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狗勾魔叼住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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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焱其實不是非常理解見家長的意思, 但——他知道那個來長留提親的人也要拜見親族中的長輩,所以他才向寂戎說了那麽多好聽的話。
而存影中的那一雙人影,他們的目光柔和堅定, 看向任何一個到來的人。
那是幺幺的,父母。
或許是在他們的臉上能看到和幺幺相似的眼弧和唇角, 所以重焱生平第一次,對“長輩”感受到了一絲微乎其微的親切。
除此之外, 凶獸還感受到了一絲局促。
他不會說什麽海誓山盟, 也難以表達衷心,他隻能看著那兩人,默默地站在幺幺的身後,像是一座沉穩強大的永恒靠山。
那個提親的人見到了她的哥哥。
而重焱見到了她的父母。
這個認知,讓凶獸焦躁不安的心髒終於得到了一點踏實感。
他垂眸看著幺幺濕漉漉的眼睫,小心翼翼地想。
是他的。就是他的。
幺幺覺得, 這大概就是冥冥中的注定——
落在手中的司命年輪在一閃一閃地發出微光,像是遙遠而無聲的安撫。
那年□□像是一塊溫潤玉質, 握在手裏還是暖融的。上邊雕刻著圈圈層層的樹紋年輪, 隱隱組成一種排列奇特的符號。那年輪數不清到底代表了多少年, 仿佛有幾萬年的滄海桑田。
幾萬年?會有三萬年嗎?
幺幺的小手捧著那隻年輪,好像越過時間的長河,真的觸到了爸爸媽媽的溫度。
幺幺同他們相伴的時間很長, 因為他們總是花很多很多時間在病房裏陪著她。可他們相伴的時間又太短,她隻活了短短十七年就離開了那張小床。
但現在, 她忽然發現他們的愛,變得比想象更加綿長。
幺幺抽抽鼻尖, 心口暖融又充盈。
這麽一想,在這裏的寂幺幺身負特殊血脈, 而後世的幺幺卻身患罕見的血液絕症,似乎是有某種關聯的。所以她才能冥冥之中連接上這個世界,並且真的來到這裏。
而這一切的契機,竟然是她在手機上看中了那隻孤苦伶仃的小魔頭。
所以這一刻,也是他陪她一起,走進這扇門。
幺幺仰著頭看見爸爸媽媽的臉,心頭有千言萬語,但是一時都沒有說出來。好像一個小朋友忽然之間長大了不少。
爸爸媽媽留下的東西到底是用作什麽呢?
幺幺的心口隱隱有種感覺,這或許和她的特殊血脈相關。
爸爸媽媽給女兒留下來的東西,一定是為了“保護”。隻可惜原本的寂幺幺隻是那個劇情主線中的角色,被迫承載著劇情的結局,在離開長留之後就再也沒能回來。
但是因為意外,她卻從未來來到了這裏,回到長留得到了父母留下的東西。
按照劇情,在神魔被屠戮,男主飛升成神之後,靈洲也會陷入枯竭崩塌,來讓他和女主回來當救世主。而爸爸媽媽留下的東西,是讓她避免這種未來?還是讓她能夠自保呢?
“重焱,”幺幺握著司命年輪,小聲地對他說,“我好想問問他們,這個是做什麽用的呀。”
如果和她的血相關,她的血……除了驅逐魔邪,治愈人神。還能,做什麽?
重焱對上小朋友略微迷茫的視線。
他這才後知後覺地感覺到,自己的胸腔在隱隱震動。
烙進軀體中的上古血禁,隨著她掌心光芒閃動,似乎也在嗡鳴震顫。
重焱抬手,按了按心口。
上古神魔見識過幾萬年世間所有的禁術和符篆,所以他低下頭,看著她掌心的年□□。
“…時間。”他輕聲說。
幺幺仰頭迷茫地看著他。
重焱的瞳孔幹淨清晰:“不在兩端,而成回環。相遇…再重逢。”
比起利用她的能力解開他的血禁。
重焱此刻更希望能讓她開心一點。
幺幺眨了眨眼,反應了一會,然後一雙鹿眼忽然睜大。
司命年輪,年輪上代表的時間,是一圈圈的環紋。
——如果爸爸媽媽不是未來的爸爸媽媽,而就是這裏的爹娘穿過時間去見到她的呢?
