,聞希執才該是那個贗品才對,可是資本卻也不那麽認為,什麽資源都是聞希執挑剩了才能輪到他。
這種憋屈的日子他過了幾年,結果真叫他熬出了頭,聞希執突然宣布了退圈。
但他萬萬沒想到,他舒心的日子才過了多久,聞希執居然又回來了。
而他一回來,他又開始不順起來,上次那個男一資源,若不是聞希執得罪了蔣齊鑫,本來就該落到他頭上,結果卻因為他就這麽沒了。
後來他就因為談戲,把自己喝進了醫院。
原以為因禍得福,可以認識邵家公子這麽個人物。
卻沒想到,連這邵家公子居然也是聞希執的粉絲!
徐賀當時恨極了,憑什麽所有人都青眼於他,憑什麽他到哪裏都逃不開他的陰影。
原本徐賀沒想對邵遇怎麽樣,可是和聞希執一爭高下的念頭占據了他的心思,最後導致他惡向膽邊生。
其實他也算做足了準備,如果邵遇對他有意,那麽他就順理成章地攀上去;就算沒有意思,他錄下視頻,明裏暗裏總可以威脅到點什麽,有錢人家的公子哥不是最愛麵子嗎,想必不會同他魚死網破。
可事情偏偏就是不如他的意,各種地方總是要出岔子。
此刻徐賀看見這一切不順的源頭,而在這一瞬間他不知道串聯想到了什麽,突然又道:“怎麽?今天你借了我的東風,睡沒睡上邵家公子啊?”
“哈哈,你是不一樣,有這麽一身皮/肉,很難不混出頭。”
“以後紅了,可別忘了來謝謝我。”
聞希執卻不理會他的瘋言瘋語,走到他近前三步開外的地方站定,居高臨下地俯視著他。
聞希執從不在意邵遇之外的人的那些怨懟和愛憎,他也從不將別人的極端放在眼裏,拿他姐姐的話來說,誰又有他乖張猖狂無法無天?
他今日屈尊來此處,隻因為有仇報仇。
聞希執半低著頭,拿出一小管粉色的藥劑在指間把玩,神色漠然,像索命的鬼,他沉聲直言:“你自己喝,還是我灌你喝?”
徐賀在看清他手裏拿的東西之後,瞳孔漸漸放大,這東西他再熟悉不過,幾個小時之前,他便倒了幾滴在邵遇的杯子裏。
也是此時,他忽然意識到他和聞希執之間身形的差距。
徐賀下意識往後退去,慌道:“你、你要幹什麽?”
可他沒一會兒就退到了露台角落,身後是寬闊難渡的江水,他恐懼地回頭看了幾眼,又再看回聞希執。
隻見聞希執此時從口袋裏抽出一副橡皮手套,一邊慢吞吞地往手上帶,同時一步一步地朝他走了過來:“看來是要我灌你喝,行,那我忍忍。”
徐賀身後緊抵著欄杆,懼怕越盛,他驚駭地警告:“你不要亂來,你知不知道我可以告你!”
殊不知自己先前也做了類似的事。
聞希執勾起半邊嘴角,笑得毫無感情,無所謂道:“悉聽尊便,歡迎嚐試。”
有那麽一瞬間,徐賀都在想,他這樣有恃無恐,是不是邵家公子叫他來報複他的。
可他注定不可能得到這個問題的答案。
徐賀本身力氣小,又喝了酒,渾身乏力,是以聞希執幾乎都沒讓他碰到自己的衣角便製住了他。
他戴著手套的手捏住徐賀的下頜,輕鬆地將藥液灌了進去。
對於徐賀憤恨的目光視若不見。
灌完之後將人像扔垃圾一樣往旁邊一甩,無視徐賀的嗆咳,毫不猶豫地回身離開,同時嫌惡似的將手套扯下來丟進垃圾桶。
走進酒館裏,他看了那戰戰兢兢的領班一眼,隨口吩咐:“把他手機收了,送到你們樓上404。”
“派人看著門,不讓他出去;但他如果要人,有願意的可以放進去。”
那領班聞言一頓,他們這裏和酒店差不多,很多時候有客人醉了也會在這裏休息。
可404房間,剛剛他眼睜睜地看著人進去安裝了微型攝像頭。
而他就那麽一瞬間的思考,聞希執便看了過來:“有問題?”
