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視線一碰就變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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濕漉漉, 軟乎乎。
這是一個親親,嘴唇相碰的親親。
重焱整個人呆住了。
抱著她在懷裏,就像是抱著一團隨時會流走的雲朵。
而叼著她的時候, 好像那團雲朵忽然有了滋味。
好甜…好甜。
重焱從來沒有過這種感覺。上古神魔幾萬年的生命中隻等待過她一個人,也隻親近過她一個人。
他毫無經驗。覺得她實在, 過於,柔軟。
在雙翼籠罩的空間裏, 他琥珀色的瞳孔落在她臉上, 很近,很熱。
這隻凶獸的齒尖可以瞬間戳穿任何堅硬之物,他強悍的咬合力也可以咬碎一切。
所以此刻重焱叼著她的唇瓣,甚至一點都不敢用力。
因為過於小心,明明心中跳動得像一場地震,但整個人繃緊到像是一塊冷冰冰的石頭。
眼睛都不敢眨。
幺幺抱著這塊冰冰涼的石頭, 好半天才終於讓自己熱得冒泡的血溫乎下來。
她的血熱到好像從臉頰到指尖都紅透了。
他們兩個都是小笨蛋,都沒有親過人。
根本就不會呀!
幺幺讓自己的怦怦跳的心緩下來, 才慢半拍地反應過來, 雖然重焱用雙翼在空中搭了巢, 但他們現在還是在九重高空——
危險作業,危險親親!
幺幺眨眨眼,想說話, 說“你放開我呀”。
但是一說話,她的嘴唇就囁嚅了一下。
像是一個黏糊糊的啵啵。
重焱:“!”
凶獸巨大的尾翼控製不住的橫掃而出, 骨刺彌漫生長,像是心跳的律動一樣。
重焱忍不住, 在她的啵啵之後,含了一下。
幺幺的眼睫顫了顫。
哪怕還沒有碰到舌尖, 但這一下,真的像是一個親親了!
雖然生澀得像是一種下意識,但是兩個小朋友都快蒸熟了。
幺幺掛在重焱後頸的指尖蜷縮起來,好半天才攢出了一點力氣,軟綿綿地捶在他的心口。
“唔,唔唔。”
凶獸終於鬆開對這塊軟肉的“進食”。
他退開了一點。
然後終於後知後覺地燒紅了耳際,眼神倉皇地別到另一邊。
天空上一片寂靜,隻有心跳聲和不敢出聲的呼吸。
過了好半晌,幺幺才小聲開口。
“我、我們要走了呀。”
他們還要去找龍脊呢!
萬一哥哥他們坐著飛舟比他們還快,比他們到得早,然後盤問起來他們在路上做了什麽——
天哪。
幺幺的小手蓋到了臉上。
小蘋果臉上的熱氣好像散不掉了。
“…好,”重焱冷白頸側喉結滾了一下,說話的時候嘴唇相碰,竟有些磕巴,“好、的。”
他抱著她的手又緊了緊,然後重新展開了自己的雙翼。
“嘩啦——”
上古神魔帶著破洞的蝠翼依舊寬闊無邊,甩在空中的尾翼依舊有燒灼的瘢痕,但是他看上去卻沒有那麽可憐了。
因為上古神魔得到了漫長生命中的第一個真正親吻。
於是他殘破的身軀也變得“神氣”起來。
幺幺在他懷裏抬起頭,才發現這一刻剛好迎接晚霞。
落日熔金,燦金中鋪展著粉紫色的雲層,夕陽溫柔的光芒籠罩著他們兩個。
幺幺悄悄啵了啵自己的嘴唇。
然後又悄悄捂住。
隻不過因為過於緊張,所以他們兩個人都沒有注意到——
在唇齒貼貼的那一刻,幺幺袖口裏的司命年輪綻放出了更充盈的淺金色光芒,星星點點地落在了上古神魔的身上。
而他們親親的時候,幺幺的血沸騰冒泡泡,在識海中卻出現了數不清的血靈珠。
好像是某種隱秘的呼應。
但幺幺還沒有發現。重焱也沒有注意。
她隻是靠在他的胸口,看著夕陽,心想。
就連天空都是粉粉的——
就像他們的心一樣!