世間萬物無窮無盡,時間如流水不舍晝夜。
可如果他們的“時間”不是一條線,而被篆刻成了一個圓圈——那是不是在以後的節點,他們還有可能再見?
會嗎!
重焱安靜地看著她。
祠堂中隻有靜謐時光的味道,湮沒在塵埃中的眼睛祥和地看著他們。
幺幺的鹿眼亮晶晶,下意識地抱住了小魔頭,“——重焱!”
重焱的心口被她撞了一下,下意識伸手圈住他。
時間——在東海之極,重焱就看見過奪取海底時間的禁術。時間的符咒對上古神魔而言,是無休止的圍困,不得解脫的封禁,是給所有幽暗惡詛劃定無解的期限,是惡意。
但此時她卻抱著他,在他的心口蹭了又蹭,說:“認識你真好啊!”
她在今天忽然明白,來到這裏絕不是偶然,而是冥冥中的一種定數。她在這裏一定有她必須要完成的事,她和重焱之間也有獨屬於他們的軌道——
“重焱重焱重焱!”她的腦袋亂蹭蹭。
重焱的手臂攬在她身後,聞見她身上暖意融融的甜香,團團地包裹住他,帶著毫不掩飾的親昵。
於是凶獸悄悄看了眼遠處存影中的兩位父母,低下頭,悄悄蹭了蹭她的臉頰。
在“家長”麵前抱抱過了。
那就更是他的。
“…嗯。”凶獸點點頭,把她抱得更加緊。
你才是。讓時間,有意義。
…
“瀾少主,你說的這些我都了解了,但你也知道,我爹娘走得早,我隻有幺幺這一個妹妹,是長留劍宗的心疙瘩……”
議事堂上,寂戎抱著劍,對瀾叢述道:“當然,我看你是非常不錯的——但是這門親事最終還要看幺幺自己的意思。”
大黑蛇占了四個凳子的尊貴蛇尾甩了甩,“就是就是。”
小珍珠的親事哪是隨隨便便就能答應的!
瀾叢述擦擦汗,“那是、那是!”
感情可以慢慢培養,但至少瀾家對於長留的誠意他已經竭力展現。寂戎與諸位長老其實也心知肚明——四方靈洲的局勢在這一刻開始了微妙的轉動。
長留劍宗有不少弟子都扒在議事堂外暗中觀察。
有人因為二小姐被提親而心碎,也有人聽完覺得十分欣賞。
“其實我覺得瀾少主真的不錯了。”
“瀾家在這種時候來長留,是我我都感動了!”
“是啊,君都都已經在修建神降誅魔台了,不知道會請出怎樣的神兵……”
“雖然上古神魔看起來人還挺好的,但如果整個靈洲都要他死,也不能拖累我們長留啊——誒你拽我幹什麽?”
銀白色長發的男人出現在甬道盡頭,麵容若九天神祇。
鵝黃衣裙的小姑娘在他身旁蹦躂著走來,姿態格外親昵。
不知道為什麽,明明一個過於冰冷強大,一個看起來柔軟嬌弱,但他們一起走過來的時候……竟有種莫名的般配。
幺幺也聽見了弟子們的話,她沒有要怪他們的意思,因為他們都是擔心長留才會如此,就像她也會為了長留劍宗的未來而努力。
隻不過她站得離重焱更近了一些,緊緊挨著他。
議事堂中,瀾叢述正謹慎地道:“那不知可否讓我見一見幺幺姑娘?我也好……”
聯絡感情的意識還沒表達出來,幺幺人已經穿過門走了進來。
“哥哥!——”
幺幺剛剛有了爸爸媽媽的消息,現在心情十分活潑,蹦躂著就進來了。
她大概是唯一不知道剛才在場都說了什麽的人。
而她旁邊的某隻凶獸聽得一清二楚。
瀾叢述聞聲連忙轉過頭去,卻先撞上了一雙冰冷的琥珀色瞳孔,處於生物本能地從心頭升起一股畏懼感。
這是……這是那位……
然而那雙瞳孔隻是冷漠地在他身上停留了一瞬,然後就漠然地轉開了。
甚至還,帶著某種……驕矜?
瀾叢述永遠也不會知道,在自己和寂少宗主苦苦表忠心的時候,某隻凶獸已經提前見過了幺幺的父母。
大黑蛇看見重焱走進來,給了他一個戰友一般堅定的眼神——雖然我看你不是很順眼,但是比起我的子子孫孫娶走小珍珠,那還是你這個白毛更厲害一點!