那領班嚇了一個激靈,趕緊搖頭:“沒、沒有。”
“那就去辦。”
聞希執說完,便不再管身後事,大步離開了酒館。
他許久不做惡人,如今一來,竟還有些手生,僅僅隻是做到了以牙還牙的地步而已。
他想,大約是和邵遇待久了,他那麽可愛,連他也被影響得心慈手軟起來。
不過經此一事,他原本有些鬱卒的心情倒是放鬆了不少。
他將跑車隨意扔在此處,換上尋常溫和的麵容,打了個車往南山庭去。
那是邵遇給他的家,即便邵遇估計不在,他也不能將壞心情帶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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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他這邊發生的事邵遇一概不知,他回到鷺湖之後,白蘇嵐和邵鶴鬆都很驚訝他怎麽回來了。
但見他心情好像不太好,老兩口都沒多問,讓他早早地去休息了。
邵遇回到房間,快速衝了個澡。
他本還想問問聞希執回沒回去,可確實是開不了那個口,便始終沒問。
夜深人靜時,一貫準時作息的邵遇卻罕見地失了眠。
他腦子裏閃過許多畫麵,不止是今天,還有之前的許多。
其實有那麽一瞬間,邵遇曾控製不住地想,聞希執今天那樣對他,是不是故意的?
畢竟聞希執不是說喜歡他麽,那這豈不就是遂了他的願。
但邵遇轉瞬又否定了自己,他想,不能這樣惡劣地揣測聞希執。
這件事的罪魁禍首另有其人,聞希執反而幫了他。
並且那過程中邵遇雖則意識模糊,但他也記得,聞希執全程服務於他,多餘的事一樣沒做,連趁機討一個吻都未曾有過,分明這種時候做什麽都名正言順,可聞希執卻沒有,他是那樣堂堂正正。
反而是他自己,欲望上腦,什麽都不管不顧,一直勾著聞希執不放。
就這,他此前居然還言之鑿鑿地同聞希執說他是直男。
自從知道聞希執喜歡他,他還始終心有防備,甚至想著把人盡快送去劇組。
而今晚事後,他居然更是沒有控製住,向聞希執發了脾氣。
如此種種,邵遇覺得他完全將他和聞希執想反了,聞希執分明是個風度翩翩的紳士,而他自己才是不做人的那個人。
所以邵遇今晚歸根結底是在氣他自己。
他在深夜裏歎了許多氣,勉強入睡之後,連夢裏的小人兒都在嘲笑他‘你直個鬼。’
邵遇差點沒嚇醒。
最後他在鷺湖一連住了三天,白蘇嵐試探著問過他好幾次怎麽了,可邵遇哪兒好意思說,隻能糊弄著說是寫論文實在太辛苦。
可這幾天聞希執一直沒有找他,他退縮起來便沒了盡頭。
直到這天段星斂突然來問他,怎麽好幾天都沒在南山庭見到他,問他去了哪兒。
邵遇便知道,這是再也拖不下去,再拖下去所有人都該一起來拷問他了。
好在邵遇冷靜了幾天,給自己做足了心理準備,感覺好受了一點。
他給自己打氣,心想,沒什麽嘛,回去走一步看一步吧,聞希執人這麽好,肯定不會讓他為難的。
如果聞希執生了氣,那撒撒嬌應該可以吧?他最擅長這個了。
可誰知等他磨磨蹭蹭地回到南山庭時,家裏卻沒人。
邵遇一開始還害怕突然撞見聞希執他不知道該說什麽,但現在他把屋子裏裏外外全都找了一遍,連櫥櫃都翻開了,確實沒看見聞希執的人影。
沒聽說他最近有工作啊?
邵遇心中莫名有點慌張,這種慌張在他發現聞希執的行李全都不見了之後,成放射倍數增長。
聞希執的衣櫃裏真的一件他的衣服都沒有了,鞋子也都完全清空。
當然,聞希執帶過來的東西不多,可他也沒想到少到這個地步,他居然都沒有第一時間發現。
與此同時,邵遇腦海中不知不覺地便浮現出當時方艾和他科普的那些狗血金主文的套路。
到現在的發展應該是,主角受到傷害之後心灰意冷,放下渣男斷情絕愛,從此消失不見。
邵遇想到此處,泛起一陣恐慌,頓時顧不得其他,趕緊掏出手機給聞希執發消息。
【你去哪兒了?】
可是很快,便顯示消息發送失敗。
邵遇見狀,臉色‘唰’一下變了。
一個念頭終於成型,靠,聞希執他竟然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