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章 毫無征兆的吻【3更】

☆他不能死!☆

野人男子的臉麵被汙血蒙蔽, 公子晦卻一眼認出了對方,眼神中滿滿都是不可置信,驚喜、悔恨、心疼、壓抑, 重重複雜的情緒交織在一起。

那野人男子深深地看向公子晦, 張了張口,卻一句話未能說出,陡然合起雙眼。

“無疾!無疾!”公子晦發瘋一般抱住那滿身血汙的野人, 嘶聲力竭的吼著:“快、快救他!救救他!!!”

“舒晦!冷靜!”梁羨拽住公子晦, 迫使他鬆開那野人男子,厲聲道:“你若不想讓他死, 便讓醫官施救!”

“不、不能死……不能死……”公子晦慌張的顫栗, 茫然的看著自己滿手的鮮血,喃喃的道:“不能死……救他、救他……”

說著,眼眶通紅,仿佛是被黃沙刺痛的, 汩汩的眼淚墮下來,再難以控製。

野人男子重傷昏迷, 肋骨骨折了兩根, 幸而沒有插入內髒,但硬著被馬匹重擊, 內傷是少不得的。

虎賁軍將男子抬入營帳之中,醫官快速施救,包紮止血,將他身上的汙泥處理幹淨,以免傷口感染。

公子晦焦急的站在帳外, 來回來去的踱步, 不停的望向營帳的方向, 但雙眼放空,一副六神無主的模樣。

梁羨走過去,拍了拍他的後背,公子晦這才發現了對方,勉強作禮道:“拜見君上。”

梁羨抬了抬下巴,道:“放心,醫官方法才便說了,並無生命之憂,一會子等醫官包紮完畢,你便可以進去探看了。”

“多謝君上,多謝君上!”公子晦雖看起來平靜了不少,但尾音還在不停的打顫。

梁羨挑眉:“那喚作無疾的男子,是你的發小罷?”

公子晦驚訝道:“君上如何得知?”

梁羨一笑:“能讓二公子這般狠心之人,如此關心在意的,還能是什麽人物兒呢?”

公子晦是一頭瘋狂的野狗,梁羨收服公子晦尚且費了九牛二虎之力,誰見過公子晦如此在乎一個人,還是一個身份卑微的野人,除了當年“身死”的發小,恐怕再無旁人了。

且梁羨方才偶然發現,那野人男子的右手很是奇怪,雖看起來與常人無異,但幾乎不能彎曲,十分僵硬,想必……

是義肢。

梁羨查看過係統資料,公子晦的發小被寺人投入獵場,最後屍骨全無,隻剩下一隻手掌,看來當時公子晦的發小並沒有死,應當是被野獸啃斷了一隻手,死裏逃生的跑了出去。

公子晦點點頭,喃喃的道:“是他……我一眼便能認出來,這麽多年了,這麽多年了……他、他一點兒也沒變。”

公子晦的發小複姓百裏,乃是舒國漁村的一個小乞兒,從小無父無母,自從被公子晦的母親接濟之後,小乞兒才有了自己的名字,喚作無疾,寓意很簡單,一輩子沒病沒災的意思。

嘩啦——

醫官從營帳中走出來,公子晦立刻轉頭去看。

醫官拱手道:“啟稟君上,傷口已然包紮清理,那野人醒了。”

公子晦焦急的道:“君上,晦能去看看他麽?”

“自然。”梁羨點點頭。

公子晦迫不及待的衝入營帳,險些被絆了一個跟頭,幾乎是連滾帶爬的跑進去。

百裏無疾平躺在榻上,微微閉著眼目,聽到帳簾子的動靜,下意識睜開眼目看了一眼,很快複又閉了起來。

公子晦想要觸碰百裏無疾,但他身上大大小小都是傷口,還有那隻義手,乍一看毫無破綻,仔細一看卻僵硬詭異,十足紮眼。

公子晦的手伸出去,又縮了回來,謹慎的道:“無疾,你……你還記得我麽?”

百裏無疾再次睜開眼目,猶豫再三,還是點點頭,嗓音沙啞的開口:“二公子。”

男子分明十足年輕,二十來歲的模樣,但他一開口,卻仿佛沙啞的老樹皮,猶似最粗糙的沙礫,帶起一股莫名的毛骨悚然。

“你、你的嗓子怎麽了?!”公子晦焦急的道:“你的嗓子……”

百裏無疾苦笑一聲,淡淡的道:“無妨,很多年都過去,已然不疼了。”

“我問你嗓子怎麽了!”公子晦突然暴怒起來,雙手攥拳,顫抖的道:“沒有問你疼不疼!”

百裏無疾深深的看向公子晦,又是自嘲一笑:“是當年被幾個寺人,強迫吞碳所致。”

公子晦顫抖的更加厲害,他的呼吸急促,仿佛吞碳的那個人是他自己一般,嗓音哽咽的道:“是我……是我的錯,都是晦的錯。”

說著,垂著頭,雙肩顫抖,越抖越厲害,竟哭了起來。

百裏無疾淡淡的道:“除了嗓音難聽了一些,已然不疼了,我不告訴二公子,也是因著……不想讓二公子多慮。”

“我怎麽可能不多慮!”公子晦無理取鬧一般大吼著:“都是因著我!是我無能……我無能……我連你都保護不好,還妄圖、妄圖肖想舒國的國君之位,是我……”