…
等重焱抱著幺幺落在四方靈洲中點的時候,果然——他們來晚了。
大家都到了,正在商議正事,隻有大黑蛇舉著一雙炯炯有神的豆豆眼對著天空翹首以盼。
幺幺心虛。
重焱沉默。
於是兩個小朋友紛紛看天。
寂戎已經和瀾叢述找到了遺落之墟的入口。
那其實是一個古石陣。據說,整個遺落之墟中就是天降巨石組成的失落廢墟,夾在四方之間的撕裂空間,不屬於任何一個域界。
而顯然,這裏已經有了人為進入的痕跡。
並且,來者不少。
整個靈洲,已是暗流湧動。因為君都聯合西洲推出來的那個什麽“神女”,神力根本不靠譜,也沒請出來上古神兵。還狠狠地給劍聖扣上了“不行”的光榮帽。
所以這世間最強大最令人覬覦的,依然還是上古神魔的力量。
兩位少主對視一眼,至少看到了北境和東海不少其他宗派的痕跡。
——整個四方靈洲,全都來搶了。
寂戎凝重地回過頭,看到妹妹被重焱帶著安全落地,神色一緩,“幺幺來了。”
幺幺十分乖巧又嚴肅地點點頭:“嗯嗯。”
她都已經成年了,但是麵對家長還是有種莫名的心虛。
重焱高大沉默站在她的旁邊,負著手。
回歸人群——特別是還有問虞瀾叢述等人在場,重焱就恢複了麵無表情的冰冷模樣。
當然,他剛剛褪紅的耳際藏在銀白色長發之下,沒有人能發現。
也沒有人敢仔細注視他。
隻有蛇蛇扭噠著過來上看下看,狐疑地看著兩張嚴肅得如出一轍的臉,最後對著幺幺發出靈魂拷問。
“小珍珠,他飛得這麽慢,你為什麽不和我一起飛。那個飛舟裏邊很漂亮。”
他對子孫準備的這個飛行工具很滿意!
畢竟蛇蛇隻有華麗蛇尾,沒有翅膀。
遠處的瀾叢述露出了一絲驕傲的表情。
幺幺顧左右而言他:“我那個,我看風景去了。”
蛇蛇的豆豆眼更加疑惑。
他好像沒問小珍珠去幹什麽了呀?
有古怪、有古怪!
寂戎和瀾叢述已經探查完那個石陣,開啟並不難,但是遺落之墟中充滿割裂的結界和空間,這也是為什麽多年來鮮少有人闖入。
但現在,神魔龍脊的消息一出,人們就蜂擁而至了。
寂戎清點了一下在場的人員,因為瀾家人的加入,加上長留弟子,他們這次壯大了不少。
就算現在混雜了多方勢力,至少也能抗衡一二。
寂戎和瀾叢述對視了一眼,神情嚴肅下來,準備啟陣,各自打點好兩家的弟子。
幺幺這時候溜達到了寂戎身邊,對著哥哥的臉仔細看了看,才小聲說,“哥哥,你長得真的好像爹娘啊。”
從一開始,幺幺就對寂戎很有親近感。去過了爸爸媽媽那裏之後,現在可以確定了,這就是她失散多年——可能有幾萬年的親哥。
寂戎揚了揚眉,雖然幺幺這話沒頭沒尾,但他還是忍不住笑了笑,抱著遊極劍十分驕傲的樣子,“——那是自然。”
幺幺握著袖子裏的司命年□□,認真點點頭,然後放出了淺金色的靈流。
在得到爸爸媽媽留下的東西之後,她的血脈靈力似乎也經過了年輪時間的淬洗,變得更加運轉自如。而治愈的力量似乎也在升級和進化,不僅能夠療愈傷痕,拓展經脈。
幺幺甚至感覺她的血脈靈力可以做很多很多事……
那淺金色的光芒像落花一樣淩淩地融進了寂戎的遊極劍裏。
遊極劍平日裏能吃到幺幺給的靈石,靈氣已經比以前強上許多,但這一刻被籠罩在那菁純溫盈的靈流之中,劍身竟在一陣嗡鳴之後,化出了劍靈之形!
