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
辛鈴很想敷衍過去, 但謝放明顯沒那麽好打發。
既然他誠心誠意地發問了，她決定大發慈悲地告訴他。
“是這樣的。”她說，“當時我還小。”
謝放：有多小？
他不出聲, 就聽她編。
“我老家在G省鄉下, 初三的時候有個背著破吉他的男人到我家租房子，說是來采風, 要住一陣。你要知道，我在鄉下沒見過什麽世麵, 但他是那種——一看就是大城市來的，長得有點帥, 像電視上那種不羈的藝術家，還會彈琴唱歌。
“我每天放學回家, 還沒到家門口，他就坐在陽台上彈吉他，唱那種民謠歌曲, 歌裏都有個小姑娘啥的……
“我總覺得他是特意唱給我聽的, 就臉紅了, 忍不住關注他，給他做飯吃, 偷偷和他上山看風景，周末的時候他帶我去縣城逛, 還送我一首歌, 就是《半城甜》, 說是特地寫給我的。
“過了一陣他走了，我們在網上保持了一陣聯係, 他就消失了。我才知道被他騙了。一開始我都不願意接受。但後來慢慢長大，我明白, 他就是一個情場老手，他對我的那些手段，不知道騙了多少小姑娘！”
辛鈴說完，深吸一口氣，端起旁邊的水頓頓頓喝了兩大口。
謝放問：“他騙你到什麽程度？”
辛鈴一抿唇，這個你自己腦補不好嗎？難道要我親口編失身墮胎？
這不太好吧，畢竟故事發生在她還沒來的時候，這樣不是抹黑辛小芹嗎？他當真了怎麽辦？
“算了。”謝放突然掛了電話。
辛鈴籲了一口氣，放下手機，一扭頭見田宓站在客廳門口，神情有點怪異。
辛鈴問：“你還不睡覺？”
“我上廁所……”田宓轉身去衛生間，坐在馬桶上哀愁地想：姐姐被騙的經曆怎麽跟媽媽那麽像？難道這就是遺傳嗎？
她不禁開始擔心：難道我將來也會被渣男騙？！
*
幾天後，聶響準備出發去藍莓台參加《神州天籟》。
臨到頭，他再也拖不下去，告訴了家裏人，說自己已經找到一個經紀人，不出意外就要當明星了。
他爸媽差點急死，覺得他肯定被騙了，拿著他已經簽字的合同翻來覆去地看。他爸媽自然也看不明白，托關係在當地找了個律師幫忙。
這個律師主要是打離婚官司，很想告訴他們：術業有專攻，這個我不在行！
但對著外行，特別是這麽小一個地方的人，他根本沒法解釋，隻能囫圇看了看，感覺沒啥問題，終於交差。
聶響的父母這才放心，但說要陪聶響一起去。
聶響想了想，沒有反對。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父母肯定會擔心，讓他們跟著走一趟，以後就能放心了。而且爸媽跟著，這一路的消費就不用他自己掏錢了啊！
想到這，聶響覺得自己的經濟寬裕了，臨行前又請辛鈴他們吃了一頓，仍然是在辛鈴家的樓頂上做燒烤。
他叫上趙龍、秦勉，把菜買回來了才告知辛鈴。
辛鈴：把我這裏當什麽了？
要是他們早說，她肯定不同意，搞得她的廚房亂糟糟的！上次是臨時決定才去樓頂烤，這次難道不可以去野炊嗎？這群男生太不懂得變通了！
不過人都提著東西到家門口了，她隻能同意。
還好幾個男生有自知之明，不敢勞煩她，進了廚房就主動忙活起來。
和上次一樣，趙龍負責切，聶響和秦勉負責洗。
沒一會兒，聶響叫秦勉去做題，說廚房窄，他一個人還方便點。
秦勉上次說了要回去高考，就準備起來了，這幾天把高中課本過了一遍，今天去超市買菜路過新華書店，進去買了一套高考真題，打算給自己摸摸底。
聶響這麽說，他就同意了。
今年參考是來不及了，他決定明年去，一年的時間其實很緊張，人家應屆生都要複習一整年，他這高二退學、中間還斷了幾年沒看書，也不知道行不行。
他最喜歡物理，便先拿出理綜做起來。
開始是生物選擇題，他看了一遍就眼暈了，一道都沒看明白，隻能先往後做。
還好化學和物理的題基本都眼熟，但是會的也少，大多模棱兩可，有些甚至完全不知道該從哪裏下手。