公子晦崩潰的大吼出聲,百裏無疾想要安慰他,但稍微一動,肋骨疼痛難當,微微蹙了蹙眉。

梁羨從營帳外麵走進來,很自然的岔開話題:“百裏先生,你救下的那名小童安然無恙,請百裏先生放心。”

被梁羨這麽一打岔,公子晦並沒有方才那般失控,用袖袍擦了擦眼淚,道:“無疾,這是梁國的國君,這次多虧了君上出手相救,我……我能從舒國逃出來,也是幸得君上相救。”

百裏無疾道:“無疾拜見梁公。”

梁羨很是親和的一笑:“無妨,百裏先生重傷在身,便不必拘泥於禮數了,安心養傷便可。”

百裏無疾似乎有些顧慮:“小人乃是舒國野人,若在梁公營中養傷,恐怕多有不妥。”

公子晦瞪了他一眼:“都傷成這樣了,還考慮這些呢?你傷勢大好之前,哪裏也不許去!”

梁羨道:“百裏先生多慮了,百裏先生舍命相救小童,令孤深感佩服,我大梁便是需要先生這樣的青年才俊,若是先生不棄,安心養傷便好。”

“多謝梁公。”

梁羨拍了拍公子晦的肩膀:“好生照顧百裏先生,那孤便不叨擾先生歇息了。”

梁國大軍紮營造飯,夜色很快深沉下來,虎賁軍例行巡邏,哨塔森嚴防衛,因著地處邊界,一切嚴防死守,絕不留下一絲可乘之機。

梁羨回到禦營大帳,剛要準備安歇,白清玉便走了進來,拱手道:“君上。”

白清玉說著,用餘光看了一眼四周,示意屏退左右。

梁羨會意,淡淡的道:“都退下罷,門口也不需留人。”

“小臣敬諾。”寺人紛紛退出營帳,禦營大帳門口的寺人宮女悉數退去。

梁羨道:“這般謹慎,可是丞相收到了太子彥的消息?”

白清玉頷首:“不瞞君上,探子密保,有人尋得了太子彥的蹤跡。”

梁羨立刻追問:“太子彥現在何處?”

“太子……”白清玉的話音說到此處,突然一頓,眯眼厲聲嗬斥:“是誰?”

說罷,身形一閃,迅捷猶如猛虎掠出禦營大帳。

梁羨不懂武藝,並未聽到絲毫動靜,但經過白清玉這一嗬斥,梁羨便看到係統的黑體數字一閃,顯然是對方的好感度顯示,果然有人偷聽牆根。

梁羨追出營帳,白清玉已然去而複返,他雖追出去,卻不敢走遠,生怕對方調虎離山折返回來針對梁羨。

“如何?”梁羨問:“可看清是什麽人?”

白清玉蹙眉搖頭,臉色相當難看:“是個高手。”

公子晦仔細的端著湯藥,小心翼翼的走入營帳,他進了營帳,舉目一看,軟榻之上空空如也,根本不見百裏無疾的蹤影,當即有些發慌,難道百裏無疾不辭而別了?

“不行,我得去找他!”公子晦匆忙放下湯藥,拔腿便跑,還未跑出營帳,帳簾子嘩啦一聲打起,有人從外迎麵走進來,公子晦險些一頭撞進對方懷中。

“無疾?”公子晦定眼一看,詫異的道:“你怎麽出去了?是不是想要不辭而別?我……我是不會讓你走的。”

百裏無疾滿色十足蒼白,伸手捂著肋骨的位置,虛弱的輕笑一聲,沙啞開口:“二公子多慮了,無疾這般模樣,如何不辭而別?隻是去井匽而已。”

井匽便是當時的廁所,原百裏無疾是去方便了,公子晦狠狠鬆出一口氣。

公子晦扶著百裏無疾坐下來,絮絮叨叨的道:“我可告訴你,你哪裏也別想去,傷好之前,老老實實的呆著。”

百裏無疾反問:“傷好之後呢?”

“之後?”公子晦一愣,隨即道:“那、那也不能走,我是不會再叫你離開的,往後你的每一日,都要跟在本公子的身側,一步也不得離開。”

百裏無疾聽著,眼神慢慢深沉下來:“二公子的話,無疾會當真。”

“自然是真真兒的。”公子晦端起湯藥,順口道:“哪裏還有假?你快將藥飲了,若是涼了便……唔!”

不等他的話說完,百裏無疾突然一把抓住公子晦的手腕,將人往前一帶,公子晦隻覺唇上一熱,緊跟著鈍疼,百裏無疾毫無征兆的吻了下來,甚至在他的唇角輕輕一咬,刺痛又酥麻。

嘩啦——

公子晦震驚的渾身打顫,手腕一抖,湯藥灑了一地,瞪著眼目久久不能回神。

百裏無疾則是平靜的重複道:“無疾……會當真。”

嘭!公子晦一把推開對方,結結巴巴的道:“你、你……我,藥、湯藥灑了,我再盛一碗來……”

公子晦想要逃跑,百裏無疾卻突然道:“二公子的心竅裏,裝的是梁公,對麽?”

公子晦一愣,麵色通紅,嘴唇顫抖了兩下,說不出一句話,抱著湯藥的大碗跌跌撞撞的衝出營帳,一溜煙兒不見了蹤影。

百裏無疾靠坐在榻上,眯起一雙反顧的狼目,幽幽的凝視著灑在地上的褐色藥汁,沙啞的道:“梁、羨……”

作者有話說:

梁羨表示,不知不覺就做了炮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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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三更完畢啦~