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5章
吃完晚飯, 趙龍離開，辛鈴和田宓拿著剛出爐的點心去看周奶奶。
之前來寬慰周奶奶的鄰居都離開了，周奶奶哭累了, 在睡覺。
周爺爺在煮麵, 他還沒吃晚飯。他麵剛下鍋，就聽到門鈴響, 開門後隻能叫辛鈴、田宓先坐，他繼續煮麵。
麵煮好後, 他去叫周奶奶起來吃。
周奶奶沒睡著，就是哭久了渾身難受, 躺在**休息。她說不想吃，周爺爺說隔壁兩個丫頭來看你了, 周奶奶才起身出來。
她哭得臉都腫了，頭發亂糟糟的沒有梳，看起來十分叫人擔心。
辛鈴忍不住問：“跟你們家孩子說了嗎？”
一提這個, 周奶奶又哭了：“沒良心的！跟他們說, 他們還罵我, 說因為我貪便宜！還說早知道把錢給他們就不會被騙了！沒良心的！”
“呃……”辛鈴尷尬。她隻是覺得，老人家遇到這麽大的事可能想不通, 最好有小輩照看著，結果沒想到會這樣。
“先吃飯吧。”周爺爺說。
“不吃！”周奶奶吼他。
“那吃餅幹。”田宓把餅幹遞過去。
周奶奶看她一眼, 忽然想起陳文雪, 怕她因為自己觸景生情, 便拿起餅幹吃起來。
大家一看，都鬆了口氣, 周爺爺急忙去給周奶奶倒水。
然後他想起來，下午大家來安慰周奶奶, 結果他糊裏糊塗的，都忘了給大家倒水。他有些尷尬，便拿了三個杯子，要給辛鈴和田宓也倒上。
辛鈴和田宓一看，急忙說：“我們自己來！”
“哪有讓客人倒的？”周爺爺說。
“我們是小輩，當然我們自己來，您快吃飯吧。”辛鈴說。
周奶奶也對周爺爺說：“你別忙活了，快吃。”
周爺爺便坐下來吃麵，勸她：“你也吃點。”
周奶奶胡亂點了下頭，問辛鈴和田宓：“你們吃了嗎？”
“吃過了。”辛鈴說，“田宓做的紅燒肉，可好吃了——哎，田宓，你把剩下的端來給周爺爺、周奶奶嚐嚐。”
田宓答應一聲起身。
周奶奶說：“那怎麽行？”
“你不嫌棄就行。”辛鈴說。
過了一會兒，田宓把紅燒肉端來，不是很多。
辛鈴說：“這是鍋裏剩的，沒上過桌。”
周奶奶說：“那你還叫我們別嫌棄？是特意給我們留的吧？”
“那倒沒有，就是盛不下了。”
“反正是要謝謝你。”
說完，周奶奶和周爺爺就一口麵、一口紅燒肉地吃起來。
紅燒肉的確燒得不錯，周爺爺讚不絕口，人老了，就喜歡這種入口即化又高脂肪的東西。
周奶奶感覺自己都沒那麽難過了。
吃完後，周爺爺收拾碗筷，周奶奶抹著眼淚跟辛鈴和田宓說：“說是電信詐騙……我之前聽說過電信詐騙，但我用的聯通號，又不是電信號，哪裏知道聯通也會被騙！”
辛鈴：“…………”
田宓：“咳！”
周爺爺急道：“人家警察說了，電信詐騙不是那個電信詐騙！”
“我知道！知道！”周奶奶不滿，“警察已經教育過我了，你又來！”
“好了好了，吃一塹長一智……”周爺爺聲音漸小。
辛鈴對周奶奶說：“別擔心，這錢指不定會追回來的。”
“警察說懸。”周奶奶歎氣，“不過回不來也沒事，就當破財免災了。隔壁街張大娘查出一個瘤子，要花好幾萬！我尋思著，我破了這個財，應該就遇不到這種事了……隻要把那些騙子抓住就行，免得其他人被騙！”
辛鈴忍不住笑：“周奶奶您真好，現在還惦記著別人。”
“我惦記誰啊……”周奶奶想著自己的錢，又擦眼淚，對她和田宓說，“你們可得小心點，你們年輕人那麽愛上網，比我更容易上當受騙。對了，警察給我手機上裝了個反詐騙的東西，你們也裝一個！”