一個藍衣女子出現在眾人眼中,膚如霜刃,一雙細長眼睛,漂亮得十分鋒利。
幺幺眼睛一亮,成了!
“劍靈姐姐!”
劍靈白了一眼目光呆滯的寂戎,然後轉向幺幺,一雙狹長眼笑眯眯,終於能伸手捏捏她的小臉蛋。
“你好,天使寶寶,”她笑了笑,“叫我阿遊就行。”
算算老黃曆,她都多久沒有出來活動筋骨了,都怪寂戎這個窮劍癡。
阿遊捏著幺幺的臉揉了揉,回味著方才幺幺釋放出的靈流——她作為劍靈存在了很久很久,從沒見過如此純透溫盈的靈力,那種源源不斷如海一樣的感覺,即便是當世大能都難以達到。
因為所有修仙者都是與天爭,依靠天地之間的靈石靈脈才能獲得靈氣、化為靈力儲存在體內,所以那終歸是有盡頭、會枯竭的。
而幺幺自己就是一汪極純極粹的靈脈,這太稀有了。
那種強大的治愈力,強大的化解力,甚至能夠……
阿遊出神地捏著她軟乎乎的臉蛋,那位上古神魔已經麵無表情地走了過來。
重焱已經忍了幾下。
阿遊連忙鬆手,表示友好,退了一步,看見寂戎還跟個傻子一樣,忍不住開噴:
“看什麽看?沒見過?”
一張嘴,還是那個味,終於把寂戎噴回了現實。
遊極劍隻在他小時候的時候出現過,這麽多年過去,這藍衣女子竟從未改變。劍靈溫養在遊極劍之中,想要化形需要消耗非常多的靈力,平時他養劍已經吃力,很難讓她保持化形。
沒想到幺幺竟然能如此輕易地為遊極劍盈滿靈力?
這、就是他們寂家姑娘的實力嗎?寂少宗主不禁老淚縱橫。
幺幺一臉謙虛,又看了看遠處的瀾家眾人,悄悄問,“哥哥,瀾家人怎麽樣。”
寂戎收好老累,遠遠看了一眼瀾叢述。
他正在彎著腰給大黑蛇敬茶。
大黑蛇翹著尾巴接受子孫的供奉。
“…”寂戎小聲說,“應該還可以。”
畢竟作為全場唯一尊敬大黑蛇的人,寂戎很難覺得瀾叢述有什麽心眼。
瀾家,那可是連大黑蛇這種東西都能當神供著的家族啊!
如果他們家有其他心思,就讓黑蛇爆破他們的信仰,讓他們痛不欲生。
幺幺:好,好質樸的攻擊!
既然大家都是盟友,聚在這裏又是為了找到小魔頭的龍脊,不管是出於什麽目的,她都應該做點力所能及的事。
於是,在開啟古石陣之前,包括瀾家人在內的所有弟子,肩頭都落下了一隻淺金色“小水母”。
“這是?”
“好濃的靈氣……”
“感覺我鼻子都通氣了!”
小水母在肩頭鼓動一下,然後就散落成一片星點,在人身上落下一層淺金色的保護罩。
“還能如此?!”
當古老的巨石陣開始移動,無數碎石在這片無形的空間中亂撞。
然而在那淺金色的保護罩下,竟無人被劃傷擊中!
瀾叢述震驚地看著幺幺。
這……在場幾百弟子,她竟能同時罩住!
他忽然理解了自己的提親為什麽沒有成功,原來幺幺姑娘不隻是好看,不隻是符合他們瀾家的深海信仰——而且她還擁有如此罕見珍貴的能力!
瀾叢述的視線產生了幾分敬重,幾分惆悵。
究竟誰人能得她喜愛?
他崇敬的目光很快就被人擋住了。
重焱淡淡地看了看他,然後轉身擋住了幺幺。
瀾叢述:?