重焱麵無表情。
蛇蛇進行了一番心理大作戰,最後起身遊弋到重焱身邊,悄悄說:“雖然你麵癱,四舍五入跟啞巴也差不多,現在還沒有脊梁骨,也不像我貌美如花——”
重焱指尖冒出骨刺。
“但你確實還不錯——”蛇蛇下意識捂住自己蛇丹,“我剛才可是沒有幫瀾家人說好話的!”
重焱:“哦。”
整個議事堂裏,因為幺幺和重焱同時出現,場麵變得有點尷尬。
畢竟——誰能在上古神魔在場的時候議事啊?!這壓迫感就已經要讓人窒息了!
這下,擦汗的不止瀾叢述一個人了。
整個議事堂裏的人都開始擦汗。
重焱隻是安靜地待在幺幺身旁,半晌後忽然微微抬眼。
——打破僵局的東西,出現了。
新的傳影玉無聲降落在四方靈洲的各處,正對君都建好的神降誅魔台。
那“靈洲神女”,要請神兵滅神魔了!
眾人神情一凜。
…
蘇衣靈為這一刻準備了太多!
她身上的衣服是君都最昂貴的料子,頭上的珠飾是無比奢華的大師手作,她帶著高貴的笑容出現在傳影玉中的畫麵時,君都百姓直接發出了歡呼聲。
“神女降福!”
“與劍聖攜手屠戮神魔!”
“實乃靈洲之幸!”
在一片歡呼聲中,蘇衣靈向後伸出手,請出了久未露麵的禮蒼彥。
靈洲劍聖出現在眾人的視線當中,他的外觀已經被修複得七七八八,除了笑起來的時候被損壞過的麵部顯得僵硬又假,看上去已經沒有重傷的模樣。
蛇蛇看了他一眼,又悄悄對重焱說,“我收回,他才是麵癱。”
重焱沒有理他。
幺幺也很平靜。
傳影玉的畫麵中,一身隆重的蘇衣靈清了清嗓子。
她知道現在寂幺幺一定也長留害怕地看著她,所以蘇衣靈的心中洶湧澎湃,**開口道:
“諸位,神魔出逃,危及蒼生,卻有人勾結此等邪惡力量,割裂靈洲,實在是不為我正道所容!”
“幸而,上天護佑我靈洲,賜我請神之力量。今日,我就將請出真正的屠魔神兵,交由劍聖禮蒼彥,守衛靈洲、守衛正道!”
又是一片震天的歡呼聲,議事堂眾人也都聚精會神地等待著她接下來的話:
“這一次,我要進入神之領域,向神明請出的神兵是——”
蘇衣靈喘了口氣,特意等到全天下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的時候,傲然宣布:
“青龍照夜神君的神器——”
“永夜神弓!”
所有人一片嘩然。
長留的議事堂中,寂戎和瀾叢述等人的神色也變得凝重。
青龍照夜,那是存在於靈洲古老傳說中的神明…盡管修仙者叩問長天,但與天生真神畢竟所隔天塹。
而青龍照夜,就是傳聞中如今統領上界神域的最高神君,也是……靈洲最古老傳說中,這位上古神魔的父親。
重焱的身形不動,神色卻微微一怔。
…父神。
青龍照夜是神龍族群裏萬萬年來最強的龍。理所當然地成為神族的統領。從重焱誕生於魔胎開始,就聽過無數人讚頌青龍,謳歌他的神力功勳。
而在幼年神魔的記憶當中,他出現得非常少。
父神不在意他。也不恨他。也未曾驅逐他。
如果說母神的恨、母神的遷怒、恐懼,都十分強烈。那父神對他,大概是全然的漠視。
不承認他的存在。不承認他的力量。
完全的,漠視。
而現在,為了他們在人間曆劫的長子,他甚至要把神弓留給人間界。
重焱微微垂眸。
所有人不敢看重焱,但是額角的冷汗都在狂流。
如果請出永夜神弓,那將是父對子的壓製,如何解?