他坐在餐桌邊，盯著攤開的題開始走神。
他記得他當年不是這樣的。
當年他大部分題都會。他覺得麵前的題有些應該是自己做過的，他前兩天在書上好像還看到了題型，可現在腦子就是一團漿糊。
他正在發呆，大門開了，田宓放學回來了，後麵跟著宋霖，他們是在樓下碰到的。
宋霖提著一箱啤酒和兩大瓶汽水，跟辛鈴打了個招呼，把東西放在桌上，看了眼秦勉的題，抬頭問：“還需要什麽嗎？我去買。”
辛鈴搖頭，叫田宓回房做作業。
田宓手撐著桌子看了一眼秦勉的高考真題，問：“我不可以在這裏和秦勉哥一起做嗎？”
“你中考，他高考，怎麽一起？”辛鈴說，“行了，你回房做，別讓他們吵到你。你這個耐性，樓底下打個架都要去看熱鬧，在這裏等到開飯你都做不了兩道。要是想吃完了飯繼續熬夜，你就留下來。”
幾個男生聽到樓下打架看熱鬧，知道就是他們打的架，都有些不好意思。
“那我還是回房吧。”田宓拎起書包去了臥室。她臥室的寫字台窄，平時老不愛在那裏做。
她一走，秦勉就鬆了口氣，趕緊用手撞了撞宋霖。
宋霖疑惑地低頭。
秦勉拿筆點了點物理的一道大題：“這題怎麽解？”
當著田宓的麵他都不好意思問，覺得自己一個要參加高考的在她初中生麵前很沒麵子。
宋霖題都沒看就抬起頭：“我高考完就還給老師了。”說完就去廚房幫忙。
這群男生裏，屬他家務活幹得最好，立即就把切菜的工作攬過來，趙龍成為了洗菜的一把手。
聶響想趁機偷懶，趙龍問他：“不是你請客嗎？”
聶響：“……”請客不是花錢就可以了嗎？早知道他該安排去外麵吃的。
秦勉盯著題，抓著頭發目光呆滯。
辛鈴端著一杯花茶走過去，真誠建議：“世上無難事，隻要肯放棄。”
秦勉頓時坐直身子：“我才不放棄！”
辛鈴在旁邊坐下來，拉過他的卷子一看，見前麵幾道選擇題空著，問：“你這是不會呢，還是不屑呢？”
“……不會。”他老實回答。
辛鈴將卷子從頭看到尾，說：“你現在這水平，專科都難吧？”
秦勉雖然也這樣懷疑自己，但不愛聽她這樣說，刺道：“你的水平又有多高？”
辛鈴冷笑一聲，一把抽過他手中的筆，是一支四色圓珠筆。
他剛剛用的藍色，她換了個綠色，從頭開始寫。
秦勉感覺她就跟玩一樣，選擇題看都沒看吧，直接ABCD就寫上去了。
有些題他做了，她要麽略過，要麽劃掉重寫，意思好像是略過的那些他都做對了，沒做對的她才重新寫。
辛鈴做起來很快，不到半個鍾頭全卷做完，這還是因為大題寫了詳細的步驟。
“你對對答案。”她把筆和題還給他。
秦勉懷疑地看著她，從題袋裏翻出答案，開始一道一道往下對，選擇題還沒對完，就驚訝地抬起頭看了她好幾眼。到了後麵，他都懶得抬頭了，但是對答案的速度明顯加快。
對完最後一道，他猛地站起身，帶得椅子發出巨響。
廚房的宋霖回頭，見了兩人的姿態，擔心地問：“怎麽了？”
秦勉回神，趕緊坐下，緊緊地盯著辛鈴。
宋霖覺得不對勁，莫名有點緊張。難道秦勉突然對辛鈴有了不純潔的心思？
辛鈴突然看向他：“切完了？”
“沒！”宋霖趕緊轉身繼續切。
辛鈴端起茶，慢悠悠地喝著。
秦勉身子往前靠了靠：“姐——大佬！你什麽學曆？”
“這不是學曆的問題。”
“那是什麽問題？”
“……”是降維打擊啊。就像他現在雖然做不完這套高考題，但別說讓他做加減法，就算是做二元一次方程，他也是不用思考的。
辛鈴問：“這重要嗎？”
秦勉搖頭。他早已經見識過了，辛鈴是個謎團，正常人不可能像她這樣什麽都會——武術、音樂、烹飪、視頻剪輯……
既然如此，是個學霸或者考霸好像也沒啥奇怪的。
他緊張地問：“那你可以教我嗎？”
辛鈴想了想說：“也不是不能。一隻羊也是趕，兩隻羊也是放，反正我要帶一個中考的，不在乎再帶一個高考的。”
秦勉知道她說的另一隻羊是田宓，但他和田宓不是同一批羊吧？怎麽一起放？
辛鈴看著他：“你多久沒上過課了？”