雖、雖然上古神魔大人的確實力超群。但是這種莫名的驕矜到底怎麽回事!
大家難道不是在同一起跑線平等競爭的嗎??
眾人從古石陣進入的一瞬間,隻感覺聲息變得模糊起來,就連時間都好像變得不再清晰。
呼嘯而過的扭曲光影讓四周如同斑駁的萬花筒。
幺幺小心地控製好了每一隻小水母,這才舒了口氣。
一抬頭,人早就被重焱擋得嚴嚴實實。
那其實是一個擁抱。
幺幺莫名地沒敢抬頭看他,隻是很踏實地躲在重焱的懷裏。
重焱也一直抬著下頜,抿了抿唇角,某種觸感揮之不去。
他圈著她,直到那古石陣完全開啟,四周進入一片巨石組成的古怪空間,他才轉頭看去——
的確有一陣…熟悉的力量。
寂戎和瀾叢述站在眾弟子之前,打量著這片遺落之墟。
無數巨石組成的空間展現在他們眼前,像是一副充滿不協調感的、未完成的畫卷。
遠處,巨石雕砌的空中樓閣,雄偉壯闊,如神之廟宇。
而近處,圍牆扭曲,石階隻鋪了半截,隱沒在荒蕪之中,好像畫筆到這裏沒了墨。
這片空間,已經藏了無數的人。
巨石塊,似乎動了一下。
寂戎目光凝重。
身後長留劍宗的弟子也都不敢動。
這種時候,蛇蛇在自己的子子孫孫麵前,十分逞強:“都別怕!跟在我身後!”
瀾叢述十分激動,“好的,海神大人!”
身後的瀾家弟子也都是一樣的振奮,有海神的指引,有聖使的保護,他們必定所向披靡!
寂戎:……也行吧。
有時候,士氣也是一種實力。
他下意識想抱劍,才發現劍已經成了人,於是寂少宗主的手尷尬地拐了個彎,摸了摸鼻子,對阿遊說:“走吧。”
阿遊早就走了。
這遺落之墟頗為古怪,廟宇,為誰而建?
寂戎又回頭看了一眼妹妹和重焱,又把頭扭了回去:“……等等我啊!”
幺幺和重焱在最後,莫名有點緊張起來。
她清了清嗓子,故作自然地轉頭問重焱:“你…你感受到了嗎?”
“嗯?”
重焱的視線一直在她身上,立刻看向她的眼睛。
可是他們倆的視線才一碰上,就燙到了一樣各自移開。
然後嘴唇也莫名跟著一起燙起來。
幺幺連忙別開視線,悄悄摸了摸自己的唇角。
怎、怎麽回事。
有什麽好害羞的!
幺幺努力地抿抿唇,問他:“你感受到,龍脊了嗎?”
重焱看著她,可她一說話時,他的獸瞳就不受控地落在了她開合的柔軟唇瓣上。
幺幺背在身後的手不自覺地絞了起來。
重焱點點頭,又搖搖頭。
是什麽意思呢?
事關小魔頭的身體,幺幺有點著急,又不敢看他,“那到底是有還是沒有呀?”
如果禮蒼彥那個狗也來了,重焱身上的血禁又沒有解開,他——
重焱看了她半晌,忍不住像劍靈捏她那樣,輕輕把她的臉蛋撥了回來。
衝著自己。
“神弓。在這裏。”他說。
幺幺睜大了眼睛。永夜神弓,青龍照夜使用的神兵,蘇衣靈沒有請出來,但它卻恰好出現在了這裏——
既然如此,那這又將是一場麵對重焱的伏擊。
幺幺頓時著急地咬住嘴唇,“你別怕——”
“我不怕,”重焱滾燙的視線終於落在她臉上,“因為你,在這裏。”
在他身邊,可以保護到的位置。
幺幺和他的視線相碰,心跳跟著眼睫一起顫。
一個親吻打開了狗勾不會說的話腔。
而兩個不會親親的小朋友。
卻很會保護好對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