寂戎因為知道重焱身上的禁製,所以麵色更加沉重一點。
如果重焱不能對禮蒼彥出手,而禮蒼彥又拿到了永夜神弓的話,那……上古神魔還有勝算嗎?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氣溫驟降,甚至手中的劍刃都開始結霜。
所有人都憂心忡忡,但始終沒有人敢轉一下頭,看上古神魔此刻的神色。
隻有幺幺轉過腦袋,去找重焱的眼睛。
用他爸爸的武器用來打重焱,這個世界向來是知道怎麽捅重焱比較痛——不過,沒關係。
畫麵中。
蘇衣靈抬手起勢,準備開始“請神”。
整個四方靈洲屏住呼吸——
但就在這萬眾矚目的時刻,蘇衣靈偏偏好像覺得還不夠爽似的,忽然看向傳影玉的不知道哪個點:“諸位,請容我再說兩句——其實,我還想最後給幺幺師姐一個機會。”
“大家都知道,勾結上古神魔的寂幺幺,畢竟她曾經是悟極宗的弟子,與我也有師姐妹的情誼,我實在不忍心看著她誤入歧途,給整個北境帶去災禍……”
禮蒼彥都露出了幾分動容:“靈靈…”
在場的悟極宗弟子和君都民眾都被感動了。
“小師妹永遠那麽善良!”
“都已經貴為神女,還為那樣的人考慮!”
蘇衣靈溫柔地搖了搖頭,直視著傳影玉中的某個點,隔空喊話:
——“幺幺師姐,我知道你在看。”
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了幺幺身上。
幺幺:“…”
本來她隻是想撤換一下蘇衣靈在寶箱裏拿走的東西。
這下好了,她打算再給她留點別的。
“當我請出神兵之後,將由蒼彥哥哥領兵,直接攻往北境!如果你已經後悔了,但又苦於不知如何投降,那就現在——將匕首刺入上古神魔的心髒!”
蘇衣靈笑得貼心:“靈洲一旦感知到上古神魔被創,就會知道你的誠意了!”
重焱垂在身側的手一緊。
幺幺的小臉上這次終於沒了表情。
腦殘。
議事堂中氣氛十分凝重,外間有弟子趴在門口太久,一不小心摔了進來。
“少主、少主!難道我們真的要與君都為敵嗎?”
“神、神魔大人——我們不能眼睜睜看著長留被圍攻啊!”
重焱看著那一張張臉。
這是幺幺爸爸媽媽留下的宗門。
他們懇求的。驚恐的。害怕的。表情。
…因為他。
重焱微微張開唇,“我…”
然而,蘇衣靈本就隻是賣弄善良罷了,她絕非真的想要給寂幺幺一個機會。
在等了這片刻之後,她就遺憾地搖了搖頭。
“幺幺師姐並不想放棄上古神魔的邪惡力量——”
“看來,我與幺幺師姐隻能兵戈相見了!”
蘇衣靈開始了請神之儀。
開始跳起了花裏胡哨的舞蹈。
天際開始隱隱閃現神明的紫雷天光。
禮蒼彥看著空中逐漸凝聚的濃雲,想到這永夜神弓足以讓重焱露出懼色,他的臉上也露出了快意。
“神女!”
“神女降福!”
“護我靈洲!”
長留的氣氛也越發焦灼:
“少主!”
“少主三思啊!”
重焱想說,他可以離開。
他不想害任何人。
…他也沒有害過任何人。
可是重焱剛剛張嘴,他的手就被人牢牢握住了。
幺幺閉著眼,在識海的百寶箱裏出現標識的一瞬間,就懟上自己所有的血靈珠,狠狠把那永夜神弓給撤了回來。
小魔頭他爹的弓?
想讓她捅小魔頭的心髒?
幺幺甚至還剩一顆靈珠,於是貼心地換了一瓶別的東西,放回了原處。
就像當年在屠龍刺遠處留下的“到此一遊”。
蘇衣靈閉著眼,握住了那從虛空中請出來的神兵!
在整個靈洲的狂熱注視下,在禮蒼彥的心潮澎湃中,蘇衣靈感覺那種爽感和期待感從頭籠罩全身。
她高高地、用盡全身力氣舉起手臂,舉起她的神力和後半生的尊榮——
“來了!”
預想中的歡呼聲卻沒有出現。蘇衣靈以為這些人是因為沒見過神明之兵所以嚇傻了,然而等了半晌,四周還是一片死寂。
她終於睜開了眼睛。
一片金光閃過,她手裏的神兵顯出四個大字:
——壯陽仙丹!