“好好好……”兩人聽話地答應，拿出手機下載APP。
繼續陪了周奶奶半小時，辛鈴和田宓拿著裝過紅燒肉的碗回家，周爺爺已經給她們洗幹淨了。
田宓今天還沒練字，她說回房去練。
她平時都喜歡在飯桌上寫，因為飯桌寬敞，而且辛鈴一般在客廳活動，她喜歡和姐姐待在一個空間裏。
但她現在說，回房去練。
辛鈴估計她又想起陳文雪了，想起陳文雪是因為被騙光了積蓄才選擇結束生命。
辛鈴拿著手機坐在電腦前，點開她在小區加的一個微信群，裏麵有周奶奶。
以此為起點，她控製了周奶奶的手機，找到她被騙的痕跡，循著痕跡追蹤到騙子。
騙子騙了周奶奶兩萬多，比她想的少一點。
騙子騙的當然不止周奶奶一個人，辛鈴看了看，先把騙子最近騙的錢全部退回，以前的她就管不了了，騙子那裏沒這麽多餘額。
她把追蹤到的信息全部發給了警方，包含騙子的資金去向、實時定位。可惜這窩騙子在境外，也不知道什麽時候能抓捕回國。
警方很快回了她一個信息：「你是誰？」
辛鈴沒理，不過對方開始追蹤她了。
自然是追不到的。
辛鈴見對方折騰得很辛苦，好心地發了一句：「別白費力氣，你追蹤不到我。」
那邊又試了試，估計是決定放棄了，說：「別幹犯法的事。」
辛鈴沉默。要不是為了鄰居老奶奶，誰沒事幹這種事？她一向是遵紀守法好公民，絕不仗著自己有本領為所欲為。
不過她得再犯一次。
她要把騙了陳文雪的那個騙子揪出來！
當初她對陳文雪沒感情，所以完全沒想過這樣做。當然，現在也沒有，隻是為了田宓。
陳文雪死的時候，手機帶在身上，自然被泡壞了，開不了機，但電話卡還可以用。不過辛鈴不需要電話卡，知道她的電話號碼就行。
現在的網站，天天讓手機登陸、輸入驗證碼，對黑客來說，電話號碼差不多就是身份證了，包含DNA信息的那種。
就算這個號碼很久沒用了，但隻要用過，嗯……有些地方就會存著它使用過的一切痕跡，那就是網絡供應商的服務器！
隻是去這樣的地方，當然比黑個人手機困難、危險得多，但對辛鈴來說難度都是一樣的……簡單。
她先查到陳文雪的通話信息和上網記錄，再順藤摸瓜，獲取騙子的通話信息和上網記錄。
但是問題出現了。
她剛剛舉報騙周奶奶的那群騙子，已經被警方盯上。——別管她是不是做好事，但她的行為是不合規矩的，她今天可以做好事，警察怎麽知道她下次會不會做壞事？所以一定會努力地把她揪出來。
隻是她技術高超，世界上最厲害的黑客也不是她的對手；剛剛她從騙子那裏退回的款項又不止周奶奶的，警方想從“受益者”這個方向查也很費力氣，她倒不用擔心暴露。
但如果她現在再讓陳文雪成為受益者，並且是唯一的受益者，那就是立個靶子了。
但都幫了外人，自己的“親媽”卻不管，怎麽都說不過去。
辛鈴歎口氣，那隻能端掉所有騙子的老巢了！
為了完美隱藏自己，她隻能如此努力。
於是這個晚上，全國各地的警方都陸續收到了他們想要打擊的騙子的信息。
這是有黑客在幫他們，他們看出來了。
偶爾是會有這種黑客，可能是為了替天行道，也可能是為了測試自己的技術，喜歡和警方玩。除非是世界頂尖黑客，否則一般都會被警方追蹤到。
但是今天晚上，警方發現自己無能為力。
而且他們漸漸從其他省份的兄弟部門得知，這樣的事情正在全國各地同時上演。
於是整個係統都緊張起來，因為這不可能是一個人能辦到的事！這是一個組織！