“三年、四年吧。”
“那先把基礎補起來啊。你現在開始刷真題，除了盡快放棄能有什麽效果？”
“……”他急啊，想著先刷題，哪裏不會補哪裏，結果一刷感覺哪哪都不會。
“考試這種事呢，當考生的時候總覺得出題的人和自己過不去，書上沒啥出啥，自己沒學啥出啥。等你學曆高兩個檔次就會發現，全都在書上！所以啊，還是先看書。”
“嗯。”秦勉點頭，默默地將真題收起來。既然滿分卷的大佬都這樣說了，那他當然要聽。
天還沒黑，大家上了樓頂。
其實已經七點多，再過半個鍾頭天就會暗下來。
辛鈴見這個點宋霖居然沒去送外賣，問：“你奶奶怎麽樣了？”
宋霖臉上有一絲喜色：“已經開始吃新藥了。”
就在這幾天，他先是把奶奶的病曆發給秀慧研究所，申請做新藥的誌願者。
研究所很快回複他，讓他帶病人去做一個全新的體檢，由他們指定具體項目，符合要求才能進行新藥實驗，而且需要本人簽字。
宋奶奶沒讀過書，但以前上過掃盲班，會寫自己的名字，別的她就不會了，另外學的那些字早就忘光了。
研究所說，就算不認識字，具體情況也必須由他們的人跟她講清楚，征得她本人的同意。
秀慧研究所在帝都，宋霖本來以為要帶奶奶去一趟，結果研究所和C市一家醫院有合作，他隻需要帶奶奶去那裏做體檢，符合要求後就和研究所視頻連線，雙方把情況說清楚，然後C市醫院拿出幾樣文件讓他和奶奶簽字，簽完就拿到了第一個療程的藥。
之後的用藥會根據病情重新調整，後麵的檢查費用都不會他出，研究所會負責。
宋霖身上的擔子頓時一輕，最近雖然仍然在送外賣、打零工，但已經不如原先緊迫。今天給聶響餞行，他就暫時放下工作，提早來了。
秦勉問：“那你什麽時候回學校？”
“九月就回。”再不回學籍沒法保留了。
大家一聽，都鬆了口氣。他願意回，說明奶奶的情況不嚴重了。
秦勉說：“你放心，你不在的時候我會照看奶奶。”
其實宋奶奶雖然病了，但行動還是自如的，並不是癱瘓在床什麽都要人伺候。
她甚至能做家務，隻是犯病的時候特別痛苦，偶爾有暈厥的可能。
還有就是，得防著宋父作妖。
宋霖一笑：“再說吧。”
秦勉要準備高考，他怕耽誤秦勉複習，所以在猶豫是不是送到養老院去，或者在縣城租間房子，找個保姆照顧。縣城的房租和工資都不高，他平時做做兼職就賺回來了。
*
聶響是坐高鐵離開的，吃燒烤這群人都去送他。
聶爸聶媽一看，趙龍他們是熟的。
雖然聶響曾經差點跟著趙龍誤入歧途，但趙龍的情況他們知道，趙龍媽媽去世後，他及時改邪歸正，他們還經常叫他到家裏吃飯，想著他一個人可憐，同時怕他再把聶響帶壞了，經常教育兩人。
他們本來以為趙龍這次也要跟聶響一起走，但聶響說暫時不走，趙龍拜了個師父要學武功，等自己將來紅了、趙龍又學成了，或許可以讓趙龍給他當保鏢。
當然他隻是這麽一說，他才不好意思讓兄弟給自己當保鏢。但這話很好地安撫住了聶爸聶媽，兩人都覺得很靠譜，有個熟人在聶響身邊，聶響在外闖**他們也放心。
其他人聶爸聶媽不熟，但宋霖和秦勉也見過，辛鈴和田宓卻是聽都沒聽過。
兩人見這對姐妹花漂亮得過分，打量了好幾眼，進了候車室問聶響：“叫辛鈴和田宓是吧？”
聶響點頭：“怎麽了？”
“哪個是你女朋友？”
聶響倒吸一口氣，差點沒撅過去，急忙說：“你們別亂說！田宓還沒成年呢！”
這玩笑可不能亂開！
辛鈴平時說話做事客氣，但他知道，有些線是不能過的。上次她威脅他和趙龍不準在背後YY她和田宓就是一個警告。
他們這群男生要和她做朋友，那就最好學會什麽叫尊重，一個眼神不對都要出局，說話做事更得小心。
聶媽聽他這樣說，哦了一聲：“那是辛鈴了？會不會太漂亮了？我看趙龍他們和她關係挺好，你也放心呐？”
聶響好笑地說：“你想得倒挺美，還挑人家？她是趙龍的師父，一個能打十個，別見人長得漂亮就以為是小姑娘。”
“啊？”聶爸驚呆了。
“我的歌還是她寫的呢。”