蘇衣靈:“?!?!”
她上次請出的壯陽仙丹怎麽會出現在這裏!?
蘇衣靈整個人如遭雷劈。
可這一幕已經被無數雙眼睛,無數個傳影玉記錄下來,傳遍靈洲。
這一天,所有人都知道了兩件事——
一是“神女”的神力有假。
二是——所有人的目光古怪地看向劍聖禮蒼彥。
而且、劍聖那方麵還不行!?
…
傳影玉不知道被誰猝然切斷了。
長留議事堂中陷入沉默。
君都的神兵沒請出來,討伐神魔的正義之師也突然變得尷尬,師出有名、但詭異。
幺幺鬆了鬆臉蛋,深藏功與名。
許久後,打破這沉默的是瀾叢述。
“——天命啊!果然是天命!”他感動地說。
禮蒼彥的身邊再次出現了問題,這就是行遭天譴之事的代價!倒施海底時間,生困地底生魂,這樣的
他們瀾家跟隨信仰做出的選擇,果然不會錯!跟著深海之神和幺幺聖使的指引,才是光明的未來。
問虞看了一圈,悄悄問寂戎:“壯陽仙丹是什麽,能變美嗎?”
寂戎跟看弱智一樣看了他一眼,“你下次試試。”
單純蛇蛇:“哇。”
瀾叢述激動地拱手上前,“寂少宗主,神、神魔大人,在場諸位——實不相瞞,這次來之前我已經得到了消息——關於,神魔龍脊!”
寂戎猛地抬眼。
局勢未定,瀾叢述本來並不確定是否要把這個消息帶給長留——畢竟,作為上古神魔最後流落在世間的神力,龍脊被多少人暗中爭搶,不言自明。
但現在他已確定,東海將會與北境聯手。
——就算上古神魔代表“罪惡”,可真正在作惡的又是誰?
幺幺的眼睛立刻跟了過去,“龍脊,在哪裏?”
重焱低頭看了看她。
雖然是因為自己的事,但她在瀾叢述身上投入過多的關注,重焱還是抿住了唇。
“是、是的,幺幺姑娘——”瀾叢述看著她,就有點結巴,“此前,君都其實已經悄悄派人前往,如今靈洲有不少勢力都暗中前去——在四方靈洲之間,四方劃界的交點,有一片時空重疊的遺落之墟,據說,那裏出現了非同尋常的力量場。”
遺落之墟,傳說中與滅虛寒淵相連的靈洲秘處。
如果神魔龍脊真的藏在那裏,的確不易被發現。因為在那裏有無數世界,無窮空間,確實是能藏匿巨大龍脊的一處地方。
寂戎看了看重焱,點點頭,“多謝。”
現在,長留和瓊煙島的合作已經心照不宣。東海派人來北境的消息還未傳開,但也瞞不了多久。
既然如此,趁著君都未得神兵,盡快找到龍脊——
寂戎抱著劍,站起身。
重焱,是他們的同伴。
而且是,很強的同伴。找回他的力量,就是在保護長留。
幺幺一手握著司命年輪,一手牽著小魔頭,瘋狂點頭,哥哥哥哥!
不愧是我的親哥哥!
寂戎點點頭,看來他們要離開長留走一遭了。
隻是……瀾叢述帶來的這些奇珍異寶該如何處理?
蛇蛇搖曳生姿地冒出來。
他看著那無數飛舟運來的亮晶晶們,大喊:“都別吵!都給我!”
瀾叢述激動了,這趟真是來得太對了。
深海之神能喜歡他們的東西,他激動得差點哭出來——雖然這次提親還沒能成功,但是取悅海神的消息傳回給父親他們,他們也會誇他不辱使命的!
瀾叢述恭敬低頭:“好、好的!瓊煙島還給您準備了很多,海神何時才會回到東海?”
蛇蛇在自己的子子孫孫麵前都端得十分高貴,指了指重焱,“等幫這個白毛找到脊梁骨吧。”
“…”重焱麵無表情。
瀾叢述連忙道:“好、好!”
正好這些飛舟上的奇珍異寶被清空,飛舟可以用來給眾人當做交通工具。
這一趟前去尋找龍脊,瀾叢述也要一起去。畢竟,他們現在已經是盟友了,而且萬一、萬一能和幺幺姑娘培養一下感情呢?