“他們”想做什麽？
雖然“他們”現在在幫大家，但接下來呢？
這件事上報之後，其他部門也緊張起來，特別是那些保密的、敏感的部門。
等國家最厲害的網絡安全技術人員都追蹤不到這個晚上出現的任何一個黑客，大家就更緊張了。
辛鈴發現這個事情後：……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隻是不想被你們發現而已，所以製造無數起案件，把我真正想幹的那一樁隱藏其中，真不是嚇你們啊！
算了，給你們升級一下安全係統吧，至少十年內不會被人破解的那種，那你們應該可以放心了吧？
“……”
放心個屁啊！
到底是誰？！
內部為此給這晚的黑客取了個代號——“迷霧”，成立了尋找迷霧的特別行動小組，行動代號——“柳暗花明”。
小組認為迷霧是一個組織，決定發現一個就取名“迷霧一號”、第二個“迷霧二號”……如此順推下去。至於幕後主使，直接是“迷霧零號”。
辛鈴本來不知道這件事，是KC2021告訴她的。
辛鈴：……溜了溜了，迷霧和迷霧零號都永遠不會再出現了！
*
第二天，警方來找周奶奶。
當時周奶奶的兒子兒媳已經從外地趕回來，正在一邊安慰她，一邊責怪她，說她搞得他們耽誤工作。
然後警察來了，問周奶奶是不是收到退回來的錢了。
周奶奶一懵。
警察就給她解釋，昨晚有民間的網絡力量配合警方打擊電信詐騙，有些騙子的錢來不及轉移，當時就被原路退回。他們其實已經從銀行那邊知道周奶奶的錢被退回來了，不過還是來問問周奶奶。
因為周奶奶的銀行卡沒開通銀行的短信通知，她被騙的那筆錢都是過了一整天才發現的。那還是因為她很敏感，越想越不對，就去銀行查，然後發現真被騙了。
周奶奶一聽警察的話，馬上風風火火往銀行跑，一查，錢真的回來了，頓時整個人都精神了。
她昨晚其實已經想通了，覺得就是破財免災，已經接受錢沒了的事實。結果現在錢回來了，也不迷信了，就是高興！
她抓著警察的手：“你們那個反詐騙的東西那麽厲害啊，被騙了還能找回來？”
“不是！”警察急道，這種思維還會被騙的，趕緊跟她解釋，那個APP沒那麽厲害，以後上網還得小心，這次是運氣好有人做好事不留名，下次就不一定了。
周奶奶高興得不行，使勁點頭，好多東西也沒聽明白，比如什麽民間力量、做好事不留名，本來是她明白的東西，但這次好像是說這些力量在網上、也是在網上做的事，她就想不明白。
不過她也懶得想，開開心心地回家了，整個人容光煥發，走路都帶風。回到家，還特意敲開田家的門，把這事告訴辛鈴和田宓，讓她們不要為自己擔心了。
然後她又想起昨天大家都來關心她，就去微信群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並以自己為反麵教材，開始宣傳反詐騙，督促大家一定要下載反詐APP。
過了幾天，辛鈴接到縣公安局的電話，說騙陳文雪的那個人落網了，讓她去一趟，不過提前提醒：“人雖然抓到了，但錢追不回來了，已經被他用光了。”
“好。”辛鈴倒是平靜，因為她在網上揪到那個騙子的時候，就發現這一點了。
那是一個專騙富婆吃軟飯的渣男，騙完就去賭，還喜歡享受，穿戴要名牌，錢花得跟火燒一樣。
辛鈴帶田宓一起去警局，田宓知道騙媽媽的那個混蛋被抓住了，沉默了好久，小聲說：“我當初還想過，要是他和媽媽結婚了，我到底要不要叫他爸爸。我真傻。”