《半城甜》的視頻，聶爸聶媽第一時間就看過了。都怪軟件的智能推薦，大家同城，又是通訊錄好友，他就別想瞞住家裏人。
聶媽一聽，雖然她不懂音樂，但也知道辛鈴不是他們這種人家配得上的了，忍不住橫了聶響一眼：“那你什麽時候給我找個兒媳婦？”
聶響無語：“我才幾歲啊！”
聶媽想了想，點頭：“也是。那你先幹幾年事業吧，不過娛樂圈那麽多漂亮姑娘，你可不能亂來。聽那什麽經紀人的話，不要學有些人同時勾搭好幾個，還有什麽約來約去的……”
“我知道我知道……”
“我要是在那種新聞上看到你，就打斷你的腿！”
聶響哭喪著臉：“知道了……”
*
聶響離開後沒幾天，辛鈴樓下的棋牌室關了。
高考即將來臨，街道發了通知，小區要安靜，不能打擾考生複習，這股禁製要中考之後才解除。
高考那兩天，秦勉都來找辛鈴，等考試結束，網上曬題了，辛鈴就把題下載打印下來給他做。
他又把教科書翻了一遍，辛鈴順便給他劃了下重點，畢竟是為了應試，拿分要緊，課本吃不透沒關係，關鍵的知識點掌握就對了。
最後一天做完理綜，辛鈴說：“專科能考上了。”
秦勉：“……”距離他的目標還有好遠。
“行了，回家死命看書做題吧，我一個月給你出一次題。”
對待外人當然不像對待田宓那麽無微不至，一個月梳理一次不錯了。
秦勉倒是開心。
因為辛鈴先是展示了自己的知識水平，接著又給他劃了一回重點，讓他知道，她是真的能帶他飛。
有這樣的大佬一個月給他梳理一回，他覺得自己不努力都對不起老天給的這機遇！
接下來，辛鈴的日子清閑了一陣。
趙龍每天來給她做家務，她卻不用每天教他，因為教一點就夠他練好一陣。
這讓她覺得收徒弟挺好，以後要是趙龍不在身邊，她還可以收別人，這樣跑腿打雜都有人做，聽話忠心還不用給工錢。
田宓的知識點早就掌握了，辛鈴不用再給她出題，讓她跟著老師的教學走、安安心心等考試。
中考時，辛鈴沒特意做什麽，隻在早上多煮了兩個雞蛋、一根油條，搏個好彩頭。
考試結束後，田宓像放飛的小鳥一樣，咋咋呼呼跑回家，一進門就說要下廚。
辛鈴：這孩子是有多愛下廚？
不過她做了幾個月飯也累了，她就愛吃，哪愛做啊？
她點頭：“那以後就交給你了啊~”
“也不知道我的廚藝有沒有退步？”田宓有點憂心，開始忙碌起來。
辛鈴問：“你要預習高中的課程嗎？要的話我讓秦勉把課本——”
“不要！”田宓大叫。
她才沒那麽卷！
姐姐平時寧願攤著不願坐著，就不能將心比心一下嗎？
“好吧。”辛鈴反思了一下，覺得己所不欲勿施於人，放過了她。
吃完晚飯，她拿出一個紙盒交給田宓：“來，畢業禮物。”
“什麽啊？”田宓接過來，發現很輕，不過完全沒空猜裏麵是什麽。
姐姐送她禮物呢！
她止不住的高興，忙不迭地揭開蓋子，看見一團翠綠色的布料，仔細一看發現有漢服的領子，驚喜地叫道：“是漢服！”
辛鈴笑眯眯地說：“換上試試，是夏天穿的。”
田宓馬上跑回房間，是一套齊胸襦裙，上麵好多刺繡！
她高興得不得了，換到一半悲劇了，不太會穿，隻能出來叫辛鈴幫忙。
辛鈴笑著給她穿好，又拿出一根簪子把她頭發挽起來。
這簪子也是辛鈴自己做的。她整天鹹魚，自然不是什麽都不做，而是專找感興趣的做。
結果就是，做首飾的工具買回來後隻用了一天，做了兩三件小玩意就束之高閣。
辛鈴挽的頭發特別簡單，就是挽上去固定，沒有什麽編發盤髻，但這種簡單卻顯得人特別嬌俏。
田宓又被鏡中的自己美到了。
嗚嗚嗚，這都是因為姐姐的點金手！姐姐太厲害了！還對她那麽好！
田宓眼汪汪地望著辛鈴：“姐姐，你沒有嗎？你隻給我做？”
“怎麽可能？”辛鈴哼道，“你以為你是誰？還特意給你做？”
田宓聽了，非但不難過，還特別開心，甜滋滋地拉著她說：“那你穿給我看看？我還沒看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