寂戎抱著自己的劍,看著那些空出來的飛舟,對盟友的靠譜感到欣慰。
——長留是拿不出這麽多飛舟的!
太貴了!
重焱看看瀾叢述,又看看寂戎,再看看問虞。
最後看了看幺幺。
沒有人對瀾叢述的加入表示拒絕。
凶獸抿起唇。
瀾叢述還十分友好地道:“神、神魔大人,請上飛舟吧。”
重焱麵無表情。
他不坐。
也不要她坐。
上古神魔振翅一飛,可越千萬裏。
他巨大如邪惡傳說的寬闊蝠翼掠過天際,帶著碾壓般的壓迫感,瞬間就卷著人消失了。
留下待在原地的眾人目光呆滯。
“好、好大……”
遮天蔽日,僅僅一隻翅膀,就比在場所有飛舟加一起還要大,攜著能掀翻整座宗門的強大力量。
可重焱人形狀態下太過安靜,以至於剛才竟然還有人膽敢衝出來和上古神魔割席。
方才那個大喊少主三思的弟子“撲通”一聲,腿軟跪到了地上。
還、還好他沒計較……
這才是上古神魔啊!
恐怖如斯!
…
幺幺睜開眼的時候,人已經在空中。
她被重焱抱在懷裏,臉頰貼著他冰涼但結實的胸口。越過他寬闊的肩膀,可以看到他身後展開的巨大蝠翼。
——他的翅膀上還有經年的傷痕呢,幾個破洞也愈合不上了,但是現在,小魔頭已經敢張開翅膀了。
隻剩龍脊。隻剩他的脊梁。
這隻小魔頭,就要被她拚好了!
於是幺幺笑眯眯地伸手,戳了戳他,“重焱,你帶我飛過去呀。”
“嗯,”重焱的聲音從頭頂傳來,“…比他快。”
不需要飛舟。
他就是她的飛舟。
幺幺眨眨眼,不知道為什麽又忍不住想笑,軟軟的臉頰邊上浮起了渦渦。
從她的角度看,重焱的下頜線繃緊,好像在生悶氣。
可是他一邊生悶氣,一邊還用翅膀替她擋住了所有的風。
好可愛好可愛啊。
幺幺好像知道重焱在生什麽悶氣了!這隻愛比較的大狗勾!
幺幺忍不住仰著臉看他。
重焱感受到她的目光,忍了好半晌,可她一直沒有說話,就隻笑盈盈地看著他。
凶獸的齒尖磨了幾下,終於忍不住垂下頭,“不許笑…”
可是兩個人離得太近了,他一低頭,唇峰恰好蹭過她帶著笑意的唇瓣。
幺幺的眼睛睜大了。
重焱的翅膀也停了。
他停在了半空中。
她會不會生氣…他不是故意的。
哪怕見了“家長”,哪怕在心裏悄悄認定她就是他的,可重焱還是會擔心。
這隻凶獸的翅膀隱天蔽日,能嚇壞無數人,這一刻卻忽然不會飛了。
隻僵硬地在原地小幅度撲騰。
幺幺看著重焱的下頜,眼睛眨啊眨,一張軟乎乎的臉蛋漸漸又紅了小蘋果。
她懵懵懂懂,但記得——重焱的唇。冰涼的。
那是很漂亮很漂亮的唇形。比胸肌腹肌還要漂亮!
重焱不敢低頭看。
她…她不說話。
她生氣了。
重焱的唇是涼的,蒼白的臉也越來越涼。
下一刻,他卻感覺到那隻小手拽了拽他身後的翅膀。
重焱下意識地順著她的力道,巨大的雙翼合攏在一起,在空中塑成一個安全的巢。
在安全籠罩的那一刻,小蘋果“吧唧”地在他唇上印了一下。
嘿嘿。
小蘋果又變得酸酸甜甜。
而搭巢的獸似乎呆住了。
巢穴中安靜極了。
過了好半晌,他才忽然追了回來,低頭叼住她的唇瓣。
像是獸類捕獵到的一塊軟肉,他不敢吃,隻小心翼翼地叼著。
心髒狂跳。
幺幺的心也跟著砰砰砰。
她暈乎乎的,在重焱的巢穴中意識到——
凶獸哪裏會親親。
他隻會吃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