辛鈴揉了揉她腦袋，哪有陳文雪傻。
警察跟兩人說了案件的進展，說：“好像他還有些東西，肯定會被司法拍賣，到時候得到的錢應該會賠給受害者。但是……受害者有點多，可能也賠不了你們多少。”
辛鈴沒說話，看向田宓。在她看來，關於陳文雪的事，始終是田宓更有話語權。
結果田宓卻望向她。
辛鈴頓了頓，跟警察說：“沒事，人抓住就好了。”
兩人離開時，在另一間辦公室門外碰到了宋霖。
辛鈴驚訝了一下，接著想到應該是因為他父母的事。
宋霖呆呆地站在路中央，辛鈴和田宓走到他麵前了他都沒發現，還是田宓招呼了他一聲他才回過神來，呐呐地說：“你們啊……你們怎麽在這裏？”
“騙我們媽媽那個騙子被抓住了。”辛鈴說。
她往他後麵的辦公室看了一眼，見裏麵站著幾個群眾，猜測是他和一起來的，應該是他家的親戚。
她說：“你家的事我聽趙龍說了。”
宋霖點點頭，有點失魂落魄，呆了兩秒往辦公室裏看了一眼，問她：“你要走了嗎？”
“嗯。”
“那我陪你們到門口。”
“走吧。”辛鈴往前走。
宋霖跟在她身邊，看了她兩眼說：“警察為了確認骸骨的身份，和我做了DNA比對。”
“哦。”這個辛鈴料到了，所以之前才認為他很快會知道他不是宋家的孩子。
“我和她沒有血緣關係。”宋霖微微苦笑，十分難過，“要不是宋大國已經招供，可能都要因為這個懷疑那幅骸骨根本不是他失蹤的老婆。但因為他已經招了，警察又找我外婆做了DNA比對，那的確是她女兒……”
田宓驚訝：“那……那你……”
“我現在也很疑惑。”宋霖說，“我懷疑我是被拐賣的，但我奶奶經常提起我媽媽懷著我的時候有多辛苦，叫我不要怪她，要怪就怪我爸……”
辛鈴一訝：“你奶奶是不是早知道你媽死了？”
宋霖崩潰道：“我不知道！”
他這些年在宋家過的什麽日子？！他為了奶奶差點放棄學業！如果告訴他，這一切背後都有不堪的事情，他該怎麽接受？！
“我現在都不知道怎麽去問奶奶，她身體不好。”宋霖疲憊地說，“但我想知道……我是誰啊……”
這聲“我是誰啊”，充滿了迷茫無助，聽得人心疼。
辛鈴正想安慰兩句，背後有人喊宋霖。
三人回頭，是剛剛在辦公室裏那群人出來了，一個老太太，一對中年男女，剛剛喊宋霖的是中年男人。
宋霖打招呼：“外婆、舅舅、舅媽。”
三人尷尬地回應。
宋霖看著他們：“你們是不是早知道我不是我媽親生的？所以這些年都不怎麽管我？”
“瞎說什麽呀！”宋外婆急道，“這不是住得遠，不方便嗎？而且你是宋家的兒子，你還不是向著你爸！我女兒因為他不見了，我們還去你們那裏走動呀？”
辛鈴發現她的眼神有些閃爍，不禁看向宋霖。
宋霖垂著眸沒說話。
宋舅舅說：“我先送你外婆去旅館，晚點去找你。”說完就帶著宋外婆和宋舅媽離開了。
辛鈴問宋霖：“他們家在哪？”
“市裏。”
“……”那根本不算遠，怎麽就不方便了？
Z縣到上頭的市裏坐高鐵隻需要十分鍾，哪怕是沒有高鐵的時代，不論坐火車還是汽車，也就個把鍾頭的事。
但是聽宋霖剛剛的話，這些年他外婆那邊都沒怎麽管過他？
他外婆的話雖然有幾分道理，但如果眼神不那麽閃爍就好了。
辛鈴說：“看樣子你外婆知道你的身世。”
宋霖點點頭，他也發現他外婆剛剛的反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